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啐了口嘴里的血沫,赔了几个笑,退下去了。
谢异书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
店内就这么一个小二,他现在去后厨传菜,店内便没了其余人。
收钱的案后挂着一套粗布麻衣,还有一顶旧兮兮松垮垮的帽子,谢异书钻到钱案底下,换了衣服后,抱了一坛酒。
“靖宇兄上次让顾相摆平的那件事,出结果了吗?那张家人最近还在四处求人告官呢,上次找到我爹这里来了,还好我撞见,得亏我让我爹别管。”
顾靖宇听见这回事,突然坐直了些:“还在告?”
“对呀,那张家好歹也算是洛县的名门望族,嫡长子被靖宇兄打死了,这家人恐怕得告到倾家荡产。”他咂嘴道:“幸亏靖宇兄你有靠山,要不是丞相大人给你疏通关系,估计早就告到大理寺去了。”
顾靖宇已经很久没问这回事了,他本以为顾子言已经将事情给他摆平,将张家人都封了口。
结果居然一直悬而未决。
张家确实是名门望族,若不是顾家出了个丞相,那张元才顾靖宇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心头突然就有点窝火。
可能让自家弟弟坐牢的事情都还没解决,顾子言居然还敢天天闭门不出?
就算是要病死了也不至于把这么大的事情放置不顾吧。
顾靖宇盯着油腻腻的桌面,半点吃饭的心思也没了,立马就想去丞相府找人兴师问罪。
淋着雨也得去。
不巧,他刚起身,便撞上了从木梯上下来的顾子言。
谢异书刚从柜台后直起腰,抬眼瞧见这画面,怀里扔了老鼠屎的酒坛晃了晃,差点摔得四分五裂。
顾子言怎么下来了?
他应当是已经沐浴结束,换上了小二送上去的普通布衣,腰带随意扎起,衬得人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比雨后的白日还清透,
只是长发未束,难掩病容,看起来甚是虚弱无力。
顾靖宇看见顾子言的一瞬间,先是骇了一跳:“兄长怎么,怎么在这儿?”
顾子言是下楼找谢异书的,走得不快,手指还攥着扶梯。
看见顾靖宇,他稍微蹙眉:“你又怎么在这儿?”
顾靖宇朝后退了一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靖宇对顾子言的怵就是打心眼里的。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十岁前确实是个软柿子,随意搓圆捏扁,但后来,自从有了谢异书这个靠山,就变了。
每次他找顾子言的茬,被顾子言暗地里以各种手段报复回来便算了,还会被逸王殿下再报复一遍。
甚至有些时候,他什么都没做,顾子言不小心得个风寒感冒,明明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都会被逸王殿下劫去暴打一顿。
对于这些少年往事,顾靖宇向来痛恨不已。
后来谢异书走了,就在顾靖宇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时候,顾子言考上状元了。
再然后,顾子言当丞相了。
就连顾镇毫都要巴结顾子言,顾靖宇就更别说了。
但好在,他登上相位后还没有忘本,让顾家的门路多了不少。
虽然父亲的官职一直没升,但整个大安都知道有顾子言给顾家撑腰,因此顾靖宇的日子十分舒坦,基本都是横着走,一群世家子在谢异书回京前,都以他马首是鞍。
顾子言的话向来很少,一年也不会回顾家一趟,但只要顾家有事,他一定会帮衬。
顾靖宇闯了祸,他也一定会摆平。
“我今日是来京郊赌坊会友的,你呢?当朝丞相不勤于政务,出来瞎晃什么晃?”顾靖宇反咬一口,还特意把声音吼得很大,吸引了尚且坐着的一群人的视线。
面子是稳住了,就是腿有点稳不住。
顾子言眼中的森寒一闪而过,他没什么情绪地四下看了看,眸光没有在柜台后多做停留,重新落到了顾靖宇脸上。
顾靖宇五官僵住,以为顾子言要发难,立马想要改口。
却被顾子言堵了回去:“是为兄的错,为兄确实应该在其位谋其职,小宇教训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