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过半,延英殿内。
“陛下,天色已晚,我们早些歇息好不好?”苏景辰轻声细语。
今夜陛下似乎心情不佳,情绪有些低落,总是沉默失神,在文国公府时还一切正常……
“景辰,你莫要胡思乱想,”百里绥轻叹一声,“我宠爱天枢不假,但待你之心亦然,断不会人在你身边,心却记挂天枢。”
这男人眼神流转间,她便能猜到其心中所想。
“你愿与天枢共侍一妻,我心中已有歉意,怎会如此折辱你?日后不许再妄自菲薄……”她无奈劝慰。
“陛下,我再也不会乱想!”苏景辰紧紧搂住百里绥,“我只是害怕……怕您心中再无我的位置。”
话音未落,他轻柔的吻已落在女子的额上,而后渐渐往下滑落……
“陛下!”突然,高寅急切慌张的声音传来,“太后崩逝!”
苏景辰大惊,迅速起身下榻,胡乱穿上衣裳,又为百里绥取来衣裙。
“陛下,我为您更衣……”
“嗯……”百里绥回过神,垂眸喃喃自语,“母后身体一直不佳,如今不过是去寻父皇而已。”
方才毒发半个时辰,便忍不住自戕而去……那般惜命的女人,究竟是无法忍受痛苦,还是为了保住儿子?
应当是后者吧……原来,这世上当真有无私的母爱……
子时将至,寿安宫内。
“陛下,太后今日一直在佛堂诵经礼佛,不许打扰,直至奴婢进去请太后歇息,才发现……”嬷嬷禀报。
百里绥静默片刻,沉声道:“母后沉疴已久,过于思念父皇,故而追随先帝而去,着礼部大办丧仪,臣民服丧二十七日即可。”
“诺,奴才明白。”高寅躬身退下。
“所有人都出去,朕要亲自为太后更衣梳妆,”百里绥稍顿一下,“景辰安排宗室,天枢照看些贤王。”
“是,陛下节哀……”苏景辰与天枢对视一眼,随即退下。
即便太后曾百般折磨,但终究是亲生母亲,陛下总有一丝眷念……
寂静的寝殿内,百里绥为太后褪去鲜血浸湿的衣裳,换上太后朝服,为其梳拢鬓发。
“母后,如今这般甚好,我们全都解脱了……您当真了解女儿,知我最终无法下死手,便自戕而去。”
百里绥为太后戴上九尾凤簪,长舒一了口气,“您放心去吧,九弟定会安享富贵,寿终正寝。您在九泉之下安心陪着五弟即可。”
不似父皇驾崩前的潸然泪下,此时她竟无一滴眼泪。
甚至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压在心口的巨石,已被彻底移开,自此彻底解脱……
大晟朝的皇太后,先帝之发妻敬懿皇后,十六岁入东宫,育两女一子,即圣元帝百里绥、长乐公主百里月、贤王百里稷。
圣元一年,五月初一亥时,崩逝于寿安宫内,享年四十七岁。
五月初十,圣元帝亲自扶太后梓宫入皇陵,与新帝合葬。然而,华丽梓宫内仅有朝服冠冕。
此时,南山脚下的一处风水宝地,护国公嫡女——沈珈容,已安葬于一座孤坟之侧。
自此以后,母子二人永不分离……
接连十日的丧仪,百里绥皆是亲力亲为,百官盛赞不已,陛下仁孝,实乃万民典范。
当日傍晚,未央宫密室内。
自午后离开皇陵地宫,百里绥便孤身来此,静坐于昏暗的角落,手中握着一根细鞭,垂眸不语。
恨吗……曾经怨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