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仰着头，看向了对面三楼的方向，他们系统的事儿都掰扯完了。这头儿孙婷美还没走呢。

她倚在窗边，背对着窗外，不知道跟胡相伟说什么呢，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她一会儿弯腰一会儿捂嘴的，一看就是乐不可支，好高兴的样子。

杜鹃：“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给猫当伴娘……真是啥人的边儿都敢凑啊！”“杜鹃啊。你看啥呢？”

“耗子给猫当伴娘。”杜鹃顺口儿。

陈虎梅：“胡说什么，你闲着没事儿别在哪儿看热闹了。你要是没事儿，给你屋里那些书都整理整理，瞅着那不太对的，赶紧给我都找出来，咱不能留在家里。”

杜鹃眼睛睁的大大的：“我这就是普通的书啊，又没有什么。”

“你说普通就普通？也许别人觉得不普通，总归你都给我整理出来，免得以后惹麻烦。”陈虎梅是在机械厂上班，所以感触是比其他人更明显一些的。

杜鹃：“……？？？”

杜国强：“她不知道该捡什么样的出来，我来吧，我明天整理。等我整理好了，杜鹃你瞅一眼我拿走了什么，心里有个数儿。”

杜鹃抿抿嘴，她也知道，她爸妈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虽然很不舍得很心疼，但是还是点头：“我知道了。”

杜鹃：“我哪儿还有好几本反特小说呢。”

“等我看一眼再说。”

“好吧。”

杜鹃不是那种特别倔强的，她应了声，又不用去收拾了，索性去开收音机，他家条件属实不错的，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都有的。杜鹃：“听听最近都有什么新消息，我……”

一阵尖锐的叫声猛地想起，杜鹃一下子窜到窗口，探出了头。

因为今天的热闹，各家做饭都晚了，不然这会儿外面都是出来消食儿的，今天倒是没有。但凡是有，抬头一看，就能看到各个窗口都抻着脑袋探出头，一个个跟家雀儿等食儿似的。

大家都探着头往外开，杜国强都从对面的厨房一下子窜过来了，快的像是一阵风。

“咋了咋了？”

杜鹃：“是孙婷美。”

楼上楼下的，又是一起长大的，杜鹃一下子就认出孙婷美的声音了。

父女两个都趴在窗口，眼瞅着楼下孙家的老太太于九红揪着孙女儿的耳朵，从楼道里出来。于九红比一般老太太富态不少，也有些壮实，她拽着孙婷美，就跟拽个小鸡仔儿一样。

于九红骂道：“你个不懂事儿的，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你一个人在家不好好的操持家，还出来丢人现眼。你个不懂事儿的死丫头，你往那老爷们身边凑什么凑！你还要不要脸了！”

于九红黑着脸，脸色十分难看，她今天一下班就听说了胡相伟和李家的事儿。

于九红跟胡家也不是那么对付，怎么说呢？

常菊花这个人，那在大院儿是独来独往的，就连汪王氏都不乐意靠边儿，可见这人多不招人喜欢，十分讨人嫌，明明条件好还总是占别人便宜，更是让人看不起，真是没人跟她处得来。

于九红也不例外，而且于九红可是有工作的老太太，这在大院儿不多的，于九红从来都是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颇为高傲。

她鄙夷的笑：“我就知道他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李家姑娘看透了他们家，看透了常菊花看透了胡相伟，那可是个大好事儿。”

“谁说不是呢……”

叭叭叭。

大家都颇为鄙夷胡相伟脚踩两条船，更鄙夷胡相伟又又截胡儿江维中。

啊呸！

下贱！

别看于九红这人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但是于九红还挺尊敬江维中的。虽说这老太太也是个事儿多的，但是于九红这人啊，尊敬文化人。

江维中找对象确实是很困难，但其实，他人缘儿很好。

“他家可真是不要脸，整天就想着算计人，这一家子生孩子没□□儿的玩意儿。”

于九红骂骂咧咧的。

她正极度鄙视胡家呢，就听出来打水的汪王氏来了一句：“你家婷美还在胡家呢，你家婷美是不是对胡相伟有意思啊？不然为啥……啊！”

于九红呼哧呼哧就窜过去了。

汪王氏吓的拍胸，这人一下子就冲过来，她以为要揍她呢！

于九红才不搭理她，她飞奔着，直奔着胡家去了。

她这叭叭叭说人坏话了，自家孙女儿投敌了？

这个不懂事儿的死丫头，这是多缺男人，什么样的货色都要沾边儿，她可真是饿了！

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就这么急？

于九红一路冲到胡家，把孙婷美薅了出来。

“奶，你这是干啥啊！我就跟胡大哥说两句话，你怎么能这样。”

“奶，你放开我，啊啊啊，好疼啊，你松开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我跟谁交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凭什么不同意。胡大哥还是个好人。你难道还要跟别人一样人云亦云吗？”

“奶，啊啊啊，你放开，耳朵要掉了。胡大哥是个好的，李家的人来闹是他们不懂事儿是他们糊涂，我们一个大院儿的，要向着自己人啊……”

“奶……”

孙婷美叫唤个不停，挣扎着被于九红一路拽回家，杜鹃趴在窗口，不可置信。

孙婷美，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啊。

你不是说，有个工作又怎么样，野鸡插个翅膀装凤凰。

你不是说，你这条件将来必然要加入干部家庭，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你不是说，胡相伟这种小混混，狗都看不上吗？虽说那会儿胡相伟还没工作，但是但是，也是你说的吧？

你不是说……

啊啊啊，她都想尖叫了，咋的变化这么快啊！

杜鹃百思不得其解：“哎不是，她图啥啊？”

杜鹃懵逼了。

杜国强也不知道啊，但是他就觉得，从今早看到孙婷美，就觉得她怪怪的。哪里怪，不好说，因为这孩子以前就心气儿高。反正就是怪。

杜国强有一丝怀疑一闪而过，不过这怀疑闪过的太快，他没有抓住。

“行了，不管她，反正你别跟她学。”

杜鹃：“知道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杜鹃趴在窗口没动，想要听听楼下的动静儿。

只不过，于九红到底要脸，没有大骂出声，倒是听不见什么。

杜鹃：就遗憾。这会儿孙家人也都下班了，都在家呢，于九红呵斥：“孙婷美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真是疯了，什么样的玩意儿都能看得上，就连胡相伟那样的，你也凑上去，你贱不贱啊！我告诉你，你给我离胡相伟远一点，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我……”

“你什么你！”

于九红气的吹胡子瞪眼，她怒道：“这个家还不是你做主，就你一个吃白饭的，不好好在家干活儿收拾家，你出去发骚？你也不看看，楼上的汪春艳都什么名声了，你好的不学，跟她学不要脸是吧？你要是落个她那样的名声，咱家在大院儿还做不做人了？”

孙婷美嘟囔：“你扯人家干什么，再说我也没觉得汪春艳这样不好。”

她的梦里，汪春艳嫁给一个条件很好很好的男人呢。

那小日子过的，来看哥嫂的时候都提着大包小包呢。

“你还敢顶嘴！”

于九红：“我打死你这个死丫头。”

朱爱霞：“妈，妈，你别动手啊，孩子还小慢慢教……”

孙婷美怒道：“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搁这儿装什么好人呢。你要是个好人，你把工作给我啊！就会装相！”

全家瞬间愣住，顿时安静。

好半天，朱爱霞说：“我才四十来岁，实打实不到四十，我把工作给你，我干啥？”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把工作给孙婷美，这可是她婚前就有的工作，再说自己还有俩亲儿子呢。他们过几年也面临下乡的，总不能顾前不顾后吧。

孙婷美可不是她亲生的，亲疏有别。

再说这家里，四个工人，可就她跟孙婷美没有血缘关系，她凭啥把工作让出来啊。

“你就是自私，你就是卑鄙，你就是……”孙婷美一听不给，急了骂起来，后妈没有个好的，果然没有个好的啊。真是自私的要死！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孙正方蹙眉，说：“我看真是平时太惯着你了，你都不知天高地厚到这个地步，你……”

“她才不是我妈！”

孙婷美怒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了，她根本不是我妈，要是我妈还在，肯定把工作给我。你们不给我工作，我就要下乡。这都是你们的错，她要是真心对我，凭啥不给工作让给我？”

现场瞬间又安静下来。

孙正方不自然的说：“你胡说什么，什么不是你妈，你瞎说什么！”

孙婷美：“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还要瞒着我，她本来就不是我妈！谁家亲妈能这么自私？”

于九红是不想闹大的，但是架不住这个孙女儿能吼啊。

这会儿楼上楼下的，恨不能都贴在他家窗户上偷听呢。

楼上老独家，陈虎提早回来，一开门：“卧槽！”

那一家三口儿都趴在地上，一只耳朵贴着水泥地，眼睛放光芒。

陈虎：“你们这是个干啥？”

“嘘……偷听呢！”

嗐，楼上楼下，听得不太清楚！平时总是嫌弃隔音差，这个时候又觉得，隔音还是太好了。

想听！

陈虎梅震惊的不要不要的：“孙婷美竟然不是朱爱霞亲生的，这可真是没想到，平时半点看不出来啊……”

杜国强：“朱爱霞对她不错了，她这话说的有点白眼狼了。”

虽说朱爱霞确实对亲生的更好一些，但是对她也一点都不差，比有的人家对亲闺女还好的。毕竟有男娃儿有女娃儿的家庭，重男轻女是常态。

而且吧，孙婷美的爷爷奶奶爸爸也没偏爱她啊。

她不怪这些人怪朱爱霞？

杜鹃也震惊啊。

“孙婷美不是亲生的啊，从来没听说。”

陈虎也挺诧异，他关好门，也趴在地上，果断的加入，偷听八卦这种事儿，老爷们也喜欢啊。

一个个继续听，孙婷美还叫嚣呢：“我才不过这乡下泥腿子的生活，我要留在城里，我才不要下乡，谁乐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朱爱霞，你对我一点也不好，你也不是我妈，你占了我妈的位置，为了补偿我，你必须把工作给我！”

这话啊，杜鹃听了都觉得她莫不是傻了。

她能从朱爱霞手里要走工作才怪！

朱爱霞可不是软柿子。

果然，朱爱霞冷笑一声，说：“真是，白眼狼没见过这么白眼狼的，你妈难产死的。我嫁过来的时候你才几个月，你小时候都是我带的。那会儿我还上班，又要上班又要带娃儿，为了带你，我连怀孕都不敢，根本忙不过来。愣是隔了好几年，你大了之后我才敢怀孕，不然你跟你弟弟能差五岁？好么，我这实打实的付出，现在倒是成了对你不好了。爸妈，你们给我评评理，你们说说，有没有这样的，我委屈啊！就算她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是有养她带她的吧？现在一张口就是我对她不好。我哪儿对她不好了？你看看别人家的后妈是啥样，再看看我。我没打她没骂她，吃的也没缺了她，就连高中都让她读了，那还要我怎么样！爸妈，我心里委屈啊！我太难受了，她不知道从谁那儿听说了不是亲生的，这转头儿就背刺我。我这……我这……呜呜呜！原本这工作我也能让给她，但是现在别想了，永远别想。我给她也是养不熟的。”

朱爱霞捂住脸。

孙大叔和于九红虎相对视一眼，双双叹息。

“你哪里对我好了？平时吃肉吃蛋的，你都紧着弟弟……”孙婷美跳脚。

朱爱霞反问：“谁家这个不是先紧着男娃儿？再说，咱家明明是先紧着你爷和你爸，然后才是你弟弟。你爷爷你爸工作辛苦，你弟弟年纪还小长身体。自然是紧着他们。我不是也没吃？咋的就非得把你当第一位？”

孙婷美：“你！反正，反正你对我不好。”

虽然有梦里的记忆，但是孙婷美到底是十八岁，根本不是朱爱霞的对手。

再说，朱爱霞也没错啊。

反正偷听的人都觉得，朱爱霞真没错，虽说是后妈，但是她也真是可以了。

“怪不得我总是觉得朱爱霞对孙婷美这闺女有点太客气疏远，这就对了，她不是亲生的。”杜国强感叹了一句，倒是也能理解，这不是亲生的，管的宽了管的严了，都不是很好。

保不齐最后揭开不是亲生的，都要被人说嘴，那倒是不如客客气气。

“咱大院儿都没几个人知道孙婷美不是朱爱霞亲生的吧？她怎么知道的啊？”

“那谁知道了。”

杜鹃突发奇想：“会不会是胡相伟说的啊？”

大家齐刷刷的看杜鹃，杜鹃：“那不然、那不然为啥孙婷美就跟胡相伟来往上了？而且看着还挺亲近的。”

杜鹃觉得自己猜的有理有据啊！

“胡相伟以前是个小混混，现在做司机也是在街面上消息广，说不定就是他知道了，告诉的孙婷美。所以他们才亲近起来。”

这么一说，有可能啊。

“你说的有点道理。”

“我也觉得很有可能……”

杜鹃：“是吧是吧，我就觉得是。”

一家子嘀嘀咕咕的，这口锅啊，就盖在胡相伟的身上了。

别说他家这么想啊，其他人家也这么想啊，这不是亲生的这种事儿，多隐秘啊！

孙婷美咋可能知道呢。

再想她今天确实对胡相伟很亲近，很突兀啊！没跑儿了，就是你！

别说这些邻居了，就连孙家人都一下子怀疑上了胡相伟。

胡相伟，一个毫不知情就背锅了的家伙。

不过这会儿，没人提这个，于九红这会儿也憋不住了，在楼下的怒吼震天响。

她怒道：“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连你妈的工作都要管，我看你是不着四六。你妈对你啥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个不懂事儿的，看我不打死你！你个死丫头，你个白眼狼啊！”

“啊！”

“啪啪！”

“我打死你！”

一阵鸡飞狗跳的尖叫。

“你要工作，你要工作能不嫁人？还不是要带到别人家？你个自私的死丫头……”

“这张口就是你妈对你不好，我看你对我们也是有意见的，你个白眼狼啊……”

于九红骂人的声音嗷嗷的。

孙婷美尖叫：“我要工作有什么错！我妈死了她续弦，她占了我妈的位置就该把工作给我！”

……

杜鹃问：“要下楼劝一劝吗？”

杜国强：“可别了，就这一出儿，咱们还是别靠边儿了。”

楼下叽哇乱叫，他们没上门，倒是有人很快的上门，这哪能让他们这么打！没一会儿楼下就传来吵杂的劝架声。

孙婷美嗷嗷哭，叫：“我要接班我要留在城里，我不下乡，我不下乡呜呜呜……我要接班！”

哭嚎的整个楼都听见了。

杜国强摇头：“孙婷美怎么想的，她就该要她亲妈的工作，要后妈的干什么，真是糊涂，人家朱爱霞可不欠她的啊。她亲妈的工作在于大妈手里，她该要这个啊！”

他恨不能去现场指挥。

咕噜噜。

正说着，杜鹃肚子叫了。

陈虎：“做饭了吧？好没好？杜鹃都饿了，先吃饭，别是看热闹饭都不吃了。你们可真行！”

一家子火速开饭，那可真是都饿了，真饿了！

不是那个啊。

杜鹃现在都没有办法直视“你真是饿了”几个字儿了。

她啃着排骨，迟疑着说：“她能留下吗？”

“不好说啊！”

这下乡是大事儿，别说他家，绝大多数人家都会为了下乡的事儿闹来闹去。如同他们家这样独生子女的，才是凤毛麟角。

杜国强：“你看吧，生得多了就没办法，还不如生一个，没困扰！”

他十分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