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平静地听完后叹了口气,戏谑阴冷地哼了声,“惊慌啊…该惊慌的另有其人吧。”
他意有所指地回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吩咐道:“让我也去瞧瞧这场戏。”
“遵命。”周福唇角浮起笑,能站在陛下身边的人,又岂是只会藏身于庇护下的雏鸟?
此刻,议政堂内,平日里是各位大人与皇帝商议国政之处,如今吴恒豫带着儿子跪在地上,吴孟章的担心瞧上去情真意切。
“陛下,内子即便是冒犯了贵人,可她毕竟身怀有孕,即便不能带她回府,今日也叫臣瞧一瞧她啊陛下!”
吴孟章磕了个头。
吴恒豫随后便接话,“正是如此,还望陛下开恩…”
殷无峥面色冷峻地淡声打断:“她还活着,朕已是开恩。”
语气寡淡而平静,说出的话却狂妄至极,可殷无峥是当今天下最尊贵之人,掌万民生杀之大权,他说是开恩,便容不得置喙。
吴恒豫显然忌惮着晏家的下场,何况他这位老将军手里早就没有兵权,在军中熟识的旧人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被殷无峥明里暗里地换成了他的心腹,如今实在没什么能与天子叫板的底气,至多也就是这三分薄面。
而殷无峥身体力行地向他证实,这面子确实很薄,殷无峥根本不在乎。
“欺君之罪,朕留她活命,难道不算大恩?”殷无峥冷声。
吴恒豫一时哽住,倘若欺君之罪,诛九族都是轻的,他心中也对这个儿媳妇儿生出厌烦来,攀上个郡主而已就敢肆意妄为,他早已打探清楚,那女人得罪的是前朝凤氏余孽,而陛下与那位的纠缠早就人尽皆知,包括清云行宫琼云楼上的事,吴恒豫也有所耳闻。
弑父杀手足屠同族的天子会对一个人例外偏爱,吴恒豫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也是更深的忌惮,但那女人终究身怀吴家的血脉,尤其是在儿子第一位夫人难产而死后,这个孩子吴家上下都极为重视,听见宫中的风声后,吴恒豫到底没忍住来走了这一遭。
他暗中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吴孟章也立即会意,连忙恭顺叩首道:“臣与内子叩谢隆恩,只求陛下垂怜,让臣见一见她吧。”
殷无峥微微眯眸,李卿产下死胎的事吴家早晚会知道,这么瞒下去也无意义,而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外传来声很轻的嗤笑。
“那就见见吧。”
凤栩从门后走出,缓缓站到了那跪着的两人身前,仿佛被叩拜的是他一般。
前朝的天子不输今朝,尽管孱弱削瘦,但凤栩站如青松,仪态倨傲矜骄,他对那两人露出了笑。
“正好,我将人带来了,二位不仅能瞧她,还能直接带回家去。”
吴家父子愣了愣,都有些诧异事情竟如此顺利,吴孟章当即谢恩,“多谢——”
他还没谢完,刚生产过衣裳都被血污浸染的李卿被两个太监拖了过来,披头散发脸色憔悴的李卿神情惊恐,甚至因适才凤栩的话而心虚到不敢看那对父子,因有孕在身而隆起的腹部此刻也恢复平坦。
吴家父子也都怔在原地,尤其是吴孟章,神色在刹那间空白,艰难地发出声音:“这……怎么,怎么回事…?”
虽说本就听闻李卿在宫中出了事,可吴家父子难以置信的是这前朝凤氏的废帝竟然这样胆大妄为,直接将人丢到了他们面前,还笑得那样趾高气扬。
再忌惮,吴恒豫面上也挂不住,他瞧不起这样的亡国之君,更看不上他以色侍人,当即便压着怒火沉声道:“陛下,这,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别急啊。”凤栩抬手制止了吴恒豫的诘问,脚步轻快地窜上主位,靠坐在了殷无峥的椅子扶手上,两手交叠,微微抬了下颌示意,“夫人,说说吧,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栩还算给李卿留了点面子,虽然未曾给她时间梳洗,但好歹是将衣裳穿上了。
“我…我…”李卿声音颤抖得字不成句,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咬了咬唇后蓦地哭出声来,“是,是伺候妾身的奴才怠慢,妾身…妾身才失足跌倒,磕到了桌沿!”
李卿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指向了凤栩。
“是他,他污蔑妾身,还命令伺候妾身的两个奴才一同污蔑妾身,妾身的孩子无辜枉死,妾身竟还要遭人污蔑,求陛下为妾身做主啊!”
李卿俯身叩首,哭得好像当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凤栩的笑意变冷,沉默地看着李卿将这场戏唱完,便瞧见吴家父子果真信了她的话,得知吴家的血脉已夭折后,吴孟章的神情更加恼怒。
却又好似在情理之中,谁能想到一个怀孕的女人能对自己和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啪。”
“啪。”
凤栩缓缓拂掌,笑意已经淡下去了许多,“说得好啊。”
李卿心中莫名地开始不安,不该是这样的,她说得天衣无缝,无论如何孩子已经没了,倘若吴家知道孩子是因为她才会夭折……那她才是彻彻底底地要陷入万劫不复了。
“胆子很大。”殷无峥开口便是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反倒叫人心中更加惴惴难安。
李卿我见犹怜地啜泣着,实际上指尖已经在细细地颤抖。
凤栩在吴家父子几乎要杀人的眼神中从容自若地笑了笑,又摇头轻叹,“看来要劳烦赵院使在这个时辰入宫了。”
吴家父子对视一眼,又瞧向明显慌神了的李卿,终于发觉了些许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