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得先控制住他,再抓准时机带他一起进去,而且现在我压根没法近他们的身。”楼烬凌厉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缓缓摇了下头。
更何况,神罚来得比他想得更早。
就在犹豫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直冲混渊台而来!
“来了!”楼烬瞳孔骤缩,一把推开山欢,正要飞离混渊□□自承下这一击时,本就悬停在半空等待时机的易明突然像离弦之箭一样嗖地飞了上去,生生用自己的躯体替楼烬挡下了第一道神罚。
“易明!”楼烬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喉口。
不过那神罚在发现下面不是目标人物之后瞬间收了一大半的势头,饶是这样易明的元丹也差点被劈个粉碎,整个人像断线风筝一样掉了下来,落在了巨蟒的背上。
楼烬瞬移过去,检查过易明的伤势之后,扶着他坐了起来,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用寻常语气道:“没想到吧,人家认人的。”
“那我能怎么办?“易名疼得龇牙咧嘴,“就这么看着我兄弟去死?!”
“那你也不能替我去死啊,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你不懂!”易明双手颤抖抱头,吼道,“若非我被公上胥蒙骗那么久,哪还有这么多事?!”
他吼着吼着,泪水夺眶而出。
“我早该看清楚的,至少在十五夜那阵你跟我明说的时候就应该……”易明悔恨交加,啪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这全都他娘的怪我!!“
楼烬蹲在他身边,拍了易明两下背,道:“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怪你,你也太轴了。”
易名被噎了一口,红着眼睛猛然抬头。
楼烬笑了。
“笑屁!”易明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恶狠狠道。
楼烬在他身侧坐了下来,笑罢,抬起手,很重地落在了易名的肩头。
“兄弟之间,不讲这些。”
此言一出,易明那边又没声了。
一个雷厉风行的上神,此时哭得涕泗横流。
神罚又在慢慢聚集,楼烬看了一眼还未清醒过来的江灼,注意到他眼皮微微翕动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了一样。
他站起身,走到江灼身边,大手抚上江灼的眼,轻声道:“你可千万别醒来,就这么睡着就好。“
因为他最不想让江灼看到自己灰飞烟灭的那一幕。那可能有点……太残忍了。
尽管江灼五感尚未恢复,此时是听不到楼烬讲话的,但那因不安而极力想睁开的薄睑却真的放松了下去。
楼烬笑了,把手拿开:“挺好,还挺听话。”
但为了防止江灼突然醒来,他还是简单捏了个幻术,打进了江灼的识海。
幻术里是曾经的璧川宫,宫里有无边无际的梨花林,还有一个独属于他的上仙楼烬。
……就这么睡下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做完这一切,楼烬才站起身来,把方才的计划通过识海传音告诉给了容嘉和班仪。
“神罚一共有九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最后一道,所以你们得帮我在最后一道劈下来之前接近并压制仲西。”
这神罚每一道都是直冲性命来的,每一道都凶险至极,为了不像当年如炼登神时渡劫一样波及到周围的人,楼烬特意飞出去很远,一直到承受完神罚之后才飞回来。
为了杀公上胥,他拔光了身上所有的龙鳞,也就是说他现在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庇护自己的手段,只能硬扛。生抗下一击之后,楼烬毫不怀疑自己可能撑不过下一道神罚了。
他带着一身血重返混渊台,刚一落地便沉沉倒在地上。
容嘉哭喊着扑上来,哆哆嗦嗦递给他一块什么东西。
楼烬接过来,是一片碎布。
“这是刚刚冥君和仲西交手时扯下来的,是仲西身上的衣物,”楼烬根本抓不住,容嘉便攒着自家师父的手,帮着他握在掌心,抽噎着说,“师父,抚、抚……”
“抚雪寻魂,”楼烬费力一笑,想摸摸容嘉的脑瓜,却因伤势过重,连抬起手都做不到,只好放弃,“脑瓜子挺好使的……为师……没白教你。”
一旁,易明已经起好了阵,楼烬被容嘉扶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阵边走去。
阵边,班仪负手而立,绛紫色的衣袍灌满了风。
“清元……怎么样?”楼烬问。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会竭尽全力保她一命的。”班仪答。
楼烬点了点头,示意容嘉松开后,独自走到班仪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弟子楼烬……谢过师父师娘。”
班仪纹丝未动,片刻后,沉沉嗯了一声,随后便转过身去,再不往这边看一眼。
接下来的路,得楼烬自己走了。就好像这一切就是他的宿命一样,不管江灼和清元如何替他逆天改命,最后的结局都未曾改变。
“我算好时间,就在神罚落下的一瞬间禁锢住仲西……到时候,欢姐记得让东极躲一下。”楼烬一边说着,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阵中。
一往无前,无惧无悔。
可就在落脚的一瞬间楼烬又收住了脚步,折返回去在江灼额上狠狠亲了一口。
不够,又亲了一口。
随后,转身赴死。
没有告别,没有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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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烬施下的幻境太能让人沉溺其中了,江灼过了很久才醒过来。
混渊海重新被阔别千年的清新空气所充斥,恶念一扫而空,剔透的白玉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天已经晴了,一切都是那么美。
——唯独不见楼烬。
“他……”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