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轩在小院里拉来了一把竹椅子和一个小板凳,放在院子里一株枝繁叶茂的石榴树下,和沈勇方坐了下来。
沈勇方见陆轩态度不卑不亢,想起陆委员来时的路上就叮嘱过他:“对这样的人,我们还是要好言相劝,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诉求?”于是,沈勇方也压制了从心头冒出来的火,和陆委员一起坐了下来,说:“不好意思啊,陆委员,刚才我差点没忍住!我的耐性还是不太行。”
陆轩朝他一笑,掏出香烟,递给沈勇方一支,说:“你这是正常反应。抽烟。”
四月底五月初的日头,已经有点烈了,幸好院子里的这株石榴树帮助他们遮蔽了阳光,两人喷出的烟雾,轻轻袅袅就飘入了枝叶中,就好像被石榴树给吸了进去。沈勇方又问道:“陆委员,您怎么能做到这么心平气和的啊?我真是佩服!”
沈勇方又朝菜园里的金菊芳瞧了一眼,刚才要是自己发火,这个妇女恐怕已经把他们赶出院子了。
“我的脾气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陆轩笑道,“以前,和刘平、罗刚我都怼过。现在只是比以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且,我知道,老百姓更加直接和简单。党委、政府的一些政策,他们不愿意接受,那肯定是触动了他们的切身利益,没有满足他们的一些诉求。”
沈勇方用夹着香烟的手,挠了挠头,几点烟灰不小心掉入了他头发。陆轩忙伸手,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掸了掸:“你想把自己的头发给点燃啊?”沈勇方笑着摆了摆头,倒是不以为意,还是问道:“他们还能有什么诉求?征地拆迁之后,有征地补偿、房屋赔偿和养老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轩道:“都说‘百姓百姓百条心’,主要的原因就是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不一样,他们不靠体制的俸禄,不靠资本钱生钱,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上谋生,每家谋生的手段都不同,因而诉求也不同。”
“真的是这样吗?”沈勇方将信将疑,“我是认为,应该是老王认死理,一根筋,就是想当一辈子农民。”陆轩笑道:“哪有人想要当一辈子农民,要是一纸文件让老王可以当一辈子官,你猜他还会选择一辈子当农民吗?”沈勇方想了想道:“那应该不会。”
“所以说啊,肯定是他的诉求没有被满足。”陆轩道,“而他的真实诉求,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沈勇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今天,陆委员是一定要把他的真实诉求搞清楚了?”
陆轩用手在沈勇方的肩膀上拍了下,笑着道:“你的这句话说得对!咱们今天就是软磨硬泡、死皮赖脸也要把王婺州的真实诉求给套出来!”沈勇方笑道:“那我明白了,顿时感觉自己有了行动目标!”陆轩朝沈勇方笑了。
然而,在菜地里的金菊芳,虽然表面上只管在菜地忙活,但时不时微微抬头,偷偷瞄一眼陆轩和沈勇方两人,只见那两人坐在他们家的小椅子和小板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笑着,看着好像一时半会不会走了。心里就嘀咕:“上门都是客,要是不给他们倒杯水,以后要说我们家小气,没规矩,到了门上连一杯茶也没有。”
金菊芳看了一眼,不再继续割菜,不然把三天的菜都要一下子割下来了!金菊芳从菜地里出来,就如提着兔子耳朵一般,拎着好些棵青菜,来到了陆轩和沈勇方旁边,说:“你们等着也没用啊,我男人一时半会儿不回来。”陆轩笑笑道:“不碍事,我们能等,反正也没什么其他的事。菊芳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金菊芳朝他们摇摇头,提着青菜去了烧饭房,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端出了两个印着红色花印字的玻璃杯,里面有几片粗茶:“喝点茶。”沈勇方忙站起来接过,嘴又变甜了:“还是菊芳姐好啊,刚抽了烟,正口渴呢!”金菊芳摇头说:“你拍我马屁也没用,我男人今天说不定不回来了!”
“他能到哪里去啊?”沈勇方笑着道,“午饭肯定是要回来吃的嘛!”金菊芳怔了下,心想这两个人难不成还要等到吃饭啊?她忙说:“这也不一定,在外面吃也有可能!”沈勇方道:“菊芳姐,你都给我们泡茶了,我们肯定是要慢慢喝慢慢等了。”陆轩也点了点头。金菊芳道:“到时候,你们连个屁都没等到,可别怪我!”
沈勇方也担心陆轩会空等一番,就道:“菊芳姐,要不你和老王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在等他嘛。说不定他已经回心转意了,想要签约了呢?人的想法,一天一个样。”“别人可能这样,但是老王不会。”金菊芳很肯定地道,“他想好的事情,是不会变的!你们要等,就在这里等吧。”
金菊芳不再理会他们,进烧饭房去择菜了。
沈勇方看看陆轩:“陆委员,我们真就这么干等吗?”陆轩简单地回答一句:“等。这是王婺州的家,他一个农民,一般都会回家吃饭!”沈勇方听陆轩这么说,觉得有道理,就说:“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