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分犹豫,我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离开了将军府。
只是,走了没多远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在拐过一个街角后,一群拿刀的人将我团团围住。
我握紧了早就准备好的石甲,在他们动手前将自己指尖的血抹了上去。
原本张牙舞爪的一群人像是被魇住了一样,低着头原地打转。
我顾不得去猜想他们是谁的人,转身就往回跑。
如果换做以前,这障眼法还能多困住他们一些时间。
可是现如今我身体太弱,气运低迷,那阵法自然也撑不了多久。
我咬着牙死命往前跑,可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还是离我越来越近。
太反常了……
哪怕我再虚弱,他们也不至于醒的这么快。
我很快被逼至穷巷,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跪坐在地。
眼前,十数把明晃晃的钢刀一点点朝我逼近。
在为首的人距离我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忽然瞥见了他手腕上绑着的一道黄符。
这是……那术士画的符!
我当即呼吸急促,猛的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他在哪儿?给你画符的人在哪儿?!」
那人被我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猛推了我一把,提起刀就往我身上砍。
下一瞬,钢刀落地,而我手心汩汩的鲜血浸湿了石甲。
那群人绑在腕间的黄符转眼烧成了灰烬。
过多失血使得我愈加头晕目眩。
可我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拽着面前的男人。
「你说啊……他在哪儿?!」
可我注定得不到回复,所有的杀手都像是没了神智般直愣愣站在那儿。
而我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我急忙转身,果真见到了我苦苦找寻了三年的人。
他满脸嘲讽,手里拿着那只沾满了我族人鲜血的铃铛,挑衅似的摇了摇。
我目眦欲裂,夺过眼前人的刀就踉跄着朝他跑去。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可他仍旧笑着,像在逗弄一只猫狗般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我追一步他就退一步,永远都停在我追不到的距离……
「我要、杀了你!」
我被他逼急,脚下乱了章法,重重摔倒在地。
他在朝我逼近,我听得到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我握紧了手里的刀,做好了等他过来就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可是下一瞬,他就停在了原地。
而远处,传来了沈晏急切的呼喊声。
那脚步声开始后退,我心急如焚,想要爬起来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呵呵,听颜,再也不见咯。」
又是那样恶劣又令人作呕的笑声……
「你、不许走……」
随着两滴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那沾满了血腥味和哭嚎声的记忆,也涌进了我的脑海。
5
那是,三年前,我十六岁的的时候。
一向与世无争鲜少与外人来往的寨子,突然闯进来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
族长婆婆心善,找来了寨子里的巫医为他诊治。
他说……他叫方悔,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近来,西南地区有一批叛军流窜,四处打家劫舍。
他们抢夺了他的银钱,还要杀他灭口。
他慌不择路跑进了凤鸣山,又在山间失足摔了下来。
婆婆收留了他,还答应等他伤好后送他回家。
可是,就在三天后的晚上,那个人偷偷将一队叛军带进了凤鸣寨……
我们这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是叛军放进来的探子。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传言中精通占卜之术的凤鸣族人为他们所驱使,随他们参与叛乱……
族长婆婆抵死不从,带着正值壮年的族人拼命反抗。
可那群叛军人多势众,趁乱抓走了我们寨子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一天不答应,我们就杀一个。」
我亲眼见过,方悔用邪术将那群孩子折磨的体无完肤。
我记忆中的那段日子,好像连天都变成了血红色……
寨子里,失去了儿女的叔伯婶娘哭声震天,有一些变得疯疯癫癫,整日里抱着孩子的旧衣服又哭又笑。
也有族人发了狠,想用阵法将那些叛军困死其中。
可是……
我们从未修习过邪术,除了占卜,最为擅长的阵法也都是只为自保。
每每启动阵法,非但伤不了那些歹人,还会将他们彻底激怒。
那样做的结果,就是每到夜间,寨子外都会传来孩子们更为凄惨的哭喊声。
6
娘亲紧紧把我搂在怀里,用双手捂着我的耳朵。
我能感觉到,她也在发抖……
五天前,爹爹跟随族人一起去搭救孩子们。
可是……他们一个都没能回来。
寨子里能喘气的活物越来越少,到了最后,族长婆婆把我们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
她的面容那样慈祥,却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疲惫和悲伤。
「好孩子们,这些日子都吓坏了吧。」
她把手轻轻放在我头上摸了摸,一双苍老的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水。
「是婆婆没用,没有把你们保护好。」
我们终于确定,那天和爹一起出去的族人,全都死了。
他们有的是奋起抵抗被杀害了,有的,是被活捉后不愿为虎作伥——自杀了。
而那群被捉去的孩子,也早在几日前就没了声响……
现在,寨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一群老弱妇孺。
族长婆婆说,不能坐以待毙,很快那群叛军就能发现我们没了自保之力。
到时候我们就成了笼中雀,任人宰割。
后来……
除了我们几个半大孩子,其余妇人都换上了家里的男装,拿起了以往从未用过的武器,排成一排挡在了我们面前。
「等我们冲杀出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就趁乱逃跑,这是唯一的机会,孩子们,不要回头!」
我的娘亲,也在那个由女人组成的人墙里。
她穿着爹的衣服,站在那里冲我笑。
「乖乖,莫怕,等会牵紧姐姐妹妹的手,跟着她们一起跑,知道了吗?」
我眨了几次眼睛,想要看清我的娘亲有没有哭,可我看不清……
我眼里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听颜,抓紧我。」
一个比我稍大些的姐姐,颤抖着握住了我的手。
族长婆婆手中铃铛摇响的一刹那,我们在那堵人墙的掩护下,冲出了寨子。
我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耳边是杂乱的吼声,眼前是斑驳的血迹。
姐姐她抓着我的手,一直跑,一直跑……
等我们停下来时,几个小姑娘不约而同的发现,我们迷路了……
我自告奋勇拿出了娘亲留给我的石甲。
测算方位,我一直是同龄的兄弟姐妹中做的最好的。
可是,当我咬破指尖将血滴上去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四面杀机,没有一条活路……
就在我愣神之际,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铃铛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