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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 顾三铭 1982 字 6个月前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黑牙将蜡烛与火折子抛弃在后院,他顾紧怀里的宝贝,就算被纸偶绊一跤,也不管不问。

黑色的牙吐出了他一大段心里话:

“钗花,你就别生气了,当年池老太爷说把你嫁出去,我是一点不知道的。要是我知道,哪还会让你走得这样惨,愣是随便打发了。要是我知道就好了,把你拐来也好呢……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絮絮叨叨说完,才挨到屋子门口。

这屋门未关,雨水湿透了屋里一大片土地。

黑牙在斐守岁的谛视下,猛地一下倚在门上。他不说话时气喘如牛,虚弱得好像命不久矣。风吹打着黑牙的脊背,吹出个佝偻的老者,垂暮之年的样子。

斐守岁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关心。老妖怪只想听到对他有利的消息,其余的一切都听天由命。

更何况这黑牙目前做的事也不是好人的范畴,斐守岁自然不想去当什么救世佛陀。

夜幕吞噬着方寸之地。

“怎么一下子就死了。”

黑牙的声音颤着,不知道为何他开始落起眼泪,哭得比风声大,哭得歇斯底里。时间如水,一点一滴过去。等着他哭到最后没了力气,只能仰首紧贴木门,雨水与泪水流淌在一处。

终究敌不了那丝气,他垂坐在泥地上。

“我这是要死了吗。”黑牙这样问,“我还没活够呢……还想着多做几个钗花的纸偶嘞……”

字落“钗花”,他忽然挣扎着要起来,胡乱从袖中丢开珠宝。一粒一粒的宝石坠入地面,滚落不知何方。

可不过徒劳。

珠宝陪葬的不止池家老太爷。

黑牙凝视滚落的夜明珠,他用手掌一遍又一遍捶打着地面,拼了命要在地下唤醒什么。

“我的纸偶呢,我的纸偶呢!我最漂亮的纸偶怎么不见了,她去哪了,你不是说她死了,能借着我的纸偶活过来吗!纸偶……钗花……我的纸偶……”

斐守岁俯视那趴在地上已尽痴迷的老人,在他眼里,黑牙刀疤上的黑气已经渐渐包裹了半张脸。

而脸的主人公却浑然不知。

沉默良久。

斐守岁生出个能套话的想法。他偏了偏头,长发倾斜划落侧脸,眉心痣一现。见他瞳孔微缩,捏嗓念诀,幻出亘古悠远的曲意腔调,变出一身水墨状的彩衣戏服:

“是你,害死了那良家女。又是你,夺去了池钗花的性命!”

声音是钟楼里振动的鹤鸣,刺破了雨丝,传到黑牙耳中。

黑牙听到不哭也不闹了,就痴愣愣地抬头,目见黑夜像浓在一起的酱料,堵住了他的眼睛。

“不是我,不是我,是妖怪杀的,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斐守岁见状继续做着手势,捏嗓唱道:“就是你害死了池钗花,你偷搬她未有安息的躯壳,竟然还想抵赖!”

黑牙突然抽搐起来,说得断断续续。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斐守岁冷然看着,他扮演着戏中手拿一对长剑的审判使者,唯有威严。

“就是你,还敢抵赖!”

被长剑所指的黑牙突然止住了喘息,他的眼前明明只有风雨,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歉意溢满了那双苍老的眼眶。

“啊!是我……对!是我。这一切都是我见色起意,是我的错。错的一直是我。”

那最后的“我”字落得极轻。

黑牙说完,绝望地低垂下脑袋。斐守岁正要再乘胜追击,黑牙却突然抱腹蜷缩,那两排牙齿打战,舌根死死抵住吼间。

斐守岁不语。

看着黑牙以这样古怪的姿势咽下最后一口气,口吐白沫,翻白眼而亡。

“……”啧。

对这般的结局,斐守岁并不满意。

大雨和阴暗里,气氛格外潮湿。

这会儿见不到什么月亮,只有无尽的黑,和无处说的故事一点点化开浓墨。

看着黑牙没了生气的躯壳。斐守岁无奈,他拿出画笔,等候黑牙的灵魂抽离躯壳,却迟迟没有等到。他就像审判罪孽的官老爷,而堂下并没有犯人。

反倒是那缕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往棺材铺外飘远。老妖怪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只要自己不吃亏就好。

其余的所有故事,应当交给他人。

于是斐守岁念诀放下了戏中双剑,褪去一身彩服,踱步走入屋内。左右看去,屋子陈设简单,并无特别。

除却两尊郁垒神荼,供着香烛。屋内与屋外同样昏黑一片。

棺材铺唯一的线索已经一命呜呼,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斐守岁只好打道回府,可惜为隐去身形,他被迫淋了一晚上的雨。只得在屋内简单拍去身上雨珠,拧下长发里的一地雨花。

风吹雨水,迷了人眼。

老妖怪站在屋门前,放眼看着院内一地纸偶。那些没有生气的东西,既无怨念,也从未活过。那黑牙到底在执着什么?什么又叫见色起意。

转头看地上的黑牙,死相很惨。

“真是……”

斐守岁捏了捏眉心,快速走到院门下,他又回头确认没有怨气存留,方才移了门闩,提袍走远。

大雨里头。

斐守岁走得着急,他心里盘算着故事,惦记冤魂下落,难免记不起客栈里的小孩。他尚不知陆观道也在城外。

在落着大雨的黑夜里,那个小孩边哭边跑,浑身湿透。可笑斐守岁也成个落汤鸡下场。

不过那缕黑气又去了何处,这是老妖怪在意的事。

自打他出了棺材铺就再也没有感知到那玩意。难不成施术者已将气收回,可偏偏又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