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谢樽就觉得一阵头疼,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此番回京,光是走亲访友这事就有他好受的。
而且……八个月过去,这京城里可是又变了一次天。
值得说的事有两件,一是秦王陆景渊复起,二是……王锦玉复归,官至刑部侍郎,无论哪一件,都能给京城的话本多上几个引人入胜的桥段。
陆景渊复起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毕竟这人都回来了,自然不可能一直赋闲府中,刚刚回归时没有动作,只是担心操之过急彻底触动陆擎洲的底线,走条循序渐进的路罢了,
五个月前,数位一直对陆擎洲不满的先帝旧臣上书,要求陆擎洲代先帝尽责,起用这位早有声名的旧太子。
这些个老臣,位不高权不重,但是却在那中正殿上熬走了几代皇帝,平生最爱讲的就是古礼正统。
陆擎洲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是当初昭文之变的大清洗没想起来把这些人处理掉,到了如今却是再动不能了。
时至今日,陆擎洲已然不能像当初那样肆意妄为了,既然身已入局,游戏规则便是必须遵守的铁律。
于是,陆景渊顺利领了个工部尚书的职位,又站进了中正殿。
至于王锦玉……这事的惊奇程度,就连谢樽知道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王锦玉没有化名,也没有用假身份,而是选择直接以罪臣之身重新站了出来,不过当他复起之时,陆擎洲就已经赦免了他的罪行。
按照陆擎洲的说法是:
逆臣王氏季生通敌叛国,罪之所当,然王氏三代忠烈,辅政柱国,怀仁抱德,日夜不辍。功过易量,上不可罪及族亲,薄赏重罚,使邪人得志,忠者隐蔽。
这话从发动昭文之变,血洗诸多世家的陆擎洲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冠冕堂皇,但众人却也无可反驳,况且,他们实在是挑不出王锦玉的错处来。
毕竟当年王锦玉在政时,刚正不阿,德行无亏是人尽皆知的事,如此一来,这番言论更是显得无懈可击了。
如此一来,王锦玉终于填补了当朝最后一块空缺。
自此,六部职权已然被彻底瓜分,分掌于谢淳、应无忧、赵磬、王锦玉和陆景渊手中,细数之下,竟有半数归于陆景渊之手。
若说天下为棋,陆景渊当为妙手,只是如今陆擎洲看不清这高位之下的暗潮汹涌罢了。
陆擎洲几十年为将,根基远在边关,一朝登位便如稚童学步,一切皆需从头再来,虽然他天资聪颖,手段亦是不俗,但终究先机尽失。
而今陆擎洲于陆景渊的对立才刚刚开始,这样的平静也不知究竟能持续多久。
陆景渊曾与他说过将以天下为先,若非必须,不会贸然掀翻牌桌再引政变,但其实他们都清楚地知晓,政变早已是可以预见的,必然的未来。
沉思间,周围的人声已然渐渐消隐,马车也很快停了下来。
“侯爷,到了。”
虽然谢樽回的是那座新建好的武威侯府,但不出所料,他一下车,就看见谢淳已经站在了府门前。
这是谢樽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侯府,说实话,若非门头挂着的牌匾写着武威侯府四个大字,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又回到谢府去了。
是的,这武威侯府的门面,一眼望去除了小了点,和谢府几乎没有区别。
“兄长。”谢樽下车,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瘦了不少。”谢淳皱眉看着他,神色有几分埋怨,毕竟他从来就不赞成谢樽去吹那边关的冷风,不仅受苦受累,还一年回不了一次家。
闻言,谢樽眉梢微动,上上下下把谢淳打量了一通。
先前陆景渊说谢淳都已经没了人形他还当是夸张,没想到情况似乎还要更严重些。
“比起兄长还是要精神不少的,兄长合该劳逸结合才是,免得年纪轻轻便坏了身体。”
“……”谢淳神色一僵,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过了今年便好。”
“你是该好好说说他,我是管不了一点了。”赵鸣珂带着一队侍从从府中走出,一身橙红衣裙烈如残阳,在雪地里分外明艳。
她白了谢淳一眼,又道:“日日宿在衙门里,我瞧他连自家府门往哪开都记不清楚了。”
“走,我们不理他,这侯府上上下下都是我打理出来的,我带你去瞧瞧。”说着,赵鸣珂把谢淳挤到了一边,带着谢樽就往府中。
“哎呀,小家伙倒是长高了不少嘛,当时在北境刚抓住你的时候,跟只小耗子似的,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养成这般模样了。”
“仰赖师父照看。”谢星辰走在谢樽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樽惊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这小徒弟好像又突然恢复到正常状态了。
“哎,你颇有福气。”说完,赵鸣珂没等谢星辰回话便又转头与谢樽唠嗑起来。
毕竟谢星辰值不得她多费心思。
谢星辰自然也明白这位眼高于顶的郡主其实看不上他,便颇有眼色地当个陪客跟在一旁不出声了。
虽说门面上与谢府相似,但这侯府毕竟不大,自然做不到像谢府那样亭台楼阁俱全。不过谢淳和赵鸣珂花了足够的心思,这不大的侯府,也被能工巧匠们雕琢得精巧到令人惊叹。
院中竹石相掩,翠柏映檐,竹下一株红梅清绝,冰姿灵俏。
“这府中还需不少打点,之后有你忙的,我们便不多留了,改日再聚。”说罢赵鸣珂挥手让雪云放下一只木匣,笑道,“贺你乔迁之喜。”
“最近府里拮据,你可千万别嫌弃。”
“怎会,兄嫂所赠之物,我定然好生收着。”
得到回应的赵鸣珂眉眼灿灿,又挥了挥手,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被放在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