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好死四个字渐次弱了下去,几个公公行动十分利落。
顷刻便将杨婕妤拖出大殿,往殿外夜色不明的宫闱深处拖去。
婕妤杨晚风,一日入宫成了妃,便终生是妃。
她从前住于还算宽敞的延熹宫,抬头所见即是一块四角天空。
有时会看到风吹送来的几片叶子。
有时会看到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各色鸟雀。
彼时她虽落寞虽不得势,但好在日子遣倦随意。
身边有几个可心的婢女陪她说话。
也有几个爱热闹的小公公尽心尽意地帮她打理照看花草树木。
只是这般日子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会住到破败凄冷的冷宫里。
在冷宫里萧条孤寂地挨过每一个严寒酷暑。
或许会同虫鼠争抢饭食,或许会饥寒交迫到不得不以虫鼠果腹。
她将会在冷宫里从白天睁眼到深夜。
再从深夜失眠失神到第二天早上,等到宫人提来饭桶。
送来吃食,她会同一群同病相怜的苦命女子如牲畜般疯抢。
等日子久了,等她习惯,想来她也没了人形。
失了神志,整日疯疯傻傻,不是笑就是哭。
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悲伤,就此葬送全部年华。
杨婕妤临走前的那一声声一句句,仿佛诅咒一般。
骊贵妃面上虽是极其厌恶,心里却是万分胆寒。
从前不觉后宫可怕,经过今日。
骊贵妃不得不重新审夺起所谓的大王之爱来。
皇上有将谁真切地放在心里过吗?
骊贵妃对此毫无所知,她只能透过摇摇晃晃的烛火光影。
看见此时的皇上正面带失望地看着她。
皇上摇着头,一边扶额一边叹气,他仿佛伤透了脑筋一般。
然骊贵妃却好似瞧见他眉眼深处暗藏的一抹狠意与疏离。
皇上皱着眉,他目光沉沉地说道:
“骊贵妃赵熙品德有失,着收其贵妃之号。
贬为骊妃,罚奉三年,禁足三年。”
骊贵妃直立的身形渐渐矮塌下去,她疏忽一日冲上云端。
却不想,云端之上如此缥缈,须臾便坠落凡尘。
骊贵妃缓缓俯身下去,她心有极大不甘。
却无法言说,她想到,若非她的姑母就是梁太后。
若非皇上乃是她的表兄,她若只是一般人家出身,此番只怕连妃位都保不住。
骊贵妃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刚拖走不久的杨婕妤。
那般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人物,她都没见过几面。
一朝成了棋子入了棋局,竟是这般寥落黯淡退场。
骊贵妃跪身低伏下去,她沉沉地叩谢道:
“多谢陛下隆恩!”
她早该清醒警觉过来的。
姑母梁太后这个前车之鉴大大咧咧地摆在她的眼前。
她从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梁太后的一番说辞指教太过野蛮冷血。
试想,大王之家,千秋之业,何以能忍一家独大?
前朝先帝在位时,梁家凭借梁皇后一跃而起,几十年间。
青云直上,毫无阻塞,这其间自然少不得梁后一番心机手段。
梁家发展成今时这般规模,已然超出了宋姓王室的预期。
纵然梁家是梁太后的娘家,是大离现今最大的皇亲国戚。
但梁家地位尊崇至此,已然到了可以左右朝堂、钳制后宫的高度。
卧床之榻,岂容他人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