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舟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耳边全是白子逸在亲妈咆哮里一本正经的胡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大多数并非发自内心翘起来的嘴角,此刻正咧了又咧。
电话断了。白子逸长吁,拍着心口压惊。路行舟没忍住笑出了声,白子逸抬起头。
“我妈。”他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成天咋咋呼呼的。”
我妈成天……
路行舟脑中顺势闪了这么半句,前后没想出什么好词。他敛敛表情,催起白子逸:“你赶紧去拿蛋糕回吧,不然真得被收拾了。”
白子逸停停步子,“你呢?”
路行舟不知道。
“你还要回去相亲吗?”
“不去。”路行舟皱皱眉,“别扭死了。”
“那就跟我走吧。”
白子逸突然挽住了路行舟的胳膊。
男的嘛,关系好一点边界感就少一点,勾肩搭背戳戳这碰碰那的,肖凡经常这样。但长这么大,路行舟还是第一次被人挽胳膊。
亲近的,皮肤贴皮肤。
不反感。
大概因为对方一直让他陷入放松的舒服漩涡,路行舟发现自己并不反感。
“去哪?”走出一段了,路行舟才回过神问了问。
“我家。”
路行舟一怔,白子逸继续说:“我猜你那相亲饭吃得不太好?”
“嗯……法餐,难吃。”
“那再吃一顿生日饭!我妈弄了好多小龙虾!咕噜肉!椒盐扇子骨……”
白子逸如数家珍,一整个馋鬼样儿。初夏晚霞将他那颗卷毛脑袋映出绒绒的质感,还有橙红的面颊和耳廓,绕在手臂的掌心冒着些微潮乎的热气。
路行舟闭上了半张开的嘴,看着不知通向哪儿的路,无所谓地随便白子逸带着走。
不止是不反感。他好像有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和白子逸呆一起的感觉。
像阴雨天窝在家,裹着毛毯煮咖啡再瘫进沙发;像躺在暖春日光下的摇椅里,数云发呆发到睡着。
白子逸对这一带很熟,各个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不知不觉就带着路行舟拐回了商场的后边。
“你帮我去领黑熊精。”白子逸递给路行舟一张寄存条,“我上去拿蛋糕,你们一会就在这等我。”
“好。”
黑熊精依旧爱撒娇,见着路行舟,尾巴都摇上天了。路行舟买烟顺手买了袋宠物封鲜包,在白子逸指定的地方边等边抽边喂。
喂到一半,肖凡来了电话。
“你来没?”肖凡在嘈杂的背景声里问,“电影要检票了。”
“还要一会。”路行舟从包装袋底部里挤出肉粒,“刚和人走远了。你们先去。”
“……行。那你要是到了给我电话,我来给你送票。”
“好。”
路行舟盯着缓缓变暗的屏幕,小电驴滴滴进耳中的时候,他扔掉烟,将手机关了机。
入夜了。
白子逸说的去他家,并不是路行舟理解的他对面那栋505,而是距离商场仅十来分钟小电驴路程的夜市。
【欢姐只有一家店】
白子逸指指不远处一家店面上巨大的招牌,“我妈妈的店,做晚市,主要是宵夜。”
又指指夜市后边的小区,“我家在那里面。”
路行舟帮忙拎上蛋糕,“那那边……”
“那是我爸结婚前的房子,现在被我征用了。”
“你爸的?”
“对啊,他在你们学校教哲学思修什么的,小二十年了。”白子逸锁好电驴,抱起黑熊精,忽然没上没下地问:“你是不是……也上过他的课?”
外国人教的课?路行舟没印象。
白子逸看出来了,没多说,领着他雀跃地往店里去了。
走两米就能看到店门口极其显眼地摆着一张一人高的发光板,上面正闪着一行花里胡哨的字——
【老板爹大寿!24点前下单龙虾6。6折!】
一看就是白子逸的手笔。而发光板最上面还贴着从照片里抠出来的一个老外人头:白白胖胖络腮胡,略秃,笑得一脸褶子憨憨傻傻。
路行舟颦颦眉,确实没印象上过他的课。
欢姐虽然只有一家店,但店面规模不小,一共两层,上包间下散座,外边还有差不度一个篮球场大的露天区。
七点刚过,里外已经快坐满了,套着一样围裙的工作人员点单、上菜、拿酒水,穿梭在桌椅间。
白子逸一路打招呼打上楼。最里边那个包间,推开门,白子逸嘴上热闹得大言不惭:“白大导回来啦——”
“啦”还没完全喊出口呢,白子逸就被人扔了一把瓜子壳。
“取个蛋糕白子逸你磨磨唧唧的,干脆别吃了!”不能再嫌弃的口吻和白子逸来电铃声里的一样。
路行舟比白子逸高出大半个头,他轻松越过前面人的肩,看到了传闻中白子逸的妈妈,欢姐。也是胖胖的,一张很有福气的脸。
“我接了一个朋友嘛。”
白子逸向妈妈撒着娇,侧侧身,又是那么一挽,把路行舟挽进屋,还没介绍就有人一“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