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能被称为殿下的,除了萧玦,还有谁?
长乐,已经死了啊。
第26章父皇曾说,皇权之下,众生为蝼蚁
太极殿内
王公公一边怕得瑟瑟发抖,一边像个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嘴上不停地碎碎念,“哎呦,里边儿冷得就像个冰窟,陛下再不出来,身体可怎么受得住?”
王德福的小徒弟小夏子见自个干爹这般着急,不禁好奇道:“干爹,你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
王德福嘴一张,“陛下进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这是心忧陛下的身子呐。”
小夏子挠挠头,不解道:“陛下不是一直在内殿里小憩吗?当下正是酷暑,陛下睡得久些也当是寻常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殿中这么些年,不停地运了许多冰块进去,连寒冬腊月也是如此。”
“哦,干爹是担心陛下贪凉久睡,染了风寒去吗?”小夏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自以为十分聪明道。
“唉…”闻言,王德福有些担心小夏子以后能不能好好接过自己的班了。
这智商,这性子,实在堪忧呐。
但见小夏子一脸儒慕地瞧着自个儿,那股气啊,就莫名地泻了个干净,王德福心道:罢了,总归我还能教这小子许多年,不必急在一时,在这深宫中找到这么个一心想着自己,心地还单纯的孩子,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他道:“你啊,去歇着吧,今儿个实在难耐,拿着我的牌子去内务府领些冰在你房里去吧。”小夏子贪凉,份例里那点子冰才刚入夏,就被他嚯嚯干净了。
“好咧,还是干爹疼我!”小夏子兴奋地要跳起来,他呲着大白牙,接过牌子就一溜烟儿没影了。
王德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点儿出息。
这时,王德福听见响动,心道:祖宗啊,你可算出来了。
他连忙接过一旁婢子手上托盘里放着的狐皮大氅披在来人身上。
看到萧然被冻成这样,王德福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萧然竟然会在下面待这么久,遭受这么大的罪。
此刻的萧然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生命气息一般。他的身体颤抖着,在暑气烦人的夏日,浑身上下竟然直冒冷气,连眉毛,墨发上都结满了白色冰霜。
王德福忍不住劝道:“陛下…您…还是让那位入土为安罢…这样…也不是事呀…”
哪知却惹怒了萧然,那点留恋的笑意从他的嘴角褪去,他的面容彻底阴沉了下去,“王公公…你是在教朕做事么?”
萧然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留下王德福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皇帝的态度让王德福意识到,这件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他决定暂时不再提及此事,以免惹恼皇帝。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多大胆子啊,哪敢再提?
然而,萧然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萧然站在高台上,称寡道孤,众生所见都是他,他的喜怒哀乐便是雷霆雨露,他拥有了凡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明明富有四海,可是,他的兰时,没有了。他再找不到他的兰时了。
他从来没有想要他死,从来没有。
那天当兰时被他不动声色移到了暗阁,他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
于是当他满怀心事地处理好全部的折子,满心期待地来到暗阁,给昏迷不醒的兰时喂下解药时,心中不断想着兰时醒来生气不理他,他要怎么解释,怎么哄好他。
可是兰时再没有睁开过眼。
于是兰时最后留给他的,竟然只剩下喝下毒茶时那一双心如死灰的眼睛。
兰时死时是恨他的,是他让兰时以为长乐死在他手里,是他让兰时以为,他对兰时从来只是利用和恨之入骨…
老天啊…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一生落了无数的泪,为了他,也为了父皇。可到死也不得善终,饮恨而亡。
兰时这一生,为了我,为了长乐,受尽苦楚,到死竟也不得善终,饮恨而亡…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天,太极殿里血流成河……
无数影卫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整个大殿。而羽林卫们也没能幸免,他们的尸体同样被人从殿中拖走,丢入了乱葬岗。
曾经辉煌壮丽的太极殿如今已变成一片血海,昔日庄严神圣的宫殿此刻却充满了血腥和死亡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这场杀戮究竟为何而起?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一天。
萧然杀疯了,他恨自己,恨裴昭,甚至恨他的父皇,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权之下尽为蝼蚁,这是他父皇告诉他的。
可他父皇却来不及告诉他,皇权早已被他眼中的蝼蚁渗透,遍布世家的眼线…
最该死的人是他啊,可他却不敢死,他还有长乐,他还那样小,就像从前的他那样。
从前他不理解父皇,现在他却隐约有了父皇的影子,可他不想做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