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
“这恐怕不会吧!”
不待于谦回答,俞士悦自己便否认了这个猜测,道。
“若真是要引蛇出洞的话,那这些人即便是出面参劾,陛下难不成要因言罪人?”
“陛下不喜党争,这是你我都知道的,这种仅仅因立场不同,而降罪臣子之事,陛下又岂会做?”
“何况,陛下行事素来坦荡,对朝中大臣心怀仁恕,如今朝中固然有心怀不轨之辈。”
“但是,出面参劾之人,只怕也并不全是如此,无法分辨之下,恐伤及无辜之人,此非陛下性情也!”
面对俞士悦的质疑,于谦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
“俞兄说得对,这种仅以立场不同,相互斗争,掀起党争之风之事,的确并非陛下的风格。”
“但是,既然朝中派系立场天然存在,那么到底行事之间,就得要顾及到这一层。”
“俞兄昨夜说,内阁当中近些时日以来,已然察觉到了有人在朝中搅弄风云,那么陛下想必不会毫无察觉。”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出宫,便是天子对此事的回应。”
“刚刚俞兄觉得是引蛇出洞,其实这还是其次,在于某看来,此次之事,固然是陛下想看看朝中诸大臣立场如何,但更多的只怕是一种威慑和安抚……”
于大圣人
威慑与安抚?
俞士悦眉头微皱,不由思索起来。
如今的朝廷当中,南宫和天子其实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而这个平衡的联结点,就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要知道,当今天子登基,从程序上来说,其实是有问题的,说白了,虽然不能说是得位不正,但是到底有几分先斩后奏的意味。
不去探讨受禅还是嗣位的细节,当今天子继位的合理之处,其实来自于两份诏书,一是宫中圣母的懿旨,二便是所谓的‘口诏’。
甚至可以说,后一份的效力,比前一份要更强,这和法统无关,而是程序是否合理合法的问题。
如果说口诏是真,那么天子的根基就稳固,如果说口诏是假,那么天子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遗憾的是,口诏是假的!
所以想要保证天子的地位稳固,首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这份假的口诏变成真的。
对于朝廷的诸多重臣来说,能够走到这个地步,他们非常清楚,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伪造。
唯一能够做到无懈可击的,就是这份口诏就是真的。
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是必须要做到的道理。
正因于此,天子和太上皇之间,便展开了暗中的博弈。
当时的局势,天子既已登基,自然不可能再让出皇位,但是,若无太上皇的背书,那么天子继位的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
事实上,如果太上皇回朝,就是不承认这份口诏的存在,或者对此不予表态,当然改变不了大局,但是相对的,天子也不可能强逼太上皇承认。
如此一来,看似没什么问题,但是终归会埋下隐患,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但是现在,太上皇归朝时,郊迎,祭天,祭祖,奉天殿宣诏,亲自昭告群臣,布告天下,以圣旨的形式,补上了这份禅位诏书,也就消弭了这个隐患。
有这份诏书在,有奉天殿中文武群臣亲自见证,这份口诏自然就是真的!
或者说,有这份诏书在,口诏是真是假,并没有什么所谓,因为这种正式的圣旨的效力,要远胜于一份口谕。
但是,太上皇愿意这么做的前提是,太子之位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