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现实
公元2415年1月29日。
一个在当时看来很平常的日子，哪怕在很久以后的后来，人们对它的记忆也远不如在其四个月之后的地球启航日瞩目。
但这个日期，却是牢牢刻在了后来威名赫赫的管理处内部所有地防队员心里，因为正是这一天，向来低调的管理处第一次强势出击，将在全国各地活动的礼品店客人尽数揪出、谈判、威胁、抓捕、原地执行……手段尽出，礼品店客人从此尽归管理处管辖。
而这一次整合，则奠定了后来全球进化过程中中国团队的压倒性实力基础，使其在两个月后的地球起航日占据了主导地位，地球启航的两百年里，中国的红色旗帜，成了宇宙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当然，虽然两百年后的史学家回顾历史时，对这段整合期大加赞赏，认为这是大航空时代最为重要、也最为辉煌的一个时期，针对礼品店乱象初步制定的α文件生效的1月29日更是被重点标记。
但在当时，所有人只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一天，甚至因为下了雨，很令人讨厌。
“是能量雨，你们这儿的扩散到现在还没结束吗？”
程静水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将窗户开了个小缝，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细微的刺痛像电流一样窜过指尖，这是身体被异能量感染，体内异能自发驱逐所致。
“还需要一段时间，据研究部测算，大约四个月后才会完全停止。”
研究部的小卫腿上放着一台电脑，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数据线上移开过目光，闻言很是迅速地答话，但依旧没抬头。
他太忙了。
除了要盯着贺氏集团交上来的α影响曲线图、关注α扩散深度和走势图、每三个小时比对一次α中心坐标和AI模拟结果之间的偏差，每五个小时还要接收一次手中各个大组发过来的更新报告，就连原本归属于行动部的礼品店客人信息，如今也和α异能合并在一起，作为异能表现特质发到了他的邮箱。
小卫在工作间隙抽空抬头，快速扫了一眼四个精神异能者，在观察报告中打下一行字：严重精神错乱，可视作精神上的极端副作用，与α作用相仿，所受污染疑似同源。
程静水听了小卫的回答，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神情。
他倒也不是很好奇α什么时候停止扩散，反正荼毒的也不是他的母星，他关心的其实是地球的危机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沈亦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回去。
又看了眼外面的雨，程静水将窗户关上，帘子落下来，雨声被隔绝，屋子里再度恢复安静，尴尬的气氛顿时蔓延开来。
“咳……第一个聚集点已经确定了，就在离盛京不远的辅良市，您几位是打算？”
行动部抓捕组第一大队的队长向屋子里几个人看了一眼，重点落在最后面的沈亦身上，毕竟这个才是真正拿着电击环控制器的人。
今天是合作行动的第一天，局里邀请沈亦跟随行动，怕这些从他星过来的人不服管教，而且有沈亦跟着，出现问题也能及时周旋，不至于因为文化差异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沈亦看了几人一眼，除了希尔马伦满脸写着“选我”之外，其余三人都很矜持，就连一向跳脱的程静水也一副对喝水的马克杯很感兴趣的样子，根本没人理会大队长。
沈亦知道，这些人哪里是不感兴趣，简直是心里想出去想得发疯，只是怕被他看出来拿捏，所以故作冷淡罢了。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里坐着四批人。
除了国安局那边安排过来的几个研究人员和行动组成员之外，便是以青瞳为代表的墨云帝国星防队第三大队、以沈亦为代表的礼品店客人们，其中包括江叶心、贺文月等人，再还有就是程静水四人。
因上面研究的针对异能者和α能量的新型武器有了重大进展，且墨云帝国这边谈判已经妥当，所以国家终于展开了行动，将多年来获得的礼品店客人名单和前些日子整理出来的受α影响人群名单一并下发，准备在国内来一次大清洗，主要执行部门就是千月回担任处长的异能管理处。
不拘是走访、告知、抓捕还是谈判，不论方式，总之要将这些曾经或潜在的法外狂徒全部揪出，让他们接受规范化的统一管理。
而因为沈亦等人和管理处的良好关系，所以这次行动他们也在其中。
既是表明管理处的态度——服从管理并非失去使用能力的权利，反而表现得好可以得到看重、甚至是尊重；同时也是让沈亦他们威慑这些礼品店客人——不要以为官方没有礼品店之人，任你再强，国家有的是人比你更强。
沈亦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于是接了下来。
他倒不在意自己的队伍有没有“威名”，而是觉得这次行动能以全面接触到礼品店客人和受α异能影响之人，对了解目前局面以及以后的发展都很有帮助。
毕竟他马上就要“死”了，他可不希望到时候醒来发现世界变了个模样。
总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而在沈亦接受这次行动调遣后，谢局长就把刚刚介绍给她的四个精神异能者划到了他的名下，正好也不用重新磨合。
嗯……事实上是管理处没一个人扛得住这几个精神异能者的捉弄，哪怕异能被禁，这些人也有着长达两百年的与自身精神病奋斗的经验，在心理学理论和实践方面都无比丰富，想折磨人还是简简单单。
所以在得知沈亦接了行动任务之后，谢局长迅速把这几个烫手山芋转过来了。
现在任务地点已经确定了，但不知道该不该带这四个人一起去，要带的话带谁比较好，又或是都带去？
沈亦只看了一圈，很快定下人选：“希尔马伦和我们一起去，其他人留下。”
希尔马伦立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先前还故作矜持的程静水，对方立即反驳道：“为什么不带我？为什么不带我！我的精神异能主攻战斗，带上我不是更方便吗？希尔马伦就会篡改人的记忆，他去了只会把人弄成白痴！”
希尔马伦嘴角弧度顿时消失不见：“你放什么狗屁？就你那原始人一样的行为方式，才是真的只会添乱吧？”
“这次要做的是抓捕任务，对象是一群该死的罪犯，还需要什么行为方式？又不是去劝他们向善的！”程静水不甘示弱地反击。
“充满忏悔的死去才是对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最好的惩罚，让对方死得太痛快就是一种失职。”希尔马伦呵呵冷笑。
“你以为……”程静水还待说些什么，沈亦忽然道，“好了，别吵了，这次带希尔马伦不带你是有原因的。”
希尔马伦得意洋洋地轻哼了一声。
程静水顿时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满脸怒气地看过来：“什么原因？”
“咱们这次也就是去抓几个D级客人，不是要去炸星球，带你过去实在是大材小用。”沈亦说。
“大、大材小用？”程静水的怒气忽然凝滞住，嘴角忍了忍，没忍住，翘起了一点。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希尔马伦，简直要气炸了，刚要开口质问，就听到沈亦道：“是啊，希尔马伦就不一样了，他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所以带过去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希尔马伦笑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杀气。
“可我……”程静水心想，可他不在意啊？
“我希望好钢用在刀刃上，这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小习惯吧，更何况，静水你的能力太重要了，管理处这边显然更需要你，你是我们的后门。”沈亦说。
程静水再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角再度上翘了一点点，声音享受：“哦？还有吗？”
沈亦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还有……”
希尔马伦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
“你比希尔马伦更受管理处姐姐们的欢迎，她们希望你留下来。”沈亦微笑道。
程静水停顿了两三秒，顿时瞪大了眼睛，双眼放光：“真的吗？她们明明昨天还嫌弃我猥琐！没想到心里还挺舍不得我的！”
沈亦声音和表情都很温柔：“是啊，你今天再去试试。”
程静水不说话了，其余两人根本不像程静水那样舍得抛下脸面，盯着沈亦看了好几眼之后，愣是一言不发，扭过了头。
沈亦看了他们一眼，乐得轻松，点了点手中的黑色宝石道：“就带希尔马伦。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
行动部大队长摇摇头，看了眼计划着找姐姐们玩的程静水，超级小声道：“这位后面不会恼羞成怒吧？”
“不，他会得偿所愿。”沈亦收回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来，“那我先去楼下吃个饭，你们到时候好了直接去食堂找我。”
“啊？哦……好的好的。”行动部大队长不明所以，连连点头。
十分钟后，行动部的任务车开到了管理处，大队长去叫沈亦和青瞳，一行人坐上了黑色的防弹车。
车内空间还算宽敞，坐了八个人，分别是沈亦小队的五人以及青瞳、希尔马伦和大队长。
大队长搓了搓手，做了开场介绍：“那么我就先说说这次任务的情况，主要是——”
“沈亦——你个真小人！”
宛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从管理处总部大楼传来，传入车内每一个人的耳朵。
大队长错愕抬头，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始终牢记四个人那能毁灭一座星球的星际罪犯身份，觉得每个人都是定时炸弹。
沈亦没说话，希尔马伦抱臂冷笑：“这个蠢货，肯定去调戏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了，也不想想控制器在谁手里，现在肯定异能被禁，反过来被一群人围着上下其手呢。”
能得到一致的“猥琐”评价，程静水肯定是言语、眼神或者行为哪里冒犯了管理处的女性工作人员，冒犯了就算了，还被沈亦知道了，被沈亦知道了就算了，还屡教不改。
自己只是嘴上花花一下沈亦和谢惊雨的关系，就被开启了实时行为监控，现在拿刀削个水果都会被电流警告。
程静水？呵呵，自求多福吧。
第192章现实
“到了，下车。”
车窗外的小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地面泥泞不堪，车子就停在一个山坳的避风处，前方的一个小型垃圾场前，一伙人正穿着黑色的防风雨披，聚在一起高声呼喊着什么。
大队长顿时停止了交谈，给了车内众人一个手势，手指下意识按在腰间的武器上，另一只手轻轻拉开门把手，风灌了进来。
唐饮抬了抬手，吹进来的雨丝瞬间转了个弯，沿着来时的方向再度吹出，使得车内众人免于雨袭。
大队长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回头给了唐饮一个大拇指。
礼品店客人血脉升到顶级，真是和传说中的仙神无异，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前面就是以塞利斯为首的''魔镜''组织成员，那些雨披里面还戴着红色面罩的，则是另一个规模尚小的''海神''组成员。”大队长提醒。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抓住这两支小队的所有人，生死不论。
这两个组织，从组织名称就能看出来是哪个店的客人，这其中“魔镜”组织是管理处重点打击对象，因为他们不仅在礼品世界大肆招揽信徒，还在现实世界传教，称自己是“主”的使者，能够引导人找到最真实的自己，从而破除迷障，走向永恒的平静。
实际上这个所谓的“主”就是使者他们自己，引导人找到自己的方式是向信徒们兜售礼品店出产的道具［真理魔镜］，而这些道具一般都经过镜子店客人的二度加工，使其在照出人内心深处想法的同时还会接受到一些来自“主”的指引，实际上就是使者们自己的卑劣欲望，让他们替自己办事，并在过程中越来越信任自己，最后身心都皈依“主”。
如果这些传教者是真心想帮助人们走出困境也就罢了，但偏偏他们实际目的不过是扩张势力，满足私欲，买。卖。器。官、诱。拐妇女、吸。毒。贩。毒……法律禁止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称自己是在遵从内心的召唤。
而和他们交易的“海神”组织成员，则专营妓。女。妓。男生意，利用自己的人鱼特质，拐。骗了很多少年少女，甚至是儿童，生意与“魔镜”有重合之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聚头。
“塞利斯和瑟琳娜是A级，他们两个的副手则是B级，其余的成员都是C级及以下，好消息是那些三神级以下的都是新手，坏消息是塞利斯身上有件S级道具［毁灭之镜］，一旦被照到会陷入噩梦无法挣脱。”
“噩梦？”希尔马伦饶有兴致地插话。
大队长这才想起被送过来的四个精神病……啊不、精神异能者刚好专攻这类，所以他们这次好像不需要担心那枚镜子的威胁。
“队长你去吸引他们注意力，隐绕后偷袭，黑天使去切他们后路，我和青瞳正面上，希尔马伦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旦塞利斯有拿出道具的倾向立即阻止。”
沈亦看了一眼车窗，很快说完了布置，结果见大队长呆呆地看着他，又瞄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行动部成员，沈亦这才意识到这次行动不是心愿任务，他好像有点越俎代庖。
于是欲盖弥彰道：“队长，您看可行吗？”
大队长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抹了把脸上不存在雨点，向后挥了挥手：“都听见了吗？就按沈队长说的办。”
沈亦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谢惊雨退到了后方，其余人则互相看了一眼，身手矫捷、动作轻省地散开，只余队长一行人、沈亦、谢惊雨、唐饮、青瞳以及白树尚且留在这里。
队长回头看了一眼，怎么看这些人都像来郊游的，但还是选择了闭眼，再睁眼时，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率先探出头，一枪爆了外围一个人的脑袋。
“敌袭！”塞利斯的副手立即高声呼喊，队伍立即散开呈戒备姿态。
海神教的成员也很快反应过来，将赛琳娜保护在正中间，外围升起了一层半透明的雨幕，能够极大地削减正常子弹速度。
“特异能力管理处办事。几位违反了管理处行为条例，现依例对你们进行处罚，现在双手抱头并供出所有犯罪事实视作自首，可从宽处理。”
大队长一边嘴里逼逼叨个不停，一边快速找到掩体，换了一把附着特殊材料的异能枪，重新向前方射去——虽然说着自首就从宽处理，但手上动作根本没停。
魔镜和海神教的成员也是一丁点束手就擒的意思都没有，一队人护着塞利斯、一队人护着赛琳娜，边朝着垃圾场后退，边朝大队长等人释放异能，天空的雨丝顿时如利刃般落下！
“咻咻”两下，垃圾场旁边的破旧雨棚顿时被射得千疮百孔，掩藏在里面的行动部成员被迫冒头，朝两队人攻击。
“镜像！”
特制子弹穿越减速雨幕飞过来，塞利斯的副手见状大喊一声。
四周护卫着他们的魔镜成员立即双手张开，一道道四方形的镜像在正前方成形，如一面巨大的化妆镜。
子弹穿过镜像后，消失不见。片刻后，以同样的角度和速度，破镜而出！
行动部成员们立即扭身躲避，魔镜成员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飞快护着塞利斯后退，想要退出这块空旷地。
也正是在这时，垃圾场的南侧斜坡上，一队人如锋利的刀刃切入，主攻的只有两个人，但速度却奇快无比。
很快将塞利斯的队伍切成两块，一块是还在后撤的塞利斯和副手等人，一块则是还未来得及退到斜坡后的外围成员。
是沈亦他们出现了。
唐饮手指攥紧，天空落下的雨丝便如一块随意拉扯的布料般被他摄入掌中，随即又如刀锋般被他裁向两侧——
塞利斯所在的一小队人、以及被迫和他分开的外围队伍竟同时遭到攻击！
“A级任务者，别纠缠！”
副手立即判断出唐饮血脉等级，同时双手学着唐饮的样子“攥”住了一块雨布，将其拼成一整块盾牌，拦住从头上落下的铡刀。
B级镜子店客人能力——模仿。
“彭”地一声闷响，雨刀和雨盾两相碰撞，激起巨大的水花，模糊了视线。
等到水珠消散，塞利斯几人已不见踪影。
唐饮还想追上去，但沈亦按住了他：“你忘了，隐和黑天使他们不是吃素的。”
沈亦看向了垃圾场的北侧，那里是谢惊雨和青瞳攻击的地方。
比他们这边干脆利落得多，海神教毕竟规模尚小，没有那么多道具和高等级血脉的客人，很快被谢惊雨两人杀得只剩零星几人。
瑟琳娜出了手，带着副手两个人消失在了垃圾堆坡后深处。
青瞳也想追，但被谢惊雨拦了下来，两人在片刻的喘息后，向沈亦几人走过来。
白树看了眼他们身上的伤口，二话不说张开了白色翅膀，柔和的祝祷声下，两人身上的伤势飞速愈合，基本和刚开始没差。
行动部的大队长跑了过来，连忙问道：“你们没事吧？剩下的队员去和隐他们汇合了，拿下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沈亦摇了摇头，看了眼他身上的各种擦伤、雨滴贯穿伤，朝白树看过去。
白树于是给他也治疗了一下。
大队长立即感激地冲着白树笑了一下，向垃圾场深处看去，透过朦胧雨丝，能看到魔镜成员异能释放时反射的点点幻光。
虽然知道只剩些负隅顽抗之力的两支队伍不可能赢，但还是有些紧张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要不我们跟过去吧？”
沈亦在路上时跟他说，最后的收尾交给希尔马伦，让行动部和星防队都不要动。
所以大队长和青瞳都忍了下来。
希尔马伦此时不在车上，跟着行动部的人一起去垃圾场深处了，准备在塞利斯用出那件S级道具之时打断他并将剩余人捉拿归案。
沈亦给他开了E级权限，范围限定在五米以内，强度刚刚好能够遏制住S级道具，如果希尔马伦老老实实的，他此后的异能权限能维持在这个范畴内。
如果他不老实，这个级别的权限开放足够他偷袭隐和黑天使两个人，并以适当的话术和精神诱导临时加入魔镜或是海神教，反水成功，从此脱离沈亦掌控——只要他不再使用异能，电击环是奈何不了他的。
沈亦给了希尔马伦一个选择的机会。
大队长对此是有所了解的，所以他很担心希尔马伦趁机逃跑，哪怕逃跑之后的希尔马伦再也不能用异能，但这样一个反社会分子（大队长是这样定义四人的）在城市瞎逛，也是很危险的。
但上级告诉他在行动中，沈亦的权限比他高，所以大队长只敢隐晦提出自己的担忧。
“没关系，给他个机会。”沈亦淡淡地说。
他的头顶是被人鱼异能屏蔽的半透明水幕，远处魔镜的幻光落在水幕上，折射在他干净的侧脸上，明亮的色彩却只衬出更疏冷的眸光，看上去并不在意希尔马伦的选择。
大队长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他平淡的脸上，忽然没话说了。
他没有进礼品店，关于礼品店的概念全是上面以游戏的方式告知于他的，他对此的理解也停留在游戏阶段，否则再深入的话他的记忆就会自动模糊、消失。
所以他其实不太明白礼品店这些客人的心理，并且也没办法去理解。
但他有一套欺骗自我的方式，他会在心里给这场游戏里的玩家做评级，揣测这个等级玩家的一些心态，再代入自己做各种心理演练。
一套流程下来，他能以一种正常对待罪犯的方式去抓捕那些礼品店客人，同时保证不会被礼品店消除记忆。
而现在，他对沈亦的评级是三个问号，一个游戏boss才能有的级别，对于boss的安排，他不理解，但尊重对方在游戏里的地位，所以他会认同。
毕竟就他看到的资料而言，到目前为止，沈亦这个boss，还没有被谁能打败过。
哪怕是关系最尴尬的商家，在他看来，沈亦也处理得很好，行为亲近但不亲密，关系疏淡但不疏远，双方都对这个距离很满意。
“好了。”沈亦忽然说。
“啊？哦……好了是吧。”大队长的目光尴尬地从沈亦脸上移开，艰难看向他其实很久没有观察的垃圾场深处，发现那里的幻光散了。
这说明战斗结束了——至少最难缠的魔镜组织已经不再反抗了。
当然，现在是不反抗、还是已逃跑，两种状态是哪一种还不好说。
“隐和黑天使没有发消息过来。”唐饮看了眼手环，眉头微皱。
坏了！
大队长心里一惊，心想难道这回他赌错了？希尔马伦真的反水跑路了？
脚下有几个铁罐头滚下垃圾山，发出细微声响，是沈亦抬起脚，正在往前方垃圾场深处走去，脚步不紧不慢。
“等等……我们要不要叫点支援过来……”
大队长心里慌得一批，心想希尔马伦指不定在原地留了什么陷阱，或者干脆把他们这边的人也给策反了，现在过去太危险了吧。
沈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支援？”
“当然是——小心！”大队长刚要说什么，余光忽然看到了前方一个眼熟的人影，声音突然咽下去，身体紧绷起来，“塞利斯！”
塞利斯的雨披已经摘掉了兜帽，露出苍白而瘦削的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沈亦却是只顿了顿脚步，便继续朝前走去，毫无停留。
“你小心！他很可能……”大队长话音刚落，就见塞利斯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对方眼神放肆、唇角却微微下撇：“真没意思。”
他说。
“一点都不上当啊。”希尔马伦满脸无趣。
他还以为自己让塞利斯打头阵能让这个总是面色平静的男人有一丝色变。
结果对方只是顿了顿脚步，看起来好像是不理解塞利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而不是怀疑他突然反水。
“真没意思。”他重复了一遍。
沈亦走到了塞利斯身边。
但这个魔镜组织的大首领却没有一丝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过，大队长这时能分辨出来了，对方不是面无表情，而是被希尔马伦控制了，现在处于一种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
希尔马伦打了个响指。
塞利斯忽然流下眼泪，满脸忏悔道：“对不起我不该组织魔镜成员……我错了，我也不该杀那么多人……他们都是好人……我更不该贩。毒……我真该死，我该被绑在国旗下，被千万人围观着，铁水灌入口鼻、铁钳撕去腐肉、铁棍钉入反骨……”
“咳咳咳……”大队长突然出声，看了眼希尔马伦，小声道，“我国不支持酷刑。”
希尔马伦“哦”了一声，让塞利斯停下来了，微笑道：“没关系，这些都是他脑海中的自我想象，他人还好好的。”
塞利斯脸色更苍白了。
大队长看了一眼，算是明白塞利斯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了，有些茫然地看向沈亦。
其实对待礼品店罪犯，管理处也没有商讨出成典范的章程，目前只是以现代社会的法律为范例实施抓捕，但具体该怎样对待，还是摸石头过河的阶段。
仅仅只是将他们杀掉，似乎难以弥补这些人对受害者的伤害，并且也很难对其他礼品店客人起到威慑作用。
礼品店客人体质特殊，身怀异能，一些正常的惩罚落在他们身上显得太轻了，将他们关进牢里也有很大越狱可能。
这一次与魔镜、海神教的冲突，算是管理处第一起面向礼品店客人的正式抓捕任务。
“对等惩罚吧，我们有精神异能者，不是么？”沈亦看了一眼，并未批评希尔马伦。
有精神异能者、有礼品店道具，他们可以没有任何冤枉地还原罪犯所有罪行，并令其在保证存活的情况下。体会到完全相同的痛苦，很公平。
大队长看了塞利斯一眼，想到魔镜组织在国内犯下的那些罪行，眼底闪过一丝愤怒，沉声道：“您说得对。”
希尔马伦顿时高兴起来：“这个我最擅长了！我来我来！”
精神异能者虽然都能够搜索到别人的记忆，但能力方向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例如希尔马伦，最擅长的就是操纵他人记忆，让对手反向陷入自己制造的恐怖之中，简直不要太轻松，连费心嫁接自己制造出来的记忆进去都不需要。
他说着，漆黑的瞳孔忽然一变，从塞利斯以及身后的一众魔镜、海神教成员扫去。
被他的眼睛看到的人，都仿佛陷入了睡梦之中，目光怔忪，手中的武器无声坠地。
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礼品店的客人，再不济也是D级，有一定的抵抗力，但无论是D级亦或是如塞利斯一般的A级，表情动作出奇一致，那就是没有表情和动作，完全失神。
而这，仅仅是限制在施术者周围的E级权限，远远不到合格的C级。
20％的能力，就能让礼品店A级客人失去所有抵抗力，也难怪能毁灭一个星球。
大队长看着这一幕，原本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呼吸悄悄屏住了。
趁着希尔马伦惩罚那些人的空挡，大队长艰难对沈亦道：“你确定……他脖子上那东西，能关住他吗？”
沈亦耸了耸肩：“不确定。”
大队长：“？？？”
“我说笑的。”沈亦见大队长真的吓住了，叹口气补充，“你怕死，我也怕啊，怎么可能不把他关严实点？”
大队长这才悄悄把胸腔里那口气吐出去。
“不过我很怀疑，他现在根本没用尽全力，只是表现得好像恰好能制住这些人而已。”沈亦摸了摸手腕上的冰凉手环。
大队长：“？？？”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沈亦再度叹口气，“一个人的能力多少，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们最多只能做到尽量谨慎。”
大队长冷汗都快下来了，声音干涩道：“要不您还是把他权限关了吧，咱们把这希尔押回去再实施惩罚不迟。”
“不，我怕迟则生变。”沈亦说着，看向头顶的雨幕，“先让希尔马伦把他们洗脑个几遍，咱们到时候回去的时候至少不会面对来自内部的攻击。”
大队长无言以对。
阴雨天，光线昏暗，道路积水，确实是劫车的好时机，他们虽然抓了人，但回去的路上不一定能安生。
“啪”的一声轻响，是希尔马伦的响指。
在这一声过去后，垃圾场上还站着的人忽然倒了大半，所有人都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更有甚者神志不清地呓语，眼泪鼻涕顺着脸颊流下来，模样非常狼狈。
“不会都精神失常了吧？”大队长还想着留几个活口往深里调查呢。
希尔马伦顿时看过来，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暗含危险：“你是在怀疑我的实力吗？”
一个能毁灭星球的精神异能者，给几个大战过后的小垃圾做“心理辅导”，还把人精神玩坏了，这和一个数学家做小学数学题还做错了有什么区别？
“没有没有。”大队长满面带笑。
自从知道了沈亦给对方开放的权限很可能不仅能对付魔镜和海神教的人，还极有可能能对付他们所有人时，大队长的心就一直悬着，没下来过，此时更不敢触怒对方。
沈亦看了地上不停打滚呻。吟的几个人一眼，对希尔马伦道：“这几个人，你弄的，你负责护送他们回去。”
软成一滩烂泥了，谁乐意扶啊？
希尔马伦脸上笑容微僵，很快道：“稍等。”
他的目光迅速转向地上扭曲爬行的众人，语气冷漠：“起来，自己走进车里。”
几个人哆哆嗦嗦，爬了半天，但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神经系统，根本起不来。
希尔马伦脸色更僵了，重复道：“再不起来，我让你们再来一遍！”
几人动作一顿，爬得更用力了，甚至还有人试图借助垃圾堆的斜坡让自己站起来，然而精神上的萎靡让他们根本使不上力。
希尔马伦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沈亦招招手，示意众人可以走了，特意叮嘱道：“那几个爬得一身臭味的，交给希尔马伦，其余人押走。”
行动部的人看了眼大队长，见他没反应，立即明白过来，咳嗽两声，飞快押着其余人跑了，还特意绕了远路。
毕竟那几个人是真的臭！
几人走到了车上，隔着车窗看去，希尔马伦还站在原地，雨丝打在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但绝不是什么好脸色。
在他面前，几个人在垃圾堆里挣扎，但始终没能站起来，不仅如此，有几个体质差点的似乎还昏过去了，彻底不动了。
“咳……要不，还是去帮一把吧？”大队长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自己没有手脚吗？”沈亦语气冷淡。
大队长从沈亦语气里听出了不悦，顿时不敢说话了，心想希尔马伦还是太年轻，不懂职场生存规则，在领导面前使劲炫耀自己的能力，并不会让领导刮目相看，只会让领导理所当然地给他派更多、更重的活儿。
也怪他，他不该问那么愚蠢的问题，连累希尔马伦了，他也有罪……
大队长心里叹息，还好他看上去比较蠢。
希尔马伦最终还是回到了车上，身上带着污泥和垃圾混合的淡淡酸臭味。
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避开那些人身上的污渍了，但气味这种东西，不全靠实际接触，它会隔空传播……
众人很同情他，但还是不约而同地远离了他。
密闭空间，气味真的很明显！
希尔马伦从上车开始，脸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丝笑容，甚至没看众人一眼，一上来就闭目养神。
白树看了他一眼，默默掏出一个喷瓶，悄悄朝着车里喷了几下。
气味消失了，希尔马伦还是没有睁开眼。
唐饮看了希尔马伦一眼，咳嗽两声，故意道：“其实没关系，这是为了任务，这点气味我们还是能忍受的，不要浪费道具。”
白树想说这种小道具花不了几个积分，但他敏锐读懂了空气，没敢说话。
希尔马伦睁开眼，语气阴沉：“抱歉。”
说完便迅速闭上了眼睛。
大队长猛地呛了口气，没想到希尔马伦会来这么一句，不解地看过去。
不知道希尔马伦为什么道歉，总不能真是因为把气味带到车里感到愧疚吧？
唐饮听到道歉，这才慢悠悠地重新靠回椅背上，不再说话了。
他本也不是为了车内的气味怼希尔马伦，而是对方之前为了试验自己的能力，在几个魔镜、海神教成员身上使用异能，使得几个人连自由行动的能力也没有，这才生气的。
大队长不是礼品店的人，不知道异能是什么情况，唐饮他们却是知道的。
正如希尔马伦自己所说，他自己操纵的异能，还能把人弄精神失常吗？
精神失常不可能，失去行动力其实也不可能。
那几个人变成这样，完全是希尔马伦异能操纵过度，大雨天的，给所有人增加工作量。
所以沈亦才让希尔马伦自己解决自己搞出的问题。
希尔马伦自己动手把那几个人押上车时就明白了，没有行动力的死猪是真难搬。
所以上车后，才来了句抱歉。
不过他这句抱歉，究竟是真的因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而道歉，还是假装自己良心发现故意作秀，就很难说了。
沈亦看着窗外：“有人劫车了。”
窗外雨丝忽然荡开，银色。枪。管反射光芒，来人连伪装都不屑，大大咧咧将两辆任务车包围，腰间枪。支摇摇晃晃。
大队长对着对讲机道：“警戒！”
沈亦却没有丝毫紧绷的意思，语气淡然道：“都是B级的客人，如果没有强力道具，算是来送了，或许不用下车了。”
希尔马伦动了动眼皮。
沈亦接着道：“就是说你，你来。”
大队长顿时比刚刚还紧张：“啊？谁？”
“当然是说我，还能是你吗？”
希尔马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把将大队长的脑袋按下去，视线毫无阻碍地扫向车窗外一众人，瞳孔深邃如漩涡。
刚刚从塞利斯一行人那里搜索到的记忆，如今尽数灌注进了劫车一行人脑子里。
“啊——什么？啊……”
前方传来惨叫声，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抱着脑袋满脸痛苦，连拿出道具的机会都没有。
沈亦等人的车畅通无阻地从包围的人中间穿过，甚至连车速都没有降过。
大队长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连滚带爬扑到后车窗上，惊叫道：“都是活口啊！我们得把他们抓起来！”
“让希尔马伦告诉你。”沈亦收回了视线，语气平平。
希尔马伦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对啊，问我不就好了，你想要哪部分记忆？”
大队长愣了一下，接着道：“不对！那也得把他们抓起来……”
“跟管理处发个消息，让他们过来捡。尸吧，车里装不下了。”
沈亦似乎确定了前方没有危险，没再盯着车窗看，而是坐正了身子，脊背放松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大队长听到“捡。尸”二字，连忙往后看去，才发现不似之前那些人还留有行动力，这批来劫车的人一直到车子开走，都还痛苦地跪在地上，一直不曾清醒。
“哦……”大队长总算放松了身体，身体有些僵硬地坐回原地。
他抬起头，看了眼盯着沈亦不知在想什么的希尔马伦，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玩游戏、好像什么也没发现的沈亦。
心想这就是异能者之间的默契吗？普通人……果然难以企及啊！
车子回到了管理处。
大队长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正碰上另一组人出去，按时间估计，应该是准备去“捡。尸”的行动部成员。
他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来到后面的黑色车旁，辅助队友们将犯人们押下车。
那几个丧失行动力的恢复了一路，总算是醒过来了，好悬不用希尔马伦继续“赎罪”了。
管理处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见他们过来，连忙迎了过来。
“任务还顺利吧？”胖乎乎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问着，哪怕见到雨丝避开沈亦等人的头顶，也没有丝毫异样。
大队长认出这是外务部的部长，按职级比自己高两级，连忙点头：“顺利顺利，没人受伤。”
外务部长笑容依旧和蔼：“那就好，沈先生呢？您几位累坏了吧？”
毕竟是抓礼品店的人，出力多的肯定是沈亦他们这边的人。
沈亦把手机塞进口袋，微微一笑：“不辛苦，也就坐了趟车。”
他说的大实话，他这一趟除了走了几步路，就是动了动嘴皮子。
外务部长还以为他在谦虚，语气更亲切了：“那也累到了，来来来，进来休息会儿。”
他说着，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青瞳：“您几位也一起来，要热水还是先用餐，都可以，看您几位方便。”
青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准备径直走进管理处的脚步顿了顿，僵硬道：“谢了，我们先整理一下，晚餐之后再说。”
“应该的，应该的。”外务部长笑着点头。
沈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青瞳，若有所思，婉拒外务部长的带路，和唐饮几人走进了专属的休息室。
门一关上，唐饮便不解道：“搞什么？怎么忽然那么殷勤？就一个小任务，至于么？”
沈亦喝了口水，接过谢惊雨递过来的热毛巾，盖住了脸，闷声道：“人家又不是来找我们的，当然至于了。”
“不是找我们的？那是找谁？”唐饮顿时诧异。
“找青瞳她们的吧。”白树忽然道，“既然是外务部，肯定和外交事宜有关，我们这里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墨云帝国的青瞳她们。”
“啊？找她们做什么？”
隐说：“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俄国人了。”
众人都看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政治地位很高，我接到过他的心愿单。”
“杀手店的心愿单？不就是？”唐饮说了一半，看向隐。
隐点了点头。
唐饮顿时惊叫：“牛啊！政客的单子你也敢接！”
隐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无语：“我没接，我又没病，怎么可能接普通人的单子？”
杀手店和其他店铺运行方式不太一样，其他店铺的现实积分任务是靠概率触发，什么类型都有。
而杀手店的现实积分任务则是由特殊客户触发，一律都是刺杀单。
单子上的目标大部分是普通人。
但因为是积分任务，所以礼品店的机制会使得事情合理化，所以即便杀了人，那人也只会以正常合理的方式死去，不会在现实背上杀人犯的名头。
这也是杀手店在礼品世界名声倒数第一的最主要原因。
践踏法律的人，在哪里都让人害怕。
唯一能让人有点安慰的是，这个店虽然有病，但挑选的客人也大多有病，店内人数和稀缺的天使店不相上下。
隐说自己不杀普通人，那不管他杀的是哪门子“异常人”，至少非礼品店的人不在此列。
“被选定的人不接单的话，单子会消失吗？”沈亦问道。
隐摇摇头：“会转接给其他人。”
“被其他人接了单还没死？总不能整个杀手店都是隐这种奇葩吧。”唐饮顿时反应过来，“这个人肯定也有礼品店背景，不管他是不是礼品店的人。”
“所以他来干什么？”黑天使皱眉。
“很明显啊，我们给墨云帝国输送了那么多异能动物过去，就算再隐蔽，也不可能毫无痕迹，他们是来争取青瞳的。”沈亦揭开了毛巾，脸颊被热气蒸得红润。
“他们也想输送异能动物过去？”唐饮问。
“如果是这种事情，外务部不至于搞不定吧，还特意出来点一下。”黑天使道。
他已经明白过来，外务部长特意出现迎接他们，除了恰好来管理处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给他们提示。
“他们肯定是发现了虫洞。”唐饮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想让虫洞共享。”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对方为什么追到管理局来，因为他们想亲眼见到青瞳，想把握那条稀缺的通道。
“但虫洞不是自然生成，是千月回的道具啊？不可能给出去。”唐饮又皱起眉。
黑天使忽然一震，看向沈亦：“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怀疑食异人就要打来地球了？”
沈亦笑了笑：“是啊。”
“祂们凭什么过来？总不能是通过千月回的虫洞吧？地球和八面体宇宙之间，也没有直达的通道。”黑天使越说越激动，“是通过墨云帝国过来的吧？墨云帝国本身就有食异人入侵，而我们和墨云帝国之间又有虫洞——不是千月回的虫洞，而是像［战火中的礼物］世界那样，连接两个世界的虫洞！祂们通过墨云帝国来地球的！”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不该和墨云帝国交易？”唐饮猛地想到当初的提议，却又在下一秒很快否决，“不行……没有墨云帝国，地球的异变催生那么多异能动物，地球早就被动植物霸占了。”
正是因为不停地向墨云帝国输送异能动物，国内如今才能这样平静，甚至还有余力出手清理礼品店客人，而像其他国家，只看这几天的新闻就知道了，什么海底哥斯拉、不死鸟、食人秃鹫、变异雨林……
国外已经是在灾难片里艰难求生。
“墨云帝国和地球之间会出现虫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黑天使看过去。
他记得，当初沈亦一定要得到虫族的［索达星亚］，这是一件能够提前预知虫洞位置的特殊武器，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用处其实不大。
更何况在那之后不久，沈亦就和他们说自己想要使用［预测未来］，预测什么未来？自然是地球的未来！
［预测未来］是冰月天执政官的异能，参考她预测的未来，那不是什么有关自身发展、彩票号码、自己今后的伴侣长什么样子之类的未来，而是实打实的灾难、末日！
黑天使脑海中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终于串成了一条线，沈亦从一开始就知道地球和墨云帝国之间会有一个虫洞！
所以他才敢提议千月回将自己的虫洞暴露出来，用来输送异能动物。
他不是头脑一热，无的放矢，是早有预谋，想要抢占先机！
比如说现在，俄国那边的外交官即便过来了，无论对方有没有争取到墨云帝国的青睐，他们国家早就将异能动物送出去了，也招揽来不少星防队的人，相较于混乱的国外，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他们始终先所有人一步！
黑天使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再次向这个不动声色的男人看去。
对方没有参与进唐饮几人的讨论之中，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重新拿起了手机，没一会儿，房间里响起激烈的追击音乐，想来是沈亦又换了一种游戏，消消乐显然已经腻了。
唐饮几人还在讨论青瞳选择和对方合作的可能性，游戏声夹杂其中并不显眼，其主人甚至还贴心地调低了音量。
但黑天使无法忽视它，甚至他开始怀疑，到目前为止，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在沈亦这里，大概就和他手里的游戏一样？
虽然还没有迎来结局，但已经开始腻了。
沈亦盯着屏幕中的小人，神色非常认真，手指一刻也不敢放松。
然而下一秒，背后那个恐怖的追击者依旧带着红光靠近，在他翻进木屋的一瞬间，一刀砍下，小人儿倒在地上满头冒星星。
沈亦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从早上到现在第五个震慑了，或许他真的不适合求生者，因为他总觉得那个窗板，真的能翻！
“我可以”或许是这个游戏最大的错觉。
他抬起头，发现黑天使盯着他的手机，脸色异常凝重，他顿时下意识缩手挡了下。
心想这冷门的游戏，不会真有人玩吧？
不会真有人知道他刚刚犯了什么蠢吧？
“你也玩破五啊？”沈亦不得不硬着头皮搭话，因为他觉得黑天使那个眼神，凝重得好像他输了全世界一样。
黑天使抬起头，郑重道：“三一，你……或许可以试着信任一下我们。”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整个队伍没一个人知道就算了，沈亦竟然也提都没提过！
沈亦茫然：“我很信任你们啊？”
他连玩破五都不避着人的！知道这小破游当面玩多令人羞耻吗？下饭操作简直按秒计算！属于是和朋友一起玩，友谊的小船随时会翻的程度！因为都受不了对方，太菜了！
“我是说墨云和地球之间的虫洞！你从来没和我们说过！”黑天使不知道沈亦想到了哪里，皱眉纠正他。
“哦……这个呀……”沈亦两指捏着手机在沙发上点了一下，面露沉思，随即缓缓道：“因为你们……好像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
黑天使：？
“你看啊，［来自未来的星光］任务结束后，我拿到［预测未来］后，没有人向我要过这个技能；［战火中的礼物］任务结束后，我说我要用掉它，所有人都很赞同，也没人问我拿去干什么，我说了之后也没人问过后续；第一次从星际监狱出来，讨论隧道计划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让我去谈；第二次进星际监狱，我成了典狱长，你们全程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冷静，出来后也没人问过我要这四个人做什么？”
沈亦一边回忆着，一边不太好意思地抵唇咳嗽了两声：“因为你们都没人问，所以我就懒得说了——我以为你们总会问的。”
结果就是没有人问啊没有人问！
黑天使沉默片刻：“你应该主动说的。”
没等沈亦反驳，他很快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算了，还是别说了，我确实不是很想听。”
他看向客厅里讨论了一会儿、很快散开各做各事的众人，怀疑他们也没人在乎青瞳是否会被俄国人撬走，反正再怎么样，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所谓高个子，顺着排下来依次是国家、管理处、外务部长、沈亦、沈亦以及沈亦。
没错，几次任务过后，所有人都失去了脑子，哪怕是他，也开始懒得问沈亦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反正听话就对了。
至今摆在群文件里无人翻阅的【初代异能武器详细介绍】、【墨云帝国·详细版】、【隧道计划】以及刚刚千月回传过来的【外务部长与西列昂首席外交官谈话录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外务部长在和那个俄国人谈什么呢？青瞳到底会选择跟谁合作？好好奇哦！
有录音？额……谁有空听那玩意儿！
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现状。
第193章现实
管理处，会议大厅。
大厅里几乎坐满了人，位于最中央的是一座长两米的长桌，首位坐着一身黑衣的千月回，往下左侧依次是外务部长、墨云对外防务总长、青瞳、星防队大队长；右侧则依次是俄罗斯安全局防务部首席、西列昂外交总长、西列昂行动部第一大队队长。
而在正中央的长桌两侧，则分别坐着管理处行动部各队队长及副队、墨云帝国星防队各大队队长；另一侧则坐着俄国西列昂外交部的总长助理和行动部的一众队长。
这是一场极为严肃的会议，会议内容围绕着墨云帝国与地球的合作展开。
得益于一位升到S级的礼品店客人，俄国终于发现了地球上空即将形成的虫洞，并在调查其形成原因和时间的过程中发现了已经成型的两地通道——千月回手臂上的虫洞。
千月回手臂上的虫洞其他国家的人自然无权干涉，所以哪怕隐隐发现了中国的“隧道”计划，他们也只能故作不知，并且还要掂量这场计划进行到如今对中国的巨大影响，不能完全将中国作为和他们一样的灾难片主角——如前文所说，国外现如今已经被异能动物搅得一片水深火热，说是活在灾难片中毫不为过。
但千月回的虫洞可以让，地球上方那只虫洞却绝不能让，不仅不能让，俄国还必须尽可能取得主动权，以打平如今中国在α异变前期取得的成绩。
所以，有了今天这场会议。
“青瞳阁下，只要你这边愿意合作，我们也能给出和中国不相上下的条件。”
西列昂外交总长说着“不相上下”时，看了千月回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碍于不清楚如今中国管理处这边的情况，所以他没敢做出更夸张的保证，但他的实际意思，是管理处这边能给出多少条件，他们西列昂能给出更多。
作为俄国这边新成立的异能管理处，西列昂的实力确实在全球异能组织中位居前列，唯一不太确定的是已经实施“隧道”计划有一段时间的中国管理处，水平与西列昂相比是超出亦或是不如。
青瞳听出了西列昂外交总长的言外之意，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你们国家，有三号店的客人吗？”
“什么？”西列昂外交总长没料到青瞳会问这个问题，他其实不太关注礼品店的问题，因为这属于行动部的职责范围，他虽然也是礼品店客人，但更多关注的是现实中的事情。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右侧，即行动部第一大队的队长，对方对礼品世界比他熟悉。
第一大队队长是个面容冷酷的红发女人，在听到“三号店”一词时，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见外交总长看过来，低声道：“三号店只有一位客人，在中国。”
外交总长眉头一皱，但还是很快恢复笑容，问道：“唯一的客人，确实是特别。但他一个人，再如何厉害，积累肯定也不如团队的总和，西列昂的诚意是很足的。”
青瞳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他的说法，随即道：“我相信团队的力量，这也是墨云星防队建立的初衷。”
外交总长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些。
但随即，青瞳接着道：“所以，贵国的礼品店客人，目前已全部收录在案了吗？”
外交总长：“正在进行中。正因如此，西列昂希望能与贵国合作，我们需要星防队的力量，同时，我们也会派出经由人鱼店客人驯化过的异能动物，前往贵国协助入侵事宜。”
西列昂有任务者测探到，管理处能和科技、异能水平都都远超地球的墨云帝国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墨云帝国需要异能动物杀灭那边的外星入侵者，而这一点，正是他们的优势。
或许因为前身是情报组织的原因，西列昂拥有最多的人鱼店客人，所以面对如潮的异能动物，他们比其他国家都要从容，因为他们可以控制异能动物自相残杀，极大减少了武装损失，这也是西列昂能够比其他国家异能组织更强的主要原因。
没有异能动物的骚扰，国内的礼品店客人整合进度就快了许多，掌控力大大增强。
西列昂提出将驯化过后的异能动物送往墨云帝国，比起管理处那简单粗暴的扔垃圾，确实能让墨云帝国省心许多。
但青瞳仍然没有点头，那双青光疏冷的眸子直直看向西列昂外交总长：“总长，您的情报可能有些滞后，墨云帝国如今，已没有时间等待。”
三周前，墨云帝国的入侵者数目急剧增加，西蒙领主因此禁止管理处任务者入境，险些使得“隧道”计划彻底停滞，是沈亦及时回来才调停双方，使得合作继续。
青瞳此行穿过通道而来，正是为了尽快帮助管理处稳定局势，令其将精力放在异能动物上，从而尽心抵抗墨云帝国的危机。
外交总长提出互利互惠，但若是如此，他们何不与已初步整合礼品店客人的管理处合作？进度不比西列昂这边快得多？
西列昂外交总长没想到墨云帝国情况已经如此严峻，眉头微皱。
但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他们也是近期才知道墨云帝国和地球之间即将有虫洞出现，其他国家到现在还在手忙脚乱稳定国内局势呢！他们已经先这些人好几步了。
但比起有沈亦这个大bug的管理处，还是多有不足。
沈亦已经在墨云帝国星防队走了一遭，还和人家供奉在神坛上的领袖在搞好了关系，进度实在是超前太多。
不过，不愧是外交部的总长，他很快反应过来，做下决定：“贵国如果情况危急，我们也可以先协助您那边的事情。”
他的右侧，行动部第一大队队长显然有些话想说，但看了总长一眼，还是咽下。
青瞳没想到外交总长这么大魄力，冒着被他们白嫖的风险也要谈成合作，既然这样，她自然也没理由拒绝：“稍后详谈。”
她说完，却没有松懈下来，看向了右上方的外务部长。
外务部长并未打断两人的交谈，始终是笑眯眯的模样，此刻见两方达成合作，声音甚至带上了点欣慰的味道：“谈好了？”
外交总长本来觉得长舒一口气，但看到管理处这个模样，那颗刚落下去的心再度悬了起来：“当然，与墨云帝国的合作不会影响到俄中之间的友谊。”
他以为外务部长是不满了。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想。”没想到，外务部长竟是非常诚恳的模样，“α异变影响到了全球，不单单是我们，地球上所有的国家都该通力合作，多一个国家争取到墨云帝国的助力，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才对。”
墨云帝国不似地球，他们单单是省级行政区就有数百颗星球，单单一个国家想要吃下他们整个帝国的合作，显然是痴人说梦。
管理处只是贪，不是蠢。
“呵呵，这是自然。”外交总长面带微笑，并不拿外务部长的话当回事。
通力合作是需要通力合作，但怎么个合作法，这其中自然大有讲究。
就比如说现在，西列昂掌握了地球与墨云帝国之间将有虫洞连接的讯息，第一时间不是向全球通报，而是先过来中国争取和墨云帝国的合作。
管理处也是一样，“隧道”计划都到了尾声，才堪堪被西列昂的情报人员察觉，保密工作做得多详实不必多言。
谁也不清楚地球是否能度过此次危机，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危机过去，全球势力必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洗牌。
谁也不想当那个牌局结束后的输家。
外务部长自然看得出外交总长只是表面附和，但他也不以为意，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一句废话，尤其是结合他接下来要说的一件事后。
“既然谈好了，那我就来说一说，针对隧道计划下一批行动人员的一些安排。当然，主要是对贵国的行动部说的，我们这边已经去过好几次了，流程比较熟悉。”
“等等——”外交总长眉头一皱：“什么叫做‘隧道计划的下一批行动人员’？即便同样是送异能动物过去，我们这边也有自己的计划，恐怕不能与贵国同行。”
废话，他们之所以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单独和墨云帝国合作吗？如果是为了蹭这个隧道计划，他们早在发现的时候就该活捉隧道计划的执行人员，以此威胁管理处的人，可谈判的地方就多多了。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墨云帝国疆域辽阔，完全不必和管理处抢，也免得受掣肘，这才千里迢迢过来谈判的。
外务部长听到质问，脸色一点没变，眼底反而有种“你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的嘉许，声音极为柔和：“哦……可能您这边还不知道，异能动物之间也是有等级划分的，目前等级最高的一头，比较亲近管理处的一名行动部成员。没有那头的应许，您这边想要过虫洞，恐怕有些困难。”
管理处休息室。
“什么？上层研究出的那个针对异能者和α能量的新型武器，是三一？”
唐饮满脸错愕。
“准确地说，是异变初生时，第一批上岸的荧光水母。”研究所的小卫再一次从电脑空隙中探出头，严肃解释道，“是因为那群荧光水母的老大喜欢那头粉红章鱼，而那头粉红章鱼对沈先生有种异常的痴迷，所以等同于荧光水母的行动方向实际上掌握在沈先生手里。”
沈亦也很迷惑：“可是……那头章鱼只是喜欢我的气味，不一定听我的话；同理，那群荧光水母喜欢粉红章鱼，也不代表会无条件听它的话吧？”
“不不不，沈先生，您不知道，那群荧光水母飘出的绿雾，其实是一种求偶信息素！也就是说，她们的异能本身就是因为喜欢而存在，而且这种喜欢，是具有唯一性的。因为一旦不喜欢或者改换对象，异能形态也必须发生改变。而对于因异能有了灵智的动物来说，改变异能形态相当于换脑子，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可能的！”
研究员的话说得有些绕，但沈亦听明白了……这不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恋爱脑吗？
研究员显然还没有从发现这种独特而浪漫的异能形态的兴奋中抽离出来，迫不及待接着道：“至于您担心的粉红章鱼不听话的问题，那就更是多虑了！那头粉红章鱼曾经无私切下一截触手供我们研究——当然，是以您的名义提出的要求，当时您说让粉红章鱼配合我们，它很听话——那截触手，明明已经离开了本体，但依然会在听到您声音的时候产生本能反应，在彻底解剖那截触手之后，我们发现，那头章鱼的异能原来不是躯体巨大化——而是吞噬α能量！”
“吞噬α能量？”沈亦也不由得惊愕。
“是的，我们也曾因此无比激动，但可惜的是，即便是以粉红章鱼的体量，对目前无度蔓延的α能量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所以它最大的用处还是牵制荧光水母……不说这个了，可能正是由于它的异能过于特殊，在所有异能动物里拥有绝对的统治力，所以它对同样拥有异能血脉的人格外……”
“亲近？”唐饮插了句话。
“敬仰。”研究员说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词。
“不是？这中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它自己在异能动物里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去、去‘敬仰’别的系统里同样处境的存在？”唐饮大为不解。
研究员没有呵斥唐饮，反而认真道：“让我们换个思路，异能动物的异能从何而来？”
“α能量？”唐饮都有些不敢确定了。
“对，就是α能量！”研究员说道，“它虽然异能是吞噬α能量，但归根结底，是α能量使它拥有了灵智和异能，所以它崇拜、甚至是敬仰α能量，有毛病吗？”
“……没毛病。”唐饮只能这样说。
“所以，对于被α能量格外青睐的沈先生，对方产生了超出常理的敬畏和依赖，合理吗？”研究员问。
“合理……”唐饮说到一半，瞪大了眼睛，“等等，三一怎么就被α能量格外青睐了？他的血脉确实特殊，但那是因为礼品店！”
“啪”！研究员打了个响指。
唐饮：“？”
研究员眼神越发狂热：“这涉及到我们同步进行的另一项研究——我们怀疑，α能量、礼品店血脉，拥有同一个起源！”
“礼品店的宣传标语是什么？‘只要你的愿望足够强烈，就能推开那扇门’，α能量有什么作用？使人的情绪更极端！使天气更极端！使动植物的特性更极端！所谓异能，所谓血脉，都是极端作用下的副产物！”
礼品店将人分为十二个特性，根据特性赐予血脉异能；α能量倒是不给异能动物划分特性，却也是根据它们作为动物时的喜好激发异能，比如荧光水母早就喜欢粉红章鱼，有异能后直接将喜欢具体化；粉红章鱼还没法上岸时就是个大饭桶，有异能后直接可以吞噬吃不完的α能量。
“沈先生作为礼品店的特殊客人，粉红章鱼不单单是喜欢他，还会以他的意志为意志，以他的喜好为喜好，商小先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研究员自信道。
“等等？你说什么？商什么？”沈亦眉心微蹙，缓缓抬起头。
研究员的表情一时凝固，瞬间住嘴。
不只是他，休息室过来通知好消息的研究员有一个算一个，突然一下子忙了起来，看平板、看电脑、看礼品店手环，就是不看沈亦。
沈亦很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商什么？”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那个说漏嘴的研究员被同伴狠狠捅了一下——
沈亦可是研究所指定的秘密武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呀！
研究员狠狠闭了闭眼，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尽量淡定道：“因为您不在，所以目前我们和粉红章鱼联系都是通过商小先生，粉红章鱼目前也比较听他的话。”
“哦，具体怎么联系呢？”沈亦接着道。
研究员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到自己话里的重点，终究是没躲过去：“就……手环……”
他抬起头，见沈亦还看着自己，狠了狠心，语速快得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加：“他在墨云帝国那边和粉红章鱼在一起通过礼品店手环和我们联系。”
几个研究员顿时大惊，没想到对方这破嘴什么都敢说，连忙朝他使眼色。
研究员也委屈：你们根本不知道沈亦的眼神多可怕！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在他面前撒谎或者隐瞒事实简直是自取其辱好吗！
他说完，也知道自己爆了个大雷，紧紧闭上嘴，连呼吸声都轻了。
毫无疑问，让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孩子独自前往危机四伏的陌生国度——即便那个孩子是礼品店客人——是一个极为不负责任的决定。
更何况那个孩子才刚成为礼品店客人没多久，一个月不到。
孩子自己都知道这是一场巨大的冒险，所以他根本不敢通知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监护人兼实权大家长。
还让管理处上上下下替他保密。
管理处别说保密了，在调查完了商家情况之后，他们根本就不敢派商栎过去。
但架不住“秘密武器”的诱惑，时间就是生命，沈亦暂时去了礼品世界，墨云帝国那边的异能动物总要有人管的——之前他们不知道有人能管，现在知道了怎么可能忍得住——在再三考虑、布置了铜墙铁壁般的保护措施之后，还是让商栎过去了。
现在墨云帝国那边的异能动物暗地里已经完全成了管理处分处，唯一的缺陷是很有可能下一秒成为星防队分队，端看沈亦回来后对管理处还剩几分感情（……）
沈亦听了研究员一长串不带标点符号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连小卫的键盘敲击声都压低了不少。
唐饮看懂了，一阵幸灾乐祸：“让你们雇佣童工！”
研究员们很想一平板电脑扔唐饮脑袋上，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过太久，似乎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沈亦平静道：“会议还有多久结束？”
“应该还要一会儿？”一个研究员小声说道，有些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小卫却是忽然挺直了脊背，再次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沈先生，如果您是要找千月处长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帮您联系，上个洗手间的时间还是有的。”
沈亦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小卫迅速联系了外务部长，外务部长此刻正好处在欣赏西列昂外交总长震惊表情的愉悦中，很快低头打了个消息。
上方根本没有插话余地的千月回低头，见外务部长给他发了个消息，顿时如释重负地敲了敲桌子，表情十分淡定：“各位应该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吧。”
西列昂此时也被外务部长抖出来的消息震惊了，正需要缓和情绪、确定情报真假，连忙看向防务部首席：“首席？”
首席点点头：“同意。”
于是两方纷纷放松了身体，该喝水的喝水、该解决个人问题的解决个人问题。
千月回则赶紧进了洗手间，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表情放空。
直到有人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三一？你怎么在这里？”千月回说完，看到洗手间的小便池，意识到自己在犯蠢，连忙补救道，“你不知道会议有多无聊，我全程都在那里发呆，根本插不上话。”
他感觉就是个吉祥物来着。
沈亦言简意赅：“洗手，出去。”
“我只是来坐一会儿，又没干什么……”千月回嘀咕着，还是去洗了手，又看了眼门外，一把抓住沈亦，闪身到了个隐蔽的地方。
“好了，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还得回去，让人看到我摸鱼不好。”
虽然是个吉祥物，但还是要有处长自觉的。
“希尔马伦。”沈亦喊了一声。
“来了！”希尔马伦无比兴奋。
千月回则一脸懵逼：“不是，什么？让他过来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擅长精神操纵！你要干什么？”
希尔马伦根本没管他，漆黑瞳孔顿时变成幽深漩涡，看向千月回的眼睛。
不到一秒钟时间，他收回了视线，千月回则是揉着太阳穴满脸迷茫：“不是……你翻我记忆做什么？”
希尔马伦没理他，看向沈亦：“三周前过去的，还是千月回提议的；由一个叫何文杰的人接待的，带去了耀月之城。”
听到“何文杰”三个字，千月回顿时知道了沈亦为的那件事，二话不说，转身就准备跑！
结果身后又是冷淡的一声：“希尔马伦。”
“来了！”兴奋的声音。
千月回迅速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对方却是嘻嘻一笑：“你不会真以为我的异能全靠眼睛触发吧？”
千月回一愣神。
就是这一瞬间，无边的痛苦瞬间袭来，死亡的恐惧、不被理解的孤独、被万人唾弃的绝望，无数的情绪，瞬间压垮了千月回。
“不要……”极微弱的声音。
短短几秒钟，千月回已是泪流满面。
沈亦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失焦的双眼对准了自己。
希尔马伦嘁了一声，不情不愿停了折磨。
千月回泪眼朦胧地看过来，声音沙哑干涩：“我……错了。”
他不该提议让商栎充当中间人，那是沈亦极为看重的人，他如果还想要沈亦的支持，当初就不该让商栎去冒险。
沈亦摇头：“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千月回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既然自认无为派，就不要插手现实，只是在礼品世界装模作样有什么用？你不用礼品店的力量，但礼品店的力量让你走到了高处，走到了可以被人看见的地方，那你的一言一行，就注定会对他人造成影响，不可能无为。”沈亦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第一错，在于自己根本不是无为派，却在不合适的地方主张无为——比如明知道何文杰与我有仇，却坚持将人交到了他手上。”
整个墨云帝国与隧道计划有关的人，只要知道了商栎和他的关系，都不会同意让商栎过去。
因为和隧道计划有关的人，基本都是西蒙领主的人，西蒙清楚知道墨云帝国情况有多凶险，他当时甚至连地球的任务者都拒绝，因为担心地球这边有人趁虚而入。
危险到这个地步的墨云帝国，西蒙领主是不可能让沈亦的弟弟过去的，他担心自己护不住，商栎在混乱中出差错。
但这个所有人里面，不包括何文杰。
因为何文杰经历过之前的耀月之城事件，他对沈亦的感官很复杂，在感情上没有西蒙领主深刻，却比西蒙领主更期待沈亦的到来；在信任度上没有西蒙领主深厚，却比西蒙领主更相信沈亦能帮墨云帝国度过这次危机。
所以比起西蒙领主，他反而更能接受商栎，因为他想见到沈亦，且相信沈亦的弟弟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所以真的会接人过来。
千月回算准了这一点，所以第一个找上的人就是何文杰，他心里有犹豫，但说服自己，这是难得的机会，商栎自己也同意了。
——也正是因为商栎同意过去、商家人权衡之后也同意他过去，所以千月回的提议才能得到管理处乃至安全局的认可，真正将人送过去。
他在该无为的时候提议，在该悬崖勒马的时候任由事情向深渊滑落。
千月回一怔，避开了沈亦的眼睛。
沈亦将他侧开的头重新掰回来：“第二错则在于，你以为我最多教训你一顿，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千月回浑身一颤，猛地看向沈亦：“不……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管理处没有保护好我的弟弟，我为什么还要为它工作？”沈亦目光冷漠，“我在哪边都能活，粉红章鱼会听我的话，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沈亦，你这是叛国！”千月回连“三一”都不喊了，语气愤怒。
“你让商栎传送到墨云帝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个什么感受？”沈亦语气沉郁。
千月回被沈亦掐着下巴，目光直直对着沈亦的眸子，那双浅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休息大厅奢华的水晶灯，却没有一点温度。
他顿时熄了火，语气和缓下来：“商栎不会有事的，我们派了很多人保护他。三一，别冲动，这样，我和他现在联系！你没有他的手环通讯是吗？我有！”
他迅速联系了商栎，虚拟电子屏弹出聊天界面，他连忙发了消息过去：“商栎，你那边怎么样？”
不出片刻，商栎的消息传过来：“很好啊！何叔叔带我在动物园逛了一圈，这里的动物真的好有趣！”
“你看！商栎好好的！”他急急抬高手，虚拟电子屏也跟着抬起。
沈亦只看了一眼，淡道：“字幕是反的，我看不清。”
千月回顿时道：“那你放开我，我转过来给你看！”
希尔马伦看了沈亦一眼，他看过沈亦的记忆，这个人，当初不就是反着看字幕才发现礼品店的存在吗？怎么这会儿就看不清了？
沈亦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淡漠道：“你看，同样的错误你又犯了一遍。”
他说过，这件事不是这样就过去了。
千月回快要崩溃，看向沈亦：“你难道真的要让异能动物倒向墨云帝国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食异人也会来到地球的！”
“等它来了再说。”沈亦淡淡道。
千月回刚要说什么，沈亦居然松开了手。
千月回顿时一阵惶恐，连忙抓住沈亦的手：“你说清楚！你真的要让异能动物变成墨云帝国的吗？”
沈亦眉头一皱，反手一扭，避开他的手：“你该回去了。”
千月回根本不敢走，他还要再度抓向沈亦，却被身后人拍了拍肩膀：“处长，您该回会议厅了。”
“不，等等！”千月回皱眉避开，再抬起头时，却不见了沈亦踪影，顿时瞳孔紧缩。
“处长？”秘书疑惑地看过去。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千月回顾不得那么多了，甩开了秘书的手，迅速往办公室跑去，一边跑一边打开手环，往里面输入信息。
他得赶紧跟谢局长说一声，沈亦那个性格，还真干得出来那种事！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另一边，希尔马伦看着从容走进休息室的沈亦，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会让粉红章鱼倒戈吗？”
以他看到的记忆来看，沈亦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很满意自己的生活，也不喜欢变化，不太可能干出叛国这种事。
沈亦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了？”
“我看的又不是现在的记忆。”希尔马伦为自己辩驳。
星际监狱那一次精神世界接驳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看到沈亦的记忆。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像是被欺负了第一时间私底下逞凶斗狠的人吗？”
希尔马伦：“不像。”
沈亦刚准备说些什么，希尔马伦接着道：“你不像是会被欺负的人。”
沈亦：“……”
“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尔马伦那能挑起两星球战争的脑瓜子还是好使的，“你早就告状到安全局那边去了。”
以沈亦的性格，他哪里会等到千月回从会议厅出来，直接当场就对话安全局了。
“那你刚刚还那样吓他？”希尔马伦问。
“我没吓他。”沈亦重新打开了那个反复羞辱他的游戏，声音淡定。
希尔马伦：“？”
办公室里，千月回看着谢局长的回信，手指一抖，虚拟屏当即熄灭。
谢局长说，沈亦已经通过手环和西蒙领主沟通过，以目前转移过去的异能动物控制权换商栎的绝对安全，要求星防队将商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甚至超过外星人入侵的安全等级。
西蒙领主同意了。
沈亦……真的没放过管理处。
休息室里，希尔马伦也是用了两秒钟才想明白：“所以……你和安全局早就商量好了？把这部分异能动物给出去，和墨云帝国做了交易？我想想……这交易，应该是墨云帝国对外合作中，中国的绝对领导地位。”
沈亦手指懒懒划过游戏屏幕，靠在了沙发上：“脑子转得蛮快的嘛。”
“等等……”希尔马伦很快想起来，“你是在会议休息期间和安全局商量的，所以如果千月回当时回到了会议厅，刚好能听到安全局的决定，外交部长在会议上肯定会着重强调这次合作管理处的绝对领导地位。”
沈亦滑着屏幕，从鼻腔里“嗯哼”了一下。
希尔马伦同情道：“但他跑了。”
虽然他们趁千月回不注意走了，但希尔马伦的精神力还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的，清晰听到他和秘书的对话。
“他现在肯定很自责。”希尔马伦代入了一下，觉得沈亦的精神攻击完全不亚于他。
沈亦理都没理他，打游戏打得欢乐极了。
第194章现实
两个小时过去，会议终于结束。
行动部长的秘书敲门走了进来，看向休息室内的沈亦等人，下达了来自管理处的命令：“下一次隧道计划，我们的人将会在墨云帝国停留一段时间，帮助其清理入侵者，直到两界虫洞开启，你们有三天的时间提交名单。”
唐饮抬了抬手，秘书朝他看过去。
“西列昂的人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挺好奇会议结果的。
秘书文静的脸上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西列昂的行动部会和我们一起行动，指挥权在我们手里。”
唐饮顿时放松下来，他还真怕到时候还要和西列昂的人磨合，指挥权争过来就好说了。
“好的，我们会尽快递交名单的。”
秘书点了点头，离开了休息室。
沈亦放下手机，环视了一圈，问道：“有谁不想去，举个手。”
休息室里没有动静。
沈亦于是点头道：“那好，我将名单提交上去，你们去之前安排好家里的事情。”
虽说距离虫洞成型时间应该不远了，但中间不能回来，自然还是得做好准备。
更何况，沈亦怀疑，虫洞成型后，他们也没时间和家里人道别。
因为那时候，他们就该面对食异人了。
几人纷纷应下，事实上，除了白树和黑天使外，剩下的几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交代的。
唐饮孤儿院出身；隐更惨，直接孤儿出身，因为怕妹妹受欺负，连孤儿院都没进，小小年纪四处打工，如果不是后来被富豪看中当了打手，只怕后来真成了“杀手”。
众人在休息室里呆了一会儿，很快各自回去，沈亦则带着希尔马伦回到了之前的别墅。
许晶、程静水和科特都在这里。
“我听说了，你们准备去别的地方玩儿了，带上我！”程静水第一个窜出来。
沈亦没理他，脱了外套交给谢惊雨后，嘱咐他点一顿外卖就走进了浴室。
在管理处呆了两天，只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甚至感觉前天不小心淋的雨还残留在身上。
程静水不敢打扰沈亦，跑到希尔马伦面前：“出任务好玩吗？”
他那天被管理处的姐姐们收拾了一顿之后，就再没敢出现在她们面前，也不知道希尔马伦他们的情况。
希尔马伦瞥了他一眼，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圈，动作优雅地弹在了脖子上的电击环上。
一秒、两秒、三秒。
电击环没有任何反应。
程静水瞪大了眼睛，惊呼：“你的权限提高了！”
弹指别看力度不大，但落在电击环上，已经足够其判定佩戴者有反抗意图，实施电击。
但希尔马伦的电击环却没有丝毫反应，这说明电击环的承受阈值比之前高，这只能是沈亦提高了希尔马伦的权限。
许晶和科特立马看了过来。
希尔马伦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三人一盯，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故作平淡道：“也没多高，不到20%。”
“百分之二十你还要什么自行车？”程静水才在地球没待几天，已经学会了不少中国的网络流行语，当即嫉妒出声。
他看了眼紧闭的浴室，深吸一口气，当场就想冲过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你想去哪儿？”
谢惊雨声音微凉。
“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说两句话！”程静水挣扎了两下，没成功，只好妥协道。
“好好待在这儿。”谢惊雨一边听手机里播放的骑手到达时间，一边按住程静水。
他自己都被拦在门外，怎么可能让程静水跑到门边大呼小叫。
谢惊雨想着，明明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朝浴室抬了抬头。
嗯……可惜。
水声太大了，什么也听不到。
谢惊雨脸上露出一抹憾色。
“你就是嫉妒！”程静水脑子没有希尔马伦灵活，眼神却不错，一下抓住了谢惊雨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语气愤愤。
“外卖到了，去拿。”谢惊雨不理他，收回手，坐回了沙发上。
程静水一脸不忿地去了门口。
而这时，谢惊雨的手机才传来姗姗来迟的电话铃声。
他顺手按灭，后背靠在沙发上。
浴室门重新打开，沈亦换了身家居服，宽松的T恤下，白皙锁骨透着淡淡的粉，头发还有些滴水，他随手擦了两下就懒得弄了，走到了餐桌前。
程静水第一时间跑过来，殷勤地将外卖拿出摆好，语气谄媚：“您看您还需要什么，我来帮您拿。”
沈亦瞥了他一眼，伸出手。
程静水一脸懵逼：“什么？”
“手机。”沈亦说。
程静水眨了眨眼睛：“您的手机好像在谢惊雨那里，要我帮您拿过来吗？”
沈亦伸出的手没动，语气淡淡：“你自己的手机，拿来。”
“我没有手机。”程静水解释。
沈亦终于抬起眼睛，茶灰色眸子透出一丝不耐烦：“你还要继续说废话吗？”
程静水看着他，沈亦却已经移开了目光，右手接过了谢惊雨递过来的筷子，左手依旧是刚刚的姿势，催促般晃了一下。
两秒钟之后，那只手上多了一只粉色外壳的手机，上面还粘着一只白色的快乐小猪。
程静水低下头：“那是管理处小姐姐的东西，你不要弄坏了。”
沈亦“呵”了一声，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已经开始滑开了屏幕。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锁，或者说设置了但被程静水解开了，一滑就开。
修长的手指点了几下，很快找到了一个漆黑为底、绘着白色“M”的软件图标，点了进去。
程静水面如死灰。
软件并不复杂，只有四个分格，其中一个格子上写着“音频”，沈亦点了进去，就看到了一长串的监听录音。
最近的一条是“1月31日会议录音”。
沈亦没有点开，而是回到了之前的页面，当着程静水的面，点开了“实时”那一格。
“……三天后，行动部的大部分人都会去另一边，那时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带着一点沙哑和阴郁，语气镇定。
谢惊雨不由得侧过头去，诧异道：“塞利斯？他还清醒着？”
两天前，他们刚把魔镜和海神组织的人抓回管理处，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毋庸置疑的严密监。禁，谁知听语气他们甚至还保有礼品店客人的身份？
“监牢都带你去，看来你在管理处混得确实不错。”沈亦点评道。
这声音毫无疑问来自管理处的牢房，程静水能在那里留下监听装置，显然是被管理处的人带去的。
他一个攻击方向的异能，管理处如果想对犯人脑子动手，也用不着他，会把别人脑子弄坏，唯一的可能是被私下带去参观过。
程静水笑得勉强：“我没进去，东西是黏在对方衣服上带进去的。”
沈亦抬头看了他一眼。
程静水重新低下头：“管理处的牢房那里还是挺严格的。”他根本进不去。
沈亦重新滑动手机，除了监牢、会议室、休息室、洗手间外，这里竟然还有行动部任务车、处长办公室、行动部第一大队训练室这种地方。
这说明除了管理处，程静水甚至将他的监听器散播到了管理处工作人员的私人空间里，就差塞进人家卧室了。
沈亦大致看了看，又回到了刚刚的监牢音频那里，边吃饭边听里面的人策划怎么在三天后干翻管理处、挟持管理处高层、扩大组织影响力。
别说，还挺下饭的。
程静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直到沈亦最后一口饭吃完，才小心翼翼道：“要不，这手机送你了？”
沈亦似笑非笑看过来：“不是别人的东西么？”
“大不了我再和她睡一觉。”程静水非常坦然。
眼下这个手机就是对方和他睡了一觉之后送给他的，对方本来想给新的，但是程静水怕新手机自己不会用，所以要了这个旧的，连带着手机壳都没换——他也不会换。
“不用了，我又没有精神力。”沈亦将手机塞进他手里，没顾及对方又变了一变的脸色，起身道，“三天后，你们和我一起去墨云帝国。”
“管理处不用管吗？”程静水诧异道。
刚刚的音频说明三天后，管理处监牢里那些人也准备做个大动作。
他本来以为沈亦准备让他们镇压了那些人再去墨云帝国，所以才没有在听完录音的第一时间给管理处发消息。
现在看来，沈亦竟是完全不管这件事？
“管理处有自己的想法。”沈亦不置可否。
他之所以要程静水的手机，只是想警告他一下而已，让他私底下别太放肆。
至于管理处那些监听设备，反正他听了也干不了什么，沈亦懒得管。
并且他相信管理处的人不是傻子，不可能白白留着塞利斯他们的客人身份什么也不做，所以他也不会过问。
他真正需要担心的，只有虫洞联通后，地球能不能抵挡住食异人的冲击。
而这取决于隧道计划的成功与否，好在三天后，他就能看到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