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重新介绍一下，”那男人说，对他友好地笑了笑，“我叫周子煦，是来杀一个人的。”

。

谢瞻叹了口气。

他和林思行翻遍了全身的口袋，最后也找出了几张在船上餐厅里临时拿着的纸巾。然后他们把那些纸巾撕成了小小的碎块，照着林思行说的，往无形的台阶上洒落。

纸巾碎屑从虚空中落下，然后静止在了分岔路中间的黑暗之上。

那里确实有一条无形的路。

这无形的路，林思行这个瞎子是怎么也不可能在谢瞻之前走上去了。所以他不得不让谢瞻先走，在他走上去之前，紧紧拉着他的手。

谢瞻半开玩笑，安慰他说没事，大不了就是自己掉下去，说不定自己能力一激发就循环回来了呢……

然而林思行没有笑，只是很郑重地对他说，如果他真的掉下去，自己也会跟着，不会让他一个人。

听完这话，谢瞻“嗯嗯”两声，在林思行看不到的黑暗里，脸又开始发烧了。

他好像逐日开始喜欢上对方的视力障碍了……

想想林思行要是一直是个瞎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边试着往虚空踏步，一边鼓励自己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放松精神。

那样的话，对方就会一直像现在这样依赖他的帮助，身边离不开人。日常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出行，办事，无论做什么，他都会需要有人来帮忙，需要自己留在他身边。

甚至包括穿衣之类的……停停，再往下想在这个时候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他的右脚顺利地踩上了虚空中的台阶。

谢瞻拉着林思行的手，踩实了一点，确认没问题，随后跟上了左脚。

这样一来，他已经整个人都站在了台阶外的虚空之上。除了还拉着林思行的手以外，整个人已经离开眼睛能够看到的台阶了。

“你怎么样？”林思行声音紧绷地问道。

“……没事，”谢瞻喃喃道，“真的走上来了。这里真的有无形的阶梯。”

林思行皱起眉头，拉紧他的手。

“小心点，慢慢的，”他说，“回退一步试试看？”

谢瞻“嗯”了一声。

他在走出来之前，他们两人就对过，林思行认为虚空台阶可能和其他台阶不一样，说不定可以回退。但这事也必须由谢瞻去冒险确认，所以他说得非常犹豫。

谢瞻慢慢地把左脚转回了台阶，拉紧林思行，把右脚也移了回来。

他重新回到了两人所在的灰白色阶梯岔路口上。

谢瞻怔了怔：“回来了，而且……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疼吗？”林思行追问，“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谢瞻点头说，“一切都很正常。看来虚空台阶可以回退？”

林思行轻轻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在谢瞻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揽在了怀里。

“等一会儿看看。”那人说。

谢瞻愣愣地点了点头，没说出话，靠着林思行的侧颈。

过了一会儿——他脑子里念头太杂乱了，分不清是多久——林思行才松开他，问道：“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谢瞻说，“我估计不会……”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前突然一变。

黑色的空间，灰白的楼梯，林思行……都消失了。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深蓝，广阔，波澜微微起伏的大海。

而他——他并不是在一旁看着大海。相反的，他的视角好像浮在虚空中，正在俯视那一片幽深的海洋。

在他的视线所及当中，他看到海面上浮现出很多纷乱的画面。

画面模糊交错，随着海潮不断变化，因此他也根本看不清什么具体的东西。海潮之上，时而有被拉得变形很厉害的女人，有青年的脸，有男人的声音……但是没有什么能驻足下来的，全部都在浪潮当中搅碎，而后浮上新的画面。

可是这个青年的脸，是……

谢瞻怔怔地向着海潮伸出手。

画面在他即将碰到海潮之前的那一秒碎裂。谢瞻睁开眼睛，看到林思行扶着他的肩膀，声音有点不稳，在喊他的名字。

“我在。”谢瞻忙说。

“怎么回事？”林思行拉紧他，皱着眉头问。

“我……”谢瞻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如实描述道，“我看到了海潮，在那当中……好像有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