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竟然是皇帝安插在东宫的人?”
要知道,虽然说,孙太后对于外朝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相关太子的事情,她自然还是要多上些心的。
徐有贞这个人,在东宫当中办事算是相当得力的,而且,他此前和朱鉴走的很近,所以,孙太后一直认为,他至少是一个对东宫忠心耿耿的大臣,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皇帝的人。
朱祁镇眼中划过一丝冷芒,道。
“不错,正是如此,而且,就之前的事情来看,皇帝已经知道徐有贞的身份暴露了,但是,他依旧留着徐有贞,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让南宫造反!”
“礼法伦序在上,以母后和儿子的身份,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么,势必会影响皇帝的名声,所以,他选择逼儿子造反,如此一来,他便可顺理成章的趁乱将儿子杀死,而不用背负骂名。”
准确的说,这是朱祁镇首次在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如此清晰,不加掩饰的说出这个词。
以致于,孙太后的眼中也微微有些失神,她扶着自己座椅的扶手,慢慢的坐下来,道。
“可你们,毕竟是亲兄弟……皇帝他,到底也是你父皇的儿子啊……”
虽然说,孙太后在宫中沉浮多年,但是,造反这样的事情,对于她久居深宫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让人惊惧。
对于她来说,或许隐隐约约的能够察觉到,未来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至少在朱祁镇真的说出刚刚那番话之前,她所做的一切,其实还是更倾向于能够保住南宫的地位,维持现状而已。
而这,也是朱祁镇今天的来意,他站起身来,趋前两步,来到孙太后的身边,半跪在她的膝前,道。
“母后,现如今不是儿子非要咄咄逼人,而是皇帝没有给儿子留活路,这次的投毒事件,您还看不清楚吗?”
“自始至终,主动权都不握在我们的手里,皇帝之所以选择逼反儿子,是因为这条路,对他来说损失最小,可这不是唯一的路。”
“如果说儿子不能按照他预想中的做,那么,他绝不会吝惜用投毒,刺杀这样的手段的!”
“可毕竟这次……”
话虽如此,但是,孙太后的脸色还是有些犹豫。
见此状况,朱祁镇攥紧她的手,抢先一步道。
“这次没有成功,是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想成功,这只是一次警告,警告儿子要按照他划定的轨迹向前,但是这不代表以后皇帝就不会改变心意。”
“退一步说,就算是母后能调来足够可信之人,儿子也愿意过这样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可皇帝就真的会罢休吗?”
没等孙太后回答,朱祁镇便坚定的摇头,道。
“不,不会的!”
“一旦投毒,刺杀这样的手段也没有用,那么,他会彻底跟南宫撕破脸,正旦之日,儿子进宫时候的场面您也瞧见了,皇帝随时在准备着调动禁军,值守在南宫附近的锦衣卫们,也不是摆着看的。”
“如今是因为皇帝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若有一日,他没了耐心,觉得其他手段都没有了作用,命东厂或锦衣卫闯入南宫和慈宁宫,那个时候,面对三尺白绫和一杯毒酒,母后觉得,我们还能活吗?”
暖阁当中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孙太后的神色复杂,手中骨节发白,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佛珠,似乎要将其捏的粉碎一般,可见其心绪有多么不平静。
张了张口,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到了最后,都化成了一道重重的叹息。
片刻之后,孙太后轻轻的吐了口气,脸色也变得平静起来,说到底,她在这宫中这么多年,也不是民间的那般无知妇人,只不过,之前她一直不愿意面对这种可能来临的局面罢了。
如今,朱祁镇把一切都撕开摊在她的面前,孙太后就算再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了,毕竟,面前的才是她的亲儿子……
将手里的佛珠搁下,孙太后把朱祁镇扶起来,让他做到自己的对面,沉吟片刻,她方开口道。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皇帝既然选了这条路,说明,他是有把握能赢的,就算是你循了他的意思,最终造了反,也不过是成就了他的好名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