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深夜, 斯克里奇已经陷入一片寂静中。

最近学生学业繁重，晚上又回到了最初倒头就睡的日子，整个夜晚的斯克里奇更是一盏灯都没有, 漆黑得像是一条窝在黑暗中沉睡的黑龙。

至于为什么连盏灯都没有……

谢熙辰表示, 又不是电器时代，魔法灯性价比那么低, 他们斯克里奇穷, 点不起这么贵的等。

而人工的煤油灯，又没有人力, 反正晚上也没什么学生走小道，就算有, 学生已经学会魔法了，可以自己点灯，他直接就给忽视了这种公共设施。

所以这个时候, 能在斯克里奇出现一点亮光, 是非常显眼的。

如果学生们这个时候悄悄来找了校长，就会发现, 图书馆靠近小树林的那一侧的某个小窗后面, 亮着一盏灯，火苗大概就黄豆大小, 隐隐约约，连林子都照不出去, 没法发光发热。

“怎么不算灯呢？”

谢熙辰斤斤计较地点芬妮, “芬妮老师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最近学院重修, 能省就要省。”

作为一个好校长，谢熙辰怎么可以苦孩子呢？于是只能苦一苦自己了。

芬妮看着那甚至点不亮整个桌面的细蜡烛, 咬牙切齿，“斯克里奇，你真是……每次都能让我大吃一惊。”

谢熙辰幽默道，“刷新了你的下限吗？没关系的芬妮，一辈子很长，你还能刷新很多次。”

芬妮简直想找根针将斯克里奇的嘴缝住！

她深呼吸，还是默念了一段法咒，给室内点了盏稍稍明亮的魔法球灯光。

木系的她念出来的照明咒是也是绿色的，有种地狱鬼火的感觉，不过在谢熙辰如此抠门的对比下，这个绿色的火焰已经足够闪耀。

看，斯克里奇直接将蜡烛给吹灭了！

芬妮佛了，“你最近怎么了？晚上也不挑灯夜战了，还……如此，嗯，勤俭节约。”

芬妮选了个不伤害同事情谊的夸赞词。

谢熙辰细致地收起蜡烛，听着这话头也不抬道，“我不是说了吗？学院最近很需要钱，我最近都是白天读书，晚上去进行建筑装修，还好我夜视能力不错，不然可能就要耽误了。”

芬妮下意识脱口而出，“谢尔顿给的那笔投资呢？你全花完了？”

谢熙辰神色不明，他委婉道，“芬妮，你知道斯克里奇有多少栋教学楼，多少栋学生宿舍，多少……”

“停！”

芬妮头都大了，烦躁打断，“我知道了，你最近穷，来，我们来说点正事吧。”

诶，白天为学生操劳，夜晚为报社操劳，芬妮也就凌晨才能抽出时间来找谢熙辰商量了。

谢熙辰从善如流地坐在照明球最光明的地方，仗着木系照明术的小球没有攻击性，直接贴着小球坐，霸占了最好的位置。

芬妮扯扯嘴角，掏出自己的笔记本，言简意赅，“已经预热两周，我们截止了投稿消息，目前投稿的人也算定下来了，你可以准备选人了。”

芬妮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打算怎么选人？有没有标准？”

其实还是有一个标准比较好，避免斯克里奇失去公正性，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许他们做出更自由的选择，这个选人，还是得小心谨慎才行。

谢熙辰也从抽屉里抽出每一封的自荐信，一一放在桌面上，有条不紊地介绍，“一共143封自荐信，其中贵族占大头，大概有117人。143人中，无天赋的占23人，而天赋一般的占104人，高天赋的也有17人。”

芬妮惊讶，“这么多高天赋的？”

谢熙辰好笑，“你自己做的报纸，你不知道？”

芬妮心想自己哪能知道这么清楚，见到夸赞写就是了，哪管是夸张还是写实呢？

不过这样一来，斯克里奇的选择就会多上不少了。

她看向谢熙辰，迟疑，“你的打算？”

谢熙辰双手交叉撑在腿上，悠闲而放松的样子让芬妮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有打算就好，也是，斯克里奇一向有主意。

她就等着斯克里奇的安排就好了。

谢熙辰语气淡淡，“我想，这一次一个无天赋的平民都不收，尽量不收平民学生，尽量选高权利贵族子女。”

芬妮一个恍惚差点站起来，“你说什么？”

她有些着急起来，“你疯了不成？全是贵族那多难管教？好吧，这个问题好解决，武力镇压总是可以的，可这样一来，以后斯克里奇招生也会受到阻碍了！别人都会认为我们斯克里奇只收贵族！”

而芬妮是知道的，她知道斯克里奇的理想和宏远目标，所以她才会难以置信，为什么在这样的小事上，要放弃这个目标。

谢熙辰沉静地看着照明灯，语气倒是不疾不徐，“你先听我说，芬妮。”

芬妮喘着粗气，很久才平静下来，她目光冷冽，语气不容置疑，“你最好能说服我，斯克里奇。”

谢熙辰无奈苦笑起来。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按照自己意愿去招收孩子，尤其是那些愿意学习的孩子，他只是辛苦一点，但能够让这些孩子早一年收获成功，那都是值得的。

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些不是他们斯克里奇自己招收的孩子，身份上，或许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阻碍。

谢熙辰并不是万能的，在第一次收到平民学生的稿件时，他还有些惊讶，特地将这个好学又善于抓住机会的孩子的稿件放在一边。

当时谢熙辰心想，与其多给那些没几天就要走的捣蛋鬼机会，不如给这些难得抓住机会的孩子。

他们让他想起他支教时候遇上的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刺眼又难以忘记。

但等第二封，第三封接连不断地投稿过来时，谢熙辰察觉到了不对。

他太想当然了，这才隐约意识到，这是不对劲的。

一个疑点，是芬妮的魔法学报虽然不贵，但也不便宜，原身当时宣传麻瓜也能学魔法，是靠的一些认字的学院宣传定向抓去学生的，加上斯克里奇的口碑，这才吸引到了零星的几个平民孩子。

而芬妮的学报，平民学生会愿意花银币去购买魔法学报吗？他们没有魔法天赋，甚至可能没有钱去测魔法天赋，这样的他们，真的能注意到魔法学报上的内容，并写一封属于自己的自荐信上来吗？

第二个疑点，也是谢熙辰太激动给搞忘的点。这里是魔法大陆，他有校校作弊，周围人和他交流都是信鸽魔法交流，写信也很便捷，这让谢熙辰差点忘记了，这是个交通不方便的魔法大陆，这些平民学生怎么做到联系他的呢？

所以，极速冷却下来的谢熙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学生是被人推荐过来的，这个人肯定怀有自己的目的。

这么一想，背后人的目的就不难猜了，充其量也就那几种，不是让平民学生当对照组，就是想打他斯克里奇的脸。

谢熙辰不怕自己被打脸，但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本来不该掺和进来的孩子受到影响。

所以最后，他还是打算，尽量不招平民旁听生。

“平民旁听生中，有高天赋的如果实在避免不了，也可以收进来，他们有天赋，不会被背后的人放弃，但那些没有天赋的学生，不论他们是否想学，是否值得教育，都不是他们踏入这趟浑水的理由。”

而贵族子女，不论如何，背后还是有人支撑的。越是权贵，选择权越多，在这一次的对照中伤害就越少。

最初谢熙辰的想法，也就是玩玩小家伙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然后宣扬一下自己学生多优秀，为斯克里奇招生做准备罢了。

但现在战场扩大了，这种方式不是特别适合了，而且，掺和进来的旁听生注定是要被他的学生比下去的，他对学生总会有一点点的圣母，想给他们留些退路。

说他伪善也好，说他圣母也罢，谢熙辰就是在这方面小小的执拗了一下，他可以让心怀不轨的人被重重打脸，但他不愿意让孩子被迫成为牺牲品后，还没有选择的机会。

芬妮神情复杂起来。

她从没想到还有这种角度去分析。

可仔细分析下来确实如此，如果说贵族子女还有得选择，还有得等待，那平民子女唯一的选择，就是听贵族的话，听魔法师的话，注定地只能当炮灰。

而他们这一次的旁听生，本身就是为了选对照组的，顶多是点评的时候多和背后的阶级争斗，少犀利点评。

芬妮高看谢熙辰一眼了，这么一来，他们的推动工作注定会变得艰难，可斯克里奇竟然还有这个勇气……

谢熙辰将分析说给了芬妮听，然后总结道，“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有一个想法了，就是……”

芬妮沉默两秒，从谢熙辰的欲言又止中悟到了什么，“就是废我，是吧？”

谢熙辰笑眯眯地点头，“你真聪明芬妮，我都想不到，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了。”

芬妮:“……”

闭嘴吧渣男！

最后，他们商量出了两个选择方案。

一个是挑衅外界那些贵族和魔法学院，假装被施压嘲讽，于是斯克里奇脑子不清醒“怒而”选择全部高天赋学生，筛选掉大多数平民学生，问就是斯克里奇要证明学习魔法和天赋没有关系。

也算是贯彻了原主之前误打误撞的理念了。

另一个就比较无礼了，看这些自荐信，越是权贵越选择，对贵族就是斯克里奇软骨头，还是向贵族们妥协，想给他们卖个好，对外就是斯克里奇筛选就看履历多的，平民的履历不够精彩。

这个谢熙辰的名声会拉跨一些，但谢熙辰不怕，大不了就是登报写悔过信，他无所畏惧。

“如果还是收了平民学生呢？”

芬妮问谢熙辰解决办法。

谢熙辰并不是神，不能面面俱到，他道，“如果这个孩子愿意坚持，也坚持到了最后，我会给他明年的入学名额，甚至他愿意，我还能顺便帮他解决些小问题。”

但如果不能坚持，很抱歉，他也没有办法帮忙。

芬妮轻轻叹了口气，“那我们还是再讨论讨论吧，哪一个感觉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们没有摆在明面上说的是，既然这些平民学生不是“自愿”“主动”找上来的，那他们背后肯定有人，这些人所打算的阴谋，才是最大的威胁。

最好的情况，就是尽量别踩坑。

可他们也清楚，并不能事事顺遂，他们只能选择尽可能对他们占据优势的事情。

一晚上，芬妮和谢熙辰一起研究了名单后，不多不少地将名单张贴在了下一期的报纸上作为初次公示。

当然，这个名单肯定也会有一定的变化，就看外面那些贵族和魔法师们，选择怎么做了。

他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断断续续的极限拉扯又拉扯了一周，最终名单定下来前，谢熙辰先和他点名的那几个学生抽空聊了聊。

先聊了简单的奥菲利亚和博瑞。

学生们实在是太忙了，谢熙辰想找他们谈话还需要各种插空找时间，难得的见面，还得抓紧时间说正事，一点寒暄的时间都没有。

他摸出两只猫头鹰，对博瑞和奥菲利亚道，“之前小博瑞不是问我治愈药剂能不能交易吗？尤金老师最近练手了不少，量还是不小的，你们要是想和家里联系，我这里有两只猫头鹰，你们可以给家里寄一封信。”

谢熙辰说着强调，“特殊情况，学院可不许你们随意和家里联络的哦，要培养你们的独立自主性。”

“嗯嗯嗯我知道了谢哥！”

博瑞双眼发亮，看着小猫头鹰跟看见了宝一样，“哥，这个怎么用？写了放进去就行？”

谢熙辰教了教他用法，“……设定好了，你们放东西就行，里面已经有了两版的治愈药剂，如果家里感兴趣，随时可以购买，不过得注意，是和斯克里奇魔法学院交易，不是和斯克里奇校长交易。”

博瑞太懂了，不就是想赚钱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势利鬼吗？

害，他抱着猫头鹰，笑嘻嘻地就想回去写信了。

博瑞转转眼珠子，“谢哥？应该没别的事了吧？”

谢熙辰扯了个笑，“如果你最近没有犯事的话……”

博瑞二话不说就提了告辞。

犯事这种东西，是能和斯克里奇详细说说的吗？

不是！

奥菲利亚倒是没说到几句话，但她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动。

这治愈药剂对亚摩斯家可能是一次大生意，但对艾斯帝国王室来说，是足够重要的事情，甚至能尽可能地降低魔法师在国内高高在上的现状，她不得不拿下这个帮助。

于是静静地抱着猫头鹰几秒后，奥菲利亚还是退后几步，对着谢熙辰行了个皇室最高的礼仪。

“奥菲利亚·菲克尔，向您致敬，代表奥菲利亚本人，艾斯帝国王室，艾斯帝国向您献上最真挚的感谢！”

谢熙辰静静地受了奥菲利亚的礼，等奥菲利亚站直后，才再度揉揉奥菲利亚的脑袋，声音温和，“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女皇，带给民众无尽的希望。”

奥菲利亚眨眨眼，弯着的眼睛笑出漂亮卧蚕，“谢谢，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会的！

奥菲利亚转身雀跃地离开了，她轻轻晃着身后的公主辫，透出了些许少女的活泼。

而下一个来的就没那么活泼了，冷得像座冰山，不，死人脸，那丧气的表情差点让谢熙辰怀疑卢修斯去整容了。　　他不淡定问，“最近课程这么紧吗？怎么这么憔悴？”

还好意思说！

卢修斯牙关咬紧，声音从齿缝中一个个地传出来，“您不是说找我？”

谢熙辰啊了一声，“对呀，这不就找了？怎么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了？还问他怎！么！了！

他，卢修斯，因为斯克里奇的一句找他，等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去找斯克里奇，没看见人，卢修斯嘴角下拉，知道斯克里奇在给自己下马威，想告诉自己，他很神秘，什么都知道，不要耍小花招。

第二天，卢修斯下课去找斯克里奇，斯克里奇下课前十分钟就不见踪影，找遍斯克里奇也没找到这个斯克里奇！

卢修斯微微忐忑，心想只是一个空间魔法而已，大不了说自己有点天赋，他还能说什么吗？

第三天，卢修斯不去找了，课业太重经不起他消磨，但斯克里奇却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最可恨的是，博瑞和奥菲利亚已经找过了，就他还没约谈。

这是要说什么惊天大事吗？一定要这么拖着他？　　卢修斯越想越紧张，越想越觉得谢熙辰那狐狸般的笑容下，藏着各种他看不明白的算计。

当时的安娜还很乖巧地说要陪卢修斯去找斯克里奇，卢修斯当场心态就崩了。

好家伙，这心态刚崩没多久，罪魁祸首找来了，还一脸奇怪的问他，为什么这么憔悴，是不是被别的老师欺负了。

是吗？这么可能是？

某个不要脸皮的校长能不能正视一下他的学生，不要再满嘴胡话？

谢熙辰哪知道小家伙脑补了这么多哇，他真的就觉得只是了解一个小事，反正小家伙事多，就选个小家伙事少的时候咯。

他问了几遍，卢修斯都嘴巴闭得紧紧的，眉头紧锁，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谢熙辰干脆不问了。

青春期的孩子真难伺候。

伺候的全是青春期孩子的谢熙辰叹了口气，继续和小家伙交流，“好吧，老师尊重你，我们还是来聊聊吧。”

卢修斯:“……”

f**k！

他臭着一张脸听着谢熙辰的提问，像是要拒绝交谈一样，直到谢熙辰突然问了一句，“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卢修斯一愣，“什么？”

谢熙辰重复道:“我给你的书，新神崛起的那本，看完了吗？有没有什么感想？”

卢修斯回忆起来了。

那本他草草翻了一遍觉得太枯燥太傻逼，就扔在寝室，后来被妹妹捡走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