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旁,容嘉也听到了这一声微妙的响动。
好像是雷,但又比雷更加惊心动魄。
“奇怪,”容嘉挠挠后脑勺,“刚才还是晴天,这会就要下雨了。”
江灼的眼神很邈远,容嘉便撞了撞他:“我还没问呢,你怎么迷的路?师父说要去找你的,你见到他没?”
“……见到了。”
“见到了?”容嘉道,“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嗯?”江灼这才回过神来,改口,“没见到,我刚……想事情呢。”
“想什么事呢,这么出神?”
江灼摇摇头,主动换了话题:“说起来,师兄跟着师父很久了吧?”
“不久……其实也挺久的,”容嘉想了想,道,“都两百年了。”
江灼又问:“那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容嘉觉得江灼问得没头没脑的,“挺好一人啊,就是不怎么靠谱。”又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我有点不了解师父。”
“没啥可了解的,”容嘉挺嫌弃,“优点不少,缺点也一大堆,最大的缺点就是爱喝酒,还不好好修炼。”
江灼稍微思虑了一番。
优点确实不少。
挺护短,对小孩很友善,乐于助人,还知道不能白拿人家东西。
满打满算,他们相处下来也才不过数月。
对于仙者来说,这段岁月实在太短,短得连因果的头绪都摸不到。
江灼突然道:“我还有点事,先行一步了。”
第18章你是魔
容嘉看着江灼离去的背影,大喊:“你去哪啊!你才刚回来!”
江灼没回答这一问。
他总不能看着楼烬为他而死。
更何况,楼烬决不能现在就死。
江灼腾云而起,去的是楼烬和龚宁斗法的那片云海,但现场的情况让他震惊了。
这姓楼的明明是上仙,居然和一介上神打得有来有回?!
江灼隐去了身形,无声无息地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眼下来看,并没有他出手的必要,楼烬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这个人很聪明,知道自己硬碰硬绝占不了上风,便以避代攻,借力打力,虽然也吃下了一半的力道,但最多不过受点伤,绝对于性命无危。
江灼和龚宁交过手,这个人的修为不浅,虽远远不及六君,但在上神中也可排个中上水平,只不过此人气性太浅,沉不住。
楼烬边打边退,他的恼意便上来了,只管穷追,并不变通。
真要说起来,要靠上神的神力威压,再同楼烬耗着,也并非不能擒住楼烬。只不过龚宁急于速战速决,直至现在甚至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江灼像看戏一样看着两人交手,蓦然想起容嘉说的话来。
楼烬此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钟情修炼,不打点世故,如果是因为缺了两魄就干脆破罐破摔,总感觉哪里不对。
那他到底喜欢什么?
江灼回忆了一下,这人好像唯独喜欢捉弄徒弟。
之前还只是容嘉,现在多了一个江灼,乐趣翻倍。
其实楼烬对江灼的态度也不算是捉弄。
但具体是什么,江灼也不知道。
只稍微走神的工夫,那边胜负已分。
楼烬半跪在地,一只手撑在身前,啐了一口血,又用手背蹭了一把嘴角。
他也不看龚宁,喉中缓缓滚出极其嘶哑的八个字来。
“厮杀之势……你死我生。”
龚宁也有点狼狈,喘息很急,但却比楼烬好上太多。他高高在上地站着,无尘杖就横在楼烬的颈边,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万古如长昼,终有一竟。其间厮杀之势,无非你死,我生。”
龚宁被这话语中的气势震到了,心中略有一颤,还是冷笑:“死到临头,你还在嘴硬。”
楼烬却道:“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
“公上胥。”
方才楼烬说出“你死我生”四字后,江灼便彻彻底底僵在了原地。
这话哪是什么公上胥说的。
“这话的意思是,”楼烬抬起眼,继续道,“上神若要杀我,今天也得去大半条命。”
龚宁只当他在故弄玄虚。
只要龚宁手起杖落,楼烬的魂魄便会从天灵碎到丹田,怎么可能还有还手的余地。
楼烬就跪伏在他的面前,唯独一双眼却桀骜地抬着。龚宁莫名不敢与他对视,只道:“受死吧。”
话音一落,灵力暴涨。
这一击下去,楼烬真就没命了。
江灼瞳孔一缩,正要出手,却见楼烬身侧光影虚幻,狂风激烈如雷霆,他整个发冠都被吹散,如墨的黑发狂肆飞舞。
这阵风在空中拦下了无尘杖,木质的杖柄发出吱吱的响动,几乎断裂。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风,龚宁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了,心下一骇,大吼道:“你他娘的疯了?!!”
楼烬在风漩的中心缓缓站了起来。
他当然没疯。
要杀他,龚宁也要去大半条命,这句话他一定说到做到。
“我天生仙格,就算元丹碎裂,之后也不是不能重聚,”楼烬的声音低沉至极,带着干枯的滞涩,好像拽着龚宁往深渊去的恶鬼,“但上神就不一样了,裂丹决波及甚广,如果上神运气好点的话也不过修为降为仙而已,再经历那一番飞升天劫,总归也能登神,就是不知,你有没有那么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