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芳-----”
*
好在饭后王芳就跟于涛走了，一直到周末结束前估计都没空回来取笑她。唐梨清清静静过了两天，周五晚上如期去赴陌生老乡的约。
出于安全考虑，她把地点定在公司附近人来人往的商场内。
晚上来吃饭的人爆满，大多需要排队等位，唐梨将就着选了六楼一家不等位的餐厅，坐下后把餐厅名字和桌号发到沈卫宁手机上。
没想到刚发出去几分钟，他人就到了面前。
唐梨还在扫码看菜单，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一抬头，面前站着一个素未蒙面的年轻男子，戴着黑框眼镜，露出牙齿冲她微笑。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局促。而对方放下背包，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绅士地伸出右手：“沈卫宁。”
“你好......”唐梨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
“我半小时前就已经到商场，所以一看见你的短信马上就过来了，点菜了吗？”沈卫宁好像比较自来熟，完全看不出一丝局促。
“我也刚坐下......你看看想吃什么？”
“我都行，不挑。”
“那一起点吧？”
“行。”
两个人各自在手机上浏览一圈，选好菜下单。
放下手机，沈卫宁就开始跟她聊来S市的经过。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约略介绍了一遍，末尾时抛出一个简单的“你呢？”，就让唐梨不得不跟着交代一遍自己的经历。
唐梨心头隐隐有个感觉，沈卫宁或许以前相过亲。
尽管她不是抱着相亲的目的而来，但还是忍不住会对面前的人形成一种主观认识。
比如他确实如爸妈所说的长得不错，一身休闲运动装扮，人看上去很精神。谈吐温和，社交距离把握得当，性子应该也不会差。
沈卫宁是个热爱运动的程序员。他说有时候连续加班写代码累成狗，睡完一觉起来跑个十公里又满血复活。他还喜欢游泳、打球，并邀请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打球”。
唐梨抱歉地回应：“我不怎么喜欢运动，一动就觉得挺累。”
沈卫宁笑道：“我认识的女孩子大多不爱运动，那你平常周末喜欢做些什么？”
“基本上跟我室友出门逛逛，或者在家休息。”
“你挺安静的。”
唐梨点点头。
点的菜陆续上来，沈卫宁聊起吃。他喜欢什么口味，又问她喜欢什么口味。他说自己不大会做饭，平日几乎都是外食，然后又问她。
“我做饭的。”
“跟你室友两个人做饭？”
“.......嗯。”唐梨埋下头，怕被自己的眼神出卖。
沈卫宁完全没留意到，自顾自地说：“我一个人就难得做了，吃不了太多还弄一大堆......说到底还是懒，怕麻烦......”
唐梨有些走神。
周一晚上，她做好饭去楼上叫傅言，结果他睡着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明显憔悴，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压力过大，连眉头都紧锁着。泊娱需要投资，唐梨看得出来，傅言很努力地在跟不同投资人沟通。
也不知道这几天他还忙不忙？有没有好好吃饭？给他发信息也不回。要不然，明天给他煲汤送去......
“唐梨？”
对面的声音将她从游离状态中拉回来。
“不好意思，我......想到点事......”
沈卫宁大度地笑了笑：“没关系。”
后面大部分话题都围绕在老家的人情世故，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让唐梨觉得，如果只做纯粹的朋友，她并不排斥沈卫宁。
吃完饭，两人走扶梯下到一楼，在商场门口道别，说好以后微信再联系。
沈卫宁住的地方比较远，打车先走。唐梨看了看时间，不到九点，好像还可以去江边走走。
浦江夜景十分漂亮，平日人就不少，一到周末更是人多到铺出来。
十一月的夜风又凉又劲，傅言的感冒还没好，被吹得有些头痛。但他还是倚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思绪如同难以铺捉的风。
“不好意思，能帮我们拍个合影吗？”一个大约不到二十的女孩举着手机站在他面前，满脸紧张与期待，旁边还有另一个年龄相当的女孩。
不知为何，傅言竟然也能从陌生女孩紧张的表情里看到曾经的那一张脸。那时在校园，她总安静地呆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不敢主动跟他搭话，被他发现就紧张到脸红。
傅言拿过女孩的手机，镜头对准站去栏杆边的两个女孩。
“看镜头。”他说，但眼前看见的却是三年前他非要拍的一张小花脸。
“别拍，太丑了！”镜头里她两手捂住脸，完全不肯配合。
“不拍明天别来。”
然后，那双手慢慢滑下来，露出可怜兮兮的小脸......
“拍好了。”
傅言把手机还给女孩，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指滑过屏幕，找到隐藏的一个相册，点开。
只有一张图。
就是刚才他想起的那张。
小姑娘脸上全是面粉，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他。那个时候他怎会想到，那居然是他唯一的一次拍照机会。
“傅总，唐小姐从公司出来，进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傅言往来时的方向走。
“六楼，XX餐厅，进门右手边......唐小姐约的人已经到了......”
手机塞进口袋，傅言裹紧大衣继续往前走。
“唐梨，我们微信再联系啊！”
傅言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逆流而上。
“不是相亲，就见面认识一下......”
十字路口的红灯止住他的脚步。
“傅先生，您可能自己也清楚最近情况有些糟糕，要按时吃药、按时过来就诊......”
前方，那座灯光绚烂的商场遥遥可见。
傅言空洞的眼神里，全是一个人的背影----坐在座位上、乘扶梯下楼、与人道别、从商场一路走到江边......
嘟-----嘟----嘟-----
倒计时，五四三二一，绿灯亮起。
傅言手插进口袋，握住手机继续往前走。
他不能停下来，不能停。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可能停止。被风吹冻的手指紧紧握着，像握着那张照片。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