看着朱瞻墡这副明显心虚,但是依旧不肯认错,甚至连实话都不肯说的态度,朱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一时之间有些兴致阑珊。
他摆了摆手,示意朱音埑将檀木杖拿下去,又命人将朱瞻墡放开,自己坐回了椅子上,眼眸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再度睁开眼睛,口气已经平静下来,但是却莫名的,让朱瞻墡感觉到有些发冷。
老岷王开口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本王提醒你两点。”
“第一,陛下是太上皇之弟,非太上皇之子,你尚且知晓,本王只是尊长,并非父祖,若非担着大宗正之名尚无权责罚于你,那你又为何,要天子对待太上皇以侍奉父亲之礼?”
话到此处,朱楩顿了顿,口气又变得严厉起来,道。
“第二,本王也不怕把话说明白了,太上皇于陛下,乃是避位以罪己,是为全天下人之心,并非功成身退,自行退位安享南宫,所以,有些东西,有些礼,不该用的,就不要用,也不能用。”
“这一点,你记牢了!”
前一点还好,但是后面的这两句话一说,朱瞻墡顿时猛地一抬头,脸色有些难看。
显然,他没想到这位岷王叔祖,竟然敢说出这么犯忌讳的话。
要知道,目前在朝中来说,明面上还是认为,是太上皇为了保全社稷,主动禅位给今上的。
尚没有人敢如此公开的,明说太上皇是因土木之役的过错太大,所以不得不退居南宫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即便是以岷王的地位,也必然是要遭到众多议论的,说不准,一顶妄议太上皇的帽子,就扣了上去了。
所以,这位叔祖到底在想些什么。
朱瞻墡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一时落在岷王苍老的面庞上,一时落在刚刚架着他的几个力士脚上的皂靴上……
这个时候,朱楩也说完了话,伸手指了指,朱音埑便从地上,将朱瞻墡的那份奏疏拿了过来。
朱楩将那奏疏收好,然后,淡淡的开口道。
“宗人府掌宗室陈请,闻于上,所以,按规矩,你的这份奏疏,得由本王这个大宗正递到御前。”
“你想说本王独断专行也罢,说本王仗势欺人也好,总之,要我还活着一天,你的奏疏,就过不了宗人府这一关。”
“你若是不服,可以进宫求陛下做主,撤了本王这个大宗正。”
“当然,前提是你要见得了陛下才行。”
“否则,你的一应奏疏,想往上递,就等本王死了吧。”
说着话,朱楩自嘲一笑,道。
“不过,估计也不用等太久了……”
言罢,也不等朱瞻墡有所反应,这位岷王爷重新起身,在朱音埑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宗学……
于谦归京
京城,正阳门外。
日头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但是天气依旧十分寒冷,这两天稍稍开始回温,所以四周的积雪,有了融化的迹象。
于是,就给几处大门带来了许多麻烦,因为积雪消融,道路泥泞,百姓出入城门甚是不便。
远处一支队伍缓缓朝着京城靠近,中间拥着一辆马车,虽然看着古朴简单,但是,单看前头身着官差袍服的引路军士,就知道这马车当中坐的非富即贵。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在城门前停下,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青袍官员,随后,一个绯袍老者,也在随从的搀扶下,重新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京城,终于回来了。”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年轻官员忍不住轻声感叹,颇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两人自然就是,刚刚从宣府巡边归来的于谦和方杲。
抬头望着正阳门三个大字,不知为何,于谦的神色也十分复杂。
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转身道。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息一下,明日随老夫进宫面见陛下。”
方杲拱了拱手,也不推辞,道。
“谢大人,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说罢,方杲带着自己的两个家仆,上了早就在旁边等候的软轿,很快便消失在了人流当中。
于谦目送着方杲离开,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静的很,道。
“你们也回去吧,老夫已经平安到了京城,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想必,你们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