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樽垂眸看他,眼中的哀伤几乎凝结成泪,“好……”
等谢樽一身寒气地遛回客房时,距离开宴已经只剩下半个多时辰了。
被窝尚且没有焐热,门外便传来了侍女的声音,谢樽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压低声音伪装成刚刚睡醒的样子让她们进来了。
数个侍女端着热水和衣物鱼贯而入,然后看着坐在床榻边一身狼狈的谢樽震惊道:“侯,侯爷,您小睡时……”
“难道不合衣吗?”
这一身绣金缀珠的天青圆领袍都抽丝了,腰间玉佩也全搅合到一块儿去了,天哪!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迎着这些小姑娘疑惑迷茫的眼神,谢樽垂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物,不由老脸一红,轻咳几声不知该作何解释,“呃,先前有些酒醉……未曾注意。”
侍女们恍然大悟地齐齐点头,不疑有他,只觉得是自己傻了。
“快给侯爷再备碗醒酒汤去!”
等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把谢樽捯饬好,不远处的园中已经隐隐传来了丝竹之声。
晚宴纵然盛大,却也左不过吃喝玩乐,欣赏歌舞,白日里遍布园中的春景盆栽被备安置在席间,既能作为简单的隔断,也能让众人再观赏观赏陆景潇这些修剪精细的盆景。
这晚宴上谢樽可谓什么都没干,见了陆景渊后他精神放松,此时止不住地困意上涌,喝了杯酒靠在位置上便一动不动地靠了一两个时辰。
他今日算是发现了,醉酒着实是个好借口。
于是方一入宴,谢樽便灌下几口酒,怏怏倚在席位上装醉谁也不理了。还好这本就是酒席,喝得东倒西歪的也不止他一个,也算不上失仪。
待到数轮酒菜歌舞结束,临到宴会终了,陆景潇开口赠花,让诸位宾客在这园中随意攀折,听了这话,谢樽终于提起了点精神。
一枝开得正好的海棠被谢樽折下,他一边与赵泽风说着话,一边悄悄向陆景渊投去目光,发现对方和他一样,手中也拿着一枝盛放的海棠。
回武安侯府的车驾上,赵泽风看着捧着海棠昏昏欲睡的谢樽,忍不住皱眉嘟囔了一句:“不会喝还爱逞强。”
他刚想叫坐在外头的赵停林拿件大氅来,就听见车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车马声,自家的马车也受惊踉跄了一下,把谢樽的瞌睡都给颠醒了。
赵泽风脸一黑,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打算好好看看是谁不长眼居然敢跟他抢道。
不得不说这偌大长安赵泽风确实积威甚重,没人敢给他找不痛快,但这也不代表这些人不敢在他面前给别人找事。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主簿,也敢挡殿下的道?滚一边去!”侍从尖酸刻薄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得赵泽风眉头拧起。
见状赵停林伸着脖子瞧了瞧前面车驾的制式,告诉赵泽风不知哪位王爷的车架堵在了前面巷口,后头塞了一路的车。
前面的争吵还在继续,说是争吵,不如说是那侍从单方面的辱骂,这动静着实不小,词句也不太好听,已经惹得不少达官贵人遣人去瞧了。
这种事情不算新鲜,赵泽风和谢樽从小到大收拾了不知多少,但即使收拾得再多,这些人也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扰人清净。
谢樽也听见了前面的动静,他掀开帘子向外看去,从他的角度,正好能顺着缝隙看到事态全貌。
昏暗的道路旁,一个身着草绿长袍,满身朴素的男子站得笔直,平静地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侍从一言不发,他眸光无波,好像眼前的一切与之无关。
这副姿态和神情让谢樽心头一震,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这个人就是那天他在中正殿上,看到的那个……见到他震惊到将玉笏摔在地上的人。
“怎么又是他,天天没事找事……”
听见这句话,谢樽一愣。
赵泽风居然与这个人有关系?以赵泽风如今的身份,居然会注意到一介主簿?莫不是有什么特别?但谢樽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岔了。
“赵停林。”赵泽风不耐道,“去告诉晋王,让他下次找事前瞪大了眼睛看看周围,别有眼无珠挡了不该挡的路。”
“……”行吧,原来说的是晋王。
那边赵停林才下车没一会,前面的拥堵便迅速疏散开来,先前那个大嗓门的侍从也鹌鹑似的站在赵停林面前点头哈腰。
“不如还是像从前一样如何?”赵泽风杵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闻言谢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什么似的收回了迈出半步的脚:“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如今不管这些小事了。”
“我是没时间像年少时那样有事没事就去惩恶扬善了,但这都撞到我面前了……在我面前如此嚣张,岂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樽轻笑一声,说了句好。
“不过你现在应当用不着我善后了吧?”
“也是,那你少说几句,把那小子捞出去就行,免得给人落了把柄。”
武安侯府的车驾沿着清空的街巷向前,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要悠悠路过时,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巷口。
“哟,这不是晋王吗?刚才在里头本侯就觉得这吠声有几分耳熟,原来是老熟人啊。”赵泽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侍从将车帘卷起,俯视着距离自己四五步远的豪华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