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刚洗好衣服,端着塑料盆出来时看到这一幕,有些郁闷地想怎么办啊,又要晾不干了。
他走到窗边擦了擦玻璃上迷雾一般的水汽,忽然看到了几辆闪烁着红蓝顶灯的警车,正停在他家楼下。
下一秒,他听到了沉重的敲门声。
第二十一章
冷冰冰的小房间像是严酷的监狱,四面没有窗,所有声响都被放大到听得见回声。
面对警察冷漠审视的目光和没有感情的语调,祁落翻来覆去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他没有强奸我。”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再次看向祁落时语气缓和了些,“同学,你是因为害怕吗?”
“什么?”
“你害怕会受到威胁,不敢说出实情,是吗?没关系,你这种情况很常见,但是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祁落没有说话。
“今天先到这里吧,”温和的语气,“过几天我们再来问一次,请你保持配合,同学。”
生活一夜之间天塌地陷,无穷无尽的黑夜,像是永不止息的瓢泼大雨。
纪书宇被关在家里不知道多少天了。
一日三餐被送到门外,敲敲门,像是在喂养圈里的牲口。他没胃口也没心情吃任何东西,可是保姆又会在外面小声地哭,他只好说,“阿姨你先放在地上吧。”
纪书宇通常会等脚步声彻底安静再去开门,他不想看到那双通红的眼睛。
“少爷是个好孩子,”门外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他那么懂事。之前在别的雇主家都对我呼来喝去,只有少爷会尊重我……”
纪书宇有些烦躁地戴上耳机。
隔着音乐还是能听到提高了声音的一句,“先生,太太,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啊?”
纪书宇的爸爸用了不知道多少钱和人情才平息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受害者始终没有提出被强暴控诉,让这件案件的定性终止于校园霸凌。
可他在调查中发现了纪书宇他们去过云南的事。
“你还真敢去啊,还拖着楚子霖一起!”
“你要是死在那里,我和你妈妈每年清明就又能多烧点纸了!”
妈妈拼命拦在外面,不让爸爸打开门把椅子砸进去,“你说够了没,他年纪小做错点事怎么了,以后改掉就好了,你还想怎么样?”
爸爸被气得怒极反笑,“就是因为你这样纵容他,他才成了今天这样。”
“对——我流产了三次才有这么一个孩子,我就是会没有条件的爱他!”
“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儿子是强奸犯,是暴力狂,是同性恋,”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深深浅浅地来回捅进身体,“他还没成年就这样了,你多看他几眼吧,等他以后进了监狱你还怎么母子情深啊?”
“滚!”
妈妈歇斯底里地尖叫,“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纪书宇猛地站起来走到门边,他用力踹了几脚,膝盖被震碎一样又麻又痛也没把门踹开,他又狠狠地捶向门锁。直到冰冷的金属被染红,他握成拳头的手指砸得血肉模糊,门还是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安静下来。
纪书宇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目赤红,而妈妈打开门时脸上又是温柔甜美的笑容,“不怪你。”
“都是妈妈不好,”凉凉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像是荒原燃起大火,“——怪妈妈没有教好你。”
这种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烧得灰飞烟灭的感觉,比被轰炸得满身都是血洞还要痛。
流言蜚语好似黑暗里盛放的花瓣,又像是长了黏糊糊的触手,无孔不入地深入学校任何一个地方。
“校园霸凌”本身就是能制造热度的话题,更别说这次的主角还是一位艳星。
围在身边从没有间断的流言蜚语,“长得也没有很漂亮怎么会被强奸的啊”、“会不会有其他厉害的地方,真想不到他骚起来会是什么样”、“我觉得一定是他勾引纪书宇,人家长得帅又有钱”、“所以他就会想去爬床吧”、“现在又来仙人跳啊,说不定被操烂抛弃了恼羞成怒”、“那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被轮过,好恶心”……
这样的议论和谣言,越来越多,不断被添油加醋扭曲成祁落不敢听的形状,一遍遍砸向他的身体。
直到有一天,祁落走进卫生间看到两个男生暧昧的眼光,在他洗了手想要飞快跑走的时候,听到身后远远飘来一句,“我好想听祁落叫床啊,那段录音里他喘得就跟妖精一样。”
空气在那一瞬间近乎凝滞,他快要窒息了。
祁落想要去找姜扬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可他根本不敢接近,现在的姜扬看到他完全没有了往日伪装出的温和样子,厌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散发臭味的垃圾。
……
楚子霖打来电话:“你怎么样?”
“还活着,没什么事。”纪书宇的声音有气无力得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我明明都删干净了啊,他妈的——我要去把姜扬的头砍下来。”
纪书宇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删掉的是录像,他交的证据是一份录音。”
“啊,什么意思?现在手机还可以边录像边录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