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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血族始祖我靠人设保命 宫筘月 39673 字 7个月前

第21章:梦境

每一步都仿佛深陷沼泽,江屿白几乎要被那股浓重的恨意冲散理智,那一刹那他好像被始祖的记忆同化了一般,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

一声哀鸣跨越遥远的距离传入他耳中,在他脑海中震荡、回旋,带着不甘的绝望的嘶吼。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跪倒在烧成灰烬的房屋前崩溃地嚎啕大哭。

他也在哭。

泪是湿冷咸腻的,一滴一滴淌在他消瘦青涩的脸上,地面冷硬崎岖,石子与干柴咯着他的腿,脸上却被热浪烤得很热,火舌几乎舔到发丝。

直到肩上一沉,江屿白也睁不开眼,只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贴在他耳边,呜呜哭泣。

“我好内疚,为什么我是个吸血鬼,为什么我跟他们都不一样?”

“死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才对!我就应该替养父母去死!”

谁的声音?

鬼?

江屿白捂着脑袋大口喘着气,他抬头望去,就见面前烧成灰烬的房屋焕然一新,没有围着他的人群,也没有火。养母站在柴房里,隔着栏杆在笑,在叫他来吃饭。养父刚宰了只鸡,正削着土豆皮,喜气洋洋架锅煮肉。

“要来了。”

江屿白回头,远处一片白茫茫的影子。

谁要来了?

“那群杀人犯,杀了你养父母的人。”那道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现在你的养父母还活得好好的,待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江屿白听见自己说:“我要拦住他们。”

“你可拦不住,你一反抗,他们的怒火便会更加激烈,直到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

人群清晰了起来,江屿白又看到那些熟悉的人举着熟悉的武器朝这边赶过来。

这幅身体恨到了极致,本能地怒目而视。那些人见了他,更是情绪激动,吵嚷着朝他扑过来,要把他这个吃人的怪物赶出村子。

江屿白猛地冲过去,几乎要撞倒站在最前面的村民,他猛地抢过那人的武器,用尽全身力气推倒他。没有魔法,他就全凭胸口憋着的一股气拼死搏斗,横冲直撞,没有一点章法。

偏偏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他们最开始的愤怒逐渐散去,只剩下对魔物的害怕,于是人群开始溃散,逃跑的逃跑,强撑的强撑。

一声尖叫震醒了沉溺在杀伐中的江屿白,他愣愣回神,除了逃跑的人,其余人全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了无生息。而他面前站着的还是他的养母,此刻她脸上没有慈祥的笑容,只有惊恐,好像在看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你吓到她了。”

又是一声尖叫,江屿白被抱住,他才发现在刚刚的打斗中,自己的胸前贯穿了一根细长木刺,痛楚涌上来,眼前更是一片血红。

“呀,你要死了。”

那声音似乎在惋惜,细听只剩幸灾乐祸。

他却觉得庆幸,再望着养母焦急的脸,甚至慢慢扯出一个笑。

死的本来就该是他。

·

房间里,伊维挣扎着从密不透风的黑气里钻出一个脑袋,就见那黑影已经凑到江屿白面前,手贴在他额头上。

见伊维挣脱出来,黑影意外回头:“咦?你怎么没入梦?”

伊维破口大骂:“你特么的还想窥探我的记忆,你做梦去吧!臭傻。逼!给我等着,我主人破解你这点幻境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手拿把掐!等他醒过来你就完了我告诉你,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放了我们,我还能替你求求情,让我主人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别装听不见!你知道我主人是谁吗?人家是始祖,始祖你知道吗,现今血族唯一始祖,你要是敢动他整个血族都不会放过你的!”

黑影嗤笑一声:“这小嘴叭叭的,别嚷嚷了,你主人的魂体已经快让我弄到手了,你就慢慢等死吧。”

伊维心凉了半截,他有主仆契约在身,自然能感受到江屿白那边情况不太好,顿时挣扎得更起劲了:“喂喂喂!快起来别睡了,这大黑炭都快啃你屁股了!”

黑影说:“别白费力气了,他执念太深,你叫不醒他的。”

伊维奋力撕扯着身上绵绵不断的黑雾,可这玩意儿是无形的,他的光魔法对这个东西的影响效果甚微,又感受到江屿白那边状况太差,登时悲痛欲绝,捂着脸痛哭流涕:“我靠,当初结契的时候我是看你厉害才答应的,这怎么结上一个脆皮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小姨救救我——”

黑影狞笑:“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这间屋子被我设了魔法阵,没人能听见这里的动静——”

咚咚咚。

门被敲响,门外维达尔的声音传来:“大人,您睡了吗?我怎么听见这里有点动静?”

黑影笑容僵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冷静:“听见了又如何,以我强悍的魔力没人能打开这扇门——”

咯吱——

门被打开了,维达尔的衣角若隐若现。

黑影恼羞成怒:“打开了又能怎样,只要他踏入房间,他的身体一瞬间就会被我的法阵搅碎——”

哒、哒。

维达尔安然无恙地走了进来,灿金色眼睛直直望着黑影。

一秒、两秒、三秒,维达尔没受到任何伤害。

伊维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黑影,诚挚问道:“你脸疼吗?”

“……”

黑影勃然大怒:“那梅莱芙居然给我卖假书?!无良奸商,我要弄死她!”

维达尔平静道:“你设下的法阵没问题。”

黑影登时警铃大作,如果说面前这人能如此轻而易举破解他的魔法阵,那么魔力一定在他之上,如果硬碰硬他根本毫无胜算。

怎么办,难道这回注定失败而归了吗?

伊维也这么觉得,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没有魔法的维达尔能破除掉黑影的魔法阵,兴奋地朝维达尔喊:“快救救我主人!他不小心被这家伙阴了,还在梦境里呢!”

黑影警惕抬头,却见维达尔迟迟没有动作。

他垂下的目光好像绕过了所有人,落在跪伏在地的江屿白身上,却毫无波澜,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

黑影从这份沉默中琢磨到了些东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伊维这时想起来维达尔的身份,一个人族圣子,想想好像也不会救江屿白,顿时快急得跳脚:“你想想他平时怎么对你的,救了你多少次,你就这么报答他?”

黑影立马按住伊维脑袋不让他说话,冲着维达尔笑道:“我看你身上的魔力也不像是跟血族同流合污的人,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血族结仇,你说对不对?”

维达尔这才看他:“你说的很有道理。”

黑影放下心来,掐着伊维脖子狞笑道:“不是你们的外援还好意思这么嚣张?你放心,我肯定先把你煮了吃了,再慢慢吃掉你的主人。”

伊维还瞪着维达尔:“呜呜呜呜!”

救人救人!

他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啊啊啊!!!

跪在一边的江屿白似乎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紧抿着的嘴唇微张咳出一口血来,气息愈发微弱。

鲜血的气息溢散出来,黑影立刻扭头,如同魔怔一般贴近江屿白在他身上猛地嗅闻。

轰——

谁也没反应过来维达尔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只见他浑身气息变得凌厉而疯狂,爆发出的魔力猛地将黑影砸在墙上,黑影登时惨叫一声,用以维持梦境的魔力濒临溃散,江屿白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

维达尔趁他病要他命,抬手光明的徽印结在指尖,猛地飞射而出,正中黑影胸口。

黑影溃散之迹,猛地发出怒吼:“你这个死骗子!!”

随后整间房子里的黑雾都消散开,被缠了许久的伊维从半空中跌落,趴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爹的,太吓人了。”

他刚想赞叹一下维达尔计谋了得,把黑影骗得团团转,就见维达尔已经走过来扶起了仍在昏迷中的江屿白。

伊维爬了起来,担忧道:“他没事吧?”

维达尔将人抱到床上:“没事,休息就好。”

伊维脱口而出:“那你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见维达尔又皱眉,伊维才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明明江屿白得救了,为什么维达尔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总不能是不希望江屿白得救吧?

伊维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越想越有道理,默默地在一旁偷偷盯着维达尔。

维达尔在看着陷入沉睡的江屿白。

如伊维所想,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出手的,只要停在一步之外,冷眼旁观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死在自己的执念里,血族就不会得到一个始祖的助力,也能让人类有所喘息,这才是他作为圣子应有的职责。

或许他还能挖走始祖心脏,造福一下人类。

但他又想起经常看到江屿白的那双眼睛,与平常血族只在饮血时双眼变红不一样,江屿白似乎生来就是赤瞳,一双干净温柔的眼睛,对上这双眼,好像江屿白做任何事都一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样子,心软又单纯,不忍心他受到刁难,还总为他出头,一次次伸手想要帮他,时时惦记着他的安危。

……他也不想让江屿白被莫名其妙的人吞掉灵魂,占据身体,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可以的话,维达尔想一直待在江屿白身边看着他,不让他作恶,这也算是履行他圣子的职责。

第22章:中立派

江屿白不像维达尔从前见过的血族。

或者说,不像是人类与血族数百年里斗得你死我活那样,憎恨着人类的血族。

江屿白更像是中立派,局外者,这也更表明着他的身份——一个沉睡数百年的始祖。

维达尔数不清自己到底活了多久。他曾经与吃掉始祖心脏的莫里甘互为死敌,彼此明争暗斗数十年,死前最后一刻被莫里甘又阴了一回,他拉着莫里甘同归于尽,闭眼时仍有些惋惜。他与莫里甘的关系一直被外界猜测,众说纷纭,甚至有吟游诗人传诵过他们的故事,说他们是“相爱相杀”,说他捅莫里甘刀子是“因爱生恨”,说莫里甘对他“爱而不得”又狠不下心杀了他,所以一次次放跑他,事实上那都是维达尔同莫里甘的交锋。

因为这些说他们暗生情愫实在是无稽之谈,莫里甘一直只把他当身份特殊点的血仆,毕竟莫里甘有洁癖,每次都只让佣人抽他的血,每次取血都分外艰难,莫里甘手下的佣人都快恨死他了。在维达尔真正露出爪牙前,莫里甘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直到后来才把他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只偶尔觉得他分外难缠,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便后悔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除掉他。

就他们这么恶劣的关系也有人信吟游诗人传唱的故事,维达尔逃出去以后圣殿里的老家伙还经常拿这件事泼他脏水,污蔑他与莫里甘有染,要将他这个“受到血族污染”的人逐出圣殿。

后来圣殿被莫里甘攻打得节节败退,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家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想重新拉拢维达尔,而这时的维达尔早已有了规模不小的实力自立一派,干脆利落地夺了权重新与莫里甘对上。可以说维达尔大半辈子都在与莫里甘对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莫里甘得了狗运做了最先吃了始祖心脏的血族。

直到重新睁眼,面前又是熟悉的地牢,他在地牢里呆了几天,果不其然地牢被莫里甘打开了,那一刻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莫里甘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身前却多了一个血族。

从佣人口中得知那是刚刚苏醒的始祖,维达尔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记忆错乱——始祖明明只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血族,为什么突然活过来了?

他甚至以为莫里甘也重生了,并提前把始祖复活,又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莫里甘这种人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比他强、踩在他头上的,如果莫里甘也重生了,那他一定会赶在所有人之前将始祖身体藏起来,完全吸收以后再出来,光明正大地打压人族。

啊,莫里甘要是比他更早重生,那他一定不会有睁眼的机会。

如今莫里甘魔力还没到达巅峰,维达尔不用像之前那样提防他,相反他对江屿白更在意,他更想知道江屿白到底是怎么被唤醒的,又是怎么驱使莫里甘的。

可维达尔还没摸清江屿白的底细,就先触碰到那颗柔软的心。

他与莫里甘交锋多年,与圣殿的老头子斗智斗勇,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却屡屡在江屿白这儿跌跟头。

维达尔一眨不眨盯着睡梦中的江屿白,身边的伊维闲不住,自言自语制造动静:“嘶,疼死我了,这黑烟怎么还烫我手。”

维达尔瞥了他一眼,就见伊维之前被黑雾束缚住的地方浮起了红痕,似乎带着灼烧效果,伤口还起了泡。

维达尔从怀里递过去一罐子膏药:“擦擦。”

伊维结巴了下:“谢、谢谢。”

他涂完药,咦了一声:“这药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维达尔说:“这是始祖之前给我的,还没用完。”

伊维目光复杂:“哦。”

维达尔望向床上睡着的血族,忽然掀开被子,拉下他的衣服一看,果然,江屿白也被黑雾弄伤了。他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不自觉回忆起刚被江屿白带回房时那一晚。

维达尔以为江屿白是在试探他,没想到只是为他上药,是在单纯的心疼他而已。

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

伊维觑着他的表情,在一边说:“这伤看着就疼。”

维达尔拿过他手里的药罐,挖出些膏体涂在江屿白裸露的皮肤。

白花花的灯光属实晃眼,江屿白额前的碎发在眼前投下浅浅阴影,皮肤薄,脸皮也薄,睡着的时候安稳又乖巧,衬得那伤有些过了。

维达尔也不免想着,要是当时早点阻止,说不定能伤得轻一些。

他很少后悔,只觉得这股情绪分外陌生。

维达尔挖着膏药:“不严重。”

“不严重归不严重,看着总归心疼呗。”伊维摇头晃脑的,“他怎么还不醒?那巫师的魔力还没散去?”

维达尔:“等等就行。”

那个匆匆离开的黑影并没有能力继续影响江屿白的梦境,江屿白还没醒来,只可能是他自己还沉浸在梦境里。

维达尔当然猜不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始祖有什么执念。

不过看样子,江屿白也快醒了。

江屿白意识还未回笼,仍旧沉溺在梦境里,始祖记忆疯狂压榨他的精神,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在消耗他的力气。

没有魔力持续影响他多少清醒了些,梦境崩塌后发现自己杀光那些人族、保护了养父母不过是黑影编织的一场梦,真正的养父母早就死在数百年前的夜晚,梦里那间烧成灰的房子都已经遗失在岁月中,如今连处旧址都找不到。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始祖,江屿白仍旧被那些刻骨铭心的情绪影响到,好不容易压下那些翻涌的恨意,他慢慢睁眼,只觉眼前的光有些刺眼。

他眨了下眼,水雾散去,就见一张放大的侧脸离他很近。

江屿白登时一惊,下意识推了一把,将维达尔推得一歪,身后的伊维眼睛一亮,飞了过来。

“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有睁眼的机会了你吓死我了!”伊维趴在他脖子上大哭,“你都不知道那家伙多阴险,我差点英年早逝呜呜呜!”

江屿白差点没让他搂得又晕过去:“……你松手,我要被勒死了……”

伊维这才起来了些,仍旧心有余悸:“这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就怕那黑影还想抓你走。”

江屿白将他拎起来,叹了口气:“我知道。”

这种亡灵法师的惯用伎俩对人类血族的影响更大一些,对灵体和精灵收效甚微,那只黑影甚至没有实体,才妄图吞掉江屿白的魂体来占据身体。

江屿白没什么应对经验,被阴过一次,下次就不会这么大意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低头一看才发现维达尔替他上了一半的药,剩下一半还拿在人家手里。

而江屿白刚刚醒过来好像推了他一把。

维达尔面色如常将药罐递过去:“您被那个亡灵法师偷袭,我开门进来的时候那家伙就慌乱逃窜掉了,大概是怕动静太大被几位公爵发现,跑得慌不择路,短时间应该不会出来了。”

他当着伊维的面胡说八道,伊维登时表情古怪,刚想开口,就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说话,瞬间惊恐地盯着维达尔。

维达尔压根儿没看他,只望着江屿白:“您现在还需要休息。”

“啊。”江屿白按着脖子,心里泛着嘀咕,“你没受伤吧?”

原文里可没有这一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角色来搅局?

维达尔怔了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走的很急,我没有受伤。倒是您身体消耗有些大,需要进食吗?”

江屿白下意识摇头:“不用。”

维达尔眼神有些受伤:“您不喜欢我的血吗?”

江屿白登时头大:“没有,我只是不想喝。”

虽然进食是血族本能,但江屿白总觉得很别扭,特别是他靠近维达尔以后能感受到维达尔身上血液对他不可抵抗的吸引力,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而且他真的觉得血族的进食方式好!暧!昧!啊!

江·母胎单身·屿·手都没拉过·白感慨道,怪不得这么多血仆会幻想自己爱上吸血鬼,这个距离总会产生一些幻想。

好在维达尔没坚持,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伊维看着毫无知觉的江屿白,心里更加绝望了,他说不了话,便想伸手去扯江屿白,这个念头刚出来他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浑身上下能动的只剩眼珠子。

他瞪着维达尔,就见维达尔淡金色的眼里悄然浮现出金纹,牢牢地锁住他。

江屿白开始赶人:“我休息一会儿,你俩先出去。”

维达尔点头:“好。”

他将伊维拎着走到客厅,关门以后露出自己的爪牙:“不该说的别乱说,听到没?”

伊维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分外听话的狂点头。

他这才松开伊维,又不自觉回想起江屿白醒来时那一推。

第23章:争风吃醋

不管是之前大大方方在伊维面前讨论他,还是醒来第一时间抱住伊维,江屿白的举动都表明了一个信任的态度,比起外界流传的谣言,维达尔倒觉得伊维才是江屿白最放心的人。

防备心重点也好,以江屿白的地位,防备心重点才能防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

伊维偷瞄他:“你不睡会儿吗?”

维达尔支着胳膊:“不困,你睡。”

有一个压迫感这么强的家伙在一边待着,他怎么睡得着?

伊维心里吐槽,面上没表现出一点,他已经知道这人绝对是个棘手的家伙,掩藏实力蹲在他主人身边不知道整天在谋划什么,实在是心思深沉。

这么一对比江屿白真是个大好人,他有点怀恋在江屿白身边摸鱼的愉快时光了。

伊维郁闷地趴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玩着自己翅膀。

一轮弯月挂在枝头,又一轮晚宴与舞会开始了,白日里休息了一天的宾客慢慢出来,半空中放着五彩斑斓的烟花。

江屿白坐在长桌上,随手捏了块白糯糕点喂给伊维,伊维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饭量还大,让投喂的人分外有成就感。

就他的身份,往那儿一坐压根没人敢坐在他旁边,本来有些想打好关系的血族经过白天一遭,怕得罪他落得跟凯恩一样的下场,躲得远远的,倒是让江屿白觉得清净。

他正投喂得愉快,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阿斯塔莱殿下,您为什么不去前厅的歌舞厅跳舞呢?”

江屿白停顿一下,维达尔立刻探手,接过桌边滚落的红樱桃。红樱桃粘上了白奶油,瞧着甜腻美味,伊维将樱桃塞到嘴里,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维达尔抬眼望着他,隐隐有些担忧:“大人。”

江屿白回头,见到一个栗色卷毛少年,少年两颊带着圆润可爱的婴儿肥,眼眸圆润,精神又可爱。他穿着裁剪合身的晚礼服,前胸的徽章是朵花纹繁复的蔷薇,一把利刃横在蔷薇前呈保护姿势。

这少年体态看着十分优雅,衣着华贵,想必是皇室一类的角色。

皇室的人,都这么口无遮拦?

江屿白看着他,对上一双仰慕的眼神:“你在叫我?”

少年笑眯眯地说:“是呀。”

末代始祖十分神秘,世人对他的了解很少,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流传最广接受度最高的只有一个称呼——阿斯塔莱。而在圣魔之战结束以后,“阿斯塔莱”已经成了一种诅咒,任何念出他名字的人都会被打上咒印,各种倒霉的事会找上那人,轻则残疾,重则丢掉性命。

直到始祖沉睡五十年以后这个名字被全大陆禁止,严禁以各种形式传播出去,这种诅咒才慢慢消失无踪,但各个种族的高层还是知道的。

当然,这些都是江屿白从口无遮拦的伊维口中套出来的。原著里根本就没说过始祖名字,毕竟始祖只是个工具人啊摔!

江屿白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能直呼始祖名字。

他一开始苏醒时,连莫里甘都没有直呼他的名字。

江屿白没想搭理他,就见面前多了一道身影,抬头,正是莫里甘。

一见莫里甘过来,伊维登时缩到维达尔身后。

莫里甘坐在他对面,这张空荡荡的长桌总算多了一个人。他望着少年斥责:“你真是没礼貌惯了,大人的名字也敢直呼,回去跟你父亲再学几年皇室礼仪吧。”

虽在斥责,可江屿白也能听出来他是在为少年开脱,这倒是罕见。

莫里甘这幅作态,就让江屿白想起了原著里与他狼狈为奸的厄多斯利王国,大王子与莫里甘臭味相投,同样不把人命当回事肆意践踏,被维达尔从中作梗最终颠覆掉。这少年年纪不大,大概是三王子。

少年登时如霜打的茄子:“我错了,不该对始祖殿下无礼。”他又望向江屿白,眨巴眨巴眼睛湳沨,“请您一定要记住我!我仰慕您很久了,我叫瓦尔斯特,厄多斯利王国三王子,您有空能来我们皇城坐坐吗?”

所以无论是一开始大胆的称呼还是现在撒泼卖萌的模样,都只是想让江屿白记住他而已?

江屿白无意为难一个小孩,点头:“可以。”

瓦尔斯特顿时兴奋地鞠了一躬。

莫里甘说:“回去吧,再打扰大人用餐,你可就要被讨厌了。”

瓦尔斯特小脸紧绷:“殿下一定不要讨厌我,我这就走!”

他似乎又舍不得江屿白,又怕江屿白真的烦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直到到了门口江屿白仍旧没有开口,他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莫里甘见状喝了口酒说:“大人,您如果喜欢这孩子,您可以将他收下来。三王子的天赋很不错,血液也得到过不少贵族一致认可非常美味。”他顿了一下,瞥了眼维达尔,意味深长地说,“最重要的是,他听您的话,非常非常仰慕你。”

江屿白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只说:“我身边有血仆,不需要。”

莫里甘意有所指:“大人,他毕竟只是个人族,又是圣殿的人,心思恐怕不在您身上,我是怕您白费一番心血啊。”

被点到的维达尔没有任何表示,只抬头盯着莫里甘。

江屿白饶有兴致:“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里甘笑着说:“您之前收过艾尔格,这孩子虽然乖巧听话,但总有些懦弱败坏兴致,瓦尔特就不一样了,他听话而大胆,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他端着圆滚滚的酒壶替江屿白倒酒,“梅莱芙举办这场宴会不只是玩乐,各个地方的贵族听说您苏醒,都想方设法给您找舒心的血仆,如今都送过来了,只是怕您不满意,才找我代劳,说服一下您。”

江屿白撑着脑袋说:“可我觉得这些都不如维达尔。”

莫里甘无奈道:“您不希望有更多选择吗?”

江屿白说:“还好。”

在他过来的那一刹那江屿白就想起原著里莫里甘对维达尔偏执变态的占有欲,当即心里警惕。

要不干脆趁着现在的机会绝了莫里甘对维达尔的念头,免得莫里甘老是在他们面前晃。

他抬手松松捏住维达尔下巴,声音散漫:“我睡了这么久,醒来还是只看见他一个顺眼些的人,我可舍不得这么急匆匆地收人,惹他生气。”

莫里甘错愕:“您这是?”

江屿白眉眼带笑:“看不出来吗,我就喜欢他这样的,就算是圣殿的人又怎么样,他在我手里,只能选择做我的人。”

江屿白心里算盘打得很响,原著里也有这段,莫里甘将维达尔带出来当众言语羞辱,维达尔直接冷脸掀桌子就走人。

他当然不会羞辱维达尔,他只需要表明一个态度,让莫里甘知道他在意维达尔就行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江屿白与维达尔关系稍微缓和了些,维达尔就算心里抗拒他说的话,也不会当着莫里甘的面反驳,这就够了。

莫里甘面无表情瞥了一眼维达尔:“您这么想,他也这样想吗?”

江屿白说:“我想干什么还要他同意吗?就算我现在让他服侍我,他也不会拒绝。”

维达尔睫毛微微一颤:“你说什么?”

江屿白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我只不过太喜欢你了而已。”

又是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维达尔经历过,所以知道谣言不可信。外界的嘴用好了不过是位高权重者一把锋利的剑,剑光所指之处皆是算计。

他不信前世流传得那样离谱的谣言没有莫里甘的推波助澜,也不信今生江屿白完全无辜,他只是困惑。

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他。

明明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为什么私下里要故意冷淡。

维达尔多了些逆反心理,顺着江屿白力道低头,呼吸相偎,鼻尖快碰到他黑卷的发丝,语气多了些挑衅:“既然是您的意思,那您要我怎么服侍您?”

尾音故意含糊不清,气氛更加暧昧,他颇有心机的从下而上望着江屿白,露出那双漂亮的灿金色眼睛,任谁看都要愣上一会儿,江屿白也不例外。

于是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两人在肆无忌惮地调情,如同登对的爱侣一般。

落在莫里甘眼里,就是一向厌恶别人触碰的始祖,却偏偏纵容维达尔离他这么近。

砰——

他们两人的对峙还没结束,莫里甘那边先碎了个杯子。

江屿白匆忙结束与维达尔的对视,压下心底浮躁,抬头望去,就见莫里甘脸黑如锅底,似乎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连平常那种虚伪绅士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这是吃醋了?

江屿白心里奇怪,明明他已经极力阻止莫里甘与维达尔接触,他们居然还是擦出了火花?这难道是原著的影响力,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维达尔也被动静吸引目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来,直接抱住江屿白将头埋在他颈窝,柔柔弱弱道:“大人,我害怕。”

咚。

莫里甘又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

他表情似乎更不耐烦了,绛紫色的瞳孔隐隐有发红的迹象。

江屿白心里警铃大作。

果然!莫里甘就是对维达尔心怀不轨,一看到维达尔主动抱他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凶狠的眼神瞪着——维达尔?

江屿白下意识揽住维达尔,手按在他肩上,微微皱眉:“公爵,你失礼了。”

这王八蛋是不是还因爱生恨了?

不管是不是维达尔犯的错,莫里甘都要如此针对维达尔,这简直没天理了。

莫里甘这才收回视线,似乎深感无奈道:“您是不是对他太过宠爱了,他毕竟只是个人类。”

江屿白不假思索地说:“他是我的人,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他起身,带着维达尔离开。

趁他没回头,莫里甘瞥了维达尔一眼,眼里的情绪分外嫌恶。

狐狸精,只会躲在始祖怀里装可怜。

维达尔不动声色回了他一眼。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哑巴,活该。

第24章:甜点

出门以后,江屿白就松开了维达尔的手腕,直直往前走。

一出门就撒手,牵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迅速。

维达尔收回手,把肩头趴着的伊维拎起来扔到一边。

也是,周围没有外人,自然不需要装样子了。

伊维摇摇晃晃飞起来,扑到江屿白肩头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江屿白现在还在回想莫里甘说的话,顺手扶了一把伊维。不知道莫里甘是不是还惦记着维达尔的血,他记得原著里莫里甘可是利用这血干了不少坏事,想利用暗精灵提供的魔法卷轴缔结傀儡契约,将维达尔改造成他自己的傀儡,供他驱使。

他今天这几次的试探也多少得到了些想法,莫里甘应该还没拿到暗精灵的卷轴,维达尔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维达尔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突然靠这么近?就算是为了配合他,也不用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吧。

江屿白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莫名觉得维达尔周身有些低气压,瞧着竟有些陌生。在察觉到江屿白在看他时维达尔又恢复了正常,疑惑地对视回去。

江屿白觉得大概是错觉。

维达尔只是为了配合他演戏才那么说的。

维达尔默不作声跟在江屿白身后,见他忽然停下来,从隔壁拿起一个小碟子:“看,这里有朵蘑菇云。”

维达尔望过去,就见江屿白手心里捧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小甜点,两只圆眼睛憨头憨脑的,昂首挺胸故作严肃。

他抬头,不知道江屿白突然捧着着这个丑东西做什么。

江屿白用叉子戳了戳小甜点的脑袋:“它跟你很像。”

维达尔缓缓低头,严肃地盯着小甜点:“很像吗?”

江屿白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呀,你看它跟你的头发颜色这么像,还这么可爱。”

可爱?

这只丑不拉几的小玩意儿?

江屿白说:“这么可爱,你把它吃了吧。”

维达尔接过来,叉子冷酷无情地从头顶将小甜点劈为两半,放入口中尝了一下。

太甜腻,夹心大概是草莓一类的水果,口感也很黏糊。维达尔向来吃的清淡,圣子的饮食被严格规范,他本人也不喜欢这样的小点心,这盘点心放在教廷里绝对是会被淘汰的。

这要不是江屿白递给他的,他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江屿白还在看着他:“好吃吗?”

维达尔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好吃,很甜。”

他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江屿白要给他塞这小甜点,还非说这小东西像他?

维达尔又盯着小甜点,这只甜点被他切的七零八碎,看不出原貌。不过江屿白说可爱,那就可爱吧。

江屿白没多想,只当他喜欢吃这儿的甜点,点了点头:“那就好。”

而他,堂堂血族始祖吃不了人类的食物,只能看着这些小甜点暗自落泪!

那盘小甜点还是他拿起来了才想起来自己不能吃,灵机一动递给维达尔的!

江屿白心中落泪,但他记得圣殿不让吃味道浓重辛辣的食物,维达尔说不定在圣殿憋坏了,才对这里的小甜点如此喜欢。

那他以后要多给维达尔带甜点了。

江屿白满意离开。

他心里还装着事,特意又去了一趟墓园,就见这回的墓园外围着一圈侍卫,那座孤零零的小木桥上似乎站着人。

守在周围的佣人一见他过来,立刻上前歉意道:“始祖大人,这儿的桥在昨晚坏了,公爵大人正在找人重新休葺,以后修葺好了一定告诉您。”

江屿白说:“不用告诉我,我只是路过。”

佣人点头:“是。”

他心里觉得奇怪,昨天刚来过一趟,虽然那木桥看着不太结实,但总不会今天就坏掉,而且梅莱芙不知道在里面弄了些什么东西,那道黑影说不定会卷土重来。

他远远望着墓园中央,似乎又看见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与他之前见过的不同,体型有些庞大,仍旧很熟悉。

江屿白悄然用了些魔法,再眺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穿着宽大蓬蓬裙的梅莱芙,她正踩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抓着漆黑的麻绳往自己脖子上套。

咚!远在岸边的江屿白似乎听见她踹翻凳子的声音,看着她被麻绳越箍越紧,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指甲嵌入肉里。直至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脸上开始出现黑斑,眼珠几乎快瞪出眼眶。

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最终没了动静,头一歪,脸正对着江屿白。

江屿白肩被拍了一下,梅莱芙温柔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您在这儿看风景吗?”

这一拍似乎惊醒了江屿白,他眨了下眼,墓园中央的梅莱芙已经消失不见,他缓缓回头,对上梅莱芙画着精致妆容的笑脸。

对面那张遍布黑斑、了无生息的脸还历历在目,与面前这张笑脸重合。

江屿白说:“好奇,来这儿看看。”

梅莱芙眨了眨眼:“您对什么好奇?这儿只有一片荒地,我带您去别处玩玩儿,怎么样?”

江屿白眺望着墓园:“为什么墓园要建得离休息的地方这么近?”

“我建房子没什么讲究。”她目光落在远处的墓园,声音轻悠悠的,“您看到什么了?”

江屿白背后出了层冷汗,目光未变:“湖里有不少东西。”

梅莱芙又笑:“是呀,它们都是群贪吃鬼,我每年喂它们都要费好大力气呢。”

江屿白说:“它们吃什么?”

梅莱芙走到河边,用葱白的手指划了下平静的黑色湖面:“它们什么都吃,很好养活,还能守着家门呢,比如我就喜欢把不听话的家伙扔进去。您要是想养的话,我给您些苗子,您将他们放在水里就能活,不用担心会死,您喜欢吗?”

江屿白摇头:“不了。”

梅莱芙极力推荐:“为什么?它们很有用的。”

江屿白看着那些浮上来蠢蠢欲动的家伙,实话实说:“太恶心了,看着影响心情。”

梅莱芙愣了一下,捂着嘴大笑起来:“您可真有趣。”

江屿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点不理解哪儿有趣。

湖里有东西冒出来,溅起了些许水花,黑湖的水在半空中时还是透明的颜色,看来只是湖里养的东西太多了产生的错觉。

江屿白低头,就见离湖水近的梅莱芙被溅了些水,光洁的脖颈有水滴下来,露出黑紫色被麻绳捆过的痕迹,她自己却没有察觉,仍旧划着湖面。

不是错觉。

·

梅莱芙设的宴会一共有五天,如今过去了三天,庄园里仍旧分外热闹。

伊维喜好到处乱跑,也总爱往房间里捡些东西回来,捡到的东西就堆在江屿白桌子上,不知不觉放了一大堆。

江屿白对他的这些小爱好没有干预,孩子喜欢那就捡呗,爱咋滴咋滴吧。

直到他在桌子上看到了一本书,书的中间还放了书签,看得出来伊维很喜欢翻看这本书,短短两天就看了这么多。

伊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江屿白看着书皮,想起早上似乎见过伊维看这本书,不过神神秘秘的,还一副怕他发现的模样,现在伊维不在,他可就好好看看这书讲的什么。

这书瞧着很厚实,封面简约大方,书名优雅,书脊绘制着精美的暗纹,只拿在手上就觉得沉甸甸的,观赏性就很足。

江屿白有些好奇,拿起来翻了几页,就觉里边的排版很讲究,美感与设计交织,他随便看了几眼,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好奇心登时起来。

半晌过后,他眉头紧锁合上这本书,将它远远扔到一边。

谁能知道,这本外表朴实无华,设计高级的图书,居然是本小!黄!文!还配插图!

居然还是他和维达尔两个人的爱情故事,没错,这是个敌人变情人的爱情故事,虽然外界没多少人见过他,但他们对始祖的猜测从来没少过,书里把始祖刻画成一个运筹帷幄、优雅神秘的贵公子形象,总戴着面具,深居简出,始祖的戏份不少,每回出现总能激起矛盾,引得众人追随,抓到了圣殿的圣子以后百般折磨,偏偏心动又不自知,结果他一朝遭到算计,始祖阴沟里翻船,圣子抓住机会反扑,把他关起了小黑屋……

辣眼睛,太辣眼睛了。

而且,为什么始祖是实力强劲、神秘优雅的下位者?

这一点都不合理啊。

江屿白心情分外复杂,比当初看学生的那本《吸血鬼王的旷世绝恋》还迷惑。明明在那本书里莫里甘都是上位者,为什么变成他就改版了?!

当舆论主角变成自己,江屿白真是笑不出来。

这都什么玩意儿?

这么一想,维达尔堂堂圣殿圣子,在整个大陆里名声远扬,而之前始祖苏醒的消息传得很远,外界纷纷猜测,只是江屿白没想到他还没怎么出去过。

顶流就是好,预告还没发,二创就已经出现了。

实在是太荒谬了,越看越荒谬,他都快难以直视维达尔了。

第25章:算计

门响了两声,江屿白循声望去,就见刚刚在书中插图见过的人走了进来。

维达尔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小盒子:“大人,梅莱芙公爵想邀您喝下午茶,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让我来问一下您。”

梅莱芙邀请他的次数不少,可她给江屿白隔三差五就送来东西,出手尤为大方,除了一开始的见面都称得上很有分寸,江屿白对她印象不差,基本都去了。

江屿白刷的一下把书塞到身后,面色如常:“可以,这就过去。”

他动作再快也引起了维达尔的注意,维达尔挑眉:“您在看什么?”

江屿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提前撇清关系:“伊维的书,里面的内容不是很严谨,我看着没什么价值,正打算扔了。怎么,你好奇?”

他都这么贬低这本书了,就不信维达尔还要看。

这种罪恶的书,就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掉,免得以后哪天就成了他黑历史。

维达尔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有些好笑,便将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装了些色泽鲜艳的果子,小巧玲珑,看着就好吃。

维达尔便没再纠结书的事,将里面的果子拿出来:“这是帝国进贡的圣果,在雪山划区培养,是定期供给梅莱芙公爵的,三王子借这次宴会又送来一批,您要尝尝吗?”

江屿白接了过来,这果子外形有点像西红柿,闻起来却很像江屿白曾经吃过的糕点。他吃了一口,果子的魔力很浓厚,气味香醇正宗:“还不错。”

“它很贵,因为特供血族,在外面有市无价。”维达尔解释了一句,又支着脑袋,笑眯眯地问,“那本书有这么差吗?”

江屿白差点没噎住,他吃完果子,心说维达尔怎么还惦记这本书,好奇心有这么重吗?

书早被他塞到角落,绝不可能让维达尔看到。实话实说那本书文风很细腻,差不到哪儿去,但内容实在让他不敢恭维,也不知聘请的哪位画师,插图把维达尔画得惟妙惟肖,整本书做得很精致。

但江屿白总觉得书里的形象实在奇怪,维达尔一个普遍认同的正派人物,在书里被写成阴暗偏执嫉妒心极强的反面人物,完全不符合实际啊。

维达尔明明这么温柔沉稳,完全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角色,怎么可能像书里写的那样?

泼天的富贵还没来,泼天的屎盆子已经扣上了。

江屿白说:“一般,我不太喜欢。”

维达尔将帕子捏成四四方方的角,替江屿白擦去嘴唇边的汁水:“你不喜欢哪里的情节?”

江屿白觉得他问得奇怪,不假思索的说:“都不喜欢。”

写这本书的人一定是维达尔的黑粉!简直就是栽赃污蔑!

帕子被收了回去,维达尔曲着食指,指节在他脸颊蹭了一下,冰凉而绵软。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了不少,江屿白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比家乡那边行为开放一些。

直到维达尔轻轻捏了下,温热体温落在江屿白脸颊,他一仰头避开:“你干什么?”

维达尔收回手,面色如常:“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擦掉。”

江屿白摸了摸脸颊,只觉得还有些残留的痒意,他没那么好糊弄:“那你为什么要掐我?”

维达尔凑近了些,睫毛垂下来的弧度温柔又忧郁:“弄疼你了吗?”

靠近过来的举动让江屿白僵住片刻,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维达尔微微上翘的眼尾,眼睛深邃,气色也很好,唇色鲜艳,如一朵娇艳的玫瑰,是与他截然不同的鲜活。

眼里又好像是真切的担忧,让江屿白几乎以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许维达尔就是不小心的呢?

他偏头,声音很低:“没事。”

维达尔说:“那本书……”

江屿白下意识竖起耳朵。

维达尔又笑了一下:“是我给伊维带的。”

江屿白呆滞了。

那本小、黄、文,是维达尔带给伊维的?什么意思?这还是人话吗,他怎么听不懂?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维达尔摊手,“这还是我从艾尔格那儿拿到的,他说他朋友们很喜欢这本书。看样子他们的喜好与您不大一样。”

江屿白沉默了一下:“挺好。”

所以到底有多少人看过这玩意儿?救命。维达尔没看过就好,免得让他体会一下同款社死。

江屿白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书拿走,塞到柜子里关严实。

·

梅莱芙似乎尤其喜欢竹林,她邀请了江屿白好几次,次次都选在竹林边上,不管是白玉砌成的亭子还是精心养育的花都分外精致,她是血族里最喜爱钻研美食的了,圈养了一大批巫药师专门研究食物,倒真让她钻研出不少玩意儿,但要么是口感太次,要么是提供的魔力不够吃了不如不吃,唯一的成品圣果已经拿去让帝国培养了。

不像莫里甘,该吃啥吃啥,一点新意都没有,跟着他三天饿九顿。

江屿白没带维达尔来,他不希望莫里甘盯上维达尔,自然也不希望梅莱芙也把维达尔当做自己的目标。

凉亭里。

梅莱芙低头,杯中的酒水飘着缕缕冰冷的雾气,浸出漂亮的玫瑰色。她将酒杯推到江屿白面前,白里透粉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始祖大人,您后天就要离开了,在这儿玩得开心吗?”

江屿白接过来喝了一口:“你的庄园很美。”

“如果您想长住,我非常乐意接待您。”杯壁带了些水滴,有青嫩的竹叶落在桌面上,沾着水汽湿漉漉的,她捻着竹叶出神,“我还没问过,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屿白一时没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嗯?”

梅莱芙笑得温柔:“您真的不考虑多要一个床伴吗?”

她画着精致眼妆的猫眼一直望着江屿白:“不怕您笑话,我实在是个庸俗的人,见您的第一眼就被您深深吸引住了。那时的我只当是欣赏,可这几日深刻接触下来,我只觉得您的品行性格实在吸引我,我已经不可自拔深陷其中,只希望您能多看看我。”

她走的路子是甜美的娇憨美人,像是生来就生在金银珠宝堆里,贵气又雍容,从容而天真,连如今表明心意都落落大方,语气与神态真挚到极点,引人侧目。

而言语之中并无逼迫之意,姿态放到最低,就连拒绝都不忍。

但江屿白只想到那日在黑湖水边河水溅上来时,梅莱芙脖颈上一圈圈乌黑的伤痕。

江屿白目光平静:“我与上次的想法一样,不合适。”

梅莱芙抿唇一笑,手指将耳边头发拨弄上去,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我知道了。”

于是再无人说话。

隔了片刻,江屿白起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梅莱芙没了半点忧伤,她拿过江屿白之前喝过的酒杯,里面的酒水剩了很多,看样子酒杯的主人只喝了浅浅一口。

梅莱芙皱眉,眼里带了些不耐烦:“他没喝多少,能行吗?”

女佣轻声说:“能行的,磨成粉后的魅影藤功效很强,我怕数量不够特意加大量的,再配上佣人放入他房中的蜡烛,只要点上,绝对能让他神志不清。更重要的是事后记忆全失,只要您动作够快,他找不上我们的。”

梅莱芙嗤笑一声,她摸索着脖子上被遮盖住的伤,心情恶劣:“替我上药。”

女佣忧心忡忡地上前:“又开始疼了吗?这段时间频率是不是太快了?”

梅莱芙说:“不知道,可能吧。”

她随手把酒杯砸在清澈的河水里,酒水混杂着清澈的河水汇入黑湖水中。

回到房间的江屿白觉得脚步有些飘忽,他站在门口定了定,心里觉得奇怪。这种感觉他只在用魔法太频繁脱力时有过,今天怎么突然有这种感觉。

“始祖大人。”

他抬头,就见莫里甘正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瞳孔里的紫色愈发深邃,如同猎鹰般:“您喝过酒了?”

江屿白思绪飘忽不定,按着门把的手迟迟未动,眼见莫里甘朝他走过来,脑海里好像拉上一根细长的弦,在没注意的时候绷得很直。

莫里甘站在他面前,望着他晶莹的眼:“您和梅莱芙喝的?”

江屿白缓慢眨眼:“对。”

莫里甘似乎皱了下眉,那点微末的情绪又很快收敛:“你们聊了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烦躁,这简直不像他,却又找不出原因。

有些迷糊的江屿白自然更发现不了异常,他又低头,似乎有些困倦,想进房休息。

莫里甘自然不肯放他这样离开,刚想拉住他,就见门突然打开,维达尔正站在里面,将江屿白揽在怀里。

不知是气息相当熟悉还是压根儿不想动弹,被维达尔抱住以后,江屿白半点都没挣扎。

莫里甘收回落空的手,盯着突然出现的维达尔。

维达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娴熟地揽着江屿白的肩:“没看出来,公爵的求知欲挺强。”

第26章:癫狂

莫里甘冷冷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怎么,这就不装了?”

“公爵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跟您见过几次面吧?”维达尔状若不解地望着他,“始祖大人宠爱我是我的荣幸,我也只是做了情人应该做的事,您怎么这样误解我?”

“我记得一开始给你安排的住处不在这儿。”莫里甘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堂堂圣子,靠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得逞,还沾沾自喜上了?”

维达尔说:“谢谢,如果能气到公爵,那也算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莫里甘真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原以为维达尔一个民间那样有影响力的圣子不屑于用那些低劣手段,现在看来,不过一样让他失望。

被维达尔揽住的江屿白揉了揉眉心,被吵得有些烦躁。不知为何,靠近维达尔以后他脑子里清醒了许多,除了脚步仍有些飘忽以外,他的状态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江屿白按着额头:“吵什么。”

维达尔将他往里面带了些,半拉着门,小声哄着:“没什么,回去睡一会儿,补补觉。”

江屿白抓着他衣领,觉得手心有些咸腻的汗水,又被人捧住,细致地擦干净。

最后一幕,是江屿白安安静静地被维达尔牵着手拉进去,表情是莫里甘从未见过的柔软与平和,像是敛去了一切棱角。

走廊的灯熄了片刻,莫里甘整个人融入到黑暗里,几乎难以让人察觉他的存在。

他转身离开,走廊尽头站着一道身影,安静而沉默。

“维达尔是不是离始祖太近了?”

多维雅停在他两步之外,双手交叠在小腹,低头觑着鞋尖:“我很惊讶您会这样问。”

是这样,莫里甘很少有这种想法,他很少在意过其他人是死是活,他只在乎自己,他知道多维雅也是这样。

自私狠辣,一个不折不扣的逐利者。

“他真不该活着,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就会越来越引人注目。”莫里甘却还是说,“我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他本就应该属于我,为什么总有人想带走他?”

“我的理解是,始祖不会属于任何人。”

莫里甘忽然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多维雅静静望着他:“您想听到什么回答呢?”

莫里甘却意兴阑珊,懒得回答。

房间里。

见江屿白被扶着进来,伊维也吓了一跳,他扑腾着翅膀飞过来,犹豫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江屿白没放在心上:“没事,可能太累了。”

一只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体感微凉,江屿白抬头,就见维达尔凑的很近。

“有些热,大人。”维达尔捧着他的脸,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血族的体温不会有太大变化,为什么你的脸开始发热了。”

空气中忽然多了些气味,江屿白闻着就觉得浑身难受,他仰头:“什么味道?太香了——像是柑橘。”

“是房间里的蜡烛,巫药师调剂的新品,在别处拍卖行也有卖。”

江屿白盯着桌上的水杯,只觉得维达尔的声音遥远而低沉,让他只是听着就快睡着。

“它有个艺术性很强的名字,叫捕梦网。这种药膏融在蜡烛里,能助眠、安神,让人能睡个好觉,同时能延长魔力。”

江屿白双眼好似被蒙住一般,眼前没有一丝光,只有一片无边的黑暗。直到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趴在维达尔肩上,眼皮很沉,张嘴便开始呼气。

不同于他冰冷身体的热。

伊维担忧地问:“你刚刚怎么突然倒下了?怎么了?”

空气中那点让人难受的香气已经散去了大部分,想来是蜡烛被维达尔灭了,但残留的药性仍旧在体内胡乱蹿着,让江屿白分外难受。

他也察觉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梅莱芙递给他的那杯酒。

维达尔将他额头被汗水濡湿的发丝拨开,眉眼罕见地有些凝重:“是我疏忽了,如果是捕梦网那两种药叠在一起,突然爆发的药性威力很大。”

“维达尔……”江屿白连思考都吃力,他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水。”

如果没有维达尔在身边,这一次遭了暗算,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他都不敢想会怎样。

要是成了书里的结局,挖心挖肝……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维达尔将他扶起来,刚把水杯拿起,他就凑过去喝了个干净。

热,太热了。

他需要降温……

这种温度对一个喜凉的血族来说简直是折磨,更何况神经一旦松懈下来,身体热浪反扑过来牵连引发了衰弱状态,一杯水根本提供不了他需要的能量,偏偏维达尔挨得那么近,薄薄的皮肤下是能轻而易举诱发血族疯狂的血。

江屿白用他仅剩的理智极力遏制自己的渴望,他用力掐着手心,闭眼不去看人,维达尔却担忧地握住他手腕。

“又开始难受了?”

热气落在他脸颊,另一股好闻的气息靠近,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难以遏制地凑过去。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的维达尔低头,脖子一痛,熟悉的酥麻感传来,几乎让他连同手指都麻掉。

偏偏江屿白被药物刺激迷乱了理智,只剩下本能作祟,浑身打着颤吸得不得章法,又啃又舔,像只毛茸茸的猫,贪婪地亲吻每一寸皮肤。

他耐心抚摸着江屿白的脑袋,手指滑落在江屿白后颈,按在那一小块皮肤上狠狠摩挲,听到不满的哼声才松手。

看来不管实力如何,要想养一只血族,日常的血液供给是必须的。

维达尔瞥了眼自觉背过身去很知礼节的伊维,抱着江屿白走进房间。

这点微末的颠簸也让江屿白有些食物被抢走的不安感,迷糊间他狠狠咬住维达尔肩膀,察觉到某人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预想中的反抗却没有到来,似乎沉默而纵容地接受了他的作乱。

猎物没有反抗,让江屿白多了丝诡异的安心,他紧紧依偎着维达尔,恨不得将自己全身心都托付在这人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饱腹感姗姗来迟,江屿白慢慢松嘴,在一片漆黑中精准对上那人的眼睛,眼前水雾朦胧,眼角缓慢滑落一滴泪,被轻柔的吻带走。

嘴角残留的血渍还没擦干净,便被维达尔吻去,干净温柔的气息直往大脑里钻,江屿白一时不察,便被陡然强势的姿态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黑暗里暧昧疯长。

温柔而怜惜的吻落在他额头。

于是他知道,先前被咬的利息是靠别的方式要回来。

……

客厅里。

外门响了两声,伊维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就见门把微动,被打开了。

女佣率先进来,见只有伊维一只精灵便收回钥匙,回头等着梅莱芙。

见梅莱芙进来,伊维有些错愕:“公爵?大人还在房间休息……”

梅莱芙精致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和善,冷淡挥手:“这里不需要他,把他带出去。”

伊维被女佣抓住还在挣扎,刚想大声叫住她们,就一脸懵逼地被女佣塞到魔法袋里,半点没法挣扎。

这是在干什么?等等,维达尔还在里面?!

女佣上前一步拉开房门,脸色微微一变,退开几步:“公爵大人,里面没人!”

梅莱芙推开她走进去,扫视一圈:“始祖呢?”

女佣说:“走廊里的佣人只见他进去,莫里甘公爵来过,也很快走了,只是那位圣子也在,不知道是不是他带走的。”

“也不知道……始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确认这里没人以后,梅莱芙将一边的花盆狠狠摔在地上,眼里阴狠:“谁知道,总归是还没来得及找我麻烦。”

她从怀里拿出小瓶子,将里面的黑虫摇醒。那虫子长得无比狰狞丑陋,一张嘴几乎快有半个身子大,嘴里长着密密麻麻的牙齿,估计有上百颗。

女佣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这会儿才小心翼翼问:“公爵大人,这是什么?”

梅莱芙冷笑:“莫里甘给我的小玩意儿,只要我给它一点血,它就兴奋的不得了,跟它主人一个德行。”她将漆黑的小虫子捧在手里,任由虫子疯狂而又贪婪地吮吸她的血,“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知道我没退路可言,就拿这种东西害我的命。”

女佣担忧地抓住她的手:“公爵大人,莫里甘给的东西,您真的要用吗?”

梅莱芙摇头:“无所谓了。”

血族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很珍贵,没哪个血族会轻易让别人拿到自己的血。

她兀自笑着,神态隐隐有些癫狂:“原来被吸血是这种感觉。”

“恶心。”

“真恶心……”

黑虫吸饱了血,圆润的身子大了一圈,身体中间隐隐发出危险的红光,梅莱芙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双眼血红,白皙的皮肤从额头开始寸寸龟裂,裸露出原本灰白的肤色、焦黑的烧伤与疤痕。

斑驳惨白的粉成痂掉下来,连嘴唇也皲裂干枯。她细长的指甲变得尖锐,血脉的浓烈压迫让女佣跪了下来,浑身簌簌颤抖。

“只要我趁他还没恢复过来拿到他的心脏。”

第27章:源头

江屿白没睡多久,醒来时耳边有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外面争吵。

意识清醒以后,他不免回想起昨日种种,梅莱芙越来越明显的异常,墓园里看到的身影,以及逃窜出来拉他进入回忆的黑影。梅莱芙哪怕冒着让他发现的风险也要**,几乎是步步紧逼。

太古怪了。

以及那个夜晚里的暧昧……

维达尔似乎亲吻过他的额头,除此之外他实在记不清其他细节,在那样让人面红耳赤的氛围中,被亲密地抱着“进食”,也实在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耳边沙沙声作响,江屿白撑起身子,又被人轻轻抱住,力道适中地揉着太阳穴:“房间被敲响时我猜到梅莱芙要下手,就提前带你走了,暂时在这儿躲躲。”

他额头抵着维达尔肩膀,闭眼缓了一会儿:“伊维呢?”

维达尔说:“梅莱芙把他带走了,还来不及折腾他,不用担心。”

江屿白揉了揉额角掀开被子,环顾一圈,果然不是他熟悉的房间,穿好衣服后,窗外人的争吵更加清晰,大概是佣人一类的人在相互抱怨。

“都失踪了多少个了,现在让我们找?怎么找得到?”

“宾客这么多,谁知道是不是哪位客人恶趣味直接把人抢了?我们找到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每次宴会都要忙活这么久,真累……”

“要我说还不如辞职不干了,回家乡找个闲差。”

“不干了?你到哪儿去找这么赚钱的工作,你能说公爵不把我们当人使唤,可不能说公爵给的银币少了。”

现在想想,一切的源头早已铺开在他面前。

江屿白没贸然开门,他清点了下自己的东西:“走吧。”

维达尔替他拿上外套:“去哪儿?”

“墓园。”

孤岛之上,黑沉沉的墓园没有一丝生机,枯树、焦藤,与数以千计的墓碑,没有姓名,没有生平,是对闯入者的警示。

墓园之外仍旧有不少侍从守着,只是这回没瞧见梅莱芙的身影。

江屿白没收敛着魔力,他掌心顷刻间出现一道法阵,魔法涌动间他与维达尔一同消失在原地。昨日喝过维达尔的血,他只觉得体内魔力运转毫无滞涩,身体达到巅峰时刻。

墓园中央一道萧索的身影伫立在那儿,一身灰衣朴素破财,沉重的枷锁牢牢束缚住她的手脚,及腰的金发好似被灰尘蒙住的珍珠,只要擦去表面的尘埃,就能煜煜生辉。她干枯得只剩骨头的手扶住栏杆,一片灰白的眼望着江屿白,像一只游荡的鬼魂。

嗓音也如同被砂纸磨过,粗糙地听不见原本的声音。

“你来了。”

江屿白站在她十米之外:“梅莱芙?”

她却摇头,无神的眼流露出平和与温婉:“如果你说的是外面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她是我的妹妹。我叫希雅,她的姐姐。”

这人与梅莱芙长得一模一样,如果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江屿白不了解梅莱芙的过往,维达尔倒是知道一些:“梅莱芙还是人类时确实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在成名之后几乎打听不到她姐姐的消息。”

别说打听不到消息,甚至没多少人知道梅莱芙还有亲人在世,瞒得很深,不想让人发现她。

江屿白皱眉:“她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希雅抬起头,凉亭上垂下的丝巾在半空中幽幽飘飞,横空有断裂的痕迹。

她扯着丝巾说:“梅莱芙嫉妒我的天赋,嫉妒父母对我的偏爱。父母送天赋更好的我去学院进修,她只能留在父母身边,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头脑里占满了愤怒,居然拿起屠刀指向我们的父母。”

“她还想要拿父母挟我自尽,可她不知道,母亲在生下我们之时就打下了生死契约,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我自尽吊死在她面前,她也独活不了。可我没想到,她手段那样多,居然硬生生救活了我,把我关在这里整日折磨,就是不肯给我一个安宁。”

她似乎是站累了,坐了下来,长久没打理过的头发毛躁却不凌乱,眼神很清明。

“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江屿白看着她坐在石桌前,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恨意:“所以你想拉着她去死?”

希雅眼神哀伤,凹陷的眼眶却凝不出半点泪,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流干、流尽,却被这厚重枷锁拖垮了身体。

“我只是惋惜。”

夜深人静,林木萧索。

艾尔格走在房间外的花园里,这段时间莫里甘总要吩咐人找他一回,只是回回走在这路上,觉得周围怪阴森恐怖,不知到底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里面。

他拐了个弯,只觉撞上一堵冷冰冰的墙。

四目相对,艾尔格率先软了腿:“鬼、鬼鬼……啊啊啊!”

黑影:“闭嘴——”

他一把捂住艾尔格的嘴,恶狠狠道:“再乱叫我就吃了你!连骨头都不剩!”

艾尔格登时吓得腿一软,感觉到那黑影冰凉的手贴在他脊背上,似乎掂量着从哪儿下手,他更不敢说话了。

这影子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就好像是被数不尽的死物组成的,让人难受。

“咦?”黑影似乎发现了什么,从他身体里捏出了块黑色晶石,“你这是被人算计了吧,有人想把你炼成药,到时候你可就能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艾尔格一愣:“怎么可能?我地位这样卑微,谁能这么大费周章害我?”

“呀呵,像你这么蠢笨如猪的家伙,我都懒得骗你。”黑影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本大爷心善,看不惯你被算计成这样。这样吧,我这段时间先跟着你,要是发现那个算计你的人你就把身体借我一用,我直接把他揍飞!保证他再也没法找你麻烦!”

先把这小傻子哄骗到手,再趁机侵占他的身体,这样一来,他不就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万一再被那个圣子找到,他完全能把这傻子当替死鬼!

却见艾尔格眼神落寞:“算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想我死就死吧,我懒得挣扎了。”

黑影被他散发的咸鱼气质震撼到了:“有人要你死啊,你这都不反抗?!”

艾尔格惨笑一声:“你是个好人,你走吧,跟我走太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莫名其妙被扣上好人头衔的黑影:“……不是,你好歹挣扎一下?我能帮你报仇!”

艾尔格仍旧摇头,脸色惨白:“死了也好。”

疯狂渴望求生的黑影不是很能理解艾尔格居然如此坦然接受死亡。

他狠狠一敲艾尔格脑门:“不行!我让你活你就得活,没得商量!”

艾尔格吃痛叫了一声,委委屈屈看着他。

黑影身子渐渐变为一团烟,附在艾尔格身上:“看我也没用,先走,别被人找到了。”

艾尔格摸了摸发凉的脖子,小声说:“我还要去找公爵。”

“别找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公爵害的你。”黑影本不耐烦,忽然一顿,声音都小了许多,十足凝重,“那个疯婆子来了。”

谁?

艾尔格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那满头金发颜色发灰,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伤痕累累,斑驳的疤痕在她脖子上发紫,正是梅莱芙。

他吓了一跳,匆忙低头行礼,下一刻梅莱芙就已经站在他面前。

她伸手掐住艾尔格的脖子,阴森森地贴着他的脸:“你身上为什么有一股恶心的味道?你是谁家的仆人?”

艾尔格被她的惨样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是莫里甘公爵的血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陡然加重的力道掐得窒息,剧烈的疼痛让他眼泪哗哗落下,他想叫那黑影出来问清楚,却说不出话,周围安静的出奇,只听得见梅莱芙急促的呼吸。

他还有空想,那黑影就是个骗子,嘴上说要他活下来,实际上一出事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在艾尔格被掐死的最后一秒,梅莱芙松了手,她揉着艾尔格柔软的小脸轻飘飘地说:“虽然你让我想起某个恶心的亡灵法师,但你毕竟是无辜的,这样吧,你在墓园替我喂喂鱼、种种花,消一消身上的晦气。”

艾尔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一把拽到半空,一低头,他魂都差点吓没了。

飞飞飞飞起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高阶血族的翅膀,外形同蝙蝠一样,张开足足有三米,薄薄的一层连筋骨都能看到,一挥翅膀,掀起的飓风刮得他脸生疼!

直到落地他还有些晕乎,就听梅莱芙不耐烦地说:“给他随便安排点活,我不想看他闲着。”

侍卫点头:“是!”

梅莱芙似乎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嫌弃地晃了晃:“到底有没有用,连找个人都这么费劲?”

艾尔格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被侍卫拉去学了半天怎么喂鱼,提着沉甸甸的木桶跟一群仆人一块儿哼哧哼哧干活。

等到他视野里看不见梅莱芙了,黑影才悠然飘出来,一副悠闲的模样。

到现在了,艾尔格多少能反应过来这黑影是得罪梅莱芙了,还拿他顶罪,让他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通。

艾尔格趁着没人关注这里,抬头看着他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都要被你害惨了,为什么公爵突然抓我走?!”

黑影吊儿郎当:“我没有名字,之前可能有,现在忘了。你可以叫我黑蛋,之前梅莱芙就这么叫我,她骂我是个又黑又臭的臭屁蛋——文化人就这样,连骂人都不会,一点都不犀利。”

“黑蛋?”艾尔格额角抽了抽,“我还从没听过梅莱芙公爵骂人。”

“那你可太幸运了,我也就听了上百次吧,主要她闲的没事做能坐我跟前骂一整天,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词,听得我都快吐了。”黑影骂骂咧咧的,“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闲,我醒的时候除了折腾我就是折腾我,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又要忍受她的唠叨!”

艾尔格忍无可忍:“……她也不是很闲的人吧,你就说你怎么得罪她了!要不是她脾气比莫里甘好一点,我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别担心,她既然现在没杀你,那就不会轻易动手,你现在只要做会儿农活,等我告诉你什么时候开溜。”黑影安慰得非常不走心,“你运气好,按我说的做准没事。”

上架感言

今天开始这本书就要上架啦,很感谢一直陪伴我慢慢完成这本书的宝子们,大家的收藏我也有在关注,收藏与评论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非常非常高兴有这么多人喜欢这本书,也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多多关照~

上架后也是日更三千,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断更。

会不定期掉落红包,大家可以多多关注,抢一抢红包看看书,我也会继续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好。

我希望能赋予故事里每一个角色属于自己的灵魂,也希望宝子们能喜欢这本书( ̄y▽ ̄)~

第28章:危险

“您能突破重重包围来到这里本就是一种实力,我也不希望我的妹妹一直错下去。”希雅眼神哀伤,即便被重重枷锁束缚坐在椅子上也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度,“时间不多了,她随时会回来,我真诚地恳求您能制止她的行为。”

江屿白走了过去,停在不远处:“我要怎么做?”

希雅笑得决绝:“只要我死了,她就无法得偿所愿。”

她透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江屿白,浑身上下充斥着视死如归的气势,眼底却有些湿润。

江屿白迟迟没有动作。

希雅轻声说:“不要让您的善良成为阻碍您的道路。”

江屿白叹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

冷风吹拂,带动枯枝飘散。

江屿白脚步微动,却见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浓浓的黑气,触碰到黑气的枯树瞬间朽烂成一滩烂泥,腥臭难闻,很难想要是挨上皮肤,会不会像这枯树一样惨烈。

远处传来阴狠愤怒的声音:“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聊了这么久!”

江屿白回头,登时看到梅莱芙赶过来的身影,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端庄得体了,反而像个怪物一样,癫狂愤怒。

他冷声道:“梅莱芙,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

梅莱芙缩成针尖的瞳孔望向江屿白,忽然笑了一声:“都到这种时候了您还不惩戒我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我猜您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吧?”见江屿白没有反应,她却笑得更开怀了,“您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猜中了?要不然您主动放弃挣扎,等我解决完碍事的家伙再跟您好好交流感情,您也考虑考虑之前聊过的事。”

江屿白当然知道这些公爵的话半点都不能信,他要是当真松懈,怕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弄死。

他还没说话,身后的希雅突然出声:“梅莱芙,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对着一个外人撒气,动不动喊打喊杀,真威风啊。”

梅莱芙没想到她会开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声音陡然尖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希雅艰难抬手,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尖端正对着她自己:“就凭我们同生共死。”

梅莱芙果然不动了,她死死盯着希雅,声音阴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耀武扬威几天。”

江屿白目光落在她灰白的手腕上,那里缠着密密麻麻枯死的藤条,顶端颤巍巍立着朵黑蕊白瓣的花,大概是银莲花。

代表着嫉妒。

希雅还有心思冲他笑,她被铁环束缚住的手握着锋利而腐朽的匕首,将刀柄朝向江屿白。

她浑身上下骨瘦如柴,眼神却燃着漂亮而热烈的火。

“对准我的心脏。”

梅莱芙眼里充斥着怒火:“你疯了?”

希雅表情太冷静了,仿佛完完全全置身事外:“看看你这幅暴躁的样子,母亲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一点家教都没有。”

梅莱芙登时被激怒,她气势陡然凌厉,猛地朝他们扑过去。

希雅慌乱催促:“别愣着了!快点啊!”

却见江屿白回头,猛地甩出一道金红色的飞毯,那飞毯散发着所有黑暗生物都惧怕的金光,在接触到梅莱芙身体的一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

烈火熊熊,烧得梅莱芙惨叫连连,登时趴在地上疼得打滚。

希雅愣了一下,似乎也感受到那股火焰的剧痛,立刻道:“伤害她的身体没用,我会分担她身体的疼痛,但她的灵魂是不死不灭的,趁这个机会杀了我吧。”

她将匕首放在石桌上,低头望向梅莱芙时眼里也只有悲哀。

江屿白却没按她的想法来。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一直以一种无害的姿态引诱我靠近你,无论是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还是刻意用教训的口气激怒梅莱芙,都在逼迫我做出选择。即便你编故事的本事不错,我也要怀疑,你就这么想死吗?”

“从始至终你都没说过,你到底怎么变成了亡灵法师,那个寄宿在你身体里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过很多次共体,我之前也在梅莱芙身上见过那些不合理的伤痕,可现在梅莱芙变成了那样,为什么你还是正常的模样?”

江屿白冷声道:“如果浑身都是狰狞伤口,别人只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你以为这副模样更能激起别人的怜惜,所以才维持这幅样子吧,是想要我的血?还是心脏?”

话音刚落,他就见一直低着头的希雅缓缓抬头,眼里没了那些故作柔软的情绪。

精致无辜的脸颊也从额头开始逐渐崩坏,露出里面坏死的黑斑,只一瞬间,右半张脸便被可怖的烧焦伤口占据,一半是花季少女,一半是可怖的鬼。

希雅一开始的微笑逐渐崩坏,眼睛睁大到极点,血丝几乎撑爆眼眶,从里面流出黑色的血:“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地坛上用来束缚希雅的铁链咯吱作响,她慢慢站了起来,整个庄园地动山摇,似乎在用尽全力拖延住她的动作,却没什么用,只能看着她彻底挣脱束缚——看趴在地上的梅莱芙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失去往日里的从容,只有深深的绝望和喃喃自语。

“贱人——”

江屿白一把拉住维达尔往后退,警惕地盯着希雅。

“虽然我本来也没打算装样子,看你实在有趣,忍不住逗一逗而已。”希雅将垂在她耳边的发丝别上去,“真是的,我已经期待很久了,看着你一副正经模样揭穿我,太好玩了。”

“怪不得她这么喜欢你,就算换做是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我真有点想把你和我埋在一起了,让我们的坟墓上长满荒芜杂草,根茎吸食我们腐烂的骨肉——”

希雅伸展了下肢体,彻底摆脱束缚的她看起来轻松而惬意,恐怖的脸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先前我好妹妹推测的不错,你应该没多少魔法能挥霍吧?”

江屿白紧紧抓着维达尔手腕:“你们真是有默契的亲姐妹。”

都疯疯癫癫的。

希雅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跟她亲。”

她抬步想抓住江屿白,就见江屿白手一挥,蓝光乍现。

刚刚梅莱芙被火烧的经历历历在目,希雅可不想尝尝始祖魔法的威力,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察觉到那光并没有攻击性。

等到蓝光成型,猛烈的光亮晃了所有人的眼,希雅才察觉到被耍了,灰色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你逃不掉的——”

是传送阵法。

江屿白用的这个是最大型随机传送法阵,当初来时他特意在路上种过锚点,那是一片巨大而幽深的密林。

法阵一成型,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投放到锚点处。

这是江屿白当初见到阁楼里传送阵以后决定给自己留的退路,只不过时间紧,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他不确定有多少人被传送到这里,如今这里只有他一人,虽然希雅与梅莱芙不见了,但当时紧紧抓住他的维达尔都不见踪影。

林子实在太大,江屿白就算用着魔法,短时间里也很难找到维达尔,但他当初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救命的宝物,现在打算慢慢找。

他看了四周,手里变出了只黑不溜秋的小鼠,小鼠在空中嗅了嗅,立刻跳下来朝一个方向走。

先是灌木、花丛,再是宽大的水潭。

江屿白看到不远处蹲着个身影,瞧着十分可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艾尔格。

他一顿,疑惑于传送阵怎么把墓园以外的人抓了进来,他慢慢走了过去,在半米左右艾尔格才发现他。

艾尔格一见他便激动地站起来,死死抓着江屿白衣角,豆大泪滴哗哗往下掉:“您、您能带我走吗,我保证不添乱!”

江屿白本来也没打算一个人走,闻言点头:“可以。”

看着他哭得一塌糊涂,江屿白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条丝帕递给他。

艾尔格登时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擦了擦眼泪:“谢谢您。”

他还有些抽噎,低着头似乎吓得不轻:“我本来在好好干活,不知怎么的一阵蓝光下来我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您出现了!”

江屿白这个罪魁祸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事,你就跟着我走。”

“好,您真是个好人呜呜……”

也许是江屿白表现得很体贴,艾尔格不免松懈了些。他本就是话多的性格,无意瞧见江屿白兜里的东西,咦了一声:“您还带着这些小玩意儿呢?”

江屿白看了一眼:“呃,备用的扣子。”

其实是维达尔袖子掉了颗扣子,他觉得扣子花纹精致,丢了可惜,不知为何他偷偷留了下来。

艾尔格小小的惊呼一声:“哇,您准备好齐全,还有药罐?”

江屿白点头:“对。”

这药罐是给维达尔上药以后塞给他的,结果后来江屿白受伤,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上。

艾尔格又说:“您还喜欢玫瑰呢,草编的玫瑰,您真浪漫。”

江屿白默默躲远了些:“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总跟维达尔有些关系,他莫名不想让别人知道。

藏在艾尔格身后的黑影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始祖还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可得好好藏起来。

走了一会儿,艾尔格忽然停顿一下,严肃道:“对了大人,刚刚一直有个鬼东西跟着我,就是他得罪了梅莱芙公爵我才被抓到墓园来的!”

他扒拉了下头顶,抖出了一团黑气,那黑影被摔得七荤八素,登时气得跳脚:“你这就把我卖了?!”

他还想趁着江屿白没反应过来溜走,就见江屿白动作飞快,瞬间把他抓住,紧接着一股庞大恐怖的威压倾泻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黑影几乎以为江屿白要弄死他。

他心里凄凉,只觉得初见时能把江屿白拖进幻境里真是走了狗屎运,就这魔法的浓度,谁能迫害到江屿白?

但江屿白没下死手,只封印了他体内的魔力,幻化出了绳索将黑影牢牢裹住,拎到面前说:“你叫什么?”

黑影看着还挺委屈:“没名字,梅莱芙那家伙非叫我黑蛋。”

江屿白缓缓皱眉。

黑影一见他皱眉就觉得心慌,吱哇乱叫:“你别不信啊,她真是这么叫我的!”

江屿白叹了口气:“好蠢的名字。”

“……”

打不过,他忍。

江屿白没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问:“你跟希雅应该是一体双魂,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

黑蛋眼珠子一转:“她的事?我确实知道不少。”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加大法力,顺带屏蔽了黑蛋的惨叫声。

一边的艾尔格看得心惊肉跳,默默离远了些。

等到江屿白卸了力气,黑蛋奄奄一息:“我说!”

第29章:单纯善良的圣子大人

黑蛋变出了自己的实体,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年,年纪不大,眼珠子却咕噜噜转,气质浮躁,心眼子不少。

他被牢牢捆住,有气无力地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跟希雅被梅莱芙关在同一个地方,你一定很了解她对吧。”江屿白说,“我的要求不苛刻,我只想知道要怎么对付希雅。”

“她是个活了很久的亡灵法师,我只不过阴差阳错在她身体里寄宿了一段时间而已,我只知道她变得越来越厉害,连带着我也能享享福,我也能重新学习魔法,至于会不会在亡灵法师这条路上自取灭亡,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黑蛋说,“她心情好了也会教我些魔法,心情不好就各种折腾自己,我看她也不想活的样子,动不动拿纱布绞自己脖子,怪吓人的。”

“要说弱点,那只能是梅莱芙。庄园里的佣人都以为梅莱芙在墓园里关着个危险的家伙,却根本想不到梅莱芙也在被希雅束缚,除了这座庄园,她根本去不了任何地方。”

这跟江屿白预想的差不多,从见到一个跟梅莱芙一模一样的人时他就有了猜想,黑蛋的话不过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难怪希雅的魔力总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感受黑蛋跟她几乎是一脉相承。

江屿白仍有些疑虑:“她不恨你吗?为什么这个关头把你放出去?”

黑蛋愤愤道:“她肯定恨我,虽然我没能耐对她造成太大影响,但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耻辱,她当初家庭优渥殷实,被我这种级别的小鬼缠上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但又不是我想缠上她的,我死了以后莫名其妙上了她的身还把我吓坏了呢。就因为这梅莱芙天天骂我,觉得是我出现把希雅引入歧途的!这还有人管管吗?”

听了他罗里吧嗦一堆废话的江屿白一脸冷酷无情:“所以说,留着你根本没什么用?”

还沉浸在悲惨往事中的黑蛋脊背一凉,脑子里清醒过来,对上江屿白冰冷的表情登时急得乱叫:“等等等!我还有用、有用的!”

任他乱动,江屿白抓着绳索的手稳稳当当。

黑蛋只觉得头上悬了把刀,心里悲痛万分。

早知道就趁希雅放他出去时偷偷溜走好了,为什么非要招惹这么个麻烦家伙,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江屿白摩挲着下巴,目光探究:“你还有什么用?”

黑蛋心里慌乱,他是真爱撒谎,也是真怕死,奋力大喊:“你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人有问题!”

江屿白挑眉,一边乖乖待着的艾尔格大惊失色,匆忙起身,委屈万分:“始祖大人,他污蔑我!你一定不能信他的话啊!”

黑蛋:“……不是你!”

他缓了口气说:“是你身边那位圣子,我们亡灵法师常常与灵魂打交道,也知道不少情况。我看他的灵魂状态异常,有动过的痕迹,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灵魂状态异常,要么是冒名顶替,要么是信仰动摇,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过完灵魂都是正常的,出问题的可能性太小。

接触到灵魂层面,牵扯到的问题可太多了。

“你能感觉到的还挺多。”

江屿白掀起眼皮:“那我的灵魂呢?”

黑蛋差点没被呛到,以为他在算一开始袭击他的账,支支吾吾说:“一开始挺虚弱的,但后来可能养得好,现在看很凝实,状态不错。”

就是因为看出江屿白刚刚苏醒以后灵魂状态的虚弱,他当初才信心满满想动手的,结果真是惨烈,他差点没把自己折进去。

虽然他很少见像这两位这样奇特、能量浓厚的灵魂,但他现在一点都不觊觎了!

说完他悄悄抬头看江屿白的表情,却很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挖掘信息。

所幸江屿白没再纠结这个:“维达尔有什么问题?”

黑蛋苦思冥想:“说不定是——呃,信仰?”

信仰?

维达尔的信仰不是光明神吗,这怎么可能变?

江屿白心里有了思量。

毕竟这也只是个半吊子法师,要真厉害就不会被希雅关这么久了。

黑蛋继续说:“如果是信仰变动,牵连着体内魔法暴乱,他这个等级的魔法师会突然性情大变一段时间。”

江屿白点头。

这不应该啊?

黑蛋有些疑惑,按理来说知道自己身边人灵魂有问题,怎么会是这么平淡的态度?

他小心问道:“你不觉得他这个人很有问题吗?”

江屿白托着下巴暗自思衬,闻言道:“他能有什么问题。”

这才多久,维达尔的魂体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毛病,难道是谁暗算了他?

黑蛋咬牙:“外人都说圣子温和纯良,你不觉得他跟外面的传闻差别有点大吗?”

江屿白一脸迷惑:“他性子那么软,说话轻言慢语的,还那么善良又乐观,跟传闻哪儿不一样了?”

这下不只是黑蛋目瞪口呆,连艾尔格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了。

江屿白跟他们对视片刻,更迷惑了:“我哪儿说错了?”

艾尔格:“……也不算错?”

江屿白点头,问黑蛋:“你能解决维达尔灵魂的问题吗?”

黑蛋迟疑:“这……”

江屿白磨刀霍霍向黑蛋。

黑蛋眼神逐渐清澈:“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解决得明明白白的!”

江屿白觉得他撒的谎实在太多了。

远处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道短促而耀眼的金光,一闪而过,随后是野兽咆哮的声音,仿佛受了致命伤一般愤怒。

江屿白猛地回头,怀里那颗小小的纽扣从正中间裂开。

先前变换出的小鼠朝那个方向跑去,几秒钟便不见踪迹。

“维达尔?”

他拔腿就走,身后艾尔格犹豫一下,将黑蛋拉着跟上去。

距离不算太远,江屿白跟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走着,很快到了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倒塌坑洼的树林,能看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只有中央那一小块还算完整。

凌冽风声缓缓停息,站在战局正中央的维达尔微微偏头,银白发丝下露出半张精致的侧脸。

他眉毛很浅,睫毛被风吹得一颤,似乎仍旧对刚才的险境心有余悸,看起来弱不禁风。

维达尔正对上江屿白担忧的眼,顿了一下开口:“大人,您来了。”

跟在身后的黑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当初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江屿白立刻上前,扫了眼对面那人,忽而觉得眼熟——少年一头栗色卷毛,两颊柔软圆润,可爱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厄多斯利王国的三王子瓦尔斯特吗?

他记忆深刻的点在于瓦尔斯特直呼他尊名,以及尤为激烈的喜爱与敬仰。

瓦尔斯特被瞪了一下,立刻出声解释:“都是误会!我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儿,一个人也见不着,走了许久才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问了一句他是谁的仆人,他不回我,我以为他心怀不轨,一着急就出手了……但我也没伤害他,反而是他伤害了我的召唤兽!”

江屿白皱眉:“他怎么可能伤得了你的召唤兽?”

之前那声兽吼传到很远的地方仍旧清晰可闻,要不是他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法阵,恐怕他根本来不及过来。

维达尔轻轻拉住江屿白的手腕,眼里一片清澈柔软:“大人,刚刚空中确实突然出现了一道紫光,似乎不小心伤到了他的召唤兽,所以他才这么愤怒。”

瓦尔斯特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瞪着维达尔的眼睛浑圆,愤怒溢于言表。

根本不像维达尔说的那样,这家伙刚刚出手狠辣,像只守护地盘的猛兽一样,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柔弱可欺,直接揍扁了他三只召唤兽,那三只召唤兽被他收回去以后奄奄一息,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这家伙实力强得可怕,如今一到始祖面前就装模作样的,真是太可恶了!

从小在王国长大的瓦尔斯特还不知道什么叫“绿茶”,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一类人到底有多气人。

江屿白先是把维达尔拉到自己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尽管只分别了半天,可他仍在懊恼自己准备不够周全,还好维达尔只遇到一个敌人,若是不小心碰上希雅,只怕他根本来不及过来。

维达尔任他检查,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大人,只有一点点擦伤。”

只在手臂处有,他知道江屿白会找到他,刻意留下的。

江屿白抓着他的手腕,叹着气:“先前我不是偷偷告诉过你,如果有异变就先躲起来,等我去找你吗?”

维达尔轻声说:“我只是怕您遇到危险就想出来找找,也想快点见到您。”

瓦尔斯特听他的语气就觉得牙酸,暗骂一声矫揉造作,却惊愕地发现江屿白居然很吃他这套,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替他擦去脸颊沾染的灰尘,动作温柔又体贴。

凭!什!么!

他明明这么喜欢始祖,为什么始祖没有摸摸他的脸?就因为维达尔说那些酸溜溜的话吗!

瓦尔斯特压根儿没继续打的心思,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我没认出他是您的人才动手的,现在误会解开,我也想跟您一起!”

江屿白却没让他抓到衣服,退了一步:“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们。”

他退后的动作太快,瓦尔斯特一愣,眼神受伤:“您讨厌我?就因为我差点伤害他吗?您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明明我才是最敬仰您的人!”

压根儿不知瓦尔特能一下子脑补这么多,江屿白扶额:“不,你跟着我们很危险,不如先一步离开这里,跟你的侍卫一起离开。”

“我不怕危险!我只是很喜欢您,想留在您身边而已!”瓦尔斯特实在气不过,也不相信始祖真的会拒绝他,“更何况他就是个心怀鬼胎的家伙!阴险狡诈,做作又愚蠢,根本配不上您——”

江屿白表情冷了下来:“你再这么说,别怪我不客气。”

第30章:银莲花

突然被凶的瓦尔斯特愣住,他立刻改口,眼巴巴望着江屿白:“是我的错,我误会他了,您别生气。”

他低着头,心里算计着开口:“我也是一时着急,突然被传送到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不认路,召唤兽还都受伤了……我怕这里会出现什么野兽,您就收留我一会儿吧。”

江屿白不太想答应,原著里可说了这三王子保命手段有不少,性格也最为狡猾,常常让圣殿的人头痛不已。瓦尔特绝对能自己出去,但跟着他们就不一定了,希雅还在林子里呢。

他刚想拒绝,便感受到一边的维达尔轻轻拉了下他:“大人,不如让他留下来吧。”

江屿白回头:“嗯?”

他心里猜测,这三王子到底是人类,主角不愧是主角,不放弃解救任何一个人,即便刚刚还身处险境,现在就立刻为别人考虑了。

维达尔当然知道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但与其放虎归山,他更喜欢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这家伙尽出阴招算计人。更何况他们刚刚交过手,瓦尔特正忌惮着他,不会轻易使绊子。

就听他说:“虽然他那只大型召唤兽受伤了,但我看他还能召唤些小动物,不管是找出去的方向还是探路都很方便。”

原来是还有用?

江屿白有些诧异,就见瓦尔斯特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对!我的召唤兽功能很全,保证用着放心!”

江屿白勉强点头:“也行。”

没从黑蛋那儿得知希雅的弱点,但他找到了维达尔,便打算将计划稍作更改先离开这里。瓦尔斯特立场不明,出去以后先打晕扔在旅馆里就行。

瓦尔斯特倒是兴致高涨,一会儿拉着江屿白到处看风景,一会儿要去河边抓两条鱼烤了吃,给他秀一秀自己的手艺,简直把这当做旅行一样,与谨小慎微的艾尔格和心情沉重的黑蛋格格不入。

他似乎对江屿白分外感兴趣,尤其喜欢观察平时始祖的习惯,或许是平日里在王城也肆无忌惮惯了,他并不知道收敛。

偶然看见江屿白替维达尔上药,他也会开口:“您是始祖,为什么要亲自给他上药?他应该自己涂药。”

维达尔抬眼看着他:“你还是一个人待着,别跟着我们。”

他已经后悔让瓦尔斯特过来了,就应该让他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这个家伙。

瓦尔斯特立刻乖巧闭嘴,保证自己再也不乱说话了。

江屿白倒是对他的行为不太敏感,身边多一个话痨倒也习惯。

毕竟不论是伊维艾尔格,还是今天刚碰到的黑蛋,都是出人意料的都是话痨呢。

趁着瓦尔斯特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身边艾尔格小声说:“他好奇怪呀。”

江屿白觉得艾尔格也算是根正苗红的那一类,属于还有救,于是回道:“离他远点就行。”

艾尔格向来听他的话,立刻严肃点头:“噢。”

他抱着黑蛋默默远离瓦尔斯特。

瓦尔斯特浑然不觉,放走了差点被他折腾死的可怜小鸟,他蹦蹦跳跳回到江屿白身边,好奇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江屿白随口说:“夸你好看。”

瓦尔斯特顿时立在原地,半晌脸上浮起几朵红云,半是羞赧半是期待地望向江屿白,小声问道:“真的吗?”

“……”

江屿白有点受不了他的视线,加快了脚步。

平时喜欢粘着他的瓦尔斯特这时没有跟过去,反而刻意落后了些脚步。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瓦尔斯特褪去单纯天真的外壳,他望着一边的维达尔,语气恶劣:“不仅身份低劣,思想低劣,连手段也这么上不得台面。你就是凭借这种手段留在始祖身边的?”

“他脾气好不代表我脾气也好。”维达尔抬头望向江屿白的背影,眼神平静,“你要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就把嘴放干净点,别那么多废话。”

最前面的江屿白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停下来,回头朝维达尔招手。

维达尔对他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话是对瓦尔斯特说的:“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抬步往前走,绕过林木,就被一大片白色晃了眼,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片洼地,密密麻麻的花朵拥挤地堆在里面。

这样的密林里出现大片大片的白色花丛,很难让人不起疑心。江屿白认得这种花,先前在希雅手腕上他也见过这种花,白瓣黑蕊,是银莲花。

花丛中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蛋一眼看到,语气笃定:“是梅莱芙,但希雅说不定也在附近。”

维达尔观摩了下花瓣,随手摘下一朵:“这花没有攻击力。”

“这儿魂体的能量太庞大了,可能是梅莱芙的魂体出了点问题,导致体内能量不稳定陷入昏迷,魔力到处乱蹿。”黑蛋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是不是只要趁梅莱芙昏迷悄悄动手就行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却见那片白茫茫的花海扭曲了一下,仿佛浓墨重彩的油画被粗暴地划下一笔。

花海外的江屿白厉声道:“别动!”

来不及,触动到阵法以后花海中央的身影扭曲成一团团荒诞的色团,在白与黑的花海中分外突兀,那浓稠的色彩速度飞快爬了出来,江屿白眼睁睁看着它将黑蛋包裹进去,又蠕动到他面前。

如同放映幻灯片般,另一个人埋藏至深的记忆出现在他面前。

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人。她抬头,差点让江屿白有对视上的错觉。

梅莱芙有一对严肃忙碌的父母,一个骄傲温柔的姐姐。

她们姐妹俩从小就因为出色的样貌和出众的才华闻名王国,父母对她们的期望很高,梅莱芙从有记忆开始就流连于各种课程与宴会中,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那甚至是她四岁的回忆。

对于父母安排的课业无论是她还是姐姐都完成得很好,七岁之前她的日子仍旧是温馨与平淡的,转折就在七岁时,王国特意派了魔法师过来测验她们的魔法天赋与心性,魔法师一眼看中梅莱芙,发现她与生俱来对魔法的亲和,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而只比她早出生一会儿的姐姐却资质平平。

父母半喜半忧,对梅莱芙更加重视,他们工作忙,便专门请了首席魔法师教授梅莱芙魔法,专门带她出席各种宴会认识更加厉害的魔法师,却疏忽了姐姐。

梅莱芙生活被父母安排得很满,她在发觉姐姐的疏离以后曾主动找过姐姐,可每次都被冷淡的态度刺回去。

后来她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回家,姐姐一见是她回来,便冷着脸直接将房门一摔,不愿意见她。一问才知道,因为姐姐没有天赋,父母甚至已经私下里联络好了几户人家准备联姻,姐姐得知消息以后气得闹绝食,父母却不管不问,要不是佣人给她灌食,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梅莱芙气了个半死,当即给父母写信痛斥他们所作所为,又把佣人叫过去全部骂了一遍,着重警告他们别趁着她不在欺负姐姐。

累了一天的梅莱芙回到房间,看到床头放着朵小小的花,白瓣黑蕊,是银莲花。

她心里的疲惫一扫而空,捧着花兴奋地敲姐姐房门,过了半晌才拉开一条缝,她推开房门一把抱住姐姐,说最喜欢姐姐了。

姐姐身体僵了一会儿,没回抱住她,也没拒绝。

梅莱芙抱了好久才感觉到自己肩膀有些湿,她退了一步,才发现一向骄傲自信的姐姐在她怀里崩溃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第二天,父母回来以后就通知梅莱芙必须收拾行李离开,他们已经联系好圣殿的人,那边也同意让梅莱芙进修。

梅莱芙当然不肯走,十来岁的姑娘梗着脖子和她爹吵了大半夜,最终不欢而散。

她趴在姐姐腿上天真烂漫地说,要给姐姐带各种各样的花回来。外面的世界很美,有白白嫩嫩像铃铛的花,有长着金红色透明翅膀的精灵,还有会飞的鸟人,会打洞心灵手巧的矮人,行踪不定可怕的吸血鬼,还有穿着白花花修士服、严肃正经的修士。

姐姐摸着她头发,说芙芙好厉害,见识过这么多姐姐不知道的东西。

梅莱芙说,她去过那么多地方,如果姐姐喜欢她也能带姐姐一个一个去看,没有姐姐的风景通通不好看。

姐姐不说话,只一遍一遍摸着她的头发。

第二天母亲就找到梅莱芙,答应她一直到她进修结束都不会干预姐姐的生活,也愿意拒绝掉姐姐的联姻,同时对姐姐的培养也不会落下,梅莱芙才同意离开。她现在的力量太弱小,就算争取到一时的权利,也根本无法动摇父母想法,她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姐姐。

可姐姐不知道,在她眼里是前一天刚答应她不离开的妹妹临时变卦要走,跟父母站在一起,她又成了外人。被背叛的怒火冲昏头脑,姐姐跟梅莱芙大吵一架,回到房间猛地把房门关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与敲门声,她死死把脑袋藏到被褥里。

她没锁门,那道门轻轻一推就能进。

可梅莱芙却没像那天晚上一样执着地敲门,非要她开才肯罢休,梅莱芙只以为她还在气头上,母亲催的紧,她急匆匆地走了。

冷静下来的姐姐出了房门,就见早上还热闹的家里空无一人,她又被抛弃了。

姐姐等了很久很久,没等到梅莱芙,先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后来梅莱芙回家时,发现姐姐身边有个怪人。

别人都看不见,听不见那个怪人的声音,姐姐却经常小声跟怪人吵架,常常情绪激动被刺激得乱砸东西。

家里的佣人都说姐姐病了,给父母寄的信里说姐姐是个神经病,要送去静养院疗养,尽快就医。

……也有人猜姐姐是中邪了,被黑暗神盯上,马上变成黑暗神的奴仆。这就更没人敢说,梅莱芙父母是高官,身居高位,被无数人盯上。他们从仆人讳莫如深的态度中察觉到异常,于是回来以后紧急将姐姐密不透风地关了起来,对外只称病,梅莱芙后来才知道父母整日给姐姐灌药,让她抄圣经,神父整日整日给她洗礼,一跪就是十天半月。

梅莱芙等一个机会等了很久,才终于重新回到姐姐身边,她捧着束还带着露水的银莲花送到姐姐跟前,以为姐姐会像以前那样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最喜欢妹妹了,却没想到姐姐一把将那束银莲花扔在地上,麻木又带着恨意的眼睛望着她。

她认出了那种情绪,名为嫉妒。

姐姐一直深深地嫉妒着她,恨到发狂发疯,恨不得亲手弄死她。

可梅莱芙没法用同样的想法面对她。

姐姐太瘦了,短短一年掉了几十斤,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撑着,不规律的饮食与混乱的作息,常常持续到深夜的“洗礼”让她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做噩梦梦到所有人都想害死她,醒来便是日复一日地跪在教堂,对着请来的神父忏悔。

梅莱芙想带着她跑,却被她一把推开,无数咒骂的话语倾泻而出,她们就此决裂。后来在梅莱芙激烈争辩之下,父母终于放宽了对姐姐的看守,他们似乎也觉得姐姐无药可救了,梅莱芙想去找姐姐时,却发现姐姐一病不起。

她急坏了,日日陪护在床边,再次握紧姐姐的手背时,被那硌人的手感惊到了,她学的魔法够多,能看出来姐姐体内的死气浓厚又阴郁。

姐姐时日不多了。

梅莱芙又崩溃又哀伤,绝望之中她想出去寻找已经归隐的大魔法师寻求解救之法,她一直陪护到姐姐醒来,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在房中看到了一大捧花立在中央。

银莲花依旧那样娇艳动人,高高的花瓶里,满满插着白与黑。

梅莱芙看了又看,伸手轻轻捏了下白色的花瓣,低头轻嗅那浅浅的芳香,爱怜地捧着花瓶,脸颊贴着瓶身,被那冰凉的温度冻得一哆嗦。就好像姐姐重病时手的温度一样。

她想,姐姐是想跟她和好吗?

梅莱芙重新回到姐姐的病床前,姐姐一反常态主动抓住她的手,说想让她留下来陪她。

梅莱芙激动于姐姐回心转意,却又不得不解释她必须要离开,姐姐的身体太过虚弱。姐姐不说话,只用那双憔悴又无神的眼看着她。

她只离开了半个月,家里的法阵传来异动的一瞬间她就立刻往回赶,消失已久的亡灵法师居然又重出于世,等到她赶回家时,只看到一片血流成河,父母、佣人、过来的宾客通通没了生机,站在一片血泊中的是她的姐姐,她瘦弱的身躯充斥着浓郁的亡灵气息。

……那是不属于她姐姐的力量。

她瞬间崩溃了,却没想到姐姐实力变得如此强悍,她根本打不过姐姐,直到姐姐掐着她的脖子死死盯着她时,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姐姐想让她去死。

在不知不觉中,姐姐已经恨上了他们所有人。

她以为她要完了,没想到双生契约在她临死前瞬间被激活,姐姐松开手,梅莱芙直直倒下。她缓着身体的剧痛,抬头看到姐姐也捂着脖子,神情痛苦。

这是大家族里防止兄弟互残而由长辈在幼年时设下的,一经激活就不会结束,同生共死,共享伤痛,一直到双方死去。

姐姐疯狂地笑着,声音凄厉:“他们到死都想着你,居然还定下了双生契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提防我了?”

无数凄凉阴暗的恨意如滔天洪水来势汹汹,信仰的崩塌就在一瞬间,连梅莱芙都没想到反噬来得如此之快,她身体里的能量胡乱冲撞,甚至没能有所反应就昏迷过去。

醒来后她不见姐姐踪影,另一个身受重伤的血族捡到她,惊叹于她体内的魔力浓郁,当即决定让她受洗成为血族,本想等她体内魔力全部转换为黑暗以后便于吸食,没想到刚刚成为血族的梅莱芙难掩凶性,直接将那个血族撕成两半。

清醒过来的梅莱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希雅关起来。

梅莱芙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困囿在庄园里,一步都出不去。她被恨意拖着,压垮了直挺的肩膀,亲眼看着曾经的自己泯灭在雨夜。

江屿白睁开眼,眼前仍旧是那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

——是跟希雅口中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抬头望去,花海中央梅莱芙仍旧在沉睡中,却睡得并不安稳,好像身处梦魇。

其余人甚至还没醒过来,江屿白绕过他们,途径维达尔时只见他睫毛微动,慢慢睁眼。他只茫然了一瞬,很快清醒过来,跟着江屿白走到正中央。

一路畅通无阻。

维达尔望着梅莱芙说:“我们刚才看到的是她的回忆吗?”

“对。”

“那,”维达尔轻声说,“您打算怎么办呢?”

江屿白没回答。

想想就能知道不对劲,梅莱芙躺在这么大一片花海中央沉睡,为什么他们都醒了,梅莱芙却还没醒过来。

第31章:诅咒发作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直接靠近梅莱芙,只听耳边簌簌声响起,眨眼间无数花瓣飞扑到面前,他手一挥数道魔气朝半空挥去,飓风呼啸而过,再抬头,花海中央又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希雅。

希雅飘飘然坐在梅莱芙身侧,眼神阴冷地瞥着江屿白:“真是警觉啊。”

江屿白摊手:“这么熟悉的手段,第一次没成功难道第二次结果就不一样了?”

希雅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看来只有梅莱芙这个小傻妞会反反复复相信我说的话。”

“她信你,你还一直伤害她?”

“因为她对不起我,她活该。”

“我曾经有幸见过神明留下的幻影,那样美丽又高傲,却转瞬即逝,消失以后我连影子都找不到,就好像那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希雅端坐着,目光遥遥落在远处,“我以为那是神明垂怜,能将我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可我错了。”

轻飘飘的声音逐渐凝湳沨实,她语气凄厉而愤怒,字字啼血:“神明淡漠、无情,高高在上看着困囿于土地的人们苦苦挣扎得不到救赎,他们被信徒捧上云端,享受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利,拥有着举世无双的力量,却对自己的信徒见死不救!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成神,我不行?”

长久的沉默,没人回答她的话。

神已经消失太久了,那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也只有莫里甘这样年岁大些的血族才知晓一些,如今已经没人知道要如何成神,希雅突然提起这个念头,堪称天马行空。

她话锋一转,抬头望着江屿白:“我一开始见您,就觉得您身上的气质很熟悉。您淡漠强大,几乎与我印象里的神明并无区别。就算被莫里甘拖到凡尘里,你也始终不被别人影响,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始祖,原来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希雅站了起来,眼里带着痴迷:“我要是能吸收你的力量,说不定就能摆脱双生契约这该死的诅咒,谁也妨碍不了我了。”

她猛地抬手,花丛中的花茎瞬间暴涨朝江屿白围捕过去,这番动乱自然惊醒了幻境中的其他人,艾尔格被吓了一跳,抱着黑蛋不撒手,瓦尔特自己找了个地方躲好。

维达尔躲开时还有心思观察江屿白,之前来看始祖的实力并未完全恢复,他是真有些好奇江屿白到底会怎么破局。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暴露实力的准备了。

就见江屿白应对得不慌不忙,攻势不急不缓,似乎很有闲情。很明显希雅也打得谨慎,但招式你来我往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气,就看谁先按捺不住。

先维持不住的是希雅,她越打越凶,几乎逼得江屿白连连后退,即便能造成些伤势,可到底没能一举击败他。

希雅冷哼一声:“打得这么谨慎,我可没空陪你玩。”

江屿白好整以暇:“说的气势汹汹,实际上你的忌惮还不少。”

他凌空一抓,一旁艾尔格手一松,黑蛋瞬间飞到江屿白手里。他尚且懵逼,一见来到战局正中央登时吓得乱叫:“啊啊啊我要死了吗?救命别打我啊!”

“闭嘴。”

希雅神色一变,微微皱眉:“你拉着个小鬼过来干什么?”

“你足不出户,到底是怎么成为亡灵法师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黑蛋的功劳,他虽然懵懂无知但魂体的底子在那儿,你源源不断吸取他的天赋与力量作为自己的,加上一体双魂简直是亡灵法师的绝佳胚子。”江屿白拎着黑蛋,冷静十足,“他应该是你魔力的来源,只要我封了他的魔力,你也用不出来。”

希雅盯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不错,真不错。”

她抬手试了下,果不其然体内的魔力已经被封印住了,源头不言而喻,是江屿白手里拎着的黑蛋。

“你很敏锐。”希雅望着周围纷纷枯萎的花朵有些感慨,“你把战场从庄园转移到这里真是明智的选择,脱离现实太久,我都快不记得魔法要怎么施展了。”

她好像放弃抵抗了,但江屿白没有松懈。

果不其然,希雅身上又渐渐涌上了另一股力量,分外熟悉,却又更加疯狂。

他感受到了,那本来是梅莱芙的力量,如今趁着她昏睡被希雅暂时剥夺——希雅还是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久血族的魔力。

“这该死的契约是时候解除掉了。”

希雅猛地朝他冲过来,浑身气势几乎化作凌厉的剑,黑沉沉的魔力侵蚀着江屿白周围的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