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栋楼就剩下他一个人了,祁落这时候才有些麻木地想,纪书宇是不是忘了和他约好的事。
他心灰意冷背着书包往外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后才看到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两条微信。
祁落倚在墙边,在键盘上打出个“?”,手指在发送键那里,停了半天还是删掉了。
又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好”字,也没有发出去。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往楼下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校车刚刚开走,留下一阵客车尾气的黑烟。
这时候天空打了一声雷,乌云滚滚而过,顷刻间突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想找个地方避雨,四周却是一片空旷。
硕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一路跑到了保安室外面的小亭子,才终于有了个能躲雨的屋檐。
祁落原本只是想等到雨停再走,可雨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终止的趋势,他突然就不想走了。
他的鞋子湿了,腿已经站得麻到有些疼,衣服被浇透了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头发也在淌水,顺着脸颊狼狈不堪地滑下来,喉咙像是冒烟一样又干又渴,他想给纪书宇打个电话,手机进水了,又连锁屏都滑不开。
晚上八点多雨才终于停下,天都已经黑透了。
从KTV出来后,纪书宇打算直接回家,又突然想起来书包还被他扔在教室。
今天这么晚,等到家他爸也从公司回来了,看到他连书包都没有背回家又不好交代。
纪书宇和朋友打了招呼,坐出租车回了学校。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他没来由有一阵心慌的感觉,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一眼,祁落还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在保安亭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瞟了一眼视线就移开了,还在想“哪来这么瘦的保安”。
可是他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顿下来,回过头对着那道清冷又寂寞的身影喊,“祁落!”
那个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纪书宇看到他,心脏像是被陡然被勺子挖去了一块,他连忙快步跑过去。
祁落的睫毛还沾着沉重的水珠,寒冷潮湿的水汽好像快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看到纪书宇时有些出乎意料。
“你怎么回来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祁落身上没那么湿了,半干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黑沉沉的眼睛也好似被水泡过。
“等雨停,”他呆呆地抬头看了一眼阴霾黑暗的天空,这时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似的,“那我回家了。”
纪书宇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痛,甚至不敢伸出手碰他,好像只要贴紧他的一瞬间,就会触发什么粉碎一切的机关。
“我给你发了微信,快放学那时候打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你是不是还没看到消息啊?对不起,我——”
祁落打断他:“我看到了。”
纪书宇焦急的声音遭到什么阻隔一样突兀地停止,他茫然地愣在原地,“你看到了?”
紧张担忧恐慌愧疚,这些本来就像染缸一样乱七八糟的情绪反复冲击回荡在身体里,滚烫得快要沸腾了,现在又多了一味愤怒,像是往混乱的深水池投放一颗炸弹。
他感觉自己快灰飞烟灭,快要被夷为平地了,他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在掌控他的神经。
“为什么——你故意的?为什么你看到了还在这里等?”
祁落漆黑的眼睛黯淡地垂下去,一点神采也无,“我没在等你啊,我怎么知道你会回来?”
“那我要是不回来呢?你在这里站一晚上?”
祁落被说中了一样身体猛地一抖,他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好像不耐烦似的地说,“不知道。”
他不顾站得麻木的双腿转身就要离开,一点都没有想要等纪书宇追上来的意思,却突然被一把扯住衣领向后倒去。
一路被拖到寂静的街口,堆砌杂物的小巷安静破旧空无一人。
纪书宇把他推进去,恨不得一巴掌扇下来。他的手掌握紧了又松开,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人黑沉沉的眼睛,“你到底什么意思?”
祁落的手肘在墙边擦破了皮,嫣红的血珠渗出皮肤,他若无其事地把袖子放下去。
他还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说不出口?”纪书宇把他拎起来狠狠抵在墙上,“你多大了啊,今年三岁是吗?用这种方式找存在感,想引起我的注意?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好像祁落真的变成了一个欠管教的小孩。
祁落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把纪书宇推了出去。
“你别说了!”
他用力咬住嘴唇,几乎快咬出血来,抖得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些像淬毒的刀子一样话他绝对不能再听下去。
祁落跌跌撞撞地要往巷子外的出口跑,却被生拖硬拽回来,膝盖咚的一声重重磕在青石板,纪书宇用力掐着他的下巴,“怎么了,你不就是想这样,你不喜欢吗?自暴自弃,看我心疼你,现在你满意……”
他还是没有说下去,祁落的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能滴下血。
纪书宇愤怒的气焰熄灭了一半,他整个人都快被冲散了,明明他都才十几岁而已,控制情绪的能力就像一只螳螂挡在洪水前面。
他突然就泄气了。
“不要哭了,”好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捅进胸腔,他抬起手擦祁落脸颊不断滚下来的眼泪,“今天都怪我。”
祁落眼睛底下的皮肤快被他擦破了,纪书宇不敢再碰,缩回手又伸出来抱着祁落的身体,“看你这样我真的心疼死了,”他放低了声音说,“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啊?你以后都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