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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的犹豫也在刹那间僵住,他僵硬了片刻才缓缓将视线移开,落在那个始终在凤栩不远处沉默着的俊美男人。

他刚才说……陛下在亲眼看着呢。

所以他就是……大霄新主?

尽管荒谬,但许言亲眼所见,年轻冷硬的君主对凤栩这样肆无忌惮的行径毫无约束之意,显然凤栩说得没错。皇帝会纵容他,哪怕……他杀了平宣侯府的公子,何况他只是个次子,还是侧室所生的庶子!

“处理得干净一些。”凤栩漠然吩咐,仿佛人命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只蚂蚁。

可这跟兄长说过的凤栩不一样,许言听过很多次他那个跟在靖王身边的嫡兄说凤栩是个无能的废物,连骑射捕猎都不愿下手,看见血就要皱眉,天真愚蠢得不像个皇室中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轻描淡写地说要让他横尸街头。

“等等,等等!”被周福拽着后衣领提起来的许言惊慌失措地大喊,“不是!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是有人指使我的!!”

周福瞧向凤栩。

凤栩轻轻点头。

周福便会意,手当即一松,许言又迭了回去。

“早说不就好了。”凤栩貌似好说话地语气平和,可神色间的冷郁丝毫没有消减,“是谁?”

许言吞了口混着血腥气的口水,颤抖着说:“是,是……是兄长,是他说那家铺子,碍、碍眼,让我想办法,让那家铺子……消、消失。”

平宣侯府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眼前的庶子许言,另一个……便是凤栩的老相识,嫡长子许逸。

当初靖王的身份何其尊贵,能跟在他身边的也都是朝安城中名门世家出身的子弟,许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会说话办事又漂亮,是靖王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大红人。

凤栩在短暂的沉默后笑出了声。

许逸不会无缘无故看铺子不顺眼,谁会注意到角落里一只蝼蚁的死活呢,无非是因为……他。

见凤栩迟迟不开口,许言当他不相信,连忙接着说:“真的,是真的,他一直对王爷……对您不满,是您之前常常去那家小铺子,他才让我将那家铺子弄垮,连私下里也常常,常常……”

凤栩丝毫不觉得出乎意料,淡声问:“常常怎么?”

许言为了活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对着凤栩和盘托出。

“常常说您是不配姓凤的废物,还有许多不敬之词,一年前西梁起兵,他整日在府里发脾气,不知怎么想起了这家铺子,便、便吩咐我来做这些。”

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凤栩以为这世上除了陈文琅和宋承观之外,无人能再激得他生出这样浓烈的杀意。

可今日凤栩才发觉——

“欠债的可真多啊。”他轻声道,“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远远不止陈文琅和宋承观,那些曾在他身侧假意奉承,而后在凤氏江山倾塌之时推上一手的人,所有人——

都该死。

“我,我都说了。”许言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问,“您,您能放了我了吧?”

凤栩蓦地笑出了声,他乐不可支地扶着墙面,用轻蔑而讥诮地眼神瞧着许言。

“哈…”他笑着说,“不能哦。”

许言先是一愣,随即骤然慌乱地咆哮道:“你说什么?!我都已经说了,我全都说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握刀的人该死。”凤栩抬起手轻轻一挥,“心甘情愿做那把刀的人,自然也该死。”

周福会意,在许言出声之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对凤栩微微俯身道:“小主子放心,老奴会处理得,干净利落。”

周福将许言拖走后,凤栩背抵着墙面仿佛刹那间卸了力气,他有些疲惫地将半个蜜饯随意丢下,仰首怔怔地望着夜空中那轮残缺的月。

神色怔忡间,凤栩又蓦地闭起眼。

当年殷无峥就曾讥诮般地对他说:“靖王又如何,你身边又有几人真视你为主?”

彼时的凤栩理直气壮地反驳:“什么视我为主,我当他们是友人,我们志同道合,何况我日后也不是要做皇帝的,论什么主仆啊。”

可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李家铺子是因他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凤栩伸手遮住了上半张脸。

“殷无峥,我早该听你的。”他哑声说,“我真的是蠢,识人不清到这种地步,还连累得局外人丧命…”

话没说完,他便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凤栩,不要苛责自己。”殷无峥也知道言辞实在苍白无力,可他还是尽力安抚道,“你也是无辜之人,更不该因此而羞愧,真正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也不是你……不要难过。”

不要难过。

殷无峥恨不得将让小凤凰变成这幅模样的人统统杀光,可即便如此,覆水难收,时光也难退回,遍布裂纹的白瓷更不会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