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副将是我小舅舅。”赵泽风给了谢樽一个眼神。
行吧,原来是有人打掩护。
“不过一到蓟州我就被抓出来了,我怀疑我二叔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懒得搭理我。”
“我跟你说,雁门关的雪和外面那丁点大,打在脸上感觉都没有的雪完全不同……”赵泽风自顾自地说着。
“那山也是刀削似的连成一片,就像这样。”赵泽风把玉碟里的半截鱼骨竖起来道。
“你想像一下,就这样,成片的鱼骨塞在一起,连成一片……”
谢樽一边听一边把案上酥香的花生米扔进口中,听得津津有味。
赵泽风的描述十分简单,并无辞藻修饰,只是简单用自己的看法描述着自己所见的一切。
“总之,我觉着那边可比这长安城好玩多了。”
赵泽风讲得滔滔不绝,直到月上梢头,还意犹未尽。
但宫宴即将结束,已经有不少人离席,赵泽风也只好恋恋不舍地道了别,回到了齐王身边。
也不知道赵泽风与齐王解释了些什么,齐王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谢樽身上。
只是一眼,谢樽便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与皇帝看人时的温和慈祥不同,这位齐王的目光压抑而冰冷。
好在他并没有看多久就移开了目光,谢樽松了口气,快步跟着谢淳踏着月色出了宫。
坐上返回谢府的马车,回头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宫门,谢樽又想起了陆景渊。
这场宫宴陆景渊也并未呆上多久,帝后走后,他也只留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被带了回去。
年幼的太子坐在席间,并无多少人上前交谈,但不动声色的观察却是一点不少。
谢樽隐约听见有不少往来者悄声谈论着着位储君日后是什么模样,漠然的权衡算计隐藏其后。
当时谢樽只在心底想,能是什么模样,两岁大的稚童,没长开的白嫩脸蛋,一眼望去几乎都是一个样子。
陆景渊身上也没什么十分特别的,出生时没有紫气龙腾,也没有万里霞光。
有时他会莫名厌恶那些看向陆景渊的审视眼神,包含着并不光明正大的谄媚或是漠视。
但他又想,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他对陆景渊的接近也并不是那样高风亮节,也不过是利用陆景渊来改变自己的境遇而已。
只不过他也是个孩子,有这层稚嫩的外表将他心底的算计一一隐藏。
谢樽收回手将车帘放下,身影消失在马车内的黑暗之中。
除夕宴结束后,谢樽也不得清闲。
从两年前谢淳注意到他后,对方就好像是出于什么补偿心理一般,总是喜欢做什么都带着他,生怕别人不知道谢家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一般。
谢樽偶尔思量,觉得或许是因为所谓愧疚,又或许是谢淳把面对兄弟姐妹的热情大半倾注在了自己身上。
毕竟定国公府人丁稀薄,谢询言不好风月之事,谢淳也没什么庶出的兄弟姐妹。
而国公夫人也体弱多病,生下谢淳后身体更是糟糕,时常卧病在床,在谢淳之后也不再有别的子嗣。
因为谢淳,从初一到十五谢樽就没闲下来过,要么跟着谢淳应付上了门但是够不上谢询言亲自接待的宗亲百官,要么被带去参加什么诗会茶会做个吉祥物,如此忙忙碌碌半月,还没闲下来几日,立春在即。
随着梅引寒香,冬雪消融,万物始发。
而立春一到,也代表着鸿鹄书院又要热闹起来了。
第62章
立春后的第一天,天还没亮谢樽就被沉玉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虽然按兄长和先生的话来说,求学万不能心生懒怠,但谢樽感受着软绵绵的四肢,再看看窗外的浓黑,还是觉得要是不用去这书院该多好。
谢樽坐在镜前,双眼没有焦距,直愣愣地盯面前的铜镜,任由沉玉在他头上扎着简单的发髻。
等到发髻扎好,石绿色的发带只剩下两节短短的尾巴拖在脑后时,谢樽才伸手使劲搓了搓脸颊,清醒过来。
“沉玉。”谢樽声音微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沉重,“哥哥醒了吗。”
“大公子已在前厅等候。”沉玉看着他皱起的小脸和沉重的神色,有些好笑,“还吩咐下人做了公子最喜欢的点心匣子,公子在书院里也不会饿着。”
“哦。”谢樽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由着沉玉给他裹上了件大氅。
踏出自己的小院后,谢樽身上的那些懒怠就如同在日光下逐渐消失无踪的晨露一般,再也找不到半分踪迹。
按部就班地与谢淳一道用罢了早膳,谢樽便独自一人坐上了去往鸿鹄书院的马车。
虽说时辰还早,但书院门口也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窸窸窣窣的人声。
这个时辰就前来进学的学子年纪大多不过总角,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谈论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但许是因为早起的倦懒,声音大多带着疲惫的沉闷。
刚提着书箱下了马车,转头谢樽便撞上了熟人。
在他怔愣着,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间里,那人便已经笑着走到了谢樽面前,扬起手便“啪”地一声拍在了谢樽的肩膀上。
“哎呀,谢樽,许久不见,长高了不少嘛!”贺华年扬着笑脸,声音清亮,如同破晓的晨光一般,在这略有昏沉的气氛里显得分外明显,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看着面前笑得明朗大方的贺华年,谢樽虽然在心底叹息一声,顿感头痛。
可能他和贺华年赵泽风这类性格外放的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