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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他放下筷子摊开手,掌心也沁着绯色,这才想起他之前似乎攥了朵海棠,如今花早已不知蹭到了哪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始终不愿回想的记忆却如奔腾不息的海水般翻涌而来,如阴冷触足般将他死死缠缚,凤栩隐隐感觉到了蚀骨钻心的疼。

他想起自己狼狈哭求的懦弱模样,好似变得不再是自己,脆弱不堪到无论在他面前的是谁,为了长醉欢他都能跪下去卑微祈求一个解脱。

那是我么?凤栩自问,那个因长醉欢而哭嚎着祈求的废物,仿佛自私卑劣又懦弱的另一个自己。

他本该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扛过来,再俯视着企图操控他的长醉欢说句“不过如此”,可最终他还是那样不堪地求饶认输。

一败涂地。

凤栩忽然觉得恶心,长时间不曾进食的脏腑一阵痉挛。

他蓦地掩着唇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呕到流了泪。

殷无峥因凤栩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措手不及,只能揽着他轻轻地拍背。

凤栩呕了半晌方止,他猛地将搂着自己的男人推开,又伸手将那小炕桌掀到地上去。

倏尔一声巨响,瓷器碎裂,吃食也洒了满地,凤栩对着满地的狼藉,醒来后始终平静的情绪就这么猝然崩溃。

“别碰我,别碰我!”凤栩猛地挥手,打开了殷无峥伸向自己的手,他厌恶眼前的一切,更厌恶那个无能懦弱的自己。

“为什么啊,殷无峥…”

凤栩伸手掩住了脸,似是要将不堪的自己一并掩住,殷无峥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地瞧着他。

他可以说出一万种对凤栩有利的原因,可他心里清楚,这出自于他卑劣又自私的爱,于是到嘴边的千言万语也只剩下一句话——

“我不想失去你。”他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凤栩,我不想失去你。”

凤栩终于抬起脸,他这次没有哭,只是用那样哀伤又绝望的神情,似是苦笑般呢喃,“可你从未拥有过我。”

殷无峥不置可否地缄默。

“你曾经有机会。”凤栩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残存的海棠花色,分不清被碾碎的究竟是花,还是他自己。

“迟了就是迟了,天命要我家破人亡不得善终,我已经认了呀。”凤栩茫然又痛苦地低声说,“我已经…认了,可种下的孽缘却不肯放过我…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好,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便仿佛在刹那间失了始终撑着他的那口心气,眉眼如旧,人却颓丧了下去。过了许久,他对殷无峥说:“随你罢。”

那句孽缘殷无峥听得最真切,连他也觉得这两字用来概括他与凤栩的五年再合适不过,但即便是如此,殷无峥也不想放手,万人之上的高位与至高无上的权利他都得到了,可真正坐在龙椅上,隔着冕旒去俯瞰群臣之际,殷无峥觉得索然无味。

就好像这么些年的筹谋算计得了想要的结果后,也不过如此,偌大的江山浩浩渺渺,他四顾眺望之际却只能瞧见云霭重重,而那其中唯一鲜亮冶艳的颜色——竟是旧忆中的那人。

从两年前那次连道别都没有的分离至今,殷无峥都难能忘了朝安城的小凤凰,只是没料到重逢后竟是这样。

他看着垂着脑袋半点当年气焰也不见的凤栩,无计可施,也无所适从,他知道凤栩有多痛,即使是碎掉的白瓷,殷无峥也想攥在手里。

最终他也只是将凤栩打横抱了起来,轻声说:“沐浴的热水备好了,只是想你先吃些东西……我带你去。”

殷无峥的体贴堪称无微不至,将一身狼狈洗去的凤栩像黑夜中纤弱却妖冶的花,乌发垂散在身后,清隽又漂亮,只是苍白得过分孱弱了。

“陈文琅在哪?”凤栩问。

好歹他还是在乎仇人下场的,殷无峥瞧他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又想抱着他走,却被凤栩侧身躲开了,便也只能作罢,亲自提着灯在前边给凤栩引路。

凤栩早想过陈文琅过得不会很好,但才进地牢便听见里头凄惨无比的嚎叫声,直到他真正看见陈文琅,不由得愣了愣。

陈文琅并未被用刑,甚至连之前的伤都被好好地处理过,断手的腕子也被纱布包了起来,只是人被锁链死死束缚在木架上,不断地扭动挣扎,嘴里的惨叫也异常凄厉。

“是长醉欢。”殷无峥将宫灯放在一旁,昏暗的地牢里便多了些许亮光。

凤栩便骤然明白了缘由,长醉欢的瘾上来有多痛苦没人比凤栩更清楚,眼下的确没人对陈文琅用刑,但陈文琅还是逃不开极刑,于是心中郁气终于得以宣泄,凤栩如寂灭星火般的眼神终于渐渐恢复了神采。

他转头看向殷无峥,说:“你终于做了件让我高兴的事,但宋承观的下落审出来了么?”

“快了。”殷无峥说,“放心,谁都跑不了。”

凤栩瞥了眼已经被折磨到意识恍惚的陈文琅,心想宋承观这个女婿倒是也有点骨气,这幅狼狈样子了都没把有关宋承观的消息吐出来,不过也是,不说尚且能活,怕是还拿在外头如同过街老鼠似的宋承观当救命稻草呢。

走出地牢后,凤栩不经意瞥见了天边凄清的月,今夜是个好天气,他也是第一次扛过长醉欢发作,从前最长不过一日而已,却原来只要再坚持两个时辰,他便不必在孙善喜那个老阉人面前痛哭流涕地祈求了啊。

只差两个时辰。

但如今倒也无所谓了,往事已矣,前路崎岖。

凤栩没觉得重获新生,他只对下一次的发作赶到恐惧,从心底无法抗拒的怕,每一寸骨、每一滴血都在恐惧将要到来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