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谈话，林昭方知，之前林如海交予林黛玉的书信上，说是那位在吏部任职的好友，便是眼前这位。

老人姓许，叫许晴知，跟林如海原是同乡，二人更是同一年的秀才，渊源颇深。

他听说了林氏姐弟入京的事，又见林昭气质不凡，谈吐得体，心生欢喜。

席间有意无意提起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奈何后继无人之事。

同僚为官者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起了话头，“林氏小子教养的好，你如此喜欢，不如收了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昭若是再不表态，便有些自持了。

于是起身拜礼。

可还没等开口，仓门却在此时被推开来。

“云罗顽劣，许大人莫怪。”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

林昭回首，便见到了之前魂身所见的两人。

一个冷清自持，一个顽劣好动。

许晴知似是并不喜欢这两位少年，眉眼可见不悦。

但碍于某些原因，又不得不礼数周全地请进来。

遂为其引荐，“这位是北静王水溶，今上的弟弟。”

而后又指着水溶身后的小少年，“这位是十二殿下，云罗。”

这时，便听一声，“这么快便能下榻了？”

林昭微微愣了愣，抬眼，见那神似寂衡的少年正盯着自己。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此言是跟自己说的。

遂反应过来，当即便拜了礼，“小民林昭，拜见王爷。”

后者生生受了这一礼，随后才道：“林小少爷落座吧！”

他顿言，“我当你摔得不轻，不敢扰你，没想到你竟赴了许大人的宴。”

这话听着，颇有些阴阳怪气。

林昭只当他是心情不好，并未多想，随又拜了一礼，不想被人说成林家的孩子没有教养。

他此番入京，还要仰仗着这帮权贵发家，是以谁也不能得罪。

然而一边拜礼，一边心想：凡人就是麻烦，繁文缛节，迂腐至极。

这时，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林昭抬眼，见那水溶正盯着自己。

眼神，活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

林昭僵了僵，不太高兴地偏开头。

以往与寂衡对立的心绪便又浮了出来，内心登时五味杂陈。

被水溶兄弟打断，许晴知收徒的事情也搁下了。

待吃过了饭，林昭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寻个借口起身告辞。

许晴知还没等说话，却被水溶打断，“许大人，云罗有事情想要请教。”

一旁云罗懵然看他，“我？”

水溶淡淡瞥了他一眼。

云罗被那眼神所震慑，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事，但还是说道：“啊！是，是我找大人。”

“走吧，林小少爷，我送你回去。”

一旁的云罗：“……”

感情，是这个意思？

遂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位小林少爷。

林昭：“。”

他内心是拒绝的，但拒绝无效。

“怎么？小少爷又行动不便了？”

水溶偏头，脸上竟带了些讥讽之色。

林昭顿觉莫名，心想我又没招你！

嘴上倒是一点儿都不诚实，“哪里？有劳殿下。”

人虽走出来了，可气氛并没有因为许晴知几人不在便有所缓和。

相反，则是更加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水溶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并不像是第一次见到的模样。

“寂衡？”林昭试探着叫了一句。

岂料眼前的水溶略略好奇顿步，“你在叫谁？”

林昭嘴一哆嗦，“几行白鹭上青天。”

水溶沉沉看他，忽而弯唇一笑，“原来，小少爷喜欢背诗。”

我才不喜欢，林昭心想。

面上却不显，“有劳殿下，送到这便可以了。”

“如此便完了？”水溶说。

林昭默了默，不想接茬。

又恍然想到，貌似是这人救了自己，于是开口：“还未曾谢过小王爷的救命之恩，来日若是有机会，我。。。”

“也不必来日了。”

水溶说：“便今日罢！”

林昭：“……”

水溶见他不答，又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反之，也不喜欢别人欠了我的。”

“你既有心，便趁早还了。”

林昭干笑两声，心想也不知是谁之前说的来日方长。

怎么这一眨眼功夫，来日的方居然就不长了？

对方虽然是个王爷，但他也是个良民。

即便是王爷，也不能随意刁难人吧！

于是乎，林昭便大方地问道：“不知殿下想让我怎么还？”

“听说，你学问不错？”

林昭：“才疏学浅，不敢当。”

“刚刚诗背得不错。”

林昭无言以对，只抿了唇站着。

水溶便又道：“我这阵子眼睛不太好，挑灯夜读不太方便，不知小林少爷可否帮个忙？”

先是让人还情，不还不行的架势。

如今又将话说得如此客气，客气的他连拒绝都没办法拒绝。

若说不帮，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一些。

可若是帮，光是看到这张与寂衡相似的脸，他都忍不住想抬手抽两巴掌。

挑灯夜读？若是朝夕相处下去，难保自己不会一个不小心，不挑灯先挑他了！

“小少爷，可愿意？”因着身高的原因，水溶彼时微微俯了下身。

而林昭正巧仰起了头。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居然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