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于妖落,红穗赤血染青苔。
陆观道的声音却挥之不去,留于身躯耳边:“大人是否还与见素仙君商议了之后的去处?大人,不是还要我的吗,怎么大人……大人为了什么?大人,我想不通……”
话语中。
银剑横穿妖兽,鲜血溅在斐守岁脸上,还冒着热气。
身躯愈发斩妖,那血就愈发开花。
血在白衣上生长,长成一朵朵大红牡丹,直到让衣裳从雪白成了赤色。
陆观道还在碎语。
说。
“大人,这是你教我的术法,用些许妖力附着于身侧,就能一直停留。大人想知道,我是何时念咒,又用在何处吗?”
身躯哼了声。
“是大人近日总梦魇,我便存了些暖话放在里头,想着我就算睡着了,大人也能听着声儿,不必在梦里担忧。大人,你眉心的那颗红痣,是镇妖塔的追踪术,你知自己逃不掉,何故……”
长剑不眨眼,仅是片刻,斩妖于脚下。
妖的尸首沤出恶臭,妖的惨叫黯淡了剑穗。
身躯抹开脸上的血珠,回了一句:“逃不开,你便也不逃了?”
锁链丁零。
身躯每动一下,镇妖塔的阵法就震怒一次。
那玄铁的、冰冷的锁链,落下一只只干瘪的妖尸。
尸首坠在地面的那一刻,散架,扑灰。
身躯一甩剑身,妖血刺红了半面巨石与脆生骨骸。
陆观道却问:“那大人要逃去哪里?大人能告知我吗,大人能否让我去……去人间找您。”
“你?”
身躯没忍住,问了一字,他好奇这陆观道,为何知晓他要投胎凡尘。
“猜对了。”
猜?
原是猜的。
好似能看到陆观道的苦笑,他低着头落寞了眼神,续道:“不然还能逃去哪里?只有人间了,只有大人常与我说的人间,才是最该向往的地方。”
确实,斐守岁不生于妖界,所归之处仅剩人间。
老妖怪垂眸,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在他眼底溢开。
沉默还没生根发芽,在杂乱的攻击之中,他感受到术法重压。
银剑一挡,微挑眉看去,压力来自一只黑色乌鸦。
那黑乌鸦,正在巨石柱上啃食妖尸。
熟人。
是梧桐镇唐宅凶案的幕后推手。
而乌鸦也看到了斐守岁。
斐守岁的情绪被他压下,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宝鉴里头还有他尚未了解的过去。
于是凝眉。
与乌鸦对视。
乌鸦略了眼斐守岁,便龇牙咧嘴,炸开羽毛。
此时,身躯也已经顾不得陆观道所说。眼下情景,那些下层的妖怪逃则逃死则死,那么能站在他面前的……
都是极端的穷凶之徒。
乌鸦嘴里嚼着妖兽尸首,眯了眯漆黑的眼:“守牢人?”
身躯笑道:“不然?”
陆观道在耳边:“大人!您没事吧!”
“别吵,”身躯仰首,冲着乌鸦,“你怎么不逃?”
“呵,我不傻,”
乌鸦捂住嘴,一双看不透的眸子,望向早被妖血染透的斐守岁,“大人给我的发钗我还记得,我不阻止大人,大人也别阻止我。”
“……你要作甚?”
“他要做甚?”
熟悉的声音打身后传来。
身躯猛地回身警觉,他看到同样浴血的白狐花越青,正手提头颅,舔血而笑。
花越青的脸模糊成团,一会儿幻做女子,一会儿又成了男子。
是人山人海,诡异又多变。
听花越青说道:“不就是想吞噬同伴,增进修为吗?”
狐狸艳红的指甲,正与斐守岁的眉心痣呼应。
乌鸦咯咯乐了几声:“那有谁会和你一样,为了个仙官娘子,在这儿痴留。”
北棠?
“总比你孤家寡人,没个念想的好。”
“怎的了,仙妖之恋何时能被王母认同,做那艳羡眷侣?”
“比起这些,你才是丧家野犬,嘤嘤狂吠。”
“丧家?白狐狸,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究竟是谁丧了家,谁又撒泼打滚!”
一鸟一狐,说着说着,剑拔弩张。
斐守岁:……花越青怎么到哪里都能跟妖吵起来。
花越青啐一口,丢下不知名妖怪的头颅,往身躯处看:“大人,你不去追罪魁祸首?”
“是说那只白蛾子?”身躯不敢放松警惕,带上笑脸。
“大人不会觉得只靠她一人,就能谋划这样的荒唐事吧。”
心照不宣般。
身躯与乌鸦一同装傻:“还能是哪路妖?”
“……切,想套我话,”花越青便仰头,冲那小屋之下的牢房耸耸肩,“大人还不知道吗?”
斐守岁思索着,既入同辉宝鉴,必有他此生不知的事情,莫非就是那牢房的两妖?
何处的大妖,藏得如此之深。
黑乌鸦嘻嘻笑道:“我看啊,今日之事与那两位无关,或许是仙界的自导自演,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说得倒不错。
但是从未露面的他人言中妖……
身躯皱眉,透过锁链与妖尸,他看到小屋之下,灰蒙蒙一片。
花越青眯着眼,走到身躯旁,惑言:“大人,你难道不知那牢中妖邪?”
一只白乎乎的狐狸在身躯背后游来游去,惨白的狐狸嘴脸奸笑不停,眼珠灵动,一转又一转。
“要不小的带大人去看看?”
狐狸爪子抓住了身躯的肩膀,“或许这样大人就能明白事情的原委,还有……”
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