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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门 韩寒 143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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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翔一惊,想今天是不是丘比特发疯了,或者说是丘比特终于变正常了。雨翔有些可怜钱荣,但想必自己的痛苦比较深一些,潜意识里有些蔑视钱荣的痛苦,说:“很正常嘛,怎么吹的?”本想后面加一句“你为什么不带你的记者团去采访一下她”,临说时善心大发,怕把钱荣刺激得自杀,便算了。

“我差点被姓姚的给骗了!”钱荣一脸怒气,姚书琴的名字都鄙视地不想说,一句话骂遍姚姓人。

“为什么?”

“那姓姚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雨翔看。雨翔苦笑说:“你写的干吗让我看?”

钱荣两眼怒视那纸,说:“当然不是我写的,是我在她笔袋里找到的。”

雨翔接过纸一看,惊叹市南三中里人才辈出。给姚书琴写信的那人是个当今少有的全才,他通伦理学,像什么“我深信不疑的爱在这个年代又复燃了在苏联灭绝的‘杯水主义’”;他通莎士比亚戏剧,像什么“我们爱的命运像比亚笔下的丹麦王子哈姆雷特的命运”,莎翁最可怜,被称呼得像他的情人;他通西方史学,像什么“在生活中,你是我的老师,也许位置倒了,但,亚伯拉德与爱绿绮思之爱会降临的”;他通苏东坡的词,像什么“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他还通英文,用英语作绕口令一首,什么“iss,kiss,every chans sce the seo words”,又感叹说“all good thgs e to an end”;他甚至还厉害到把道德哲学、文学、美学、史学、英语、日文撮合在一起,像秦始皇吞并六国,吐纳出来这么一句:“最美的爱是什么?it ell yself,是科罗连柯的火光,是冬天的温暖,更是战时社会主义时a piece of パン(日语:面包)。”

雨翔“哇”了一声,说这人写的情书和大学教授写的散文一样。

钱荣夺过纸揉成一团扔了,说:“这小子不懂装懂,故意卖弄。”

“那——这只是别人写给姚书琴的,高中里这类卑鄙的人很多——”雨翔故意把“卑鄙”两字加重音,仿佛在几十里外的仇人也被这两字鞭到一记,心里积郁舒散大半。

钱荣道:“这样一来,也没多大意思,what's done cannot be undone,事情都摆定了。木已成舟,不如分手,truth!”他直夸自己的话是真理,幸亏他爸的职权法力还略缺一点,否则说不定这话会变成法律。

雨翔问:“她提出的?”

钱荣急忙说:“当然是我甩掉她的。”今日之爱情与从前的爱情最大的不同就是命短,然而麻雀虽小五内俱全,今日爱情命虽短,但所需之步骤无一欠缺;其次一个不同便是分手,从前人怕当负心人,纵然爱情鸟飞掉了也不愿开口,而现代人都争当负心人,以便夸口时当主动甩人的英雄,免得说起来是不幸被动被甩。

雨翔暗自羡慕钱荣,而他自己则是被迫的,心余力绌的,多少有被欺哄的感觉。

钱荣问:“去消遣一下,泡网吧,怎么样?”

雨翔深知钱荣这人到结账时定会说没带钱,让别人又先垫着,而且钱荣这人比美国政府还会赖债,就推辞说:“现在市里管得很严。”

“哪里,做做样子罢了,谁去管?”

雨翔想也是,现在为官的除吃饱喝足外,还要广泛社交,万忙中哪有一空来自断财路,这类闲暇小事要他们管也太辛苦他们了。

“不了,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这个谎撒得大失水准。

“算了,我去吧。”

钱荣走后整间寝室又重归寂静,静得受不了。雨翔决定出校园走走。天已经暗下,外面的风开始挟带凛冽,刺得雨翔逼心地凉。市南三中那条大路漫漫永无止境,一路雨翔像是踏在回忆上,每走一步就思绪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