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时候,在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通话时,便提到过“丢开这满目疮痍的旧世界,做到人类早就想做、但从未做到过的事”,以及许诺了“愿意为你,你的伴侣,以及你挑选的亲信,都保留足够的位置。”
乍一听上去,这只是一些疯狂的比喻与暗指。
但如果这不是什么修辞手法呢?
如果加纳森就是毫不在乎地说出了事实呢?
“足够的位置”,并不是一个“一等公民”的身份,或者一个足够亮眼的头衔,而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位置”。
一个星际飞船上的宝贵位置。
另一方面,如果第五区只是单纯地想要取代联合政府、让他们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统治权、无限制地索取资源,那么他们不应该对第四区“赶尽杀绝”。
按照“现代殖民者”的行事逻辑,殖民者会以最小的代价,让被殖民的对象在满足最低生存条件的状态下苟活、繁衍,从而为殖民者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可以随意挥霍的炮灰士兵。
但第五区选择了把第四区全员变为污染物的食物,选择了制造更多的黑雾与污染物,就像他们再也不需要第四区的土地、不需要这些人口。
如果第五区原本的诉求根
本就不是“征服与统治”,他们只想要在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地攫取资源完善装备,那这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
但这个推测,还存在两个矛盾的地方……
厉行洲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道:“假设地喂养污染物的目的是什么?”
赵瑜道:“或许是为了制造黑雾,让别人看不到他们的行动?”
“第五区这帮玩意儿既然是要‘偷偷逃跑’,那肯定很害怕被人发现吧?更何况他们的技术还是半偷半抢拿到手的?”
楚砚摇摇头:“其实第五区把门一关,找个荒郊野岭不断做实验,外人是很难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的。”
“用黑雾做掩饰,有种‘杀鸡用牛刀’的不协调感。”
厉行洲微微颔首道:“还有一个地方很不协调。”
“既然在旧纪年,两个区域共同努力都没能实现真正的星际间飞行,没能成功让人类离开,那么在大灾变之后,他们怎么反而又具备这种能力了?”
这是一个比“为什么要喂养污染物”更让人迷惑不解的问题。
在厉行洲看来,这两个问题貌似没什么关联,其实内在一定有着很强的联系。
但这种联系到底是什么呢……
厉行洲揉了揉眉心:“总之,我们先去实验场,看看第五区喂养污染物的目的是什么。”
“三叶草号”沿着隧道前进了数日。
一切都很正常。
但厉行洲知道,凌鹿这边,一定有些不正常的。
白天的时候,凌鹿一如既往地勤奋工作,甚至比以往还要更专注些。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他之前也会工作到忘了吃饭睡觉。
但到了晚上,这曾经总要找借口跑到自己床上来的小恶魔,只会低低说一声“晚安”,然后就爬到上铺闭上眼,拒绝和自己做任何交流了。
厉行洲想了许多方法,都没能弄明白凌鹿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这天晚上。
那天,沙漠的夜空里有很美的星星。
小恶魔独自飞到空中看了会儿星星,回到休息舱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不像前几天那么黯然。
厉行洲趁机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又哄着这家伙喝了些自己煮的牛奶,小恶魔坐在床上乖乖地抱着牛奶杯子,颇有几分之前那种呆呆的可爱模样。
厉行洲见恋人似乎心情不错,便道:“好久没听你讲绘本了。”
凌鹿“哦”了一声,又流露出这些天来他常常不经意显现出的愧疚神色:“对哦,我,我不小心给忘了……”
“嗯嗯,这就讲——先生想听什么呀?”
厉行洲摸了摸他柔顺的黑色头发:
“那个《黑炭王子与桃心小恶龙》怎么样?”
“就那本……小王子的心被魔法师变成了一块黑炭,小恶龙勇敢地拯救了他的故事。”
这是凌鹿最喜欢的绘本故事之一。
毕竟之前他就是从这个绘本里面看出来两个人究竟要怎么亲亲的呢。
不料,凌鹿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这个……?”
“这个……”
“先生……对不起……”
“我,我不记得这个故事了……”
厉行洲一看凌鹿的面色,心道这哪里是不记得故事是什么了,这分明是又想起什么糟糕透顶的事了。
然而,不管厉行洲怎么问,凌鹿都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不肯看抬头看厉行洲。
到了最后,这家伙干脆道:“先生……我想,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厉行洲走出三叶草号,坐到了老谭燃起的篝火旁边。
老谭正在给肉串儿烤大骨头——肉串儿虽然喜欢吃生肉,但偶尔来块烤过的大骨头它会更高兴。
楚砚也在篝火边,正在给赵瑜烤鸡腿。
见厉将军来了,楚砚道:“还有鸡翅,您要一起烤吗?”
小鹿可是很喜欢吃厉将军烤的鸡翅呢。
厉行洲缓缓摇了摇头。
楚砚和老谭这才看清厉将军那糟糕的脸色,两人不由吃了一惊。
这两天,他们也察觉出小鹿不爱说话不怎么笑了,但他们都以为是工作太紧张的缘故。
如今从厉将军的面色看来,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最后,还是老谭开口道:“厉将军,小鹿他……是不是有心事?”
厉行洲接过楚砚递过来的气泡水:“嗯。”
楚砚和老谭以“果然如此”的眼神对视了一眼。
厉行洲喝了一口气泡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纠结与疑惑:“他似乎对我有着很大的误会。”
楚砚和老谭两人坐在火堆前,又以“完了我们应该说什么”的绝望眼神对望一眼。
最后,还是楚砚咬咬牙,抱着点儿不要命的勇气,道:“嗯……不会是比‘犄角问题’还要严重的误会吧?”
厉行洲叹口气:“比那严重。”
他误会我只喜欢他的犄角和尾巴时,会对着我大哭。
但现在,他只会偷偷躲起来哭,不愿再当着我哭了。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凌鹿在想起逐月计划的相关内容时,到底还想起了什么?
楚砚和老谭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老谭转了转手里的大骨头棒子,道:“厉将军,在我们看来,小鹿他是毫无保留地信任您,也是全心全意地喜欢您。”
“所以,即使真的有什么误会,给他一些时间,他也会自己想明白,然后告诉您,和您一起化解的。”
厉行洲看着摇曳的火光,又喝了一口气泡水,道:“嗯。”
夜深了。
估摸着凌鹿已经睡着了,厉行洲回到了休息舱。
门刚刚滑开,厉行洲便听见带着哭腔的“先生!”
他心中一惊,一面应着“我在”,一面大步走到床边——
他这才发现,凌鹿确实睡着了,只是在说梦话。
这小恶魔,闭着眼睛,缩成一团,眼角带着泪,不断地低声说着:“先生,对不起……”
“对不起……”
厉行洲看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的恋人,将手慢慢按到他的额头上,心里一阵阵发痛。
凌鹿,你究竟是想起了什么,才会这么难过,才会……不停地对我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