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珍珍想要那个。”
杨筠被一个猜灯谜的小摊上鱼灯吸引目光,小手去拍宋珩的肩膀。
宋珩很是宠她,“好,珍珍想要,阿耶这就去把它买过来。”
因那鱼灯工艺复杂,需得连答三题方能赢得,施晏微自知头脑不比宋珩聪明,静静立在一旁,让他去答。
那摊主出了三题,宋珩皆以极快的速度答出,有些悻悻地将那鱼灯取下,送到宋珩手中。
宋珩转手给了杨筠,问她开不开心,阿耶厉不厉害,杨筠两只小手捧着那盏鱼灯,笑眼弯弯,小嘴里直夸他:“珍珍开心,阿耶最厉害了。”
“珍珍有了鱼灯,阿耶再替阿娘赢一盏兔子灯可好?”
杨筠听了,愈加高兴,小脑袋点个不停,声音甜糯糯的,“好,珍珍也喜欢,兔子灯。”
宋珩脸上带着笑意,眼神示意身后穿戴普通的宫人抓一把铜钱给摊主。
“我家奴奴很喜欢你家的灯,这些铜钱便赠与你了。”
摊主忙将那把铜钱装进钱袋里,面色一改,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吉利话。
宋珩在一处投壶赢彩头的小摊前停下,问杨筠,“珍珍觉得那盏兔子灯可好看?”
杨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眨了眨眼睛,“好看,阿娘会喜欢我们选给她的灯吧?”
宋珩借着杨筠的话,偏头去看施晏微,想要寻求她的认同,施晏微被杨筠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莞尔一笑,道了句喜欢。
将杨筠交给施晏微照看,上场去投壶,十二支箭,箭箭投进瓶中,是为全壶。
杨筠虽不懂规则是什么,但见周围人都在拍手叫好,便知阿耶定是赢了。
宋珩上前取来那盏兔子灯,双手交到施晏微手中,趁她垂首去看那灯的时候,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而后若无其事地抱起杨筠,说要带她们去吹糖人。
施晏微只觉得他方才那般做派,实在惹人讨厌,手里提着那盏兔子灯,不由想起远在魏国的阿舅,又想起不同时空的亲人好友和陈让来。
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宋珩牵着他在吹糖人的小摊前停下,待杨筠吹完,又叫她去吹。
杨筠玩得很是开心,又叫宋珩买了许多有趣的小物件,缠着施晏微说话,施晏微没空去想旁的事,便也渐渐变得开心起来。
行至洛河畔,宋珩买来河灯,放进河水中,虔诚许愿。
愿音娘平安喜乐、长命无忧,他与音娘岁岁有今朝。
他身旁,施晏微轻推水面,助那河灯飘得更远些,杨筠见状,问她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珍珍许的愿,也不可以告诉别人。”
过了上元,春日的脚步愈近,尚衣局开始制作春衣。
春二月,尚仪局着手开始准备亲蚕礼。
施晏微每日在大业殿内处理六局事务,面见女官,商定宫规修改事宜。
其一便是增加宫人休假制,每月可休两日;宫娥额外多一日月事假。
其二提高女官待遇。
其三改革女官选拔和晋升制度。
其四宫娥年满二五,若宫外另有谋生的去处,可申请离宫,由宫正初审报至中宫。
……
下旬,新的宫规颁布,亲蚕礼将至。
杨筠好奇地看着施晏微带回来的幼蚕,只觉又小又黑,不大好看。
施晏微往木盒里添了些桑叶,“珍珍莫要觉得它们小,它们长得可快了,珍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它们日日都有变化,等再过段时日,它们便会变得白白胖胖的了。”
三月辛卯日,施晏微与六尚女官并内外命妇往邙山举行亲蚕礼。
穹庐和馔幔皆已于三日前建好,太官署宰杀牛羊作为祭品。
奏乐过后,施晏微携众女官和内外命妇迈上高阶,往祭坛处祭拜嫘祖神位,献上今岁新纺的丝绸。
往铜罍中净过手后,女官手持铜制托盘呈上酒盏,施晏微执起酒盏奉至神位前,而后便有女官献上三牲祭品。
祭拜过嫘祖神位,施晏微携众女官亲采桑叶,喂与幼蚕。
至此,亲蚕礼方才结束,随行的宫人将命妇引到帐篷内歇息、用膳,下晌返回洛阳城中。
施晏微回到大业殿,天已黑了,杨筠一瞧见她,捧着那方木盒迎上前来,“阿娘,你看它们怎么开始发黄了呀?”
“乖珍珍,它们这是已经长大,快要开始吐丝了。”
施晏微抚着她的发顶,解答她的疑惑。
宋珩处理完政事,来到此处时,见她们母女二人谈论有关于蚕的问题,先加入她们,待将杨筠哄好,让宫人抱她去偏殿喂蚕吃桑叶,靠近施晏微后就开始手不老实。
施晏微坐了许久的车,加之祭礼上的诸多事务又很繁杂,这会子身上乏得不行,没好气地打下他不安分的手,兀自捏起腰来。
宋珩连忙去替她揉肩捶腿,面上一副讨好她的表情。
“音娘今日也赏我吃一些吧。”
宋明廷还没他吃的多,不知他哪来那样大的胃口。
她才刚生产过,的确有些账。
宋珩将她的肩和腿揉得舒服了,抱起她去浴房里泡热水澡,舒缓筋骨。
他的手掌已经有些拢不住,垂首去吻她的丹唇,要她张开唇瓣和皓齿,汲取她唇齿间的芳津。
良久后,离了她唇,继续往下。
珠玉温软。
宋珩贪婪地晗住。
施晏微的手指穿进他的发中,随着他的呼吸收拢。
浅浅的齿痕和淡淡的红痕。
宋珩解了渴,便又将人从池中抱出,安置到案上,跪在她身前,嗓音低哑:“音娘再赏我些旁的。”
小手抓着案沿,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发冠有些歪了,头发也叫她抓得略显凌乱。
顾及着她的身子,终究没有更进一部。
春夜的晚风吹在身上,尚有几分凉意,宋珩横抱着她,怀里的人小小一团,青丝滴着水珠,沾湿宋珩的衣袖。
一进到殿中,赶忙取来巾子替她擦发。
“听说音娘欲要成立女商会,可有想过要先从何处入手?”
宋珩动作轻柔地擦着她的发,浅笑着询问她道。
施晏微难得一回没有嫌他多话,耐心回答他道:“我在太原、锦官城和汴州时,发现有不少布庄、绣庄、客舍以及茶肆、酒肆都是女郎所开;再如我在洛阳时结识的林二娘,她也是做得诸如此类的生意,所以我想,可以先试着去寻一寻洛阳城中的女商,询问她们可有此意。”
宋珩思忖片刻,肯定她的想法,“诸如此类的生意确实可为不少女郎提供谋生的活计,音娘想的不差。音娘可有命人去接林二娘进宫来与你一叙,共商此事?”
施晏微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向下看了一眼,“我想出宫去见她。”
她在说这话时,还有些犹豫,怕宋珩会怀疑她,阻挠她,未料宋珩那厢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是选择毫无保留地信她,关心的安危,再不提其他。
“音娘若想出宫,尽可微服出访,我不会过多拘束着你。只是有一条,需得带足了人手保证你的安全,在宫门下钥前回来即可。”
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能逃去哪里呢,她早在随他进宫前便认命了,能够守住的,唯有这颗心。
“好。”
施晏微坦荡应下,“
三月下旬,宋明廷周岁这日,宋珩降下圣旨,册立他为皇太子。
周岁宴上,宗室和朝中大臣送来的贺礼流水似的送进大业殿的库房,施晏微命人登记造册,记录在档,以备死后查找盘库。
转眼到了四月,立夏后,天气渐热。
施晏微换上更为轻便的衣衫,将襦裙的褶子减少以俭省布料,有道是上行下效,至夏季时,宫中的穿衣风气焕然一新。
端午过后,施晏微去见了林晚霜,与她商议成立女商会,以维护女商利益。
林晚霜是读过书识过字,加之人生经历坎坷,颇有远见和眼界,听了她的提议,自是赞同。
“城中生意做得大些的女商十之六.七我都识得,三娘若想见她们,我可代为引荐。只是工农士商,商在最末,你我又为女子,手中无权,要做成此事,谈何容易。”
她还不知,眼前的女郎便是当今皇后,又问施晏微这些年去了何处,过得可还好。
施晏微垂了眸,平声回答道:“其实当初欲要那我为妾的权贵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当初的三镇节度使,宋珩。我也不姓郑,姓杨,如今他的皇后,正是我。那时未能据实相告,终究是我理亏,我要同你道声歉。”
林晚霜被她的话语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待将这一事实消化后,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只化作一句:“他待你可好?”
施晏微摇头,想到自己这会子还能在此处见到她,又稍稍点头,“从前不好,现下尚可。”
“你阿弟和明月奴可还好?”
林晚霜观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累了,不得不与那位圣上妥协,且这样过着。
“我阿弟前面在西北结识了一位女郎,约莫今年腊月带她回洛阳完婚。明月奴六岁那年开蒙,如今在一处女学堂里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