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被打出血,脑袋也很痛,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越来越癫狂,如同被逼急的兔子,终于露出了长长的白牙,试图将猛兽分食。
陈晨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是那人很奇怪,他身上那种委屈和悲痛似有毁天灭地的力量,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滴答滴答,是小残废打累了,灰头土脸的,坐起来,正在无声地掉眼泪,那些眼泪一颗一颗滴到了始作俑者的脸上。
懦夫,陈晨得意地笑,果然还是自己赢了。
他的笑声像刺耳嘈杂的音浪,似无数根利刺扎入小满敏感脆弱的神经,勾起了沉睡已久的梦魇。
在没有遇见顾小芒之前,欺凌与歧视是常态,夕阳落下时刻孩童们嬉闹的欢声笑语,和此时陈晨的笑声重叠在一起,像牢不可催的牢笼将他困住。
他有些想要放弃了,如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陈晨呢?
他依旧记得那晚的风,冰凉刺骨,楼梯口踏空的失衡,尾椎骨的阵痛,眼泪的湿粘,巷弄的黑,像命运张开的巨口,要将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残废吞噬。
他知道了自己与正常人的悬殊犹如天堑,如今的局面不是不自量力,又是什么?
习惯了忍让退缩,他竟在此刻想起了陈晨口中说的条件,妥协求饶就能让事情过去吗?
不,不会的,不能的,他想起无数的过往,像陈晨这样的人一旦发现你软弱可欺,只会变本加厉。
可那是顾小芒送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崩溃的少年忽然沉静下来,慢条斯理地擦去面上的泪水,没有再死死地压住陈晨,转身安静地出了房间。
而陈晨却将这一系列的举动当做示弱,内心雀跃不已,明明被揍得鼻青脸肿,却扬起脸,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怎么,想好了怎么跟我求饶了吗?”
回答他的却不是痛哭流涕的哀求,而是尖锐的刀刃抵在喉管处的冷感,那是一把偶尔用来削画笔的美工刀,刀身细长,被鲜亮的橙红色外壳包裹。
一阵恶寒从背脊升起,眼前少年秀美的容貌落入惨白的灯光中,有种神鬼莫辨的阴翳。
陈晨从没在这个小瘸子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这个挂名的哥哥一直是怯懦和顺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苟且偷安。
而现在本应软弱的少年俯身而下,背着冷白的光线,眼神偏执痴狂,如同陷入古怪的执念之中,褐色的瞳仁圆睁,偏激的言语如倾泻的海浪。
“别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但是顾小芒给的东西。”
“不行。”
他说到“不行”的时候,陈晨仿佛看到了那天的顾矜芒,眼神里的疯狂如同要彻底踩碎这个世界,刀刃又深陷了一分,堪堪就要割开脆弱的喉管,了结眼下这一切。
濒死的惧意在瞬间席卷全身。
“好好好,”陈晨忍着脖颈处的痛意,高举双手,“我,我告诉你便是了,你,你可别乱来。”
真,真他妈,真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079章
行李箱被扔到了蜂窝巷的一个垃圾桶旁,小满和顾矜芒赶到的时候,垃圾车正唱着欢快的歌缓缓驶来,环卫工人从车上走下来,犹豫了下,就要将那个行李箱拖走。
“这是我的行李箱。”
小满连忙上前将东西拽住,不顾脏污就将行李箱抱在怀里,一脸警惕地看过来。
“我就寻思这么好的行李箱怎么就给扔了。”环卫工人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会心一笑,“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算吵架也不能拿行李箱来撒气呀。”
知道环卫工是出于好意,小满冲他点了点头,方才从陈晨那边得知了行李箱的具体位置,他急得边哭边找,现在眼角还挂着破碎的泪滴,形容有些憔悴。
他连忙打开了行李箱,将物件一一点过之后,才松了口气,“幸好东西都在。”
“这个行李箱就扔了吧。”顾矜芒拿手帕给他仔细擦脸,神色有些冷,声音像淬着冰,“都被那个垃圾弄脏了。”
小满也知道他说的“垃圾”指得是谁,只是摇头,“可这是你送我的行李箱,回去擦擦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小满能感觉到顾小芒不是很开心,因着两人气氛的凝滞,他觉得车内的空气都有些憋闷难捱。
“顾小芒,你不开心了吗?”
顾矜芒沉默,将眼睛看向窗外,给他留了个冷硬的背影,摆明了不想沟通。
“是因为我让你不要跟陈晨计较那么多吗?”
依旧是沉默和冷酷的背影。
小满轻轻地将脸贴上闹脾气那人的后背,不自知地蹭了蹭,“我没有在维护偏袒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一堆垃圾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