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看着有点厌世模样的年轻女孩。

她戴着一副耳机，眼睛眨也不眨，对着他又接连开枪。

女孩身后，那个白头发的青年双手插在兜里，冷眼旁观。

——那女孩难道有什么特殊？

魏可期这样想着，瞳孔再次发生变化。

接着他轻易躲开了女孩的射击，朝旁边的岔路扑了过去。

下一个还是讨厌的迷宫，但没有关系，他能一条条排除错误的分支——

一路走到东边的门，拉开把手，下一个房间通向的是……

一张巨大的分支网在魏可期的人生里铺开，仿佛过去了无数个世纪，但在现实世界中也不过只是一瞬。

接着那些通往错误答案的分支一条条熄灭。

正确的分支以自身为节点，又继续延伸下去。

有的中途就灰了下去，但没有关系，只是排除了一个会导致死亡的错误选项。

那些节点越铺越多，越来越长，就像永无休止在泥土里生长的真菌，直到一个触须触碰到了唯一正确的答案。

所有分支的触须迅速倒退，无数个画面和人脸在魏可期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回退到那个握着门把手的男人身上。

只是一瞬间。

魏可期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再管那个未在后续的推演中出现的半吊子女孩，离开了房间。

就在他关上门的瞬间。

夏晓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哑尖叫，猛地蹲下身子，捂住了耳机外壳。

就在刚才，无数声音透过耳机，传入她耳中。

所有声音都仿佛来自不同的时空，有长有短，全部压缩在短短的一瞬，涌入她的大脑。

夏晓心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顺着耳机海绵的缝隙流了下来。

昏沉间，她感觉到有人把她轻轻扶了起来。耳朵的剧痛也逐渐缓解，只有大脑针扎一般疼痛。

她没有从那疼痛中抽离，而是反复分辨着刚才那些声音，接着缓缓伸出双手。

“右……北……左二……右……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耳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黎清已经处理干净了她双耳中的鲜血。

她一把抓住黎清的胳膊，然后松手焦急比划：“我知道他预知未来的真相了，我也看到终点的位置了！方向是北，北，西……”

夏晓心比了六个方向。

在她传达信息的同时，魏可期预计的逃跑路线已经勾勒在黎清脑中的地图上。

他按了一下夏晓心兀自着急挥舞的手臂，平静道：“（12，12）房的东门，距离他预计离开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不用着急。做得很好，先休息一下吧。”

夏晓心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听到黎清的心声。

在黎清找到她前，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

后来二人会合，黎清也只吩咐她尽管朝着魏可期开枪。

他心中只有一个计划，或者说仅仅是一个没有后续的指令——

——把夏晓心带到魏可期面前，按照正常反应对魏可期发起攻击。

直到现在夏晓心才知道，黎清给自己写了一个记忆锁，让他在进入第10层后清空所有的计划，唯独执行早就设定的指令。

直到现在，那个锁终于失效，夏晓心才得以听见他的全部想法。

她缓了一会儿，继续：“看来你的推测成功了。

“魏可期‘预测未来’的原理，就是根据他发动技能那一刻的所有信息，推演未来的每一个分支。”

黎清“唔”了一声，明白了她说的意思。

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点。

“假设这是魏可期面临选择的节点。他在这个节点发动能力，那么……”

他往下画了一条线段，又以线段的另外一个端点分出两条分支。

“在这个推演中，他仍然可以在下一个节点中再次发动能力，进入更次一级的分支，直到看到他想要的结果。”

夏晓心点点头，补充：“如果他在某一分支死亡……”

她擦除了黎清最新延伸出去的一个孤零零的线段。

“……那么他就会自动回到最近那个发动能力的节点。

“而我听到内容时，他已经完成了‘发动能力、得出结果’的过程，所以不会对他的结果造成干扰。”

她又心有余悸地看了黎清一眼，不知道他事先猜到了多少。

幸好这个人是她的队友。

夏晓心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回忆从魏可期那里得到的信息。

“其实对于魏可期来说，预测未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过了那段未来的所有时间了吧……无数个平行时空里会发生的事情，对现实世界中的他只是一个瞬间……真难想象这种存在方式。”

黎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总觉得有些可悲。”

夏晓心一怔，随后笑了一下：“也是呢。”

她活动了一下头颅，拿回耳机：“我现在好多了，下一层也可以用这个方法离开——”

“不。”黎清摇摇头。

他看了一眼系统后台的进度：

【金手指回收程序运行中（49100）……】

“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一层。”

然后他的目光又在夏晓心那个被血染红的新耳机上逗留片刻。

“……而且下一层的房间数量是1024个。数学上只是翻倍而已，但增加的可能却远不是乘二这么简单。

“直接点说，这不是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信息量。”

现在魏可期只“预测”了接下来6个房间的事情，就已经让她的耳朵差点报废。

夏晓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再提。

黎清看她脸色好了一些，便站起身。

“走吧，”他说，“还有一段快速旅行，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