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大学四年最冷的一个冬天,也是他大学四年最热的一个深夜。
再翻,白子逸就是小蓝毛了。
周桐看着照片里那张比现在青涩一些的脸,回忆如海潮。
大二刚开学,当时他是话剧社副社长,社团节去招新。恰逢话剧社接了演出项目,缺主角,往年来的新生大多也是表演系的,就想着借招新选一选。
他坐在角落看新生的试戏,看一个,后边就有个人小声叨叨出一个分数。和他默默评判的误差左右不差过五分。
当碎嘴的家伙自言自语忧心出一句“我们这届这么差嘛”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回了头。
套着“菩萨会保佑我”软胶壳的手机后面,那一脑袋蓝毛,就是白子逸留给他的第一眼。
-你也是表演系新生?
周桐发誓,他仅仅是顺嘴问了问,结果手机移开,那张混得恰恰好的脸让他已经审美疲劳的眼睛突地亮了亮。
-不是啊,我导演系的。
-导演系很少来话剧社的哦,你怎么想来参加的?
六年后的今天,周桐依旧能清晰地回想出那天白子逸大言不惭的每一个字和大大咧咧的笑脸。
他说,听说这里的副社长很厉害啊,也是我们系的,我想看看能有多厉害。
笑得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二十岁的周桐忽然觉得,原来蓝色其实是一种温暖的颜色。
事实证明,奔着副社长来的白子逸比副社长厉害多了,厉害到入社没多久,副社长就被他打败。败得副社长已经从副变正再变成现在堂堂周导,也还是想……围着当初之后都让他惊艳的那个小蓝毛转。
周桐庆幸过很多次自己和白子逸的偏好异常一致,所以他知道,第一眼就特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哪怕只能当朋友,也会因为对方身边一直没别人而总在希冀的五年半。
也意味着,只要对方身边还没别人,那他就可以谁都不看的更多个五年半。
白子逸是最特别的那一眼,路行舟也是。
他盼了五年半,但白子逸没必要。
相册翻完了。
周桐试了几次,还是舍不得删。把数据迁移进网盘,他走到厕所洗了把脸,然后点开白子逸的微信。
他按下语音:“小逸,有些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
大段大段的自白,发送成功。
周桐抬头,看着镜子里眼眶红润的自己笑了笑。
结束啦。
不用再念想白子逸的周桐,你好。
不久后,回到家琢磨到底怎么表白,却什么都琢磨不出烦得冲了四十分钟半凉不热水的路行舟就顶着巨大的焦躁看到了白子逸的微信。
一条光在锁屏上瞥见就知道出大事了的微信。
-怎么办啊…我我我要怎么回啊[恐慌恐慌]
路行舟心里一惊,慌忙转到聊天软件。
白子逸早一点点发过来了一段视频。路行舟舔舔唇,打开,录频里白子逸点了条语音播放,温柔又多情的声线溢出,路行舟所有不好的预感被突然到来的人一句句亲口证实。
周桐说了很多。
他告诉了白子逸那年话剧社招新他对他的乍见怦然,告诉了白子逸他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和无数次话到嘴边的忐忑,告诉了白子逸他规划过在他住院那会趁虚而入,也告诉了白子逸他对他起过多少……私吞的想法占有的欲望。
第六年了,这是周桐喜欢白子逸的第六年。
路行舟没有再听第二遍,更没有多想,他什么都没准备好,但他直接撒腿冲出了屋。
他忽然意识到,虽然妒忌的确不是个好词,但妒忌,绝对是爱情最好的佐证。
他也忽然意识到,时机等不来也造不出,时机,其实就是在不该犹豫的时候一点都不能再犹豫。
好比现在。
护食也好妒忌也罢,再难听都无所谓,路行舟只知道白子逸是在问他,只知道他想说的话,就是这一问之后完全不能再犹豫一点的回答。
他一口气干到505,平平喘,敲开了门。
白子逸洗漱过了,睡衣外套着黑色厚毛衣,见到路行舟,他明显愣了,又显得有点局促。
“你怎么来……你怎么就穿这么点跑出来了?不冷吗?”
冷?哪还知道冷?路行舟看着白子逸一张一合的唇,心都快炸了,他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冷静了一点。
“你答应了么?”路行舟问。
“什——”
“周桐。”
倏地,白子逸脖子红了,“没没没有啊我不是问你该怎么办但你没回……”
“你什么感觉啊?”路行舟再问。
“感……”白子逸频繁眨啊眨,“我……我一直都是把他当朋友来着,我没想过会……”
“我是问,”路行舟跨进门,盯着忘记让开的白子逸的眼,“被男生表白,你讨厌么?”
“啊?这种事也也也挺常见的啊,我我我觉得还能接受……吧?”
静了静,白子逸悄悄抠起了衣袖的毛圈,而路行舟再三问:“那你讨厌我么?”
白子逸猛地皱眉,“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讨厌——”
路行舟突然牵住了白子逸的手,后者言语一滞,路行舟则更暧昧地用拇指在白子逸手背划了划。
“那这样呢?”路行舟又走近了半步,“这样会讨厌么?”
白子逸一怔,目光闪烁起来,“什么意思啊你你你怎——”
“讨厌么?”
须臾的沉静,似乎比他后辈子都漫长。
“讨厌么?”
等得快要窒息了,路行舟又问了一遍,这下他终于听到了白子逸咬着嘴唇后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