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枝头雀 佚名 4444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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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小小一句话。

有了它,街头巷尾关于的我流言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先前为难我的内府司守卫都跑来送礼,求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根本没工夫管这些,只看着自家院里几十口大箱子怔怔出神。

“王爷,你不会要跟我说,这是圣上给的赏赐吧?”

挂着红绸,贴着喜字,怎么看都不像啊。

“这么明显还瞧不出来?”

盛知寒抿着唇,似乎是有些不自在,“这是聘礼。”

“哦,你要招赘,那说是嫁妆也行。”

似乎怕我反驳,他又补充了一句。

“人呢,倒是让我瞧瞧。”

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竟真有人愿意答应我那荒唐的提议。

“没别人,就是我。”

盛知寒的话仿佛在我耳边炸开了一个雷,震得我半晌都回不过神。

“你说什么?”

过了许久我才开口。

“我想娶你。”

他看上去很紧张,全然没有往日的闲适,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先皇”

我干笑两声,表情比哭还难看。

“殿下别同我开玩笑了,您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实在是不敢高攀。”

曾经的讥讽与嘲笑,我嘴上说不在意,但怎么可能呢。

那些话就像是扎在我心上的刀,每每想起,心尖都是密密麻麻的痛。

一个式微的国公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金尊玉贵的淮王殿下。

我实在是怕了。

“谁说你高攀了?”

盛知寒急了,“论相貌,你明艳秀丽,论品性,你率真爽直,论德行,连皇兄也赞行事有章法,与本王正好相配。”

他说的这人,是我吗?

我被夸得有点飘飘然,却仍然试图保留一丝清醒,“可殿下还有更好的选择。”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拒绝吧,人家大张旗鼓的抬着东西来,灰溜溜地抬着东西走。

堂堂王爷脸上挂不住,直接得罪人。

接受吧,可这事儿也太突然了。

相处了那么久,盛知寒可从来没表现出对我有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意思。

总不能突然福至心灵无法自拔地爱上我了吧。

鬼才信。

正当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我爹却乐乐呵呵地将人引进厅堂。

两人相对而坐,颇有几分老丈人盘问未来女婿的架势。

我头大如斗,越想越觉得荒唐,干脆扭头出门去了铺子里看账本。

再回来时,满院的礼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再瞧我爹那笑逐颜开的模样,我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爹,你该不会是被盛知寒收买了吧?”

“淮王殿下仪表堂堂气度非凡,被他看上不知多少人做梦都要笑醒,也就是你,不识好歹,还偷偷躲出去。”

我爹瞪着眼睛数落我,中气十足。

“以前我同沈青川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服气。

“那能一样吗?沈青川若真是想与你在一起,便不该私相授受,而是应该像淮王殿下这样大大方方登门求娶。只这一点,人品便可见一斑。”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他又不喜欢我,贸然求娶谁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是胡说的,可我的确想不出盛知寒想娶我的原因。

“闺女啊,你说他不喜欢你,可我瞧着淮王殿下待你才是真心,不然香菱纱这样的贵重之物,说拿就拿出来了,还有圣上的金口玉言,若没有淮王殿下陈情,圣上不怪罪就已是万幸,还能说你的好话?”

姜还是老的辣,说不过我爹,我气鼓鼓地回了房,却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衣出门。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要去找盛知寒问个清楚。

10

好在我家有钱,住着的大宅子和淮王府距离不远。

不然半夜宵禁,刚一出门就得被逮回去。

只是到了淮王府门口,我意识到这是大半夜,万一人家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然而守卫看到我之后,连打哈欠都是笑吟吟地,躬身请我进去。

我问为什么。

守卫理所当然道:“王爷吩咐过,姑娘何时来访都是贵客,要好生相待,绝不拦着。”

怪不得,我到访淮王府多次,从上到下从未有人为难于我。

后来我才知道,淮王府上下早就把我当成了未来的女主人,所以才这么恭敬客气。

盛知寒来见我时,一看就是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的,趿拉着鞋子,衣裳随意披着,完全没个王爷样子。

我脸色微红地指了指他的衣襟,“你先把衣裳系好。”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在室内蔓延。

我气势汹汹的来,可真到了人面前,却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听我爹说,你把那些聘礼带回去了,不嫌丢面子吗”

“婚嫁之事本就是结两姓之好,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有十足的诚意。”

盛知寒收起了平日的吊儿郎当,烛火下认真说话的模样格外好看。

“你今日不应,我便先回来,明日再问,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可你是王爷,我是商户女,你娶我,皇室宗亲同意吗?圣上答应吗?”

“你以为我是沈青川,无媒无聘的只凭自己心意就去招惹你吗?”

他冷哼一声,捏了捏我的脸蛋,“宗亲奈何不了我,皇兄也说随我高兴。”

之前淮王不愿娶亲,圣上为此很是头疼,好不容易听说他有了心悦之人,大笔一挥就要赐婚,只是被盛知寒给拦住了。

他认真道:“我想你心甘情愿,而不是迫于皇权威势才肯嫁给我。”

我心跳得厉害,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盛知寒,你心悦我。”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过往种种,我爹的话,还有方才那一字一句的真心,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

我好像已经笃定了这个结果。

“你才发现啊。”男人轻笑,“真当我那么闲,天天陪着你到处转悠。”

我以前还真就这么以为的,甚至还在心里暗暗吐槽过,说他这个王爷当得真轻松,什么事只用吩咐手下人去办就行了。

其实,盛知寒早在五年前就见过我。

那是在我及笄的前几天。

因为身边有护卫,书院爱捉弄人的坏胚子不敢拿我怎么样,只是说些难听话。

譬如说我读再多的书,也洗不去身上的铜臭味。

譬如说我容貌娇媚,是跟秦楼楚馆里的娼妓学过。

那时的谢清竹,已经不是刚入书院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我一点儿没惯着,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早已忘了当初的场景,盛知寒却记得很清楚。

“你说若无商户,南方的鱼米到不了京城,北方的盐铁也去不了南方,更遑论他们身上佩的珍珠,家里摆的珊瑚,都是商队走南闯北九死一生才打开的商路,你骂他们,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尺布,都是银钱换来的,究竟在高贵什么?”

“你还说,随意评价他人容貌是无礼,造女人的谣更是无耻,他们本就无礼无耻,还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不知道,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他说那时的我像是发着光一样,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也是因为听了我的话,他才去了边城,大力发展边贸。

“若非经商攒下的家业,皇兄也未必能在夺嫡中胜出,说起来,多亏了你。”

人际往来间,有人赞过我的容貌,有人夸过我的家教,也有人说我通诗书,精算术,但从未有人像盛知寒这样,洞悉和认同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一时间,我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又莫名多了一丝羞窘,“我真有这么好?”

不等他再开口,我站起身,拢了拢来时穿的披风。

等走出屋子才回头同他说,“不是说明日还要来,我在家等你。”

11

谢家嫁女那日,十里红妆,金银满地。

盛知寒答应我爹,到时候我们生的第一个孩子姓谢。

老头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将大半副身家给了我做嫁妆。

盛知寒知道后,将聘礼从原本的八十八抬改为了一百零八抬,还连王府的房契地契都一并交给了我。

圣上为媒,一府为聘。

一时间我又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只是,这次传得都是好话。

可旁人的言语,我早已不在意了。

我的目光里,只有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衣奔我而来的男人。

自然没有看到,沈青川站在送嫁队伍后落寞的身影。

婚后盛知寒几乎将我宠上了天。

我不喜欢宫里的繁文缛节,他便替我推了宫妃的召见。

我想继续帮我爹做生意,他也由着我,甚至还将王府的许多产业交到了我手里。

我说想开一家教女子做生意的商塾,他便替我找地方,还亲自去当老师授课。

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宗室里有许多人看不惯我的行径,是盛知寒替我撑腰。

他甚至将谢家缴纳税收的凭据甩在那些人的脸上,骂他们是靠国库养着的蛀虫,根本没资格指摘我一个为朝廷做出这么多贡献的人。

如今,商户的地位提高了许多,更有许多女子开始走出宅院自力更生,大家明里暗里都在感激我。

就连我爹也说,家里的生意比以前好做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敢动什么歪脑筋,还有人拿着货专程上门求合作。

这些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再听人提起沈青川和许明月,是在一场宴会上。

好说人八卦的妇人们依旧凑在一堆,说许明月嫁过去一年多,沈青川从来没有碰过她,可国公夫人却催着抱孙子,两人都没圆房,哪里来得孩子,许明月受不了这个委屈,沈青川又不肯维护,最终将这事儿给闹了出来,现如今许太傅亲自去国公府为女儿提和离。

盛知寒大抵也听说了这件事,晚上回来酸溜溜地提起这事儿。

见我没什么反应,还搂着我亲了许久。

只是没成想打算更近一步时,却被我一把推开了。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眼圈瞬时就红了。

我笑,这人怎么越活越傻了。

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不是我不让,是他不答应。”

盛知寒愣了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又狠狠地亲了我两口,“我要当爹啦,小竹子,你真好!”

随即又笑着说,“沈青川肯定是后悔了,但后悔也没用,你人早就是我的了,现在我们又有孩子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让他羡慕去吧!”

沈青川后没后悔我不知道,但许明月同他和离后写了一封信给我,说自己后悔了。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她选择为了男人背叛我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注定了不再可能继续做朋友了。

后来,沈青川屡试不第,迷上了五石散,京城鲜少再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国公府也淡出了世家圈子,在一次宴会上再遇到国公夫人时,她看上去老了得有二十岁。

而我牵着刚被封为世子的儿子,盛知寒抱着我们的女儿,一家四口笑靥如花。

她嘴里念叨着,错了,错了。

可人啊,有时候做的事,遇到的人,总不一定都是对的。

错了,更应该向前看。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