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恶臭弟弟 佚名 4731 字 5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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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院子里,空空荡荡。

突然间,一团深色的东西从外面飘来,我低呼一声,吓得捂住脸。

腿边有了实际的触感。

我一睁眼,就看到大黄狗在我脚下盘旋。

“吓死我了,原来是你啊,大黄。”

不过,大黄一直发出呜咽的声音,好像在提醒我什么。

等等,它看着的方向,是我母亲的房间。

我转身看过去。

母亲房里没有点灯。

但是,每随着我走进一步。

那个怪异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哧哧、哧哧。”

绵延不断。

月亮上的乌云适时散去。

借着微弱的光,我往里面深深一看。

看到了——

母亲背对着我,吭哧吭哧地磨刀。

她还嘀嘀咕咕。

“剥皮、剥皮、救有财。”

17

我没有犹豫,拔腿就跑。

转身却撞上一具高大的肉身。

是弟弟。

我抖着嘴唇,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起来的。

耳边回荡起二爷爷的话:“活死人吸人血。”

来不及细想,我连忙逃命。

可弟弟死死拽着我的衣服。

嘴里喃喃重复起:“姐姐、不要去河边。”

“姐姐、不要去河边。”

我没顾上他话里的意思。

低头,一口咬上他的胳膊。

大黄也在咬他的腿。

但是,弟弟仿佛没有痛觉。

而我嘴里,涌进一股腥臭味。

弟弟依然在重复:“姐姐、不要去河边。”

正绝望之际,身后母亲房间的灯,亮了。

我听到母亲嘿嘿低笑了几声,趿着脚步缓缓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

昏暗的灯光下,她笑容阴森。

说:“狗儿,乖,忍一忍就过去了。”

18

情急之下,我对弟弟哭喊着:“有财,快把姐姐放开!”

竟忘了,他只是一具死尸。

而转头,母亲步步逼近。

刀剑泛着嗜血的光。

难道,我真的就要这样死掉吗?

以一种极其残忍的形式,死在母亲的手里!

我不甘心。

就在母亲碰到我的衣服时,二爷爷来了!

他手里提着鸡血,满头大汗。

我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对二爷爷大喊道:“二爷爷!救我!”

二爷爷晃了晃身体,抬起手里的桶子。

“哗啦”一声,红彤彤的鸡血,都被泼到了地上。

我张着嘴愣在原地,哑着嗓子:“二爷爷,你……”

末了,我看到二爷爷身后,缓缓跟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19

我那无比信任的二爷爷和二奶奶,联合母亲,把我绑了起来。

彼时,夜半三点。

我被折腾地失去了大半体力。

只剩下头脑还算清醒。

支着耳朵,绝望地听着母亲和二爷爷的谈话。

原来,二爷爷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

想把弟弟的尸体销毁,避免他化成“活死人”吸人血。

或者说,这些传说,都是他编造的。

鸡血,对弟弟来说也毫无用处。

“这个丫头,激灵的很。如果我不编点故事,怎么骗得过她。”

屋外,是二爷爷沉重的嗓音。

“不过,赵红果,你也别以为我是在帮你。”

母亲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你就别管我们家的家事,那个赔钱货,由我来处置就好了。”

“哼,你以为你在有财身上干的勾当,我不知道?”

“你找老神婆子给有财下了蛊,蛊虫支配着他的尸体行走生活。但是这种封建陋习是违法的!你等着坐牢吧。”

母亲“呸”了一声:“话说到这份上,糟老头子,你说,你有什么条件?”

母亲的意思,是让二爷爷开条件,帮她保密。

本以为,二爷爷许是要些钱财。

没想到,我听到了一个更加毁三观的秘密。

二爷爷提了一个词:“活尸。”

活尸,即尸体以非自然的方式短暂存活。

而我们村里大部分老人都知道,活尸还是一种药材。

可以治病。

二爷爷的条件便是。

“把有财的尸体焚烧,给我一部分骨灰。”

“救我的儿子。”

20

二爷爷的儿子,在一年前得了癌症。

如今发展到了晚期。

第一次我去找二爷爷,告诉他弟弟“复活”的事情,他正在满面愁容的打电话。

电话里,正是他儿子在交代后事。

听了这些,我不禁冷笑起来。

二爷爷如此谋划,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和我母亲,也不过是一路人。

但母亲,同样也爱子心切啊。

好不容易“复活”的儿子,她怎肯再次失去?

意料之中的,母亲毅然拒绝。

二爷爷则冷下语气:“好,那你就等着坐牢吧,到时候,有财的尸体就会被全村人瓜分做药引子。死得——更惨。”

母亲凄厉地尖叫一声。

不过,二爷爷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我还有个法子。”

心跳,突然加速。

耳朵里也传来一阵轰鸣。

但我还是听到二爷爷诡笑着说:“你要是不愿意牺牲有财,把狗儿做成活尸,也可以。”

21

恼怒、不甘、恐惧充斥我的全身。

我那亲切的二爷爷。

也是个活生生的刽子手呵。

我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哭泣。

眼前浮现起,我与母亲、与二爷爷二奶奶相处的片段。

曾几何时,我也被爱过。

但这爱,是有条件的。

条件便是,我一日是女孩,一日就要为男人当牛做马,无底线的牺牲。

活到了,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屋外,母亲连连说着:“好好,就这样办,好!”

她和二爷爷,细细商量着。

我的皮用来做香料。

肉用来做药引子。

骨灰,冲来给重病的表叔叔喝。

一丝一毫,都不留给我。

不留给我狗儿。

我动弹不得,便不想动弹。

发疯般得笑着。

莫名哼起歌谣。

“狗儿要听狗儿歌,大黄下雨要回家。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个狗画家。”

“……记住啊,记住啊,直走,就是我们家……”

22

唱了不知多久。

母亲和二爷爷进来了。

二爷爷手里拿着一个小瓶。

这里是他之前为弟弟准备的迷药。

如今,也要用到我身上了。

我紧紧闭上眼。

誓死一般。

任由二爷爷叫我的名字,对我道歉忏悔。

我都不回应。

母亲:“别说了,和这赔钱东西没什么好说的。快动手吧。”

二爷爷吆喝了一句:“狗儿——没痛苦的走吧。”

真的没痛苦么。

那为什么,我的心脏就像要裂掉一样。

二爷爷扳开我的嘴,把药送了进去。

然后我便听到了“吱吱”的虫鸣声。

下一秒,我笑了。

23

其实我都知道。

一个月以前。

弟弟的尸体在家里停放的第三天。

母亲把“有财还活着”的消息带了回来。

我不敢置信,担心母亲精神失常。

半夜起来看她。

没想到,却看见母亲一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趴在弟弟身上,喃喃有词。

好像在念什么咒语般。

紧接着,让我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母亲念完那咒语,弟弟的手脚便活动起来。

我后知后觉。

母亲,在控蛊。

而我把她的咒语,悉数学了下来。

24

问,让一个母亲肝肠寸断的方式是什么?

从前的我,不知道。

可现在。

我学母亲的样子低声念着咒语,看着弟弟直直向我们走来。

母亲和二爷爷一愣,赶着弟弟出去。

“有财,不是让你去门外望风吗?不要进来。”

有财一动不动。

只盯着我的脸。

我继续念:“好有财,乖有财。”

“把你面前的两个人,手脚咬断。”

眨眼间,伴随着二爷爷凄厉的哀嚎。

他的手指断了。

而弟弟张着嘴,甘之如饴地咀嚼着二爷爷的手指。

母亲大惊失色,安抚着弟弟。

“咔哒”一声,弟弟一转头。

又咬断了母亲抚摸他的手腕。

“啊啊啊!有财……你……”

母亲疼地直打滚。

二爷爷脸色一变:“不好,有人在控有财体内的蛊。”

我大笑几声,让有财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有财乖乖照做。

二爷爷的脸挤作一团,狠狠指着我,却说不出话。

然后他大声呼喊外面的二奶奶,让她去叫人。

我挑眉。

话都没说,有财就冲了出去。

回来时,浑身都是血。

母亲在地上扭动着,三分不解、七分心痛。

她也知道了,有财不会听她的。

于是把悲戚的目光,转向我。

泪眼连连地说:“狗儿,都是妈的错!都是妈不好!求求你,让有财停下,求求你!”

一滴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淌过脸颊。

我摇摇头:“母亲。”

“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我把视线移开。

再不给自己留下心软的余地。

转头就走。

反正,我给她留下了命。

她不是说,儿子才是她的心肝宝贝么?

那么,就让她的心肝宝贝救她吧。

临走前,我听到二爷爷大吼一声“孽障”,便朝我扑来。

不过,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

三秒后,他便没了声响。

我望着月光,粲然一笑。

“老天,看到了吧,人,可不是我杀的哦。”

25

九月。

一则骇人听闻的案件振动了十里八乡。

“活尸凌晨杀了三口方家人”。

警察来了,看到地上齐刷刷的四具尸体。

找到了在柴火垛里瑟瑟发抖的我。

审讯三天,证据都指向已经断气的弟弟有财。

最后只能判定,案件嫌疑人为方有财,方有财在杀掉母亲、二爷爷和二奶奶之后,自尽了。

后来,村子里都在传一句话。

“方狗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叔叔婶婶领养了我。

两年之间,叔叔的生意风生水起。

人们称我为“福星”。

可只有我自己记得。

17岁的一个晚上。

我差点惨死在母亲的刀下。

是弟弟给我托梦。

梦里,弟弟神采飞扬,健康活泼。

对我说:“姐姐,都是我不好,不该不听你的去河边玩。”

“但是你放心,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了,还有大黄陪你呢。”

他还唱那首歌谣。

“狗儿要听狗儿歌,大黄下雨要回家。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个狗画家。……记住啊,记住啊,直走,就是我们家……”

醒来时,我已泪流满面。

恍惚想起。

弟弟也曾,和我亲密无见,朝夕相伴。

他也曾,不让母亲偏心,给我剥他最爱吃的虾。

他也曾,在我哭泣时彻夜安慰。

笑嘻嘻说:“姐姐,别担心。母亲不疼你,我疼你。”

母亲啊。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但愿你一视同仁,给我也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就叫——

有爱。

我也要好好被爱一回。

如若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