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接受了于谦意在‘揽权’的前提,那么,要参与其中的都察院,刑部,只怕心中也得掂量掂量,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会不会受到兵部的钳制。
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文臣内部在这件事情上,只怕首先便会有了分歧,自然比硬碰硬要高明的多。
这个时候,一旁的朱鉴抿了口茶,状若无意的开口道。
“对了,还有个消息要告诉诸位,今晨旨意到了内阁,免去了昌平侯杨洪京营提督大臣一职,由靖远伯范广接任。”
任礼的眼角跳了跳,看着在场唯二的两个文臣,心中不由感叹……
这帮读书人,心真脏!
杨洪的京营提督大权,迟早都是要没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早在宣府的时候,任礼就曾经想要和杨家联手,阻止于谦清查军屯。
但是,杨信那个愣头青,不仅不阻止,还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于谦,仿佛这样,就能让天子宽免他们杨家一样。
结果如何?
杨俊下狱,杨能被禁足,杨洪拖着病躯进宫求情,还不是被天子软钉子顶了回来?
眼下,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杨家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等天子挥刀,便会成就天子大义灭亲的名声。
所以,杨家的京营大权被拿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并不奇怪。
朱鉴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特意将此事点出来,重点在于,接任杨洪的,是靖安伯范广!
这位范伯爵是天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可别忘了,最开始他能出头,就是源于于谦的举荐。
将两人的话连在一块这么一想,你于谦堂堂一个兵部尚书,任人唯亲,将兵部变成自己的后花园也就算了,还搞出来个整饬军屯,侵夺军府的权力,甚至把都察院和刑部也拉下了水。
如今,连提督京营的勋臣,都是你于谦提拔起来的。
内外揽权,把着兵部,笼络着京营,还伸手往都察院和刑部,想做什么?
看似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却比任何的言语都要毒辣。
这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
这番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说出去,只怕于谦连辩解都没法辩解,毕竟,摆出来的都是事实,至于联想的东西,谁又能管得了?
任礼端起茶水灌了一口,心中暗自思索着,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妙得很。
他甚至在想,这番话丢出去,哪怕整饬军屯是天子的意思,可到了这等地步……
天子,就真的丝毫的忌惮之心都不会起吗?
这不还是有明白人吗
所以说,术业有专攻。
在场的这么多人,一开始的思路,都只是正面的硬碰硬。
但是,朱鉴和徐有贞这一老一少,只不过轻飘飘的几句话,便从朝廷内部撬开了一条缝。
或许是因为这种计策太过毒辣,连在场的不少勋戚都皱起了眉头,但是,到底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直到片刻之后,许久不曾开口的宁阳伯陈懋轻哼一声,瞥了一眼最先提出这个建议的徐有贞,斥道。
“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任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再晚一步,他就要开口赞同徐有贞的说法了。
陈懋这话说的是徐有贞,但是,任侯爷却不由自主的代入了自己。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任侯爷看着陈懋道。。
“商议而已,宁阳伯有何见解,大可说出来便是,咱们各抒己见,不必如此言辞激烈。”
虽然说,如今陈懋的爵位已经被降为伯爵,而且身上也无官无职,但是,他是真正的靖难功臣出身,论资历,和张辅是一辈的,所以,他的底气,远不止一个爵位而已。
更何况,任礼当初还在他的手底下待过,哪怕现在发达了,但是,陈懋若不想给他面子,便也就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