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孤逸握住他手,像是怕001变卦,把贺凉水也送走。
林响怔了须臾,难以接受,“凭什么?他也是外来人,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001机械重复:“他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不需要回去。林响先生,请做好传送准备——十、九……”
倒计时开始,林响泪水潸然,望着楚孤逸,嘴唇嗫嚅,却是再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三、二……”
“谢谢你创造了我。”楚孤逸在最后一秒说。
林响愣住了,而后缓缓地软倒下去。
楚孤逸看着地上的躯壳,平静地问:“他回去了?”
001双瞳闪过一串代码,“已成功遣返穿越者编号1458,林响。确认。”
贺凉水心下唏嘘,其实他还有很多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但似乎都不重要了。林响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的剧情,终归抵不过顺其自然。
楚孤逸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我跟楚孤逸……
楚孤逸:因为贺先生被我翻来覆去污污了,全身都是我的味道吧。
贺凉水:……我明明洗澡了!
第209章落幕
“林师兄他,还活着?”楚孤逸并起二指,试探林松烟脖颈的脉搏。
001道:“经过系统检测,林松烟的魂魄还在。”
楚孤逸收回手,目光复杂地望着地上的人,一时间还难以从林松烟被林响顶替的感觉中出来。
贺凉水何尝不是如此,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就要看他自己了。”001说,“这个世界往后,也要看你们自己。”
楚孤逸忽然问:“你们系统为什么存在?”
001愣了一下,给出解答:“人为什么存在,我们就为什么存在。”
没有人,就没有系统。
楚孤逸:“类似于神?”
001那张棺材脸难得展开一点笑颜,“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算什么,我喜欢人类,喜欢每个富有生机的世界。”
楚孤逸真诚道:“谢谢你们选择这个世界,把贺先生送到我身边。”
001:“三句不离道侣,果然是恋爱脑。”
“……”
“罢了,只要你觉得幸福,也就了却了这个世界的遗憾。原书的怨念也会消除。”001查看手上的平板电脑,“嗯,平衡了。”
贺凉水探头探脑,想去看001手上的平板,001却把平板收起,郑重道:“如无意外,以后我们应该见不到面了,祝二位幸福。”
贺凉水:“哎,你……”
“告辞。”001说走就走,白茫茫的雾迷了眼睛,眼前再次亮起时,仍是在天水宗祭坛下,青砖蓝天,雪延千里,山势巍峨。
朔风凛凛,各大仙门,天水宗弟子,尽皆在此。
贺凉水回过神,转目望去,林松烟软倒在地,就像凭空摔了一跤,便人事不省。
周遭的时间倏然流动起来——
段鸿急奔而来,奔到近前脚下生生顿住,他原本看着“林松烟”行将刺进贺凉水腰窝,本欲施以援手。
“……”他望着栽倒在地的林松烟,目露疑惑,他根本没看清林松烟是怎么倒下的。
众人一脸懵,刚才发生了什么?贺凉水与楚孤逸的位置,是不是一眨眼就变了?林松烟怎么躺在地上??
便是卓南晴,也没看出门道来。
楚孤逸对段鸿说:“林师兄没死。”
段鸿手一颤,提剑便砍。
楚孤逸一惊,阻止道:“大师兄这是做甚?”
“自然是杀他。”
“……我说的是林师兄没死,占据林师兄身体的人,已经走了。”
段鸿愕然,“你如何知道?”
楚孤逸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再详说。还请大师兄先带林师兄离开。”
段鸿当即收剑,弯腰打横抱起昏迷的林松烟,脚下却未动一步,他梭巡一圈,问:“他们呢?”
他们,指的自然是仙门。
楚孤逸冷酷一瞥众人,道:“除了徐平宽与子车良,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这已然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恩典。他从来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受尽迫害,还能一笑泯恩仇的人。
段鸿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下来,“五师弟。”
楚孤逸眼尾的幽蓝火焰消失,只剩眉心那道细细的天魔印记,他道:“到了今日,我已无可回头,也不愿回头。我还叫你一声大师兄,已是顾念往昔的同门情谊。”
段鸿道:“那毕竟是我们的师父,是你的长辈。”
若是当众弑师,无论缘由如何,有多深的深仇大恨,传出去总是有理说不清的。
贺凉水担心的也是这个,好不容易洗白了一回,要是杀了徐平宽,解气是解气了,名声可就坏了。
不值得。
“弟弟,要不……”贺凉水试着劝说,“再把徐掌门与子车掌门关一阵?”
哪怕关个十年八年,也比杀了要好。而且关起来会让这两人更痛苦。
在这令人心惊胆战的沉默中,徐平宽活似筛子成精,抖个不停。子车良倒是站得笔直,仿佛无论楚孤逸怎么处置他,都无惧无畏。
良久,楚孤逸下达了最后的处决:“我不杀他们。”
徐平宽骤然松了一口气,抹把冷汗,只要不死,便是关个十年八年,他也受得住,就当是闭关。况且,十年八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未必不会提前出来。
不料,楚孤逸冷冷瞧他一眼,又道:“但我要他们,自毁丹田。”
徐平宽惊怒地瞪大眼睛。众仙门哗然,谁人不知,修士若是丹田毁了,不光这一身修为尽散,恐怕此生无望仙途,只能庸碌度过属于凡人的一生。
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狠。
楚孤逸道:“我父亲最后被逼得自戕而亡,母亲郁结而死。你们自毁丹田,种种前尘过往,我一概不计,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恩怨两消,各不相犯。”
徐平宽两股颤颤,往后退了一大步,几乎站不住。
楚孤逸咄咄逼视,“是今日就以死谢罪,还是自毁丹田苟且活着,全凭两位掌门选择。”
段鸿出声:“五师弟……”
“除此之外,别无他路。”楚孤逸断然道,眼底决绝含悲,“退到这一步,已是我的极限。”
段鸿沉默下来。
“趁着我没有后悔之前,选吧。”楚孤逸垂眸,慢条斯理地用袖子轻轻擦拭将暝剑锋。
徐平宽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惨然笑道:“好,好……我便如你所愿!”
语罢,狠下心一掌拍向自己小腹,当即呕出一大口浓血来。“掌门!”青霄弟子纷纷搀住他。
楚孤逸眼也不抬道:“没碎。”
徐平宽血泪横流,为了苟活,只得发力又拍了自己一掌,发出悲怒的吼声:“楚孤逸你这个孽徒!我当年就该杀了你!”
楚孤逸不惊不动,贺凉水搭在他手上,无声安抚。
楚孤逸轻声道:“没事,他,他们,已经无法用任何方式伤害我了。”
他对徐平宽这个师父的心,早就寒了。他眼前的徐平宽,不过一具苍老的肉身。
徐平宽若此,南斗弟子看在眼里,无不悚然。安俊嗓音干涩:“师父?”
子车良长长呼出一口白气,道:“安俊,以后南斗,就交给你了。”
“……师父?!”
子车良拔剑横于颈前,沉声道:“小楚,这条命,是我欠你父亲,欠楚师兄的,我这就还给他!”
不是人人都像徐平宽,没有失去尊严也要活着,子车良做不到,他宁愿一死了之。
子车良腕部用力,一剑封喉——
安俊眼眶盈泪,出手想要阻止,却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把黑色铁剑,砰地击飞子车良手中的剑,高高抛到空中,又锵然摔在地上。
细雪纷飞,子车良颈部留有一道细细血线,渗出血珠,无碍性命。他怔怔地站着,望向楚孤逸。
将暝当空旋转一圈,回到楚孤逸手中,他道:“你要死,就到别处死,别脏了我的地,也别用我父亲的名义。”
“……小楚……”
“我父亲,从未怀疑你,怪过你,更不想要你的命。他不会在奈何桥畔等你,你去了也见不到他。你这一生,就在赎罪中活着吧。”
子车良踉跄后退,泪水潸然,“我连死,都不配吗?”
楚孤逸转过身,对朱长老道:“放了地牢里的人。”
朱长老根本没有过瘾,“真的就这么放了他们?”
“若他日有人来犯,自当严惩。”楚孤逸道,“别让全修真界觉得,我们欺负人。”
“……是。”朱长老只得应下,吩咐人去办。
仙门们走的走,也有留下的,天水宗魔君继位大典还在继续。这一历史时刻,三大仙门必须亲眼见证。
楚孤逸不再看任何人,他望向高高的九百多阶梯的祭坛,那里,才是天地间最为至高无上的地方。
登上之后,受众生敬畏,同时,也会成为很多势力的眼中钉。
楚孤逸一振袍袖,大步走了过去,贺凉水站在原地,望着他。
编钟奏响,楚孤逸在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回过身,伸出手,“贺先生,来。”
贺凉水愣了一下,征求地看向朱长老,朱长老只低头表示恭顺。贺凉水大着胆子往前走,把自己的手交给楚孤逸。
楚孤逸紧紧握住,眉眼含笑。
贺凉水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一同登上祭坛。
漫漫长阶,苍天细雪,钟声悠远,香火飞舞,仿若走进古老的神话。
楚孤逸带着贺凉水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往上走,道:“从今往后,无人能挡我的脚步。”
他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楚孤逸,可以还是从前的那个楚孤逸,也可以不是,看他心情,全凭喜好。善恶喜怒,只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别惹他。
贺凉水侧目望着楚孤逸俊美无俦的侧脸,他的弟弟这回才是真的长大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就算世上所有人都怕楚孤逸也没关系,他疼他。
祭司念过祝祷词,匍匐在地,祭坛之下,以朱长老萧特为首,天水宗弟子跪倒一片,右手触碰左胸心脏,齐声高呼:
“魔君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回声震荡整座天山。
如此壮观宏大的声势,贺凉水为之震颤,原来拥有权势是这样一种感觉。怪不得男人喜欢争权夺霸,这感觉,实在太爽了!
贺凉水真想喊一声“众爱卿平身”。
不料,众人又齐声拜道:“魔妃倾国倾城,万古长存!”
“倾国倾城,万古长存!”
贺凉水:“…………”
谁?谁是魔妃?该不会是他吧??
贺凉水现在就想从祭坛跳下去,要不了三天,他这男魔妃之名就会传遍全修真界。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以后的世界是夫夫俩的!
楚孤逸:爱妃。
贺凉水:=_=
第210章腻歪
大典过后,余下的仙门各自离去。
只有梅挽霜留了下来——准确地说,她已经不算是仙门中人。
天色渐晚,天水宗流水般的筵席,摆满整座起凤殿前,楚孤逸在高台之上象征性地喝了三杯,随即将余下的欢庆交给众弟子,与贺凉水一道离席。
天水宗灯火辉煌,几乎照亮小半个天山,如果此时有修士从天上飞过,定会以为这是遗落的天上仙宫。
夜间赏景别有一番趣味,贺凉水在席上也喝了三杯,不多,却不知这酒是用什么酿成,后劲大,人微醺,脸颊透红。
他歪歪扭扭地走,有楚孤逸拉着,才不至于走错了路,绊一跤。
晚风微寒,吹一会儿,贺凉水酒醒,望着楚孤逸笑:“人家都叫宗主,就你叫魔君。”
楚孤逸也笑,谁让他是天魔君的嫡亲孙子,“人家都叫夫人,你叫魔妃。”
贺凉水不高兴,“我不要叫魔妃,赶紧给我改了。”
“那就夫人?”
“楚孤逸,我是男人。”贺凉水义正辞严。
楚孤逸想了想,“魔先生?”
“那还不如叫摩登先生呢。”
“?”
贺凉水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身份代称,烦道:“算了,他们爱叫什么叫什么。”
楚孤逸问:“那我叫你爱妃行吗?”
“不行!”
“他们爱叫你什么叫什么,我就不能?”楚孤逸语气酸酸。
贺凉水:“那能一样吗?我跟他们隔着一层,我无所谓他们叫我什么,你叫我、叫我爱妃,是发骚!”
发骚的楚孤逸:“……”
贺凉水又说:“我受不了你发骚。”
楚孤逸懵了会儿说:“我不发……我不叫你爱妃就是,何必这么说我。”他自我怀疑,难道他真的骚吗?怎么会??
贺凉水见他面色讪讪,不忍地补充:“我是说闷骚,不是那种骚,是那种平常看上去很正经,不正经起来比谁都撩。”
楚孤逸勉强能理解,“贺先生不喜欢我这样?”
“胡说,你怎样我都喜欢。”
“那你为什么受不了?”
贺凉水亲身示范,捏住楚孤逸下巴,掐着嗓子温柔款款:“君上~我的小心肝儿宝贝蛋~你受得了吗?”
楚孤逸耳根一红,捉住贺凉水的手放在唇边,认真道:“受得了。还想听。”
“……”贺凉水完败。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恋爱脑弟弟对甜言蜜语的承受能力。
两人着实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小日子,贺凉水几乎从早到晚都在被“吃”,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眼看小樱桃越来越肿,要破皮,贺凉水嘶着气儿拢好衣服,暗骂,小狼崽子,专攻他弱点。
说来也是他自己不矜持,楚孤逸一撒娇,他就什么都抛之脑后了,由着楚孤逸十八般花样地折腾。
知道贺凉水爱吃人间的食物,一大早,楚孤逸亲自跑了一趟,进了寝宫,食盒里的早餐还热乎着。
贺凉水被勾起食欲,他向来好哄,这就忘了楚孤逸对他的欺负,满心满眼扑在了吃食上。
楚孤逸慢慢地喝一碗豆浆,看着贺凉水吃,说:“要不请几个厨子来天水宗,每天给贺先生做好吃的。”
贺凉水含着包子摇头,“不用,不用,偶尔吃一顿就好,我还要修仙呢。吃太胖了,飞不起来。”
楚孤逸弯起唇角,“贺先生怎样都好看。”
贺凉水白他一眼,“说的好听,若我腰粗如水桶,你肯定都不想抱我了……哎,这个可以啊,我吃胖点,你就能节制欲望了。”
“……”楚孤逸彻底放弃了招几个厨子的打算,现在这样挺好的。
楚孤逸转移话题:“贺先生想好要修仙了?”
贺凉水现在是空灵根,修啥都可以,唯一的区别就是修仙比较缓慢,修魔不出三五年就能打遍天水宗普通弟子。
贺凉水喝口豆浆,上唇沾了一圈奶胡子,“想好了,你仙魔共修,我修仙。修魔路子不正经,容易出岔子。哪天你要是出岔子,我还可以帮你一把。”
楚孤逸的天魔血脉与他自身融合得非常顺利,几乎感觉不到阻塞之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楚孤逸伸手抹去贺凉水嘴上的奶胡子,“贺先生谪仙一般的人,不修仙确实可惜了。”
贺凉水问:“那你还想回仙道吗?”
“大道自然,没有任何一条道是堵死的。”楚孤逸道,“于我而言,仙道魔道没什么区别。”
刚吃完早饭,朱长老掐准了时间,腆着老脸求见。
楚孤逸问:“何事?”
朱长老笑眯眯的:“君上,你歇息了这些时日,也该办正事了。”
“正事?”
朱长老跪地,郑重恳求:“请君上,攻打血魔宗。”
“为什么要攻打血魔宗?”楚孤逸不解。
朱长老义愤填膺:“血魔宗从很久以前就对天水宗虎视眈眈,若非这些年我们藏得好,早就被血皇天那厮掘墓三尺。君上当血魔宗最开始的基业是怎么来的?都是从天水宗掠取的!难道不应夺回来?”
当年天魔君自绝,天水宗四分五裂,血皇天的势力最大,他向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烧杀劫掠了天水宗,又一一铲除对手,这才有了炼魔境第一大宗的今天。
楚孤逸却道:“树倒猢狲散,那已是三百年前的事。我一继位就大兴兵事,恐怕有伤天水宗根基。”
朱长老:“君上请放心,天水宗养精蓄锐多年,这一仗,不说十足的把握,七八成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要死两三成的天水宗弟子,就为了那一点被血魔宗劫掠的财物?”
朱长老愣住了,“可是,可是血魔宗如此猖狂,终归是我天水宗的大患。”
楚孤逸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贺凉水给他扶正发冠,插上簪子。
朱长老等了会儿,不见楚孤逸开口,心下越发忐忑。从前,楚孤逸也内敛,但好歹性情耿直,不难猜出他的行为动机。
现在,谁都无法从楚孤逸沉静如水的面容上,琢磨出一丝他的心思。
半晌,楚孤逸方道:“若是血魔宗来犯,我自当全力应对,平日也要防范于未然。在海边讨生活的人,一生当中总会遇到几次海啸,难不成因为怕发海啸,就把海水掏空了?”
朱长老:“……”
“炼魔境如今鱼龙混杂,即便血魔宗倒了,还有下一个血魔宗。我天水宗撤离炼魔境太多年,那里早已不是我们的地盘,想在那里扎根,就得脱一层皮。”
朱长老眉宇凝肃,“是。”
楚孤逸又道:“如今仙门、天水宗,与血魔宗,算是三足鼎立,天水宗在两境交界处,不偏不倚,才是正道。无论是仙门还是血魔宗,有任何一个倒了,天水宗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修真界,还有安宁的日子吗?”
朱长老醍醐灌顶,“这才是君上放走仙门的原因?”
楚孤逸:“我只是不喜欢麻烦而已。”
“……君上深明大义,聪慧果决,真乃天魔君在世。”朱长老厚着脸皮拍马屁。
楚孤逸一挥手,让人下去,“别忘了我交代的事。”
朱长老看一眼贺凉水,顿时变得喜气洋洋:“君上请放心。”
贺凉水:“?”
贺凉水的头发又长了一点,能完整地扎一个丸子头。楚孤逸给他梳拢到头顶,抹上特制的药用发油,这样就能长得更快一些。
“听说梅夫人留下了,怎么也没见着她?”贺凉水问。
楚孤逸笑道:“贺先生这几日都在屋里,当然没见着她。”
“……”贺凉水这就站起来,活动筋骨,“你见着她了?”
“嗯。”
“说什么了?”
“关于我父亲的事。”楚孤逸不瞒贺凉水,娓娓道来。
当年,仙门围剿楚恒,在天山入魔大开杀戒,随后楚恒在神志不清中逃到了炼魔境。恰逢血皇天路过,就把人给带了回去。
血皇天的目的很简单,楚恒是天魔君之子,一方面要羞辱他,以报当年在天魔君那里受到的耻辱;另一方面要拉拢他,为自己所用。
血皇天就是这么不要脸。
当时梅夫人正得血皇天宠爱,但她的私心里,还惦念着对楚恒无疾而终的爱恋,楚恒一来,她就慌了。
梅挽霜几次想放楚恒走,奈何楚恒入魔,被关押在血魔宗地牢,她去探望楚恒,很快就被血皇天识破。
血皇天辗转知道梅挽霜对楚恒的感情,但他不在乎,他跟梅挽霜本就是你情我愿的男女苟且,得到身子就好,心这种东西,血皇天自己都没有。
甚至,血皇天指着疯魔状态的楚恒,对梅挽霜说:“你看他现在谁都认不清,要不你把他上了,反正他不知道。”
梅挽霜咬牙切齿地瞪着血皇天。
血皇天勾唇一笑:“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要,可别后悔。”
梅挽霜骂他:“无耻。”
血皇天听而不闻,望着楚恒,眼瞳灼灼,“等他清醒,定会十分好玩吧。”
“……”
一度,梅挽霜以为血皇天看上了楚恒。
事实证明,血皇天只想让楚恒永堕地狱,变得更糟糕,这样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在楚恒稍微恢复意识后,他就不断地向楚恒输出仙门中人都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观点,试图唤起楚恒的仇恨。
但最终,血皇天失败了,楚恒的心中,更多的是杀了近千名仙门弟子的愧疚,与绝望。
他再也回不去,见不到他心爱的人,与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儿。
楚孤逸望着廊外的树枝上融化的阳春白雪,道:“我父亲不死,他们是不会放过我母亲的,更不会放过我。”
贺凉水握住他手,“我明白,我都明白。”
楚孤逸垂下眼睛,亲了亲贺凉水额头,“贺先生与我父亲,很像。”
“……”
都是可以为了心爱之人,决然牺牲的人。
贺凉水好笑又心疼,他这是又当母亲又当父亲?
“楚孤逸,我把全部的爱给你。”贺凉水肉麻地说。
楚孤逸就像吃了一朵甜甜的棉花糖,弯起唇角,“我也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给贺先生。”
“我爱你。”
“我也爱贺先生。”
贺凉水:“我爱你爱得不行。”
楚孤逸:“我爱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生永世。”
“……”贺凉水绞尽脑汁,“我爱你到宇宙坍缩,再大爆炸!”
“?”
“靠!”躲在廊下啃鸡腿的柳画鸢一大早就被酸掉大牙,“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腻?腻死了!”
楚孤逸瞬间冷脸:“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好不好。”柳画鸢没好气,“是你们忘记还有我这么个人了!再这样,我就回家了。”
贺凉水一惊:“你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的甜言蜜语真好听。
贺凉水:土味情话都能哄成那样,弟弟就是弟弟。
第211章眷属
柳画鸢拿着啃到一半的鸡腿,嘴上油光水滑,愤愤道:“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几天见不到你们人影,我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欺负?谁欺负你了?”贺凉水问。
“多了去了。”柳画鸢指着自己的脸,“我可是绝世大美女欸,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小啾呢?它不是陪着你?”
“那只肥鸟,早就跟漂亮侍女卖萌去了。”柳画鸢用贝齿狠狠撕下一块鸡腿肉,“指望它看家守门,不如准备一根木棍放在床头来得实在。”
贺凉水撸起袖子,“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柳画鸢:“我怎么记得,都是小喽啰。也就那个萧特比较有个性,对我特别殷勤,我怀疑他图谋不轨。”
楚孤逸立时对远远跟着的侍女道:“叫萧特过来。”
侍女办事效率惊人,只过了片刻,萧特就来了,刺猬头一如往常十分吸睛,野性而不羁,“君上,有何吩咐?”
楚孤逸道:“柳画鸢说,你最近对她十分殷勤?”
“……柳姑娘是君上的干女儿,属下多照顾些是应该的。”
“那你愿意一辈子照顾她吗?”
“啊?”
柳画鸢傻眼,“爹,你……”
楚孤逸:“你年纪也大了,是该出嫁了,有了男人护着你,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欺负你。一举两得。”
萧特嘴角一抽,他要是娶了柳画鸢,岂不是成了楚孤逸的乘龙快婿?别看他表面年纪轻轻,实际年龄可以当楚孤逸的叔叔了……
柳画鸢吱哇乱叫:“什么鬼?我不要嫁人!”
贺凉水也没想到楚孤逸会这样提议,“这个,不好吧。”
楚孤逸:“只要柳画鸢嫁给萧特,就能留下来,天天哄贺先生开心。”
“……”
柳画鸢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难道我留下来的意义就是哄贺凉水开心??我他妈、他妈……操!”
楚孤逸这就端起老父亲的做派:“女孩子家说话,要文雅,否则谁敢娶你?到了夫家之后,要常回家看看,做你娘的贴心小棉袄,再生个大胖儿子给你娘玩玩……”
贺凉水扶额,“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楚孤逸问:“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贺凉水赶人,“去去,忙你的事,我跟柳画鸢说。萧特你也下去吧。”
萧特看向柳画鸢:“那婚事……”
“屁!”柳画鸢喷口水,“你在想屁吃!”
萧特摸不着头脑地走了,楚孤逸还有天水宗的事要忙,前往大殿。
贺凉水好生给柳画鸢拍着后背消气,“开个玩笑嘛,那么大火气。”
柳画鸢控诉:“都没人关心我,陪我玩,这几天我都要无聊死了,你们还拿我开刷。再这样,我就真的走了。”
贺凉水说:“你要走,我真舍不得。我是没法再回那个世界的。”
柳画鸢叹气:“我要是回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们了,与这个世界彻底告别。”
“那就别走?”
“不行。”柳画鸢意志坚定,“我必须回去,我爸妈还在等我。要是我留在这里,那他们怎么办?我家里只有我一个。”
贺凉水没再勉强,“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柳画鸢掰着手指数,“再过个……两三年吧。至少要把这个世界周游一遍,才不枉来一次。”
贺凉水展开扇子摇,他还以为过个两三天柳画鸢就走了,白浪费感情一场,“行吧,有空我跟楚孤逸安排,带你周游世界。”
柳画鸢开心了,这就把底子全都抖落出来,“其实我在这里待二三十年也没问题的,因为我在现代的身体时间是停止的!”
贺凉水笑道:“你待一辈子也没问题,养得起。”
“那不行,待得时间越久,我怕自己就不想回去了。”柳画鸢拎得清。
“父女俩”一路走去,侍卫侍女无不恭敬行礼,贺凉水瞅着,拿扇子敲了柳画鸢一下:“撒谎,根本没人欺负你。”
柳画鸢嬉笑:“我这叫狐假虎威。”
行到一处,恰逢楚孤逸与梅挽霜,两人面对面,不知在说些什么。
柳画鸢见风就是雨:“这些天,那位梅夫人也在天水宗,我碰到两次她找楚孤逸说话,还不准我靠近。我看不简单。”
贺凉水倒不觉得有什么,坦坦荡荡走了过去。
梅挽霜回过身来,朝贺凉水一颔首,贺凉水亦笑笑:“梅夫人。”
楚孤逸主动解释:“梅夫人要走。”
柳画鸢添乱:“哦,所以你不舍吗?”
楚孤逸冷脸:“一边儿去。”
贺凉水拎着便宜女儿的胳膊,丢到一边,对梅挽霜说:“梅夫人见笑了,这丫头向来不讲规矩,性情烂漫直脑筋。”
梅挽霜只笑笑。
“梅夫人这是要走?”贺凉水回到正题,“去哪儿?”
梅挽霜道:“天大地大,总归有去处。”
在血魔宗这么些年,梅挽霜并未修魔,依然保持着普通女修的身份,北冥是回不去了,但在修真界,还是有她的立足之地的。
贺凉水沉吟,“梅夫人不如留在天水宗,若是遇到血魔宗的人……”
梅挽霜笑了:“多谢贺公子挽留。只是,我并不是个怕事的人,血皇天也没大家想象中那么可怕,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若是留下梅挽霜,确实不成体统,血皇天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贺凉水没再强求,道:“若是梅夫人在外遇到麻烦,尽可使唤天水宗弟子。”
“楚孤逸也是这么说的。”梅挽霜美目在二人之间流连,“你们……真好。”
贺凉水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一张好人卡,而是出于情感的羡慕。
梅挽霜也曾年轻过,遇到过很多人,追逐过真挚的爱情,到头来,不过一场幻梦。她爱的,离她而去;爱她的,不过是图她美丽的皮囊。
这世上,为了爱情终成眷属的,从来少之又少。
梅挽霜走了之后,楚孤逸向贺凉水提起:“我打算在天山给父母修一座陵墓。”
贺凉水:“好啊,这是再好不过了。”
百善孝为先,楚孤逸没有当了天水宗魔君,就忘了父母。
“只是,”楚孤逸犹疑,“母亲的尸骨在青霄,父亲的尸骨在血魔宗。”
这确实是个问题,贺凉水思忖道:“从简到难,我们先去青霄。正好去看看你林师兄。”
楚孤逸点头,“嗯。”
说走就走,翌日过了午时,正是天气爽朗、晴空万里,楚孤逸轻装上阵,御剑带着贺凉水与非要跟来的便宜女儿,一同前往青霞派。
朱长老带着三千天水宗弟子,悄然随行。楚孤逸如何不知,没有戳穿,若是遇阻,这三千精锐也算是个后盾。
青霄还是熟悉的青霄,山脉绵延,苍翠百里。
大约未曾料想过楚孤逸会来,没有设防,待到楚孤逸轻车熟路带人落到元清殿前,弟子们吓坏了,称呼都未能改过来:“楚、楚师兄?!”
待看清楚孤逸额上的天魔印记,想起在天山的遭遇,顿时慌作一团。
楚孤逸道:“徐掌门何在?”
“掌门……掌门……快去通报掌门!”
徐平宽自从自毁丹田,回了青霄就闭门不见人,专心休养,此时听得弟子来报,惊得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颤个不停:“楚孤逸来找我报仇了,他终究是要我的命!”
说到此处,竟活活吓晕过去。
弟子:“……”
没办法,去通报大师兄段鸿。
段鸿来见楚孤逸,贺凉水先行一礼:“大师兄,打扰了。”
楚孤逸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段鸿不带半分犹豫,道:“你的母亲的尸骨,自当由你来安葬。”
这是应允了的意思。
段鸿出面,事情办得十分爽利又痛快,徐平宽爱晕哪儿晕哪儿去吧。
天色尚早,柳画鸢跟肥啾去梧桐镇上玩耍,楚孤逸与段鸿于沧海阁内谈话,贺凉水陪着。
日暮时分,他们移步到听松苑。贺凉水凑到床榻前瞧了瞧,林松烟还睡着,奇妙的是,从前看林松烟这张脸,只觉装十三;如今再看,却从中品出了温润安静的味道。
眼角眉梢,气质,都变了。
“试了很多方法,皆无用。”段鸿嗓音低低的,面上透着愁绪,“也不知他之前是如何被夺舍的。”
贺凉水:“你亲他一口,说不定就能醒来了。”
段鸿愕然:“这是何道理?”
贺凉水怕段鸿当真,哈哈笑道:“我随口说的。”
在青霄大半天,没看到邓阳,贺凉水觉得奇怪,就听楚孤逸说:“柳画鸢说,邓阳在镇上。”
为了方便,楚孤逸给了柳画鸢传音玉符,保持联络。毕竟柳大美女容貌太惹眼,随时有被人贩子盯上的危险。
楚孤逸带着元瑶的骨殖行将离开青霄时,徐平宽总算醒来,从弟子口中得知此事,踉踉跄跄跑出来,那叫一个疯癫:“楚孤逸!你不可以带走我元师妹的遗骨!你不可以!她是青霄派的人!”
楚孤逸冷眼瞧去,“她是我母亲,我带她回家。”
徐平宽花白的头发散乱,衣袍邋遢,再无从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楚孤逸,我只有元师妹这么一点念想了,别带走她,把她留下来。”
楚孤逸不为所动,“我说了,她是我母亲,就算死了,也该与我父亲葬在一起。”
“不!”徐平宽老泪横流,“她、她是我师妹……”
楚孤逸转身就走。
徐平宽狂吼着,狼狈地追逐楚孤逸的身影,奈何已无半分灵力的他,却是再也追不上自己曾经的徒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点念想也被带走。
他跪在地上,仰天哭嚎,此时此刻,才体会到了彻彻底底的悔恨。
作者有话要说:
拿回母亲的,再拿回父亲的~
贺凉水:要见泠泠啦!
楚孤逸:……
第212章攀亲
暮色四合,二人落在梧桐镇上。
柳画鸢在阿叶家做客,邓阳也在,原来他又帮着阿叶卖了一天豆腐。
阿叶腼腆又热情,盛了两碗专门留下来的豆腐脑招待楚贺二人,她一个小镇姑娘,自然无从得知这些日月里发生的大事,唯一让她震撼的,还是之前的蛊王事件。
阿叶细声细气道:“听闻是楚公子救了我们,公子可还好?”
楚孤逸微一点头,“都好。”
阿叶没问太多,只觉得楚孤逸与邓阳之间的氛围怪怪的,不似从前亲密。
贺凉水明白其中缘由,楚孤逸离开青霄,成了天水宗魔君,邓阳却还是青霄弟子,从前的情谊再深厚,此时的他们毕竟隔了一层。
说白了,就是还没适应彼此身份的转变。
与楚孤逸的淡定形成鲜明对比,邓阳屁股就跟着了火似的,动来动去坐不住,霍然站起:“那啥,我先回去了。”
“站住。”贺凉水说。
邓阳干瞪着眼,静待下文。
贺凉水笑道:“没事的话多去天水宗走走。”
“我……我去干嘛?”邓阳别扭地一瞥楚孤逸。
楚孤逸仍是那副冷淡自若的模样,贺凉水睁眼说瞎话:“你楚师兄想你。”
邓阳:“……”那像是想我的样子吗?
楚孤逸直接说了大实话:“我没有。”
邓阳觉得心口中了一箭,干笑:“我知道,贺公子在开玩笑。楚、楚师兄不必介怀。”
“他口是心非!”贺凉水努力弥补这对师兄弟间的感情,“邓阳,楚孤逸的性子你还不清楚?”
“楚师兄从来不撒谎。”邓阳说,“他说他不想我,就是不想我。”
“……”贺凉水强行辩解,“他在清醒的时候不想你,但在做梦的时候,叫了你名字!”
邓阳受宠若惊:“真的??”
楚孤逸怀疑:“……我怎么不知道?”
贺凉水越编越离谱:“我每晚睡在他身边,当然是真的,听得真真切切的。譬如昨晚,你楚师兄说,邓阳,等过些时候选个好日子,我就把安俊许配给你。”
邓阳:“……”
楚孤逸相信了,“这确实是我会说的话。”
贺凉水笑而不语,弟弟心里那点小九九,他还能不知道?
邓阳一脑门懵逼,不知是该庆幸楚孤逸挂念着他,还是闹心楚孤逸要给他拉郎配。柳画鸢噗嗤一笑。邓阳好没脸,婉拒道:“这个,就不牢楚师兄挂心了。”
楚孤逸道:“只要你守本分,看上谁都可以,我为你做主。”
这个守本分,指的自然是不能肖想他的人。
邓阳傻,没听出言外之意,那日吃醉酒的胡言哪里还记得,他想了想,没把话说死,“那就先行谢过楚师兄。”
邓阳向来会抱大腿,楚孤逸都这么说了,当然是顺杆往上爬了。
一来二去,师兄弟间别扭的氛围消失,逐渐又有了笑语。
天色渐晚,各自告别,阿叶提着灯笼送他们出门,目光在楚孤逸身上流连,但见楚孤逸眼中只有贺凉水,终归什么都没说。
一黑一白的两人就像那天上的神仙眷侣,怎么看都登对,便是她这个小镇上没见识的孤女都能看出来,遑论其他人。
贺凉水临走之际带了一筐豆腐,阿叶说什么也不要钱,贺凉水悄悄留下几颗上好的珍珠作为酬谢。
这筐豆腐,到了天山之后就变成了冻豆腐。
贺凉水:“……”
楚孤逸说:“贺先生想吃的话,我们可以自己磨豆腐。”
“也行。”贺凉水心疼这筐豆腐,“其实冻豆腐也挺好吃的,烧大白菜,下火锅,配海鲜,都好。”
楚孤逸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骨殖安置在偏殿中,这晚,他本不打算跟贺凉水做双人运动。
两人躺在一起,贺凉水还奇怪呢,今晚的弟弟怎么这么忍得住,就听楚孤逸说:“贺先生,接下来的三个月,要委屈你了。”
“?”贺凉水转过脑袋,“委屈什么?”
“我要守灵,不能跟你翻云覆雨、缠缠绵绵了。”
“……”贺凉水踢他一脚,“我委屈什么?我才不委屈!”
楚孤逸转过脸,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凉水,“贺先生不觉得饥渴难耐吗?”
贺凉水又好笑又好气,“也不知道即可难耐的是谁。别说三个月,三年不做,我都成。”
在遇到楚孤逸之前,他可是保持了二十八年的处男自身,四舍五入就是三十年,他相信自己的定力。
楚孤逸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下来,明晃晃的不开心,“贺先生说真的?”
“那还能有假。”贺凉水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吹牛皮。
楚孤逸伸出魔爪,在贺凉水身上作弄。
贺凉水痒痒,笑个不住,“你干嘛呀,不是说要守灵,不许碰我!”
楚孤逸偏要弄他,贺凉水身上的弱点他再清楚不过,渐渐的,贺凉水就真的软成了一滩水,由着楚孤逸拨弄。
凉水,很快升温成热水,冒着丝丝热气。
贺凉水面红耳赤,搂着楚孤逸索求。楚孤逸却骤然抽身而退,说:“好了。”
“???”贺凉水直着眼睛看他,“好了?”
“嗯。”楚孤逸一本正经,“以后,我都会摸过贺先生之后,再睡觉。”
“…………”贺凉水联系之前的对话,顿时明白了楚孤逸在“报复”自己,气不一处来,又踢又踹。
楚孤逸几次差点被踹下床。
“好你个楚孤逸!小坏蛋!”贺凉水羞恼不已,偏偏热度不减反增,让他整个人像从云霞里蒸腾出来的,“以后你都别想碰我了!”
贺凉水抱起被子,拖拽着就要下床。
楚孤逸急了,赶紧扑过去抱住他,“贺先生我逗你的,我逗你的,你怎么当真了?”
贺凉水狠命挣了几下,消停下来,“你去守你的灵,我自己睡。别勾着我,又充孝子。”
楚孤逸从背后抱着他,亲吻他耳廓,“对不起贺先生,我太不会开玩笑了。”
贺凉水耳根已软了大半,“那你……还守灵吗?”
“等找回父亲遗骨,一起守。”楚孤逸抱着贺凉水躺下,翻身压上去,“贺先生不让我碰,我委屈。”
说着,压低髋部戳了戳贺凉水。
贺凉水唇角忍不住上翘,从被子里伸出手,脚也伸出来,勾住楚孤逸大发慈悲:“看把你委屈的,继续。”
楚孤逸便又开始了他的每日必修课。
第二天早上,二人前往血魔宗,这次没带柳画鸢,带了五千弟子。
朱长老又是兴奋,又是担心,几乎把天水宗半数的法宝给带上了,万一打起来,不至于吃败仗。排场必须足。
如此大规模的行进,几乎在越过天山,到达炼魔境的一刻钟之内,风声就传到了血魔宗,传到了血皇天的耳朵里。
“天水宗来攻打我血魔宗了!”探子如此禀报。
血皇天一如往昔泡在美女池子里,端着葡萄美酒,坦露胸膛,野性狂放。他撩起眼皮,嗤笑一声:“什么阿猫阿狗把你们吓成这样?一个几百年前就败落的魔宗,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又问:“楚孤逸来了吗?”
“来了。”
血皇天一口抿尽美酒,起身从浴池中走出来,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赤身裸。体穿过成群的美女,最后才披上衣衫,眼瞳灼灼:“那就去会会。”
在他眼中,天水宗也就一个楚孤逸值得劳动他大驾。
在见楚孤逸之前,要先见贺泠。
贺泠已经一个月没怎么搭理他了。
“阿泠。”
贺泠礼节性一点头,“宗主。”说完就走。
血皇天问:“你又去哪里?”
“人间,安插的眼线没了联络,我去瞧瞧。”
“不急。楚孤逸马上就到了。”
贺泠驻足,“他来做什么?”
血皇天:“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来找麻烦的。阿泠,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不敢当,宗主要我做什么,吩咐就是。”贺泠一板一眼道。
血皇天靠近他,贺泠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血皇天叹气:“我们都那样了,你一定要这样吗?”
“……”
不远处的侍女竖起了耳朵。
贺泠羞怒道:“宗主,休要胡言乱语。”
血皇天:“你看楚孤逸与那个假阿冽,他们就狼狈为奸。我们可以学学他们……”
“宗主!”贺泠脸上的铁面具都快遮不住他的怒容,“你是要逼我走吗?”
血皇天抬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我不说了。”
……
就在血魔宗全面迎敌之时,天水宗的五千弟子,忽然没了身影,来的,只有楚孤逸与贺凉水。
纵是如此,那日见识过楚孤逸入魔发疯的血魔宗弟子,依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亮出武器,自四面八方包围二人。
楚孤逸御剑半空,不动如山。
贺凉水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我跟你们右使是朋友,跟左使是兄弟,跟你们宗主虽然现在没啥关系,将来说不定他要求着我成为我弟弟的夫婿呢。”
血魔宗弟子:“……”
话音落下,弟子们让开一条间隙,间隙的那头是贺泠黑沉沉的铁面具。
贺凉水热情高涨:“泠泠!”
贺泠剑指二人,“你们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了。”
“……”
楚孤逸的脸也黑了,“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贺泠:“你的东西?”
“听闻我父亲的遗骨在此,我想带回去。”楚孤逸道,“以示诚意,天水宗弟子在半途已被遣回天山。”
血皇天低沉又变态的笑声传来:“楚孤逸,你就不怕本座杀了你?”
楚孤逸:“我是你哥夫,你不能杀我。”
“??”
血魔宗弟子:“……”不愧是夫夫,这么能攀亲。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只要脸皮厚,全世界都是我亲戚!
楚孤逸:
第213章唯一
凭空冒出一个比自己小几百岁的“哥夫”,血皇天那张充满异域风格的俊脸阴沉极了,像是要吃人。
“楚孤逸,别不知天高地厚。”血皇天嗤笑道,“若是本座动了真格,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楚孤逸自然知道,血皇天是一个劲敌,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遑论亲戚。
“血宗主,”贺凉水笑道,“你这话有道理。想来,你没动真格,也是想看看楚孤逸究竟作何打算,对吧?”
血皇天勾唇冷笑:“想要楚恒的尸骨,你们可来对了地方,二十五年前,子车良那腌臜玩意也来要过。”
楚孤逸问:“后来呢?”
“当然是被本座打跑了。”血皇天漫不经心道,“楚恒的根骨万中无一,就算死了,做成傀儡也是极好的。”
楚孤逸瞳孔一缩,周身魔气弥漫,“你,再说一遍。”
血皇天双瞳灼亮,血色撩人,“我说,我把你父亲做成了傀儡。”
楚孤逸二话不说,仗剑而去。
旁人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他是如何穿过重重血魔宗弟子,与血皇天交击,剑刃与数道魔气扭曲而成的武器摩擦出尖锐声响,灵力激荡开来,周围的弟子一齐被震出十余步不止。
面对楚孤逸的进攻,血皇天越发显得兴致勃勃,“就是这个表情,我在你父亲脸上看过,可惜,他那么早就死了。”
楚孤逸冷声质问:“他在何处?”
扭曲的黑色魔气从四面八方包抄袭向楚孤逸,他灵巧腾空,以魔气相击,灵力辅助。血皇天转瞬间没了身影,楚孤逸却能从那些包围他的魔气中分辨出血皇天迅如闪电的真身。
眼看二人越打越激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贺凉水被掀出百八十丈远,幸而楚孤逸提前给他设了一个球形屏障,稳妥地包住他,让他像磁浮的球一样在地上弹跳几下,稳了下来。
贺泠没有出手帮任何人的意思,只对他说:“楚恒没有被做成傀儡,血魔宗的傀儡术是为了强大活人体格,用以自保。我调查过,楚恒死时自爆丹田,全身经脉寸断,根本无法做成傀儡。”
贺凉水拍拍衣服站起来,喊道:“楚孤逸!别打了,血皇天是在存心激你,你父亲根本没有被做成傀儡!”
楚孤逸有心收手,血皇天好不容易遇到对手,又岂肯罢休,两人足足打了不下一个时辰,才堪堪罢手。
侧目再看,贺凉水与贺泠都不见了。
两人:“……”
血皇天冷声问:“阿泠呢?”
弟子回答:“左使说,他跟贺公子先去喝茶了,你们接着打。”
血皇天与楚孤逸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往贺泠住处走。楚孤逸跟上去。两人颇似唱了半天大戏,蓦然回首,却发现台下无人的失落、尴尬。
“楚恒的尸骨在乱葬岗。”血皇天忽然松了口,“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楚孤逸没应声,不是他能不能找到,而是必须找到。
贺凉水确实在跟贺泠喝茶,开春的新茶,贺泠自从得了这茶,还是第一次有心情喝,拿出来招待客人。大约因为新茶滋味甘爽醇厚,他神情惬意,姿态放松许多。
贺凉水望着摘了铁面具,面貌姣好如女子的贺泠,无论怎么看,都像自己妹妹……他痴痴地看着,忘了收回视线。
贺泠不悦地蹙起两道柳叶眉,“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贺凉水回神,低头喝茶,“你好看,还不准人看了?”
贺泠面露古怪之色,“第一,你不是贺冽,与我毫无瓜葛;第二,你有楚孤逸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对你不感兴趣,有夫之夫别来肖想我。
贺凉水笑了一声:“我把你当妹……弟弟。”
贺泠:“……”
贺凉水略过这茬,“听说你在天山受伤了,严重吗?”
“不严重。”
“那好了怎么没去找我?”
“我为什么要去找你?”贺泠淡淡道,“我与你现在连血缘关系都没了。”
贺凉水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没有魔气,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那倒是。”贺凉水笑笑,“我现在是空灵根,适合修仙。”
“你洗髓了?”
“算是吧。”贺凉水说,“难道洗髓就没有血缘关系了?”
贺泠:“洗髓改变的不仅是灵脉,血脉也会随之而变。所以一些魔修在做尽恶事,走投无路之时,会选择洗髓来躲避追杀,如此旁人就无从判断他的气息。”
贺凉水听着贺泠的话,目光微微凝住,“你脖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贺泠不解。
贺凉水凑近细瞧,“这、这好像一颗草莓印。”
“草莓印?”
“就是吻痕!”贺凉水惊悚地瞪着他,“不是蚊子咬的吧?”
“不是。”贺泠下意识说。
“那就是血皇天干的?!”贺凉水拍案而起,桌上杯盏颤动,茶水泼了出来。
贺泠怔住了,紧接着,终于意识到这桩难堪事,捂住脖子否认,“不是,不是!”
“除了他,还有谁敢碰你?”
贺泠面红耳赤,“你、你能不能小点声?”
贺凉水环顾四周,他们在一座凉亭中,不乏有侍女经过,伸长了脖子窥探,也不知听没听到。
贺泠站起来下逐客令,“你走吧。”
贺凉水却坐下,“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
在贺凉水的死磨硬泡下,贺泠无可奈何说了此事。简而言之就是,自从贺泠受伤,回到血魔宗养伤,血皇天就把人呵护起来,什么好东西都往贺泠这里送,什么好药都让贺泠吃,差点没把贺泠补死。
在养伤的过程中,贺泠一如往昔薄情寡欲,恪守与血皇天的主仆之谊,血皇天这色胚子眼看从小看到大的美人娇娇弱弱,如同一只小白兔卧在眼前,哪里能忍得住?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血皇天对贺泠伸出了魔爪,将人强行亲亲抱抱,又摸摸了。
贺泠倍感羞耻,如果不是看在血皇天没有做到最后的份上,恐怕已经决裂了。毕竟多年的情谊,他的一切都是血皇天给的,他懂得知恩图报。
但把自己报答出去,是他纠结几年也没想好的。血皇天居然就这么戳破了这层纸,贺泠恼怒的同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一味地能避就避血皇天这魔星罢了。
“你喜欢他吗?”贺凉水单刀直入地问。
贺泠一愣,蹙起眉心,“我……不知道。宗主是我主人,我从未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如血皇天这般强大、野性、狂妄的男人,是很多魔修甘于臣服的对象。贺泠也不例外,他曾把血皇天看作是自己的天,用一颗敬畏的心,走到血皇天面前。
虽然后来证明,血皇天本质上,是个野心勃勃的懒蛋,贺泠也没想过离开。
至于喜欢,这个词太浅了。不足以表达他与血皇天之间复杂的关系。
“那就是不喜欢。”贺凉水快刀斩乱麻,“喜欢一个人,是感觉,你犹豫,就代表没那么喜欢。”
贺泠怀疑:“是吗?”
“是的。”贺凉水这就开始出对策,“既然你不喜欢他,就应该离开他,免得受到更深的伤害。”
贺泠抿唇不言。
贺凉水再接再厉:“要不你去天水宗,我罩着你。”
“我要是去了天水宗,宗主也会去天水宗,直到把天山狂轰滥炸成一片废墟。”贺泠凉凉道。
这是非常有可能会发生的事,贺凉水想了想,“那要不你去浪迹天涯,让血皇天再也找不到。”
贺泠:“我为什么要让他再也找不到,我又没有做亏心事。”
贺凉水没辙了,“那你要怎样?”
贺泠:“我又没有让你出主意,你烦什么?”
“我当然要烦了,我担心你被血皇天玷污!”
“……”
一道黑沉沉的身影逼近,皮笑肉不笑:“我家阿泠的清白,就不劳烦外人操心了。”
贺凉水扭头望去,展开扇子,丝毫不怂,“我不是外人,我是阿泠的哥哥。”
血皇天居高临下道:“哦?那你敢昭告修真界,说你是贺泠的哥哥?”
“……”
真这么做了,纯属自找麻烦。
贺泠道:“你走吧。”
贺凉水犹豫不决,“泠泠,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去天水宗找我,从今往后,那里就是你娘家。”
贺泠改了措辞:“滚。”
这么大的人了,感情问题总要学着自己处理,贺凉水只得跟着楚孤逸前往乱葬岗。御剑腾空,飞离血魔宗,他咬牙切齿地骂:“血皇天真不是个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下得去手。”
楚孤逸对此不置可否。
“混账东西!”
楚孤逸默然。
“不要脸!”贺凉水继续骂。
楚孤逸浑身不对劲,“贺先生,我当初……也是强要了你。”
贺凉水:“??你哪里强要我了?”
“在情天幻海里,我是骗你入洞房的。”
贺凉水想起那七天七夜的精彩经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骗我?”
楚孤逸:“我真的太喜欢贺先生,太想要贺先生,太想确认贺先生的心意,才骗你入洞房的。”
“你怎么骗我的?”
听完实情,贺凉水一拳头锤在楚孤逸后背,“原来你从那时候就变坏了!”
想了想又说:“你跟血皇天不一样,别拿自己跟他比。你比他好多了。”
楚孤逸转过脸,认真地问:“我哪里好?”
贺凉水最受不得楚孤逸用这种甜丝丝的眼神看自己,拧他腮帮子,“你哪里都好。最重要的是你专一,只跟我好过。你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我的。”
楚孤逸弯起唇角:“贺先生是我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
第214章换代
有人的地方,就有乱葬岗,在一个打打杀杀、恩怨情仇的修真。世界,更是如此。每天都有身份不明的魔修或修士死去,埋葬在无名的乱葬岗。
楚孤逸御剑而落,山坡腥气弥漫,寸草难生,成群的乌鸦惊掠飞去,发出凄厉的鸣啼。
贺凉水捂住口鼻,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气味就像在酸菜缸子里腌制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屎。
楚孤逸眉心微蹙。
“弟弟,我们……”贺凉水差点被熏得透不过气来,“怎么找?”
说实话,楚孤逸也不知道,他特别实诚地说:“翻一遍吧。”
贺凉水环顾偌大的乱葬岗,这经年累月堆积的尸山骨海,若是一个个翻过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楚恒的遗骨。况且,楚恒死时的特征,他们一概不知,又如何知道,那就是楚孤逸的父亲?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贺凉水问,“比如滴血认亲、心有灵犀什么的……”
贺凉水甚至希望来一只陈年老鬼,提供线索。
可惜,这里的鬼魂一闻到楚孤逸身上的魔气,就吓得躲进地底深处。二人寻了小半日,除了累累白骨,肮脏腥臭,半只死魂的影子都没见着。
天幕擦黑,两人依然在翻找。
楚孤逸沉默地从泥石里扒拉出一具又一具的尸骨,只能用骨头腐坏的程度,来判断尸骨是死于何时。如此找起来,倒是能排除大部分死期过于久远、或过于近的死者。
贺凉水嗅觉几乎失灵,头昏脑涨,接下来恐怕有半个月吃不进任何东西。
楚孤逸见他难受,道:“贺先生,我们先回去吧。”
“不找了?”贺凉水错愕。
“明日我再来。”
贺凉水便知,楚孤逸这是打算自己找了,“那不行。我跟你一起找,你爹就是我爹。”
楚孤逸有了笑意,“嗯。”
忽而,一颗珠子从楚孤逸袖内落出来,一开始楚孤逸没注意,直到那颗珠子幽幽发散萤火般的光芒。
贺凉水被吸引视线,“这是什么?”
楚孤逸以掌心托住这颗殷红的琥珀珠子,道:“是在血魔宗藏宝阁得到的那颗血珠。”
这颗凝成琥珀的血珠,如果不是自己掉出来,楚孤逸都把它给忘了。
贺凉水灵光一闪,“你父亲逃到炼魔境之后,就被血皇天捡了回去,难道这血珠……”
是楚恒的。
楚孤逸惊愕之余醍醐灌顶,怪不得当初看到这颗血珠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血脉至亲,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血珠颤颤地飞起,指引方向。
贺凉水急忙赶上,脚下被被一截枯树枝绊倒,咔嚓一声,还以为踩到了骨头,不由得大惊失色。楚孤逸揽住他腰,好笑道:“不急。”
说着,轻轻一带,腾空而起,去追血珠。
贺凉水暗暗发誓,此番回去,他定要好好修炼,起码要学会御剑之术。
血珠莹莹发亮,虽微弱,而温柔。楚孤逸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直到血珠降落在一面湖畔旁。
这小湖在星月夜色下粼粼烁烁,乱葬岗戾气阴气太重,别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这湖畔却是一派春意盎然,甚至开了几朵洁白的小花,在晚风中摇曳。
贺凉水想,就是这里了,只有楚恒,才配得上这里的春色。
血珠摇摇颤颤,像是终于用尽残存的灵力,即将破碎。楚孤逸伸出手掌托住它,血珠忽而迸发出极致的光芒,照亮四周,一时间,竟亮如白昼。
在这光芒中,一些画面闪灯片般闪过,多是关于一个面貌秀美、笑容清甜的女子,没有声音,但可以从中看出,这些记忆弥足珍贵,以至于到了生命的尽头,这血珠的主人仍然回忆着她。
楚恒的手,放在元瑶的腹部,元瑶满面羞涩。紧接着,楚恒快意地抱起她转圈,元瑶笑容越发灿烂,他们之间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破碎的血珠,如同点点星火,散落湖面,逐渐趋于虚无。
楚孤逸久久伫立在湖边,仰起脸,一点光亮从眼角滑落。
贺凉水默然无声地站在他身边,待到光芒彻底散尽,轻声说:“他们很爱你,我也是。”
楚孤逸半跪在地,用剑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挖土,贺凉水蹲下来,用匕首挖。
泥土、花草、石子之下,露出雪白的骨,许是上苍的最后一点怜悯,骨架十分完整。
楚孤逸小心将其收纳,带回天水宗,与母亲的尸骨放在一起。他在灵前跪了一夜。
在天水宗弟子紧赶慢赶之下,陵墓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修盖好,楚孤逸以金丝楠木作棺,各种玉器为陪葬品,郑重地将他父母二人合葬在一处。
朱长老长叹道:“当初,若是你父亲早听我的话,也不至于……”
楚孤逸冷冷道:“他的选择没有错。”
“……”
各人有各人的路,是对是错又岂是旁人一言两语所能断定的。楚恒是楚恒,楚孤逸是楚孤逸,楚孤逸敬慕他父亲,但不会成为第二个楚恒。
楚恒内心坚守正道,楚孤逸则认为世上各道皆相通,观念差异,无有对错。
陵墓封土,楚孤逸在陵墓前又足足守了七天,方才放下这一桩心事。
尽管,楚恒与元瑶的魂魄早就不在这里,不过是图个安慰罢了。贺凉水依然不时地就来看望自己的公公婆婆,烧点纸钱,万一呢,万一这对爱侣在奈何桥上,透过忘川看着人间,也好让他们知道,楚孤逸如今很好。
“你这儿媳当的,真是尽职尽责呀。”柳画鸢笑话他。
贺凉水摇扇往回走,“你想当别人儿媳,还没机会呢。”
柳画鸢翻白眼,“我一个花季美少女,才不要提前进入妇女行列。”
贺凉水一扇子敲她脑壳上,“再胡说八道,小心真嫁不出去。”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喜欢本美女的人多着呢。”
“那怎么不见有人追你?”
“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爹是魔君,我娘是母夜叉!”柳画鸢说完吐舌头做个鬼脸,笑着跑开。
贺凉水也是没脾气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欠收拾的柳画鸢走路不长眼,一脑门撞上一堵肉墙,差点没把鼻子撞歪了,“靠!”
邓阳也被撞得一趔趄,“柳姑娘,你没事吧?”
柳画鸢龇牙咧嘴,仿佛美艳版母夜叉,“你来干什么?!”
邓阳莫名其妙:“我来看楚师兄与贺公子啊,还能干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还肖想贺凉水?”
邓阳吓了好大一跳:“这话你别乱说!”
贺凉水没好气:“柳画鸢,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把你自己的缝的情趣内衣收起来,不然要不了多久,天水宗弟子人手一件。”
柳画鸢:“……”
柳画鸢:“我那是给你的!”
贺凉水:“不需要!”
邓阳傻乎乎地问:“什么是情趣内衣?”
柳画鸢:“拿剪刀,给你胸前剪两个洞就是。”
“??”
“别听她瞎扯。”贺凉水领着邓阳,去寻楚孤逸。
邓阳此番前来,也不光是为了看他的师兄嫂,他还有一件大事告知:“掌门决定,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兄,传位大典就在三日后。”
徐平宽基本是个废人了,掌门之位名存实亡,传给大弟子段鸿理所当然。
楚孤逸只淡淡道了一声:“知道了。”
邓阳试探:“楚师兄,你去吗?”
“我去做甚?”
“就,观礼。”
“看徐平宽笑话?”
“……”邓阳立即改口,“你还是别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就那么回事吧。”
楚孤逸不置可否,道:“我备一份礼,代我恭贺大师兄。”
邓阳连声应下。第二天收了礼,便折返回青霄。
青霄掌门易主,各大仙门前去观礼,这自是不关贺凉水的事,他潜心研究楚孤逸给他修仙入门教程,从早到晚看得那是两眼迷离,心头梗塞。
练气,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筑基,基本的科学依据是什么?哦,没有科学依据……
这是形而上的学问。
总而言之一个字,难。
楚孤逸却觉得,这已经足够简单了,贺凉水居然还不明白,他只能将知识点掰碎了,从细微末节开始讲起,一点一点喂给贺凉水。
身份转换,楚孤逸成了贺凉水的小老师。
贺凉水羞惭又好学,不夸张地说,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才堪堪入门,还是托了他是空灵根的福,就算不明白,误打误撞也能通过实践领悟道。
楚孤逸望着如此好学的贺凉水,心痒难耐,几次在手把手的教学中差点没把持住。
“弟弟,守灵!”贺凉水用尽全部的力量唤回楚孤逸的理智。
楚孤逸憋闷道:“三个月,居然这么长。”
贺凉水好笑又心疼,“再忍忍,尽了孝再说。”
“嗯。”楚孤逸目光灼灼,“到时候,我们要把这三个月全都补回来。”
“……”所以守灵的意义是什么?
楚孤逸掰着手指数日子时,邓阳又来充当信使:“南斗子车掌门要传位给安俊。”
贺凉水:“哦。”
楚孤逸:“哦。”
邓阳:“……你们不表示点什么?”
楚孤逸无所表示,贺凉水备了一份礼,托邓阳送去。邓阳这回识趣,没再问他们去不去。
贺凉水唏嘘:“这就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吧。”
楚孤逸:“我要跟贺先生骚一万年。”
贺凉水:“…………弟弟,求求你别说土味情话了。”
青霄南斗换了新掌门,北冥重新由卓南晴接掌,太极门在不久后亦易主,如此一来,仙门算是重新洗牌。
贺凉水平淡如水地过着他的小日子,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抹松绿的身影飘飘然御剑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修仙,好难。
楚孤逸:情话,好难。
第215章聚首
贺凉水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眯起眼睛,定睛细看,青天白日,确有一道绿意盎然的身影御剑而来,与天水宗苍翠的春光遥遥呼应。
而在天水宗之外,海拔四千米以上,仍然积雪皑皑。
这里的春光还是楚孤逸用法术给贺凉水造出来的,远远眺望,宛如人间仙境。
贺凉水一袭白衣,几个月过去,他的的一头青丝在精心呵护打理下,已然垂至腰际,微风乍起,衣袂翩然,遥遥看去,他似画中谪仙。
天上的人,与画中人,四目相看。
林松烟缓缓落下来,天水宗侍卫见状,纷纷围过来。他们还记得林松烟的脸,自动归为楚孤逸的敌人。自家君上的敌人,也就是他们的敌人,长。枪尖纷纷对准他。
林松烟温文一笑:“敢问,此处可是天水宗?”
贺凉水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眼前的男子,道:“正是。”
林松烟拱手行礼,“在下不请自来,失礼了。敢问公子,可见过我师弟?他名叫楚孤逸。”
贺凉水何止是见过楚孤逸,那简直见过太多次,每天入睡睁眼,都是楚孤逸。
楚孤逸就在他身后的起凤殿内处理公务,贺凉水原本陪着他,因为觉得太过无聊,出来透透气、望望风,这一看,就看到了林松烟。
此林松烟,已非彼林松烟,眼前的林松烟,才是真正的青霄四弟子,楚孤逸的林师兄。
莫说言语气质,给人的感觉整个就是翻天覆地,对比之前的林响,贺凉水第一眼就想到了东施效颦。
林松烟眉眼弯弯,眸光温润,这一身绿穿在他身上,清凉飒爽,如同风过竹林。
贺凉水不答,他就安静且耐心地等着。
好一阵,贺凉水才回神,说:“随我来。”
侍卫们不明所以让开路,林松烟礼貌一颔首,微笑通过,登上殿前阶梯,随贺凉水入殿。
起凤殿原本是天魔君的书房,也是天水宗主要的议事场所之一,平日有什么事,都可以在这里商议。偏殿设了床榻,有时不想回寝宫,贺凉水就跟楚孤逸在这里休憩。
楚孤逸爱看书,几个月时间,处理公务之余,他已然将此处的几千册古书阅览大半。平时还要分出时间陪贺凉水,贺凉水怀疑他十天半个月才会真正睡一次觉。
贺凉水凡人之躯,在修炼初期,只有保证每天充足的睡眠,才能有所进益,要达到不眠不休也不累的境界,还早得很。
楚孤逸看书时向来专注,直到贺凉水的脚步声近了,他才抬起头来,“贺先生,怎……”
话语戛然而止,与林松烟对上视线的刹那,像是按了暂停键。
反倒是林松烟,欣然叫道:“楚师弟,真的是你?”
“……”
林松烟连忙上前两步,却又停下,惊疑不定地看着楚孤逸,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此时的楚孤逸,已不是当初的楚师弟。
楚孤逸的穿着打扮、整个人透出的精气神,较之从前,变了太多。
如今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天水宗魔君,无论是魔修还是仙门修士,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有这个认知。
林松烟在须臾的惊喜后,眼色微沉,神情困惑,“师弟,你当真成了天水宗魔君?”
楚孤逸抿唇不言,或者说,他还在组织语言。
林松烟自顾难以置信,“师弟,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对不对?我还听说,你与一男子结为道侣,简直荒谬。”
“……”楚孤逸开口说了见到他林师兄的第一句话,“是真的。”
林松烟愕然,“什么?”
“我入魔是真的,与男子结为道侣也是真的。”楚孤逸道,“贺先生就是我道侣。”
贺凉水尴尬地笑笑:“林……师兄,你好。”
林松烟:“……”
虽然第一眼看到贺凉水时,他就觉得这人实在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没想到,居然跟自己师弟有一腿……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一个吃惊,一个尴尬,还有一个淡然自若地继续盖章:“我跟贺先生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私定终身,我此生非他不可,他也非我不可。”
贺凉水:“……”
林松烟:“……”
楚孤逸大约是怕了除了贺凉水之外,旁人对他存着别的心思,特别是同门师兄,他万万不想再经历一次,是以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了。
贺凉水瞪直了眼,羞臊了脸,“你、你说什么胡话?”
楚孤逸将防患于未然的精神贯彻到底,起身走来,拉过贺凉水的手,“贺先生就不要害羞了,我们的关系,早就传遍修真界了。”
贺凉水气噎,那也不用专门在你刚醒的林师兄面前秀恩爱吧??
看看人家,都吓到了。
林松烟不是个冲动的人,他醒来之初,只见周围的弟子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敬畏,又显得怜悯。他只觉莫名,便问:“发生何事了?我这是怎么了?”
众弟子支支吾吾。
直到段鸿寻来,他很是惊诧:“大师兄,你出关了?”
段鸿目光冷肃,对他多有试探,直到确认他是真正的林松烟,但并未多作解释,只让他好好休息。
还是邓阳这个大嘴巴,向他说明了这近一年来发生的大事件。
在听到楚孤逸入魔,为一个“贺公子”神魂颠倒时,林松烟是不信的,他又气又急,呵斥了邓阳:“你怎能如此污蔑你楚师兄?”
私下里却是越想越心惊肉跳,当即御剑飞来天山,他倒要看看,这个天水宗是不是真的还在,他的楚师弟,是不是真的成了魔君。
“……竟都是真的?”林松烟呆立原地,岔了气,干咳起来。
贺凉水连忙道:“都别站着,不如去坐下说话。”
茶,天然给人心平气和的滋味。
贺凉水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待的,除了修仙,琴棋书画诗酒茶,他都有涉猎,楚孤逸爱喝茶,他在茶道上下的功夫最多,泡出来的茶不比茶馆里里茶博士差。
林松烟喝了足足两盏茶,长长舒出一口气,礼貌地笑笑:“多谢贺公子。”
贺凉水再给他斟一杯,“不客气。”
静坐下来,半晌,林松烟叹道:“这一年来,我昏昏沉沉,懵然不觉,竟如死了一般,再睁眼,这世界让我看不清了。”
楚孤逸垂眸喝茶,淡声道:“林师兄聪慧绝伦,总能看清的。”
外面传来动静,一名侍卫在殿外侍候:“君上,青霄段鸿来访。”
段鸿是为林松烟来的,那架势颇似闯祸熊孩子的家长,冷声道:“林师弟,你身体未愈,岂可乱跑。”
林松烟道:“我来瞧瞧楚师弟。”
段鸿不忍直视楚贺二人,“五师弟与他道侣天作之合,你就莫要打扰了。”
“……”
贺凉水:大师兄你说话敢走点心吗?
段鸿接受了楚孤逸入魔,然而对于楚孤逸的道侣是个男人,至今仍是别扭,连带也要林松烟别扭。
殊不知,林松烟在亲眼看过之后,接受能力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他摇头笑道:“大师兄此言差矣,难不成因为楚师弟入魔,道侣是男人,我们就不是师兄弟了?”
这态度变的,贺凉水深深地惊了,林师兄你居然这么快就看清了?不愧是原书中护犊子第一名、永远站在楚孤逸那边的林师兄!
段鸿无言了,原本他还担心林松烟来这一趟会受很大的刺激,结果几杯茶下肚就好了。
如果不是林松烟的姿态太过坦荡,贺凉水都要怀疑,这个林松烟是不是也对楚孤逸有那种心思……
显而易见,是贺凉水多虑了,楚孤逸也多虑了,林松烟喝完茶,忽而问:“听闻二师兄与三师兄也在这里?”
时隔四年,师兄弟五人难得聚首。
物是人非,楚孤逸入了魔,段鸿林松烟仍在道门,秦枫身死魂在,叶青飞半痴半傻。
但总归,是团聚了。
贺凉水没去打扰他们,他为楚孤逸感到高兴,虽然徐平宽这个师父不咋样,收的徒弟却品行俱佳,大概是上辈子积了德。
更重要的是,这几个师兄,待楚孤逸都很好。
这大约就是楚孤逸曾经在青霄受再多的委屈,也未离开的缘由吧。
他们再也回不去,但有一番新的天地。
至晚,段鸿与林松烟一道离开,楚孤逸送了送他们,不知说了什么,林松烟诧异之余,含笑一瞥贺凉水。
贺凉水:“?”
两道身影御剑而去,沉入夜色。
漫天星子泼洒,光芒漏了一地,贺凉水披着星光走过去,问:“你跟你师兄说什么了?”
“没什么。”楚孤逸说。
贺凉水嘴巴微微嘟起,唇珠明显。
楚孤逸捏住他下巴,就要亲。
贺凉水偏头躲过。
楚孤逸低笑:“贺先生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贺凉水不承认。
“林师兄的醋。”
“我干嘛吃他的醋?你可是在他面前说了,非我不可。”
“你就是吃醋了。”楚孤逸在贺凉水唇上蜻蜓点水一吻,“我喜欢看贺先生吃醋,再多吃点。”
“吃你个头!”贺凉水睬他一脚,潇洒转身。
楚孤逸仗着长腿优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是不是少了一只乌龟?”
“什么乌龟?”贺凉水莫名其妙。
“你说你吃我的头,是不是少了一只乌龟?”
贺凉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觉楚孤逸在说荤话……并且是个又冷又骚的荤话。
楚孤逸脸颊一红,说:“随便贺先生吃。”
贺凉水当场愤愤地抓过楚孤逸的手,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如此又过了几日,贺凉水某日醒来,忽然发现楚孤逸不见了,留下纸条说晚上回来。
这样的纸条,他一收就是半个月,每一张都存着,能当钞票数了。
问楚孤逸去干什么了,只说去采药。
贺凉水:“……”采药?信你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楚孤逸解开裤带:贺先生,给你看看我养的乌龟,大不大?
贺凉水:……大不大我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