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当初那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如今不但瘸了一条腿，嗓子更是粗哑至极，如同八十岁的老妪。
“哼，两个低贱的下等人！”
宋昱珩傲慢的用脚踢过来一个沾满脚印的虎头鞋。
“这样粗制的针脚，也只有你这种下等人才做的出来！还敢拿到本殿下面前来，真是丢人现眼！”
“父皇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愿意接你回宫，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罢便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回去后通过琳琅的描述我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自从我走后，宫里便不准出现任何关于我的东西。
就连曾经我为宋昱珩一针一线绣的衣裳也全都被烧了个干净。
除了这只虎头鞋，是琳琅悄悄藏起来才得以留下。
看着这只被踩的面目全非的虎头鞋，我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在我怀中软乎乎的婴孩。
那个时候我生怕自己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便不知疲倦的替他裁衣纳鞋，总想着能多留点东西给他也好。
长大一点后的珩儿也总爱穿着我做的衣服鞋子跑来跑去，逢人都要炫耀一下。
“这可是我阿娘亲手为我做的鞋子，可漂亮了！”
其实我并不擅女红，做出来的东西只能算勉强能看。
但那时候在他眼中，我给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可如今不过才三年，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珩儿似乎早已经消失不见。
可我也明白，这一切都与白绾绾和宋裴宥脱不了干系。
就连琳琅的这条腿也是宋裴宥亲口命人打断的。???
当年，我为琳琅和她心爱的人赐婚，两人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自从我离宫，原本幸福的家庭彻底破裂。
琳琅的夫君是御前侍卫，却因在珩儿面前提了一嘴我这个生母，就被白绾绾命人打死。
琳琅想要到御前鸣不平，也被白绾绾命人提前灌了哑药。
事后又恶人先告状，声称是他们冲撞了她。
宋裴宥自然不能容忍，便命人对她实施杖刑，这条腿也因此落下了残疾。
虽然后来经过调养，她的嗓子没有完全失声，却也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
就连她的女儿也连带遭了殃，在宫中处处被排挤，脏活累活全丢给娘俩干。
3
当我见到琳琅女儿的那一刻，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六岁大点的孩子，双手却布满了老茧，本该天真烂漫的眼睛里只有畏惧。
女孩儿名叫夭夭，比宋昱珩还要小两岁。
夭夭很懂事，琳琅卧病在床的时候都是她踩着小板凳亲自照顾的。???
小小年纪却总想着替母亲分担，在外面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生怕给母亲招来祸端。
夭夭从生下来开始也是跟着宋昱珩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对她的感情不比珩儿少多少。
更何况她们都是被我连累的，我更不可能放任不管。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到宋裴宥。
对于我想要将琳琅调回我身边的事他很快就答应了。
可对于我想要收养夭夭，并让她在上书房听夫子授课他却犹豫了。
“阿璃，她毕竟只是婢女所生，若你喜欢孩子，我们还可以有……”
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屈膝行礼。
“求皇上成全。”
我的疏离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觉得拂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直接答应下来。
“你若不愿，朕也不会强人所难！”
夭夭顺利进了上书房听课。
可不过才去第一天上书房那边就递了消息过来。
宋昱珩和夭夭打起来了！
当我匆匆赶到时，夭夭正闭着眼睛被宋昱珩按在地上打。
旁边的下人也没人敢拦这位小祖宗。
我的怒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上前一把拉开宋昱珩，随后心疼的将夭夭抱了起来。
抱起来才发现她的小脸已经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可仍旧死死护着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
看见这一幕，我更是心中酸涩。
这枚平安符是我亲手做了送给她的礼物，里面还放着一颗我从千珏山带出来的避毒珠。
想不到她竟看的这般重要。
被推开的宋昱珩气的大声喊着。
“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给这个贱种！”
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后，我的巴掌就重重的落在他脸上。
“闭嘴！”
被打了一巴掌的宋昱珩难以置信的捂住脸，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竟然打我？！为了这么个贱种打我！”
“她曾经也是你的妹妹！”
夭夭刚出生的时候宋昱珩对她也是爱不释手。
每天都吵着闹着要去看妹妹。
后来两人都长大点后更是形影不离。
那个时候他眼中没有尊卑之分，他只知道他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
他会送她礼物，会带她一起放风筝，捉蝴蝶……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她才不是我妹妹！”
他的声音更加尖锐。
“我是太子，她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跟她娘一样身份卑贱！”
“我的东西就算是烧了，也绝不给她！”
我心如刀绞，失望的闭了闭眼睛。
“你的东西早就烧光了，这是我送给她的。”
千珏山这三年让我的针线活越发不精，也只记得这一种平安符的样式。
我本以为宋昱珩早已经忘了五岁之前的事，却不想他竟还记得我曾送给过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他刚准备说什么，白绾绾终于大张旗鼓的赶来。
看见宋昱珩脸上的巴掌印，她心疼的指责。
“姐姐，珩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下此狠手呢！”
“我才不是她的儿子！”
宋昱珩恶狠狠的盯着我，眼神里夹杂着不知名的委屈。
“我的阿娘才不会这么对我，而且也不是她这样的丑八怪！”
他转头扑进白绾绾怀中。
“我是母后和父皇的儿子。”
白绾绾眼中闪过得意。
“早就听皇上说姐姐认了一个宫女的孩子当女儿，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只可惜……”
她的目光落在夭夭身上，表情意味深长。
她的这个眼神让我回宫后仍旧隐隐不安，特地嘱咐琳琅这段时间多注意一点坤宁宫那边的动静。
就怕白绾绾背地里对夭夭下手。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与往常一样的早上，琳琅久久没有出现。
我连头发都顾不得梳就带着宫人开始满宫上下的找。
最后却在水井中看见她已经泡的发白的尸体。
那一刻，我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
我什么都顾不得，疯了般冲到坤宁宫，双手死死掐住白绾绾的脖子。
“白绾绾，你该死！”
眼看着白绾绾就快要被我掐死，宋裴宥用力将我推开。
我被推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的磕在桌角上，钻心的疼。
昏死之前我看到宋裴宥心疼的安慰着受惊的白绾绾，转头看向我的目光仿佛淬了冰一样冷。
等再醒来时，屋内安静的可怕。
昏黄的烛火跳跃着，宋裴宥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为白绾绾报仇，却没想到他连我的命都想要。
“阿璃，绾绾生病了。”
“你在千珏山待了六年，早已经百毒不侵，你的血就是最好的良药，如今只有你能救她。”
“阿璃，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主动握住我的手，低声下气的哀求。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呼吸不过来。
原来这些年我所受的苦，如今竟成了救白绾绾的良药。
“如果我不答应呢？”
“阿璃！”
他握着我的手突然加重力道。
“我知道你容不下绾绾，可她心地善良，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你离开的这三年，她更是待珩儿视如己出，从未有怨言，这本就是你欠她的。”
“再说了，珩儿如今也离不开她，你也不希望珩儿恨你的，对吧？”
或许是为了应证他的话，宋昱珩突然推开门跑了进来。
“父皇你为什么要同她商量，这本就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突然发疯伤害了母后，母后也不会突发旧疾卧床不起。”
“为了一个本就该死的贱婢差点害死母后，别说只是要点她的血救命，就算是让她偿命也是应该的！”
“宋昱珩！出去！”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脸色越来越白，宋裴宥厉声呵斥了宋昱珩。
可宋昱珩这几年早就被宠坏了，哪里会乖乖听话。
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管，我又没说错！”
“我要我的母后！我不能没有她！”
他一边哭一边指着我。
“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你！”
看着面前这个不断咒我死的孩子，我的呼吸都开始疼。
我突然有些累了。
于是在周围刺耳的声音中，我唤醒了那个消失许久的系统。
“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