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舟猜到了。
“他也做了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不过我们大学才认识,关系没你们这么深,所以该拜拜我就拜拜了。”
大学么?
路行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过度敏感,每次白子逸说到这一段的事,他总会觉得和休学有关。
还没想好怎么措辞,白子逸又先他一步问了:“那你们最近还好么?”
路行舟咽咽在喉的好奇,摇摇头:“不太好。昨晚上还差点吵了一架。”
“啊?为什么?”
因为你啊。
路行舟在心里说着实话,嘴上却绕了过去:“他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昨晚肖凡的翻旧账自省,加上这几年“不小心”让姜平平知道的几件小事,路行舟和白子逸说了个大概。
“这几年总这样,老感觉他想刺我,真的刺到了他好像又很愧疚。”
路行舟轻叹一口,说出了自己预料过的最难以面对的情况,他怕肖凡真的在用他们间的信任去姜平平那里换取什么东西。
他没证据,可一来二去的,曾经百分百的相信的确降低了。
也就有了谎言和隐瞒。
白子逸听明白了,“所以你才总是躲起来抽烟?怕他知道是吗?”
“一半一半吧。”路行舟说,“我高中就会了,那会对这事挺有负罪感的,只敢躲着抽。躲着躲着就……习惯了,后来也就没想过让他知道。”
白子逸高二分科就去了艺术班,老白和欢姐不怎么给他压力,又是在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苦兮兮的高中生活他过得还挺乐呵。
他大概能想象路行舟那三年和他的有多不一样。
“因为压力大抽上的?”白子逸问。
差也差不多。
路行舟嗯了嗯,“我妈……上次和你说过的,她靠自己从小地方到大城市,所以很严格。”
并且信奉打压式教育。
虽然都是第一,但这次比上次少一分都要招来姜平平的一顿质疑。路行舟对学习这码事有自己明确的意图前,他力争上游的目的全是为了让姜平平满意。
自己的妈自己得受着。路行舟以为,这样的“取悦”会随着高考结束迎来终点。可他得到的,只有姜平平更强势的干预。
于是路行舟满怀星辰却被绑在只讨论金钱的熔炉,苦哈哈地熬了三年。
“其实我真的……”
以往能和肖凡大方谈起的东西,不知不觉已经在路行舟心里埋成了秘密,这会再要重新掏出来,竟然变得有些难以开口。
白子逸替他说了出来:“你很想学天文。”
连坦然说出来的勇气都少得可怜,路行舟低低眼帘,有点嫌弃自己。
白子逸不明白地皱皱眉头,“你没和你妈妈谈过么?”
怎么没呢?高考成绩出来后,路行舟第一时间就和姜平平谈过自己的计划。然后呢?然后姜平平不仅没有因为他六百多的成绩开心,还一口否决了他想要的未来。
基础学科出路不好,应用不广,不如学点实际的……理由一大把。
“你就这么妥协啦?”白子逸差点没跳起来,“你你你这么不坚定的?”
“没。”路行舟看着咋咋呼呼的白子逸弯弯眉眼,半瞬又耷拉下去,“我争过的。可是……”
路伯年都顶不住姜平平的说一不二,路行舟怎么顶得住。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姜平平哭诉着勾出了路行舟的愧疚,他第一次被姜平平的“舟舟你听话妈妈是为你好”压得透不过气。
“我说过我妈很厉害,就是那种……可以不要命的厉害。她想要的结果她必须要达到,所以她从来没输过,除了……”
“因为我。”
那是姜平平在公司的第七年,业务能力很抗打的她得到了总部的注意。总部在美利坚,就算是平职级过去,调往总部也是升迁。
那会总部正在闹内讧,讧空了一个比当时姜平平职位更高的位置。那边有意培养新势力,调函都发到姜平平手里了,她却发现自己有了路行舟,三周了。
怀孕对那样厮杀残酷的战场是一种拖累,总部收回了调令。
后来还有过一次机会,那次姜平平输给了性别。这么多年过去,尽管已经在业内高高坐起,姜平平依旧无比缺憾。
她近乎执念地,希望把从路行舟送到她没到过的地方。
“那时候我怕伤害她,我怕她难过,也很怕她对我失望,所以我……我退让了。可是……”
路行舟说不下去了。
“可是你不开心。”白子逸细声细气接上了话。
想到那个暑假,路行舟心里堵得一阵阵发疼。他盯着自己的手,很轻微地嗯了嗯。
气氛沉重得逼仄。
黑熊精躺在沙发小小地呼噜着,空调达到预设值停止了制冷,背上忽地落下一道温热。
白子逸慢慢抚起路行舟的脊椎,“不要责备自己,这不能怪你,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我妈逼我去学理工科,我可能得死……”
哪有人老把死不死挂嘴边的?
路行舟没忍住乐了一下,想打趣两嘴,刚抬头就看到了白子逸委屈巴巴的样子。从眼神到表情,路行舟看到了……心疼。
有人在心疼自己。
眼眶倏地一酸,路行舟从未开口说过的秘密就这样被白子逸轻松勾出了心牢。
“其实我不开心,除了因为学了没兴趣的东西。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