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之后的某一天,谢询佑和老国公因为谢询佑的婚事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老国公本就对这个平庸而不务正业的小儿子有所不满,此事之后,他便彻底对这个在他看来越发荒诞的小儿子失望了。
两人开始了长期的冷战,最后以谢询佑在及冠那年离家出走为结局。
七年后,谢询佑终于归家,身边一个身怀六甲的异族女子和一个已经四岁大的孩子。
老国公勃然大怒,刚一回来,谢询佑便跪进了祠堂,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
大虞禁止士庶通婚,何况那女子出身异族,身份不明,听说还是谢询佑从匪窝里救出来的。
因为谢询佑,谢家再次沦为了长安城的笑柄。
于是老国公一怒之下,将谢询佑从家族中彻底除名。
而对于谢询佑而言,祸不单行,他的妻子受了惊吓难产,生下谢樽以后便力竭而亡。
谢询言如今回想起那时的血腥场面,依然会感觉到手脚发软。
这一次,谢询佑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那双眼睛黯淡无光,他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便带着他已的长子离开,十余年杳无音信,再没回过长安一次。
而谢樽就这样被一个人留在了谢府,谢询佑走时,谢樽还尚未未满月。
如今谢樽已满十岁,却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和亲兄长。
谢询言觉得谢询佑是怨的吧,怨自己天资平庸,怨亲人无情,甚至可能……怨恨谢樽。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谢询言只觉得自己胸口压下了一块重石,让喘不过气来。
他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却无法改变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到后来父亲去世,他竟然也不敢面对谢樽,他以为谢樽即使他不注意着也无人敢懈怠。
而后来他知道了谢樽的境况时,谢樽已经有了一个兄长保护,他这个陌生的叔叔也已经没必要凑上前去了。
谢询言长叹一声,只觉得眼眶酸涩。
如今兄弟离散,故友零落,见到与过往相连的趣事,起了兴致想与人分享笑谈时,却发现身边竟已无人作陪,无人回应,他只好独自沉陷回忆,品尝着那些甘甜与苦涩。
就像这一碗简简单单馄饨,他记得当年刘家的老夫妻,会在摊子额外备上一小罐芝麻油,生客都不知道有那么它的存在,只有客人提了,他们才会在馄饨中滴上几滴。
他们兄弟三人最是喜欢,总是要缠着那对老夫妻多加上几滴。
而今的这碗馄饨里,却已经没有那芝麻油的香气了。
或许是因为馄饨摊的继任者并未准备,又或许是因为谢淳和谢樽这对兄弟并不像他们的父辈一般喜欢芝麻油的味道。
终究这碗馄饨不是属于他的,而他的那碗,已经遗落在了漫漫时光之中。
总归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不论是人还是事,都已然面目全非。
第69章
谢询言并未坐上多久便起身离开了,他走时情绪低落,一句话都没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待他走后,谢淳又独自在竹书堂坐了许久,最后叹息一声,也没了邀友同游的兴致了。
城西三十里,锦鸡山
锦鸡山被其南方一座巨大的山脉笼罩遮蔽,少见阳光,其中草木葱茏,巨木参天,深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古劲的枝干,浓浓的树荫将本就不多的阳光遮蔽,只留下寥寥几线。
两匹马被留在了山下,谢樽和赵泽风拿着弓箭匕首进入了锦鸡山。
锦鸡山倒是也没有锦鸡,谢樽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问了赵泽风也等于白问。
其实别说锦鸡这种动物了,这里因为湿气浓重又光线暗淡,平日连只兔子都难见,虫蛇倒是不少。
地上的腐叶潮湿黢黑,踩上去软绵绵的,让人浑身一阵不适。
“我偶然听人说这附近常有棕熊出没,这几个月死了不少人,弄得附近小镇人心惶惶。”
这事是他在城中的酒楼里喝酒时听说的,后来又四处打听了一番,确有此事。
“然后我就去找樵夫问了大概位置呗,想着有机会就过来看看,今天这不正好?”赵泽风摊了摊手,若带着那两位,他可不敢带人往这深山老林里钻。
“棕熊?”谢樽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赵泽风腰间的短匕和手中握着的弓开口道,“你猎熊就带这些?”
赵泽风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我都打听清楚了,一头四尺多高的小熊而已,以我的身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二叔当年才十五岁就能独自猎熊,我可不能差了去。”
“你?”谢樽挑了挑眉,揪起了字眼,“既然如此,你叫我来干什么?”
“让你来看看我的英姿呗,英雄可是需要见证者的,况且你多少也能帮上些忙……诶诶,别打……”赵泽风边说边笑着躲开了谢樽打过来的长弓,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谢樽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随着越发深入山林,林间的光线越发暗淡,林木遒劲,粗壮的枝蔓笼罩着整座森林,有淡淡的腥臭味漂浮在空气中。
前方草木有些不正常地摇动着,赵泽风躬下身示意谢樽停下,然后悄声道:“快到了。”
赵泽风话音刚刚落下,前面便忽然传出了湿软腐朽的木料崩裂的声音,如同腐朽已久的机括被一只大手碾成碎末时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谢樽余光瞥见了身侧巨木上,印着几道深深凹陷的巨大爪痕。
“……”他是不是不该把沉玉打发走,赵泽风好像不太靠得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