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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反派boss上位指南 不可思白 33702 字 7个月前

第六十一章拖延战术(一)

这与叶争原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来妖宗计划有三:一为欺瞒澹台柔身死真相,二为借修炼之名抢夺试练塔,这三嘛,就是搅乱妖宗了。

现今形式,妖族与人族之间暗潮涌动,想必终有一天会争锋相对重新展开一番生死搏斗,事先杀杀敌人的锐气,让他们损失惨重,何乐而不为呢?

他乐得促成这件事,自然会全力帮助黑炎君。

此处除了剑宗再无旁人,是个让黑炎君修炼的绝佳场所。

正待他准备为其护法时,挂着笑容的黑炎君突然眼神狠戾地扫向一侧后,然后立刻提起脚边的姜乃平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原本站立之处和新站立之处接连被强大的灵力攻击,来者的反应力和攻击力不容小觑,紧撵着黑炎君的步伐,在沙地上留下一排攻击波。

飞沙漫天中,叶争立刻反应过来,祭出一个防空罩,把尚且昏迷的师弟们圈在其中。

寡淡的沙漠之景中突兀支撑起一个巨大的罩子,很难不被人发现,在察觉到很多攻击被罩子弹开后,下手的那方便停下手来。

叶争抬眼望去,发现此处上空已经被寻来的鸟族包围了。

怪不得。

上对下的攻击本来就是鸟族天然的优势,再加上鹏飞的鹰眼,可谓是雷达空军强虐步兵,强大如黑炎君,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不对!叶争突然反应过来,鸟族二话不说直接攻击披着绛姝壳子的黑炎君,岂不是说明他们已经从澹台俞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了?!

他立刻警觉起来,现在他是黑炎君的同伙,必然也在鸟族的仇杀名单里面!

就在叶争警惕,黑炎君盘算着要不要上去把他们全灭的时候,鹏飞独自一鸟迎着他们或警惕或杀气腾腾的目光落地了。

同样警惕对方的鹏飞直言不讳道:“叶争小友,莫要再被蛇妖蒙骗,她乃魔头化身。”

叶争抽剑的动作一愣,连温良谦恭的表情都来不及装,惊讶地脱口而出:“澹台俞没告诉前辈真相?”

见下方气场不对,上空随时观察动向的鸟族将包围圈收缩得更加严密,鹏飞几声短鸣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回道:“澹台小友寻到线索,言魔头附身于一红身美女蛇,且叶争小友现与蛇族来往中,务必要小心你。”

那你还下来这么心平气和地与我对话?叶争不解。

“黑炎君极善蛊惑引诱之能,小友现在被诓骗亦是常情,还请小友携师弟离开,我等好与魔头清算。”

这话说的,便是给了叶争十足的信任。

叶争目光如炬,手中剑柄松开又握紧,终究还是没打算接受澹台俞的好意,轻嗤一声,道:“承蒙前辈厚爱,可惜,晚辈要让前辈失望了。”

下一秒,他便迎着鹏飞稍微疑惑的眼睛展剑,向不远处的黑炎君道:“我来拖延时间,你麻利点!”

第六十二章拖延战术(二)

见叶争被魔头迷惑得这样彻底,鹏飞没怪他跟自己呛声,一双锐利的鹰眼带着刀子般射向那个跟他们有血海深仇的魔头。

黑炎君却忍俊不禁,畅快一笑。

“好小子!本君以为你要在所谓的正邪之间摇摆很长时间呢!”叶争在外维护剑宗形象多,对他不假辞色更多,他虽对收服这个徒弟有足够自信,下意识间仍觉得叶争会在面对正道时反水,跟他撇清关系。

但叶争此时如此坚定地选择站在他这一方,唏嘘这小子拿得起放得下心肠如铁的同时,他只觉得比得了件莫大的宝物还高兴!

“你打不过大鹏鸟,这只交给本君,”黑炎君心满意足,难得端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做派,跟叶争摆摆手后指着头顶道:“上面的交给你。”

鸟族离得很远,整个天空像是一张撒了黑芝麻的大饼,密密麻麻的。

叶争心道让你动手,恐怕直接要上演一段无鸟生还,便欲直接拒绝,可是那铁了心认为叶争是被蛊惑的鹏飞已经毫不留情地率先出手,而他的攻击目标,直接是黑炎君!

叶争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电般从身侧划过,转瞬间便与黑炎君缠斗在一起,一红一黑两道影子从地下斗到天上,又从天上斗到地下。

天空上的鸟族们在察觉到大鹏不敌,立即加入战斗,从旁侧掩护偷袭。

叶争被彻底无视,孤零零地一个人守在师弟身边,抱剑仰望天空。

鸟族是来寻仇的,黑炎君才是他们的目标,他这种小喽啰直接被忽视,也挺让人无奈的。

轻叹一声,他踱步到保护罩内,连着踢了踢睡得死沉的师弟们,无人醒来。

因为融合了灵魂空间,澹台俞的风暴带有精神攻击,再加上这人疯起来没轻没重的,可能对这帮从未接触过灵魂修炼的臭小子们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叶争抽取灵魂空间的能量为他们修护灵魂,希望能早点唤醒他们的神志。

灵魂修护这样精细的方法,本需要在十分安静安全的地方进行,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好在那边的两方人现在离得比较远了,保护罩也算是个安全的地方,叶争才敢这么放心。

不过灵魂修护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他习惯用灵魂之力攻击,所以使用手法向来强硬,给师弟修复灵魂的手法却需要十分柔和。

叶争小心翼翼地操控灵魂之力填补他们被震出裂隙的灵魂,不敢有一丝懈怠,有鸟族的攻击落空打在了他们的防护罩上,脚下的沙地轻颤,叶争的手纹丝不动。

短暂的修护时间被紧张的动作无限拉长,自带降温功能的冰丝内衬也挡不住叶争浑身力量蒸腾时的热气,被阳光炙烤的扭曲变形的空气中,屡屡白烟从叶争身上冒出。

不知过了多久,双眼紧闭的众人终于在迷茫中张开了双眼。

人一清醒,各种感官就纷纷开始运作,姜乃平率先从烫人的沙地上弹跳起来,捂着屁股嗷嗷叫,“烫死了烫死了!”

其他几个师弟跟他动作一致站起来揉屁股,余光中注意到大师兄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赶忙收敛形象排排站好。

“我就说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我依旧如此坚信!”

“大师兄威武!”

“我对大师兄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

叶争无语,抬手打断这群八哥张口欲言,却被激动的姜乃平一把抱住,被几乎和他等高的蠢师弟撅着屁股强行埋肩,叶争嫌弃地扯了扯,没扯下来。

可能是死里逃生让姜乃平将生死看淡了,他大着胆子用力拍着叶争肩背,“就是这样强壮的身体才能在风沙中接住我,我要继续以大师兄为榜样!”

闻言,叶争挑眉,“那时我忙着跟澹台俞周旋,哪有空管你?”

想起刚才过来时的场景,他心道莫不是黑炎君把他的师弟们给接下来的吧?他这么好心?!叶争抬头望天上的红色身影,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显示出“金刚芭比”四个大字。

姜乃平脸从叶争肩膀上拿起来,皱眉疑惑,“那是谁?”

叶争指着天空,笑道:“看,你的救命恩人威不威风?”

姜乃平顺着他的指引,只看到天边万黑丛中一点红,黑影群起围攻之下,红影竟然还能游刃有余地反击,且出手狠辣非常,鸟族几乎处于被收割的状态。

认出其中一个被打落下来的鸟族,他惊道:“鹏飞前辈!!”姜乃平赶忙飞身去迎,走前还不忘跟叶争嘟囔句:“都被打成这样的还威风什么?!”

认错人了小乃平!

不过也情有可原,谁让黑炎君平时不做人呢,小乃平恐怕也难以接受自己是被魔头所救,叶争耸肩,干脆不想解释了,便追着自家蠢师弟一起接下了鹏飞。

大鹏鸟已是身受重伤,宽大的羽翼沾满血迹,扭曲的伸展,甚至不能按照意愿收回去,他的口中呕出大量鲜血。

姜乃平吓了一跳,赶紧掏出自己空间里的伤药去喂,他看到叶争站在一边也不动手,焦急道:“大师兄!快来帮帮忙呀!”

叶争看了他和鹏飞一眼,没动。

其他几个师弟跟了过来,见状连忙去接其他掉落的鸟族,在发现大部分鸟族都身亡之后,本能向大师兄求助。

“大师兄!想想办法呀!”姜乃平以为叶争没反应过来,继续大喊,迎着蠢师弟殷切的目光,叶争只好收起铁石心肠,蹲下身为鹏飞疗伤。

这都明确分好阵营了还帮着敌方的人疗伤算怎么回事儿!

天上的红色身影速度太快,姜乃平认不出是谁,但是鸟族已经十不存一,只有硕果仅存的几只在奋力躲避,苟延残喘。

凤凰之力很快便使鹏飞的伤势稳定下来,他半阖的眼睛渐渐张开,虽虚弱,仍充满攻击性,锐利的眼神几乎将叶争看穿。

“叶争小友,你既愿意救我,便说明你未必赞同黑炎君的举动,又何必与他同流合污?族长已经开始炼化空间,现在悬崖勒马,以你与他的渊源,他绝不会重罚于你。”

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做的是长辈对晚辈的真心规劝。

可是叶争的回复并没有丝毫改变,“多谢前辈好意,晚辈心中有数。”

在澹台俞看破一切的那时起,他就注定要跟与男主相对的阵营共处一堂,不论对错。

他虽有感触,却将注意力放在了“族长已经开始炼化空间”一句上,不知火凤用了什么方法抢先一步,事态紧急,他不能让黑炎君在此事上耗费时间了。

想罢,他祭出飞剑便要腾空,姜乃平赶紧拉住他,“师兄!我们一起去!”

他虽对鹏飞的话云里雾里,却知道上面的家伙不好惹,怎可让大师兄只身赴险!

叶争看了一眼他和其余一众师弟,没有同意,只轻轻将一件东西放在他手上,“你们老实待在鹏飞前辈身边。”

姜乃平愣愣接住这根挺好看的羽毛,心底有些茫然,怎么感觉大师兄在把他们托付给鹏飞前辈了呢?

交代完,叶争便头也不回地御剑冲向高空,掐诀打断黑炎君对其它鸟族的杀戮,黑炎君不悦地看向他,“你阻止做甚么?本君之前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现在他们自己找死,本君只是成全他们罢了。”

叶争摇头,“火凤已经开始重构空间,前辈还没察觉到吗?”

叶争不会拿这种事为鸟族开脱,黑炎君收起不悦,正色看向远处,在灵魂法则和空间法则的加持下,不远处一只耀眼的火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收这个空间中的能量,他周身似乎环绕着许多微小却似乎与凤凰尾羽同源的法宝,帮助他将能量具化,此时竟然已经隐隐约约凝出一个真身来。

澹台俞和一只大笨熊正在他身边护法。

空间世界的最边缘失去力量的支撑已经开始坍塌,世界如同旋涡一般变得混乱,只在他们说两句话的功夫,天与地失去边界汇聚到一处,空间逆转,将身处其中的生物无情碾压。

“来不及了,”黑炎君皱眉,“鸟族定是他派来专门阻挠本君的!”

叶争更愿意相信这都只是一个巧合,毕竟在他从澹台俞那里离开以前,澹台俞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跟他争抢的意思,非要说相关的,那就是他会替鸟族鸣不平,这才会告诉鸟族他们的下落。

所以这些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随着澹台俞的每一个决定自然发展出来的最优解,这样的结果,搁谁都会说一句,时也命也。

多可怕,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要不该怎么解释在不用凤凰尾羽的情况下,火凤还能吸收这个空间呢!

转瞬间,整个空间都被吸收得消失殆尽,一阵刺眼的白光闪现后,是熟悉的试练塔空间转换的情景。

眼前景象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叶争只感觉到一阵窒息。

他掉到水里了!

顺着唇缝钻进嘴里的水苦涩咸腥,叶争忍住胃里的翻涌,抽出长剑运转灵力让其带着自己冲向海平面。

游经处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见到叶争,立刻不管不顾地向他攻过来,又被快速向前进的长剑甩在身后。

回望深不见底的水域,叶争担忧地皱起眉头。

沙漠骤然消失,所有人定然是毫无准备的,他尚且手忙脚乱,其他人呢?

第六十三章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

上浮的过程并不顺利,在海底生物的世界里,总会有游行速度超过飞剑的生物大张着锋利的牙齿咬过来,好在它们神志未开,叶争单手掐诀将它们攻击到远处,使用隐息珠规避气息,让其看不见闻不到,躲开就方便了。

哗啦!水面被冲破,飞剑带着叶争冲向天空,他才发现外面的天是黑的。

飞剑下的海面绵延千里,一望无际。

就在此时,危机骤起。

深不见底的旋涡从他脚下形成,叶争暗骂一声倒霉,立刻将全身灵气注入飞剑逃离,却被强大的吸力连人带着飞剑往回拖。

身边涌起滔天涌浪,仿佛跟他作对一般,将他直接拍进了海水里。

脚下是乱流,叶争彻底失去借力,被旋涡拖着一溜烟儿往海底更深处沉降。

他只来得及打开最后一个防护罩,便在巨大的震荡之中失去了意识。

耳边是轰隆的咆哮声,叶争感觉到自己仰躺在防护罩里随着它上下浮沉,意识恢复的一刹那,他立刻张开眼睛!

当头而下的刺眼白光转瞬便劈碎了防护罩,叶争御剑飞起。

他躲闪的动作仿佛激怒了海上的狂风骤雨,一阵电闪雷鸣过后,接二连三的闪电继续当头劈下,如突击枪般在海面上追逐叶争。

“艹!!”叶争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密集的闪电从头到脚打了个正着,浑身麻木脱力之下,又被一个浪潮卷入了海底。

此时的海面是一个巨大的电场,叶争手里的长剑与引雷针无异,他将长剑收进空间,可天上的雷电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味。

这是铁了心的要置他于死地了!

他的霉运从来到这个空间世界之后便没有停止过!

叶争的牙关几乎咬出血来,神情变得凶狠非常。

想让他死,就看它有没有这个本事!

水下的世界已经晦暗不明,玄色的衣衫与水色融为一体,在下一道目标明确的闪电径直向他游走来时,叶争不避不闪,正面迎了上去。

灵魂世界,开!

毁灭性的力量顺着他的掌心长驱而入,电得他整个灵魂麻木了,他只感觉到毁天灭地的力量席卷了他。

大意了!

这力量强于小火苗千万倍!竟生生绞碎了他的灵魂空间!叶争呼吸一滞,若不是凤凰之力正在超负荷运转,他的灵魂差点溃散!

可雷电又岂会不趁着他最虚弱之时给予最后一击,一道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闪电再次劈下,叶争毫无还手之力!

人在临死前,一切感官都会被放大放慢,在这一刻,灌了汩汩海水的双耳听到了一切细微的声音,发髻在震荡中被冲散,随海水飞舞,他想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雷电触碰到身体只在一瞬间,快得让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最后的画面,血色染红了眼前的海域,吸引大片鱼群前来啃食。

刚才那条游鱼叼走的好像是他的肉?

灵魂脱离肉身,如星星点点般飞散,又被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囚禁在身体周围。

空间扭曲,使他涣散的意识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徘徊,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超脱离开这个世界,又要与这个世界融合为一体。

趁着这个缓冲,凤凰之力继续疯狂修复叶争的身体和灵魂。

天上的雷电不甘心地又劈了几下,见还是奈何不得他,悻悻地散去了。

一夜暴风雨过后,天上的云彩仿佛被漂洗过一般洁白,孤岛的沙滩被冲上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袭玄色劲装被撕咬成碎片,身体遍布伤痕,一半泡在海水里几乎要腐烂,一半趴在沙滩上被炙烤。

叶争痛苦地张开眼,喉结艰难滑动,他想运转灵力凝集一些水分润润喉咙,可榨干经脉也未曾挤出一丝灵力,凤凰之力已经枯竭,他现在的情况比普通人还不如,也就凭着毅力才吊住一口气了。

远方隐约传来几声妖兽吼叫,叶争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发现不是熟悉的族群,奋力一翻身,藏回了水里。

潮水划过,很快将他趴过的沙滩抚平。

此处巡逻的鬣狗妖沿着沙滩走过一路,没有发现奇怪的痕迹,便和同伴回去了。

在它们都忽视的石滩处,叶争借着一块巨石的掩映将费力翻出的隐息珠挂在腰间。

死里逃生,感觉真是一点儿都不美妙。

颤抖着手指从空间中翻出各种伤药补药,叶争也没力气仔细辨认哪种药效的快慢优劣,一股脑都塞进了嘴里。

药物中的能量进入体内,却仿若石沉大海,叶争便知道自己不能指望用这些药来恢复灵力了。

好在身体上的伤还能勉强修复,虽不如凤凰之力那般迅猛,好在也没让他落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态。

刚恢复些许力气,叶争便赶紧支撑起身体,拄着剑一瘸一拐地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他寻了个不像有生物活动的废弃洞穴躲藏起来,不眠不休地进行修炼。

没有灵力傍身的感觉就像裸奔,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一遍又一遍的吸收天地灵气冲刷经脉,枯竭的经脉却死气沉沉地发不出任何反应。额头沁出汗珠,他有些焦急。

时间流转,就在他徘徊在暴走的边缘时,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谈话声。

听步态,是刚才在沙滩上看到的那群鬣狗。

其中一只的声音趾高气昂,“现在沙漠那层出了意外,我们过不去,里面的妖族又都传送到这边来了,所以你们给我好好搜查,别让突然过来的族群把咱们地盘儿抢了!”

“老大,地盘这么大,留着也没用!我们应该早些回去把那几个人吃了!”

“那几个投奔过来的狼妖不像是好东西!说是还有其他同伴,十有八九是想支开我们偷吃独食!”

“就算是真的,拖到现在也没能引诱到人来搭救,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哪了!”

“长老的吩咐,我怎么知道!”带头的不耐烦地催促,“快快去巡逻!迟了饭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叶争辨认出这一群里共有五只鬣狗妖,其中两个顺着下坡去之前的石滩巡查,领队带着两个径直往他藏身的洞穴奔来。

这个洞穴并不隐蔽,他找到的时候已是精疲力竭别无他选,被发现了也无可厚非。

石壁上鬣狗的影子逐渐拉长,叶争收敛气息,身形如羽毛般悄无声息腾空而起,轻轻贴在洞穴顶的石壁上。

这还是他在剑宗树林中训练时研究出来的轻身法。

背后寒凉,布满光滑的苔藓,叶争屏住呼吸,看见三只棕黑色毛发的鬣狗妖凶神恶煞地闯进来。

从叶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们茂盛的脑瓜顶来回扫动两圈。

“老大!这里什么都没有。”

“完事儿了,我们赶紧回去吃肉!”

这群鬣狗妖干起活来草草了事,看起来只认吃,叶争默默在心里为他们的优良作风点赞。

但他没有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放松,鬣狗妖们回去吃的肉,如果叶争没猜错的话,那大约是小乃平他们。

大师兄在海里跟自然之力斗生斗死,小师弟们被一群吃货抓住起锅烧油。

剑宗经历的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

他的体力恢复大半,灵力却近乎无,只凭借轻身法,叶争不近不远地坠在几条鬣狗妖后面。

那几只鬣狗絮絮叨叨一路,话题紧紧围绕人类的三百六十种烹饪方式,叶争只在其中听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消息:族里的宾客建议生吃,这样能保留食材最原始的味道,所以小乃平他们还没有被炖。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个毛线。

这个类似三亚小岛的地方山清水秀,雨林中树木丛生,叶争得提着一口气在高大尖耸的树梢轻跃。

途径鬣狗族群核心处时,他的余光扫到某一处,惊得足尖打滑,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

几只鬣狗恭敬打着招呼面对的那个冷面青年,不正是澹台俞吗!

他竟然没被抓起来,还被奉为座上宾?!

叶争合理怀疑那个建议鬣狗生吃人的宾客是澹台俞。

长老陪同,小弟开道,他在这里的混得惬意得很,叶争心中冷哼,八成是火凤附身,帮澹台俞伪造了身份。

他便直接从澹台俞头顶掠过,过得比谁都好的人只配得到他的漠视!

澹台俞若有所感抬头,风停树止,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收回目光,向鬣狗长老提出了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要求,“我们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

“你饿了?”火凤在他的脑海中诧异问道,忙不迭阻止,“先办正事啊!办完再去吃!”

澹台俞置若罔闻,随着殷勤的长老往目的地的方向行去。

沉稳的脚步竟然有些急促。

想要找到小乃平他们被关押的地方很容易,哪里有烟,哪里就是他们生火做饭的地方。

叶争身携隐息珠,藏匿住身形之后在这里畅行无阻,直接便找到了关押师弟们的大笼子。

趁着没人看守,他一溜烟儿顺着枝干滑下来飞奔过去。

一直注意周围动静的众人看见叶争顿时热泪盈眶。

“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你们见到我只会说这一句话吗?叶争满头黑线。

第六十四章搭救

嫌弃师弟们不争气之余,叶争注意到了情况的不同寻常。

“你们的剑呢?”

众人羞愧地低下了头,“被收了。”

“灵气呢?”

众人的头更低,“被禁了。”

叶争沉默。

“不是我们愚钝,都怪敌人太狡猾!”

“他们有法器!我们防不胜防!”

“暗算下·药,阴险狡诈!”

“嘘——小点声别激动!”

叶争只好将长剑收鞘。

本欲直接斩断囚笼将他们救出来,如今看来是此路不通了。

回想起那几只鬣狗说要引诱其他人的话,叶争打量周围。

跟深谙捕猎之术的人族比起来,他们的陷阱略显拙劣,叶争一眼识破后直接飞身返回树梢,摘叶“唰唰唰”扫过几处破绽,陷阱应声而动。

几根地绳破土而出,紧紧纠缠,矮灌木丛中尖枪刺出,正袭绳结处,随后大网遮天降落,覆了个寂寞。

叶争捉住飞到手边的乌鸦,团了团,一击将它打至网中,然后收敛气息,不动了。

闻声带着刀叉碗筷兴奋赶来的鬣狗们将大网团团围住,长老紧随其后忙着补刀,隔着群众挥动手中器物。

一股白光打在了挥翅乱窜的乌鸦身上。

无事发生,众妖看清抓住个什么东西后纷纷道了声晦气。

“人没抓住,抓住个吃死人肉的!”

“把它扔出去,它不合我的胃口。”

“这可是那位贵宾的同族,要不要交给他处置?”

话音落,几只鬣狗妖齐齐向沉默站在乌鸦边的澹台俞看去。

澹台俞:“那便交给我处置吧。”

没发生他想象中的事情,那便一切都好说。

说话间,鬣狗们已经开始扯开大网重新布置起陷阱。

乌鸦被一只鬣狗丢过来,在澹台俞手中瑟瑟发抖,鬣狗长老掐着沙哑低沉的嗓子,跟在澹台俞身边赔笑,“使者莫怪,今天晚上的人肉宴定会让您好好享受,还请您多向火凤尊者美言几句,求他老前辈将延寿之法告知一二。”

“自然。”澹台俞无不应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直觉告诉他,叶争就在附近。

目光经过被关在笼中的同门师兄们,也只是冷淡的扫过去。

姜乃平等人自从澹台俞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后,便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为啥他没有被抓?为啥他还能让这群狗毕恭毕敬?

这到底是为啥呀!

有对比才有突出,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无怪乎大师兄嫌弃,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废物!

几人还有空在这里黯然神伤,却依旧坚定地相信着大师兄和小师弟正在联手想办法拯救他们,殊不知两人已是兄弟阋墙。

叶争蹲坐在树枝上愤恨不已:狐假虎威,男主这待遇也未免太好!

那鬣狗长老的灵器被他藏在大耳环的储物空间里,想必澹台俞也看见了,一会儿偷的话,跟他撞上就不美妙了。

暗自思忖中,他感到强烈的眩晕感,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他赶紧用力咬破舌尖维持住片刻清明,可睡意来势汹汹,尚且来不及扶住额头和维持身形,他便一头栽倒下去了。

这声音可不小,马上吸引了底下一众的注意。

姜乃平本能地担忧抬头,澹台俞余光扫过他,立刻猜出缘由,脚底用力冲向掉下来的身影。

直到将熟悉的触感抱了个满怀,澹台俞才感到自己原来还拥有些什么。

足尖落地,怀中人已经晕得彻底,他抱紧叶争,暗中给了姜乃平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与周围一群虎视眈眈兴奋到极点的鬣狗对峙。

“贵客,谢谢你帮我们接住他,我们终于可以开饭了!”

澹台俞没回话,谨慎地后退一步。

这一步却好像惹恼了鬣狗们,只有他们从别人口中夺食的道理,从他们这里抱着食物不撒手的,眼前还是头一个!

眼看着那鬣狗长老正望着他怀里的人露出阴谋得逞的奸笑,澹台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争定是中了这妖怪的诡计。

“使者,老朽要抓住他可不容易,快将他交给我,免得一会儿醒了跑掉。”

交给他叶争会经历什么,澹台俞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被残忍的封印灵力,然后无情的丢入牢笼,像个牲口一样被圈养起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的情景,他就感到窒息,只死死抱住叶争不撒手,像是个护食到极致的狼崽子。

“他是我的。”在鬣狗长老和姜乃平同时变了的眼神中,他不情不愿吐出后两个字,“食物。”

“贵客!你怎么可以吃独食!”鬣狗强烈谴责他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澹台俞还是不撒手,“我可以用宝物交换。”

听到“宝物”二字,鬣狗长老眼睛一亮,澹台俞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翻出一个小瓶,“延年益寿丸,一日三次,饭后服用。”

鬣狗长老惊喜地接过他丢过来的小药瓶,仔细嗅了嗅,发现里面果然是上品灵植的味道后,示意身边还不服气的小辈退下。

“他是你的了,”鬣狗长老把药瓶小心收近口袋,还不忘继续献殷勤,“使者要清蒸还是红烧,我们可以帮忙。”

“不用,我带他回去,养胖一点再吃。”

交易完成,澹台俞直接告辞,抱着叶争离去。

姜乃平等人眼巴巴地期待澹台俞能有什么制胜的法宝,好一起学习进步。

结果就这?!

他是走了什么天大的狗屎运,用一小瓶破药就能拿捏住这个坏得滴水的鬣狗长老?

那破药他们也有啊,药房长老练长寿丸练废了的残次品,一堆灵植堆积出来的垃圾,效果除了祛皱抗老外没有任何作用。

药房长老说灵植不能白白浪费,给他们人手一瓶,让回家娶媳妇的时候哄小姑娘开心用。

几人茫然地看着鬣狗长老那张皲裂的老脸,只想大声质问,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边的澹台俞也在给火凤分析这个问题。

“她突破无望寿元将尽,来这里本就是想寻一线生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完全没有这种困扰的火凤表示自己长见识了,“被欲望驱使,智商必会下降。”

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后便不再纠结,转而开始询问下一个问题,“一会儿要怎么处理你亲爱的师兄?杀了他不?”

火凤如此建议道,他在了解完黑炎君事件的整个始末后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坚定地选择了继续与黑炎君作斗争的道路。

身为黑炎君的徒弟,不管叶争本人愿不愿意承认,他都进入了火凤的黑名单。

澹台俞没有回答。

他径直抱着叶争回到鬣狗长老给他安排的帐篷。

这里堆满了鬣狗长老给他送来的生活用品,他一个也没留,连带着床板上的兽皮一起清理出去。

掌心一挥,空间中崭新的被褥在床上铺得整齐。

澹台俞将叶争小心放下,用枕头给他垫高后颈。

“啧,看样子是杀不了了。”火凤将他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这位孝顺的师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本尊说说,本尊有些看不懂了。”

“我什么都不想。”

只遵循本能,在珍惜大于恨的时候接近他,在恨大于珍惜的时候离开他。

终有一天这份感情会随着时间消失殆尽,恨欲弥坚,那时候,他可能会亲手杀了叶争吧。

冷漠的,不留有任何他会后悔的可能。

澹台俞也是无路可走了,竟然拿火凤当情感导师,火凤仔细听完他的分析,问道:“万一你的感情永远不会消失呢?”

“我想,我对他的喜欢源于双修,”他低头,只字不提“爱”字,指尖抵在叶争额头处,顺着鼻梁划到嘴唇,擦拭去他昏迷前用力咬舌尖渗出的血渍,“源于欲望。”

在双修之前,他从未有过其它想法。

“药房长老说,欲望只是一时的,只要克制住,很快就会过去。”

火凤自己没经历,根本听不懂,只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你刚才都那样了,那眼神,那动作,还有你之前那些,你说都会过去?骗鬼呢?

不管火凤信不信,澹台俞此刻是信着的,这是他在重新见到叶争之前苦思冥想得出的答案,现在还不想这么快推翻。

跟叶争学久了,他也不喜欢将问题复杂化,把这些有的没的抛掷脑后,便开始认真思考叶争的状态。

按理说,就算是最强烈的迷魂·药,也不能将叶争迷晕的。

他捏起叶争脉门送入一股灵气探查,眉头越皱越深。

检查完毕,火凤问他:“怎么样?”

澹台俞注视着叶争有些苍白的脸色,“我感受不到他体内的凤凰之力了,灵气也很微弱。”

“怎么可能?!”火凤本能反驳,但他又很快想起另外一种可能,“只有凤凰之力的涅槃技能才会将它消耗尽。”

所以他在这么短短的一天功夫里,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变?

“你这位师兄”火凤有些语结,“不用你动手,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作死的。”

澹台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六十五章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

“哇——哇——”

叶争是被一阵聒噪的叫声吵醒的。

睁眼望去,陌生的顶棚角落,通体漆黑的乌鸦仍旧不知死活,继续扯着嗓子鬼叫。

身上的棉被柔软厚实,带着一股熟悉的皂荚味道,有温热的风调皮地溜进来,拂动脸上细小的汗毛,又打着旋从撑开的窗口跑了出去。

嘴唇有些干裂破损,喉咙却不干痒,似乎刚刚被喂过了很多水。

好像难得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通体顺畅。

一切无不诉说着安全。

是他劳累太久出现幻觉了?叶争迷茫了好一会儿。

他的记忆还沉浸在从树梢上掉下来的那一刻。

先前的细节被无限放大,他立刻想清楚,刚去找小乃平他们时,地上溅起的灰尘被他忽略,定是那狡猾的鬣狗设下陷阱之后还撒下的强效迷魂·药。

差点忘了,他凤凰之力枯竭后,已经不是百毒不侵之躯。

叶争从床上翻身而起,耳边乌鸦叫声愈嚣,他不耐烦地挥手,灵气如游鱼般顺利地冲出经脉,一击毙命。

乌鸦“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叶争没空理会,只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好在,他的灵气已经彻底恢复了。

外面,澹台俞拖着一张被人欠了八万灵石的脸,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锋扫过无数绿叶,草汁飞溅。

远处的鬣狗妖们见状离得更远,不敢触了贵客的霉头。

五感灵敏,帐篷里的声音自然清晰地传进耳朵。

火凤看他挥剑有些机械,主动提及道:“他醒了,你不进去看看吗?”

澹台俞没接话,手下动作不停,好像天大地大,练剑最大一般。

但若是精通剑法的人在旁观看,定会发现他的剑法虽精妙,却有些凌乱了,显示此刻持剑人的心中不平静。

火凤已经习惯了澹台俞的沉默,自发地变成了一只爱自言自语的唠叨鸟,“不日本尊便要陷入沉睡,你若还是这样屁都崩不出来一个,本尊可真替你们的未来担忧啊——哎呀!他把本尊的乌鸦打死了,算了,还是让他孤独终老吧。”

身后帐篷帘子被撩起又放下,澹台俞终于收势转身,看见叶争扛着剑,剑身上串着一只黑鸟。

注意到他的目光,叶争这才想起这位好像跟剑上的生物挂了个同族的名头,事已至此,他只能友好发出邀请:“烤乌鸦,吃吗?”

澹台俞看着他,轻轻摇头。

“不吃,好的。”叶争客客气气接受了他的拒绝,便扛着剑继续往外走。

路过澹台俞身边,被叫住,“你去哪?”

“生火呀。”叶争扭头看他,笑得一脸无害,再次重复道:“烤乌鸦。”

好像是个多么贪吃的人。

澹台俞却没有上他的当,直接点破他遮掩的目的,“灵器与迷药,都能克制住你,现在贸然前去营救,胜负难分。”

“我灵力已经恢复,处理那群狗东西绰绰有余。”被拆穿,叶争也不恼,笑意渐深,一派嚣张,“至于那些腌臜手段,吃一堑长一智,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一次当?澹台俞,你未免也太过瞧不起我。”

他以前总爱戏谑地叫小师弟,现在却带直呼全名,疏离中还带着刺。

又被无端指责针对,澹台俞实在不知道叶争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火凤曾经很奇怪地问过:“究竟是他欠你的还是你欠他的?明明是他杀了你妹妹,怎么你们对峙时,反而总是他气焰嚣张,你底气不足呢?怪哉怪哉。”

他也不知道,只是心情渐渐沉闷,心里想着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张口却是:“狂妄,叶争,你行事不谨慎,真当自己是不死之身么?”

火凤吐槽,“你当真是不会说话,怪到你师兄们不爱跟你玩儿,明明是气他不惜命,出口直接成了挑衅!”

“爷不是不死之身也要快被虐成不死之身了!”想起只有他倒霉被发配到荒海遭雷劈的事情叶争就生气,只是跟男主决个裂就遭天谴成这样,他连带着澹台俞跟护犊子的狗天道一起讨厌。

“你谨慎!你个胆小鬼!老子是去救师弟的!等你在这儿谋划周全了他们骨头渣滓都没了!”

这人实在不识好歹!澹台俞拉住他,命令道:“不许去!”

叶争并不领情,一把甩开他,“爷劝你少管闲事,不要以为救了我就可以随意发号施令,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爷可没求着你救。”

澹台俞肺都要气炸,火凤不忘在一边火上浇油,“听听这话,多气人,你的剑呢,拿出来砍死他吧,救他都不如救乌鸦。”

叶争骂骂咧咧地想要自行离去砍他丫的那帮鬣狗,突然感到身后掌风袭来,他警惕侧身躲过,扭头大骂:“澹台俞你有什么疾病!爷去救人你总拦着干什么?!”

“别去,”澹台俞重复道,“我有更稳妥的方法,师兄他们现在不会有危险,鬣狗长老说晚宴的时候再一起下锅。”

叶争闻言,放下挥起的拳头,将乌鸦收进空间当储备粮,收剑,瞪眼,“不早说!”

“就是呢你怎么不早说!”火凤看热闹似的瞎起哄。

凭什么?!澹台俞虽沉稳,到底还是有些气不过的,在同一件事情上,偏偏要他做那个主动让步的人,叶争从来不会主动选择他。

即便早知结果如何,还是忍不住要试探一下。

“我已收集了大量迷魂草汁,只待晚上投入他们的酒中。”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澹台俞的计划。

迷魂草汁?叶争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一大院子的杂草尸体,再加上澹台俞剑尖上未净的绿色草汁,叶争终于反应过来他练剑的时候还在暗搓搓鼓捣别的东西了。

空气温热,气体挥发,他果断折袖堵住鼻孔,三两步又回到了帐篷内。

澹台俞紧随其后,见叶争很没自觉地坐到了床边,便在门口站定了脚步。

叶争抱剑安静等待半响,见他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边,皱眉,没好气道:“在你自己的屋还站着?搞得我多欺负你一样,我站着,你过来坐!”

澹台俞令行禁止,行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头顶的光线被遮住,叶争皱眉抬头,见澹台俞正凝着一双眼睛深深看着他,登时后脊汗毛倒竖,一股危险的气息席卷全身。

澹台俞不会是打着把他骗进来杀的主意吧?

叶争“噌”地一下站起来侧过身,脑门差点怼在澹台俞下巴上,还好被他惊险躲过。

“你坐吧,我在旁边站着。”这个站位一会儿动起手来他也能抢个先机。

他这边算盘打得啪啪响,澹台俞却明显不愿意配合他,一只手向他伸出,叶争本能想躲,却察觉到没什么攻击性。

自己躲了气势必定要矮一截,他便硬生生杵在原地,梗着脖子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触到肩膀的手强硬且不容拒绝,将他按回了床上。力道大得吓人,叶争敢打包票,澹台俞此刻想的肯定是怎么把他捏碎。

“你伤势刚愈,最好多休息。”澹台俞刚说完,见叶争一脸不忿的样子,生气,便又补充道:“一会儿动手的时候如有意外,免得我还要看管你。”

这话立竿见影,叶争顿时感觉吃了翔,“靠你还嫌爷给你拖后腿?”

眼尾狭长,因为气愤而沾染上一丝危险的红晕,暗含威胁的眼睛微眯迸发慑人的气势,别人见了要害怕的神情,被澹台俞见了,顷刻间便能被他吸引住全部心神。

肩上的力道更大,叶争危险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想着再不拿开就剁掉,心里正默念一、二

三还未至,压迫感骤然袭来,另一只肩膀不防之下被同样的力道狠狠按压,径直将他推倒在床上。

后背抵在柔软的被褥上,不疼,眼前的光被高大的身躯彻底遮挡住,皂荚的香气直冲鼻翼,叶争被这状况搞得懵了一下才奋起反抗,转瞬又被无情镇压。

他惊讶无比,澹台俞已经长到这么身强体壮的地步了!竟然比他力气大很多!

爽文男主,恐怖如斯!

头顶的人压迫感十足,轻而易举地挑动了叶争那根名为“雄性领域”的神经。

他准备耍点阴招屈膝把他支开,对方却仿佛知道他所想一般率先抵住了他的大腿交界处,让他不敢动弹。

澹台俞有些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别这样看我。”

哪样?这样?叶争继续怒瞪他,心里暗骂:你妈的都敢这样,爷瞪瞪你还不行了?!

叶争挣不脱,气愤地用手背锤床,“把手撒开!”

澹台俞听话地撒开一只手,叶争手腕解放,立刻趁机袭向他胸口,没想到澹台俞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起身躲开,反而硬生生挨下了这一掌。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澹台俞的手覆上了他的双眼,身体力行地表达了他不想被瞪的决心。

叶争试图摇头躲过,却依旧没挣脱来。

得,这回他长教训,下次跟澹台俞动手绝对不选近身肉搏了。

“我不瞪你了,放了我吧。”能屈能伸,好汉叶争。

身下的人双眼被挡,只露出个线条凌厉的下颌线,和它的主人一样明晃晃地诉说着此人不好惹。

可是现在他却毫无攻击力地躺在他身下,跟他说:

“放了我吧。”

第六十六章食物的义务

柔软的被褥上,叶争被迫仰躺在床边,他的一只手抵在澹台俞胸前,另一只手被钳制。

空气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对方胸腔剧烈的起伏。

眼前一片漆黑,被带着青草香的手覆住,薄茧摩擦眼皮,他不适地动了动眼睛,感到眼上的手掌似乎瑟缩了一下。

叶争不知道,眼前人已经忍耐地双目赤红,呼吸粗重。

欲望被轻而易举地挑动,偏偏做的人毫无自觉。

澹台俞紧咬牙关,他真想就这么把人锁起来,覆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嘴巴,废了他的灵力,再也不能做那些让自己生气的事,永远只能依靠自己。

这样他们就能有无数的时间一件一件,好好清算情仇。

火凤见澹台俞的表情不对,顿感不妙,赶忙叫住他,“这时候,你想做什么都不太合适吧?”

魔怔的想法被打断,澹台俞混乱的头脑勉强保持住了清醒,他深吸一口气,俯视这个一句话便能挑动他情绪还似乎有恃无恐的人。

放是要放的,但他就这么放了他,又实在不甘心。

欲望与自持,珍惜与毁灭,敬重与仇恨让他脑海纷乱纠缠,不能自已。

等了几息没等到回复,叶争以为澹台俞还在生气,便继续喋喋不休地增加筹码,“我们打个商量,你把我放开,我们出去打,我让你十招,出出气怎么样?”

感受到澹台俞对他的压制减轻,叶争心道“有戏”,正欲再接再厉——

澹台俞再次朝他接近,这次他没有给叶争反应时间,甚至没有在合适的距离停下来,反而快狠准地张嘴,一口咬在了叶争的脖子上!

颈部传来剧痛,叶争闷哼一声后便本能反击,空闲的手一掌拍在澹台俞胸口上,这次他带了灵力,澹台俞被打得闷哼出声,竟然硬生生又挨住了,还是没有松口。

这一口带了十足的恨意和狠劲儿,仿佛要直接撕咬下一块儿肉来!好像真的想吃了他一般!

最脆弱的脖子被人这样肆意伤害,叶争汗毛倒竖,怒发冲冠,他不再克制,掌心汇聚了十足的灵力,毫不犹豫地再次袭向澹台俞。

澹台俞若有所感,占据优势的他抬手便接住了这排山倒海的一掌。

视野重新恢复光亮,双目赤红,嘴唇染血的澹台俞直接闯入眼帘,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叶争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跟澹台俞也不遑多让,“你找死!”

话出的同时,叶争浑身气势瞬间大开,他已经气愤到拼着将整个身体作为灵气汇聚之所也要挣开澹台俞的束缚。

灵力凝集成的攻击从整个身体里迸发出来,虽攻势被削弱,但仍不可小觑,澹台俞立即放开他后撤,下一刻,裹挟着暴怒的雷霆之势瞬间锁定他全身死穴。

他自不会坐以待毙,同样毫不犹豫地出手反击。

气波震荡,整个帐篷随之起伏,余波尚未消散,下一击随之而来,攻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打来。

澹台俞知道叶争是动了真气,可是他不在乎!

欺人至甚,咬他一口怎么了?!

好在都在气头上的两人还记得有人要救,没有动手拆帐篷引来鬣狗,大招发了一两个便收敛气息真刀真枪地继续动手。

叶争也知道此时奈何不得他,在成功将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后便不再追击,冷冷地和他站成个对角,示意就此罢休。

眼看着刚刚捅出的几个窟窿在凤凰之力下转瞬间恢复完好,而他脖子上被咬出血珠子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叶争凭着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提剑砍死他。

他摸了摸伤口,发现那里留下一处清晰的牙印,怒瞪了对面同样冷冰冰站在角落里的人一眼,“等把小乃平他们救出来之后你挑个地方,爷跟你决一死战!”

澹台俞回以冷哼。

叶争气结,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直接盘膝而坐重新修炼。

好不容易修回来的灵气没用到那群鬣狗妖身上,反而率先都交代在澹台俞这里,叶争又在心里给他记了一大过。

澹台俞身负凤凰之力,恢复速度比叶争快得多,无需打坐,灵气自发地在凤凰之力的滋养下复原。

帐篷内部的器具全部碎成粉末,跟他的心情一样,一片狼藉。

被澹台俞惊呆的火凤忍不住发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本尊敬你是条汉子。”

这话说的,仿佛他咬这一下已经彻底在叶争那里判了死刑,澹台俞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难道本来不是吗?

“我快要走火入魔了。”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对面人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心中的不忿得以缓解疏泄,澹台俞竟感受到有些痛快。

除了冷眼相对,争锋相对,他们竟再难以装作心平气和地相处。

体内的灵气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得有些暴虐,澹台俞闭目养神,压制体内汹涌的力量。

日薄西山,树梢的剪影趁着昏暗从门口悄悄爬行至床边。

怀抱长剑,仿若站成一座雕像的澹台俞睁开眼,看向角落。

灵气旋涡逐渐消散,玄色青年睫毛微颤,视线瞬间由平静转换为惯常的凌厉,余光扫向他,凌厉更甚。

好在,似乎气已经消了大半。

看天色正好,叶争便抱剑站起身,等待鬣狗妖的邀约,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搞明白,他正色看向澹台俞,“上个世界的能量,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汇聚的?”

计划良久却功亏一篑,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惊讶,他实在是想不到那么短的时间内,澹台俞和火凤怎么再得到另一根凤凰尾羽。

“哈哈哈!聪明反被聪明误,快好好气气他!”火凤很喜欢叶争提的问题。

澹台俞在叶争探究的目光中冷静回答:“禁林,凤凰蛋壳。”

短短六个字,立刻让叶争回想起了那时激动之余的某些零星片段。

想明白之后,叶争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竟然将宝物当成垃圾拱手让给了男主!

他恶狠狠瞪了澹台俞一眼,便偏过头懒得再看他。

澹台俞无声注视他的全部动作,轻轻松松地从他侧过的嘴型中读出一个“草”字。

解气。

鬣狗小妖奉命进来叫人的时候,差点被帐篷里的惨状惊掉下巴,他抬头,正看见贵客和他的食物以相同的抱剑姿势站成对角,彼此间暗潮涌动,大有一言不合就灭了对方的架势。

“这”小妖偷瞥了一眼气焰嚣张的叶争,小声提议:“贵,贵客,需要请长老来帮忙吗?”

澹台俞终于屈尊走向叶争,在他的冷目中取出长绳将他双手覆住,然后对那小妖道:“不必,他只是看着吓人,没有攻击力。”

闻言,叶争冷哼出声。

贵客的食物实在气势骇人,小妖在前领路,余光止不住好奇偷偷扫向叶争,心想贵客果然不一样,连挑选的食物都是这么野的。

在看清他脖子上的咬痕后,还默默向贵客表示了一下敬佩之情。

贵客一定是位实力超群的嗜血大妖!

叶争看那小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仗着有人撑腰,对自己身为食物的身份没有半点自觉性,恶狠狠地瞪着他道:“看什么!”

食物还嚣张什么!

那小妖胆子不大,脾气不小,回瞪了他一眼后瑟缩着躲到澹台俞身后去了。

谁知行至半路,贵客突然一把将手中的绳子塞进他手里,“你且看着他,我去上个茅房。”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迈着大长腿转瞬便消失在视线里,小妖泪眼汪汪地望着贵客离去的方向,感到身后的可怕食物巨大的身影逐渐将他笼罩,哆嗦着回头,被叶争眼底的威胁和杀意吓得打了个嗝。

“还敢瞪我?”叶争邪笑,看着毛都没张齐的鬣狗妖,一点没有欺负小朋友的负罪感。

那小妖差点被吓哭,心里呼喊着长老快来救救我,却还是不输气势,战战兢兢地回复:“贵、贵客说了,你只是看着凶,没有攻击力!”

“哦,是吗?那你试试?”叶争闻言坏笑更甚,背对着夕阳,小妖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清晰地看见他眼中凶恶的光,以及他轻启的嘴角中露出的尖尖白牙。

听哥哥们说,不仅他们会吃食物,有的食物也会吃他们!

眼前这个好像就是!

他终于支撑不住丢了绳子跑开,“啊啊啊!长老救命啊!贵客的食物要吃了我呀!”

叶争便站在原地心满意足地看他跑远,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妖还没张大,单纯得可以。

可算把他逗乐了。

听说鬣狗族群对待所有族人一视同仁,不分男女老少,统统都能使唤。

这可真是奇葩的教育方式。

“你在笑什么?”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用最快速度往返的澹台俞,他走进捡起地上的长绳,左右看了看,问道:“那只小妖呢?”

叶争笑意正兴,见了他也只是稍微收敛,“被我吓跑了!”

澹台俞挑眉,面对他尚未收敛起来的笑意,跟着轻笑出了声。

第六十七章鬣狗的宴席

且不论叶争如何向澹台俞描述自己的“壮举”,那边收到小妖告状的长老已经做好了兴师问罪的准备。

当两人踏着略显轻快的步伐到达宴席时,自然而然地发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宴会中心正坐着一口巨大的锅,锅下柴薪熊熊燃烧,锅内白汤咕咕冒泡,烧得滚烫,浓郁的香气飘散至四周,鬣狗们已经眼冒绿光,口水直流。

但长老坐于上席还在静候迎宾,他们迫于其威慑也不敢造次,克制地端坐在两旁。细看之下,有的竟然已经忍耐到露出原型,獠牙刺破嘴唇,利爪撕裂衣衫,毛发疯长。

酒已上桌,他们借此大口灌溉暂缓饥渴。

皆是乱象。

“一群野蛮的畜生竟然人模人样地讲起礼仪规矩来了。”叶争这样想着,竟毫不顾忌地大声对澹台俞说了起来,明确地表达了他对鬣狗族的不喜。

一时间整个宴会的气氛愈发微妙。

澹台俞斜了他一眼示意其收敛,只换来叶争轻慢地摇了摇被束缚的手,以示自己除了耍嘴皮子之外,无害。

这里自然没有准备叶争的座位,澹台俞将自己的分给他一半,迎着首席上鬣狗长老气势汹汹的目光落座,叶争环顾四周,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容。

那小妖对他的笑容有了阴影,紧紧拽着身边同族的衣服下摆,期待长老能给他撑腰报仇。

鬣狗长老在各种目光中不负众望地清了清嗓子,对坐于他左手边贵宾席的澹台俞缓声道:“老朽为表敬重,特派族人前往相迎,却不想使者纵容行凶,”

察觉到了澹台俞对于其口中“食物”态度的不同寻常,他巧妙地将对叶争的称呼含糊带过,继续道:“老朽从未怀疑过使者的诚意,只是发生了如今这样的事,我总要替族人讨个说法。”

说了略显强硬的话后,她挥手让躲在族群中小妖为澹台俞满上酒,仿佛真是就事论事一般不想撕破脸。

战战兢兢的小妖抱着有自己一半大的酒坛颤颤巍巍向澹台俞走去,坛中酒水在晃动中洒在地上,他并未看到,脚下直接打滑,他顺着惯性前倾,眼看就要将所有酒水洒向旁边的叶争。

这是鬣狗长老的试探,源于小妖无端收到的威胁,她需要评估一下此人的危险性。

叶争注视全程却并无动作,敬业地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澹台俞眼疾手快起身,一手抓住酒坛边缘,另一手扶住小妖。

出了这样丢人的变故,小妖慌乱站起身,连连向澹台俞道谢后偷偷望向长老,在接收到可以退下的指令后才敢松气退下。

澹台俞提着酒坛重新落座,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酌自饮了一杯,喉结滚动,酒已下肚,这才面对笑容已经有些僵硬的鬣狗长老,慢吞吞回复:“你想要讨个什么说法?”

鬣狗长老闻言,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叶争身上转了一圈,粗糙的老脸上冒着垂涎的精光,“分饮其血,啖其肉!以慰族心!”

听完她的要求,叶争“噗嗤”笑出声,“大言不惭。”

这笑声在凝重的场合实在格格不入,所有的鬣狗都向他投来嗜血的目光。

叶争轻轻碰了碰颈间尚未痊愈的咬痕,“有本事,直接上这儿咬,你还问他作甚么?”

咬痕处血迹尚存,到底是被凤凰之力滋养过的身体,在嗅觉灵敏的鬣狗眼中,那就是上好的滋补品。

席间众妖已是蠢蠢欲动,他坐得稳如老狗,身边的澹台俞气势一发,震得所有鬣狗心头发麻。

此要求不通,鬣狗长老见状只能作罢,僵硬地转移话题,“上肉!”

血性已经被激发,这一声令下犹如仙乐,宴席间的气氛瞬间达到顶峰,身为人类的叶争和澹台俞不是很理解他们族群对于肉的狂热。

思考间,他们的师兄弟们已经被扒光衣服洗干净呈上来了。

人有廉耻,姜乃平等人愤恨地注视围着他们嗷嗷叫的鬣狗妖们,胸中皆是滔天怒火,此等折辱之仇不共戴天!

望及身坐上位的师兄和师弟,他们只觉得羞愤难当,脸颊通红,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上思考澹台俞牵着叶争的奇怪动作了,只迫切地期望能被赶紧救出去手刃仇人!

“依使者来看,其中几人可生食?几人可下锅呀?”鬣狗长老倾身询问,以示对澹台俞的敬重。

澹台俞遥遥一指,正对姜乃平,“此人皮厚,最宜下锅。”

姜乃平顿觉一个冷颤,他以为自己是吓得,毕竟等营救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这么个结果,属实有些懵,他知道澹台俞跟他不对付,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对付!

贵客钦点,迫不及待的鬣狗妖二话不说直接抬起他往大锅走去,其余几个师弟也很懵,但对师兄深信不疑地他们在懵逼中还要配合着演戏。

“姜师兄!!”

“放了姜师兄!!”

“啊啊啊姜师兄你不能死啊!”

大锅近在眼前,同门仍未出手,姜乃平咬牙,首次在大师兄在场的时候有了惧怕的情绪。

他挣扎大喊:“师兄救命啊!这个混账王八蛋要把我下锅呀!救我啊——咕噜咕噜——”

叫喊尚未结束,人已经下了锅。

而被他寄予厚望的好师兄理都没理。

一阵蒸腾的白雾腾空而起,白烟散去,按往常,肉下锅便烂。

小妖第一个端着碗筷冲向锅边舀了碗汤。

鬣狗族群,幼狗先食。

他呼开雾气将鲜汤几口下肚,又拿大勺搅了搅想盛出一块肉来,可勺边触界捞了一圈底,再抬上来后竟是空空如也。

小妖茫然踮脚向锅内看去,被汤中突然冒出的人吐了一身汤水!

姜乃平呸呸几口吐掉嘴边的菜叶子,游动着趴在锅边,他没被烫到骨头掉,反而觉得周身温度适宜,宛若在泡汤池。

叶争目光从澹台俞刚才一指后掌心泛起的冰霜上抬眸,看着自家的蠢师弟嘴角高高弯起。

寒气裹身,应该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他与澹台俞面色如常,便反衬得鬣狗们大惊小怪了。

小妖被吐了一脸,惊叫着退开,“长老,他竟然没事!”

其余众妖具是惊讶地目瞪狗呆,不明所以,鬣狗长老在这充满疑问号的气氛中尴尬一笑,对着澹台俞拱手作揖,敬佩道:“使者慧眼,他果然皮厚。”

皮厚,炖不透。

随后他一声招呼让手下给大锅加盖儿,添柴旺火。

众人继续回位静坐,烈酒一杯接一杯下肚充饥。

竟然没人提议再下一个人,奇怪。

注意到从刚才一开始的违和,叶争眨眼。他们拖延时间也就罢了,鬣狗们似乎也在拖延时间?

瞥向澹台俞,他正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不知不觉中手上动作竟然还在加快?

叶争叫了他一声,澹台俞应声回望,双眼被酒气熏染得雾蒙蒙的,白玉的脸颊竟然还有些泛红。

叶争暗道一声妖孽,然后他才想起,剑阁未成年人禁酒,所以在试练塔中成人后,这似乎是澹台俞第一次喝酒?

没练过酒量,这似乎是醉了吧?

察觉到鬣狗长老随着澹台俞醉意渐浓愈发不加掩饰的垂涎,叶争心中暗骂了一声。可真会挑时候!醉成这样,自己的东西都要被抢了。

想罢,他轻轻扯动手腕,绳子瞬间松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住后,他朗声悠悠道:“别闲着呀,浪费什么时间呢?”

他似乎依旧毫无自觉地出声吸引所有人和妖的注意力,“锅里煮他的,生吃的还没选呢吧?汤锅有了,怎么不见油锅呢?都看爷愣着作甚么,起锅烧油,躁动起来呀!”

卧cao(一声)?

其他的师兄弟们目光瞬间僵硬,心里齐齐响起了大师兄的口头禅。

老老实实地看着姜师兄被炖,他们尚处于在这个严肃的时刻要不要给予幸灾乐祸的纠结中,没想到现世报竟然提前来了!

可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师兄这样出声了,那群鬣狗妖们竟然还只是干站着不动弹?

气氛有些僵硬,澹台俞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叶争的话,看向鬣狗长老,脑子不转机道:“都听他的。”

别!众人又赶紧将心思放回到迫在眉睫的危机上。师兄!师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姜师兄没事,不代表下油锅和做成生人片没事!三思!

鬣狗长老在澹台俞坚定的目光里终于下了向手下挥了挥手,看管众人的鬣狗妖得令,直接抬起砍刀——

“砰!”轻微的响动,竟然让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不只是他,所有鬣狗妖都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他们整齐划一地望向上座的澹台俞,此时的他已经醉得找不到北,头一歪,磕到了桌沿上。

中间的大锅锅盖被轻轻抬起一角,姜乃平顶着满头菜叶从偷听中冒头,望着安静站立的众妖,心中一喜,冲叶争大声询问:“师兄,事情解决了?!”

众妖闻言,立刻将危险的眼神锁定在他身上,看得姜乃平气势一弱,悻悻地缩了回去,还不忘小声抱怨:“还没解决啊。”

懒得搭理他,所有鬣狗妖都将垂涎的目光放在了澹台俞身上,鬣狗长老谄媚的气势瞬间全收,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抚掌大声欢笑,“身负凤凰精血的人类,终于被我们抓到了!”

这一声大为鼓舞士气,众妖齐声欢舞呐喊。

直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原来如此。”

第六十八章黑炎君的秘密

跟踪的路上,鬣狗说要提防狼族,可是他在这里却连根狼毛都没见到。

他们曾与狼族交手数次,狼族不可能认不出澹台俞的身份。一定狼族与鬣狗族提前谋划布局,一方藏在暗处提供情报,另一方手持克制人类的法宝在明处诱敌。

澹台俞实力超群,又因身负凤凰精血而百毒不侵,鬣狗族惯用灵器与迷药齐用的手法,他们一定是意识到着招对澹台俞作用不大后,假装识错他的身份与其虚与委蛇,为的就是兵不血刃地抓住他!

澹台俞技高人胆大,若是打定主意前来相救师兄们,必然要将计就计,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没想到鬣狗族想要把他灌醉这一招,或者是他想到了却没放在心上,可能他本人也想不到自己酒量竟然这么差!

“鬣狗族不愧是被誉为最奸诈狡猾的一族,竟能举全族之力陪我们演戏。”叶争瞧了瞧不省人事的澹台俞,扯了一下嘴角,“效果也不错,我这精明的小师弟竟然被你们迷惑了。”

闻言,鬣狗们对他亮出獠牙,今日这嚣张的人类扰乱过他们很多次,为了大局着想,他们一直引而不发,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就算谋划被彻底公开,这口气也不需要再忍了!

鬣狗长老暗中给叶争身后的族人使了个眼色,族人会意后直接幻化出锋利的爪子,出手快得能看见残影。向叶争毫无防备的身后袭去。

在他们心中,叶争就是个软柿子,不仅脑子不好使直接中了他们的陷阱,甚至弱到连小妖的酒坛都躲不过,这样的废物没人撑腰之后,还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此刻,鬣狗们露出了快意的微笑,剑宗的弟子们则大喊出声:“师兄身后!”

叶争斜靠的身形未变,脸上笑意悠悠,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死吧!

鬣狗使出十成力气刺下,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

指尖用力抵在叶争的衣服上,却仿佛碰到了铜墙铁壁,不仅再难进入,甚至险些劈断他的指甲!

这分明是灵气外放形成的防御场!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修炼许久,攻击力强了不止十倍,竟然还能这样轻易被阻拦下,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此人绝不是他们一直以为的弱者!

脚步直接后退,攻击的胳膊却被吸引住,难进分毫,更难撤出。

“长老!”

声音一出,叶争挥手间扔掉手中长绳,旋身而起,回首面对袭击他的鬣狗,眼中寒光乍现,长剑出鞘,转瞬间,鬣狗的头身彻底分家,劈过他的剑气快速迎上鬣狗长老那边无声无息袭来的一束白光。

空气传来啵”的一声,叶争站直身体瞄定鬣狗长老手中的灵器,嗤笑道:“什么破灵器,蓄力这么久。”

就怕这样反应灵敏的!

鬣狗长老收起灵器,现在它的作用已经不大,挥动指尖,欲行下一阴招。

察觉到鬣狗长老的动作,叶争直接打断她:“故伎重施,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区区迷魂草。”

剑宗的药房长老有大把的解药,都当随身物品带给他们了。

必杀技失败,杀手锏还在手里,到底经历过风浪,被拆穿的同时,鬣狗长老毫不犹豫指向剑宗余众,沙哑着嗓子大喊:“你的师弟全在我手中!你敢继续动手,我就杀了他们!”

叶争闻言,笑意更浓,“你动手吧。”

以为叶争是在假装不在意,鬣狗长老残忍一笑,心里想着势必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振臂高呼,枯柴一般的手指在空中比划,“听到了吗孩儿们!杀一个给他助助兴!”

空气中只回荡着她因翻盘而大笑的声音,过于清晰,她察觉到不对,瞪向站在人质身边的族人,“愣着作甚么!动手!”

“还没察觉到吗?”叶争平稳的声音如同魔咒,“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在自家院子里种那么多迷魂草留着害人,早该想到自己也会有遇到它的一天。”

话落,所有妖族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噼里啪啦躺倒一片。

整个族群中,只余灵力深厚的长老和年幼不能沾酒的小妖孤零零地站着。

那小妖已经吓傻了,它此刻一定很后悔只顾着告叶争的状,竟然完全没有对族人提及澹台俞中途离开过的事情。

算无遗策的感觉,确实能让人上瘾。

叶争抬脚绕过某谋略型的男主,轻步闪现在鬣狗长老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剑插入她的胸膛,迎着她尚且处于计策失守的混乱目光,弯起嘴角,让她死得明白,“你们与狼族谋划,他们竟没告诉过你,剑宗的大师兄,不好惹么?”

话落,剑已滑出体外,血花纷飞中尚能微笑的玄衣青年宛如恶魔。

瞧见鬣狗长老震惊的瞳孔,再加上鬣狗族一直以来轻慢的态度,叶争几乎能够断定,狼族定然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他闭目开启灵魂世界,经历过海浪上风暴的洗礼,他的灵魂世界竟然不知不觉中升级了,已经达到与澹台俞相同的能够外放的程度。

灵识外放,以他为中心快速向四周蔓延,如清风般扫过野兽的足迹,在海岸边,叶争发现了早早见势不妙偷偷逃跑的狼族。

借助灵魂空间的功能,叶争直接闪现到幸存的狼族周围,劈剑斩断了他们前进的脚步,一眼望进恐惧到极致想要浴血搏斗的狼眸,叶争将剑背在身后,“回答我一个问题,放你们走。”

在狼族将信将疑的眼神中,他继续道:“我师弟身负凤凰精血之事,是谁告诉你们的?”

众狼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一个颤颤巍巍的族人,他如惊弓之鸟,大喊:“蛇族!是那条红色美人蛇!她说那个人身负凤凰精血,要与我们联手抓住他,可是我们去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人,还被她背叛了!”

他似乎是吓到极致,话说得非常快速,但叶争还是听清了。

说完之后,狼妖们紧张地等待着,却不知他为何突然定住。

正待他们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时,叶争摆摆手,“知道了,你们走吧。”

众狼如蒙大赦,相携着冲向提前偷偷造好的大船,从鬣狗口中得知,陆地上不是修炼的地方,他们早就做好离开此地的打算。

滞留海岛只是想着侥幸捡些便宜,现在他们不敢想了。

他们跟人类对抗时,族中的强者从来没有在这个人手中讨到过好处,之后遇上他时,只敢打游击,从不敢正面相抗。

他杀了这么多的妖族,等他们出去后定要将所有事情上报,让妖宗对这个人类下格杀令!

此人不除,妖族必然大乱!

夜晚将至,海上的龙卷风呼啸着卷起滔天骇浪,吸引住漫天乌云。

他们此时逃离海岛,定是还不知海上蕴含着什么强大的力量。

叶争收起灵识返回原处,心中祝福他们早登极乐。

看到脚下无主掉落的灵器,叶争毫不犹豫地将他劈碎,此等为祸人类的东西决不能留在世间!

灵器已破,功法消除,全程围观师兄三两步破局的剑宗众人向他投来热切的目光,几人搀扶出还在泡锅的姜乃平,整理好衣衫长剑,羞愧难当地围在叶争周围哭诉。

“师兄我们太没用了总等你来救呜呜呜——”

叶争皱眉望着这一群对外天之骄子,对内只会哭唧唧的师弟们,其中尤以姜乃平哭得最大声,他顿感糟心,“知道就好,我看下次谁还敢偷懒不修炼!”

众人连忙表决心,发誓奋发图强争取早日跟上大师兄和小师弟的脚步。

还跟上小师弟的脚步,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叶争吩咐师弟们去给幸存的鬣狗族们补刀,余光扫向已经吓破了胆的小妖,叶争冲他露出了个熟悉的威胁笑容,“给你十个数的时间逃跑,然后我就去抓你,被我抓到了,直接吃掉!”

“十!”

数字刚出,那小妖立刻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进了雨林,玩命一般疯狂逃跑,叶争收回目光,看向台上自始至终昏睡不醒的澹台俞,缓步走上阶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中逐渐晕染起蓝光,“遇魂”开启。

“火凤前辈,你还在吗?”

连唤三声后,才有看不见的红光慢吞吞从澹台俞身上腾空而起,满身灵光环绕的红衣尊者伫立在叶争眼前。

火凤环胸斜睨他,“还敢叫本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我已将凤凰尾羽归还。”从姜乃平那里得知,他已经按照吩咐将凤凰尾羽交还给鹏飞长老了。

“那又如何?黑炎不是你带进来的?”火凤对于他的做法不屑一顾。

“不如何,”叶争也无所谓他是何反应,他只是告知一声,凤凰蛋壳的能量不如尾羽,想来这也是火凤至今未能成功重塑肉身的原因,他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晚辈有一事相问。”

火凤闭目,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叶争继续道:“不知前辈是否知道,若黑炎君附身将死未死之人,被附身之人是否还能拥有自我意识?”

提及感兴趣的黑炎君,火凤屈尊开口,“闻所未闻,那魔头若附身,必是原主已经死了个彻底,若是没死,他也要吞噬其灵魂让其死彻底。”

“如此,”叶争低垂眼眸敛下心神,“多谢前辈告知。”

火凤冷哼讽刺,“呵,有事相求的时候称前辈,无事时指不定怎么在背地里骂本尊坏了你好事呢!”

他现在对叶争有巨大的敌意,便招呼也不打地直接返回到澹台俞的灵魂世界继续修炼。

第六十九章一人醉酒,两人突破

得到回答后,叶争也无所谓火凤还在不在跟前了。

事实上,他已经因为别的事而陷入沉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黑炎君暗地里对澹台俞下了多少次黑手?

这是个问题,而问题的答案注定无解。

作为暂时的盟友,他绝不会为探明一个与他无关的问题而与黑炎君翻脸。

叶争冷漠转身。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桌碗碰撞的声音,调转的手腕被一把抓住,手腕处的力道大得出奇,他紧蹙眉头暗骂一声,不得不又转过身看着醒过来的醉鬼。

醉鬼的下半身还坐在酒桌后,上半身却伸出桌面,一手杵在桌上打翻了酒水,另一只手臂伸直死死拽住叶争,总是一丝不苟的衣衫因为大动作显得有些凌乱。

洒下的酒水逐渐浸透前襟,呛得眼睛泛起了薄雾,顶着这样一副尊容的澹台俞仰头,用控诉的眼神看他,直看得叶争止不住想连连撤退。

跟这样的一个醉鬼计较,好像他有多欺负人一样。

他往回扯了扯自己的手腕,没扯动,有些气,“放开,不放剁手。”

没想到澹台俞听后,另一只手也放了上来,拽得更紧。

这下更扯不动了。

罢了,跟一个醉鬼说威胁的话他也听不懂,叶争无奈,蹲下身来与他对视,“干什么?”

这句澹台俞听懂了,“你去哪?”

四平八稳的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如果不是他拉扯人的举止实在太过幼稚,叶争甚至都要怀疑他在装醉了。

他耐着性子回答,“带师弟去修炼。”

澹台俞闻言,眨了眨眼,“我不是你师弟吗?为什么不带着我?”

好他妈天真的语气,喝多了的男主还会卖萌,这是叶争万万没想到的。

他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冷酷无情,“因为我们两看两相厌,一起走的话,可能要出人命。”

“为什么讨厌我?”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叶争磨着后槽牙再次晃了晃手腕,那里还是被死死钳制着。

看样子澹台俞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是不会放手了,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回复道:“因为我们是敌人,以后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你。听明白了吗?把、手、松、开。”

最后四个字叶争说的异常缓慢清晰,务必让这个智商不太在线的醉鬼听进心里。

这句话却不知是挑动了哪条神经,让澹台俞立刻有了强烈的反应,他不再执着于拉住叶争问为什么,而是如愿松开手,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你说的对,我们是敌人。”

叶争转着生疼的手腕,正要赞一句上道儿,眼前之人直接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紧盯住他,宛如盯上了一个猎物,缓声道:“我们还有一个约定。”

“啊?”叶争茫然望着澹台俞笃定的神情,他们能有什么狗屁的约定?

“决一死战。”

毫无征兆的四个字后,澹台俞周身气势瞬间大开,汹涌的灵气波动裹挟着强大的攻击力震向周围。

叶争还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之下被猛地击飞出去,一口老血飙向空中,在五脏六腑移位的同时,他终于回想起来之前被咬之后放的狠话——

“等把小乃平他们救出来之后你挑个地方,爷跟你决一死战!”

叶争旋身撑地,弹起站直身体,脑海中回荡着的只有一句话:“****澹台俞!”

决一死战是他说的,凭什么要澹台俞来执行!

远处处理鬣狗妖尸体的师弟们感受到空气中巨大的灵气波,以为又有敌袭,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结果他们气势汹汹杀过来一看,只见到大师兄捂着胸口站在阶下,而他们的小师弟澹台俞,踩着软绵绵的醉步欲下台阶,正好一脚踏空,磕磕绊绊地摔倒在大师兄跟前。

姜乃平眼尖地察觉到了叶争前胸沾染的血迹,心里一惊,连忙跑过来扶住他,见此处只有叶争和澹台俞两人,难以置信道:“师兄,是他把你打伤了?!”

叶争张嘴欲言,喉咙顿时升起一股痒意,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用袖子擦了一下竟然没有擦净,越擦越多,刚才处于澹台俞的攻击力最强之处,他的内脏已经破裂了。

没了凤凰之力的快速复原能力,澹台俞轻而易举便能重伤他。

姜乃平看得心惊胆战,赶紧拿出伤药喂进叶争嘴里。

罪魁祸首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看见叶争全身染血,只觉得这颜色十分刺眼,完全忘了动手的人正是他自己,只欲上前帮他救治,叶争赶紧撤退一步,生怕这个脑子不清楚的醉鬼再给他来一下。

姜乃平见澹台俞竟然还敢靠近,直接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滚开!你这个混账!看不见师兄厌恶你吗!滚远点!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他曾经对澹台俞的印象有所改善,但伴随着叶争与澹台俞的再次对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叶争这边,不问缘由!

叶争以最快速度吸收了药力恢复半成力气,拍拍姜乃平的肩膀让他冷静,“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你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我要带你们出海。”

“可是他——”姜乃平自然不愿意将半伤的叶争放在澹台俞身边,说话的气势却在叶争的眼神中渐渐弱了下去。

“放心,刚才只是意外。”叶争看他的委屈样,难得露出点温柔安慰。

大师兄的命令不能违抗,姜乃平再不愿意,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把周围人都劝走,这里再次只剩下叶争和澹台俞。

澹台俞没再说什么“决一死战”的鬼话,他还保持着姜乃平推他的姿势处于迷茫中,胸口有些闷痛,迟钝的脑子却支撑不住思考其缘由的消耗。

刚才一瞬间的失智,他的脑海中只有杀了叶争的想法,那是源于本能的仇恨,现在却不敢再触碰了。

叶争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走向澹台俞,距离一丈之处,熟悉的杀机再次浮现,他目光一凝,身体立刻做好防御,这次他不会再被莫名其妙的击飞了。

料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达。

澹台俞的气势在将放未放之间,手覆在腰间佩剑上,身边三米以内都被圈进了他的攻击范围,他还在克制着,没有继续扩散。

“别再过来了,”压抑的嗓音暴露了主人此刻的纠结,“我会杀了你。”

叶争闻言,意外地挑眉,然后笑了,他单手弹出佩剑,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澹台俞的攻击范围。

如被压缩凝实的杀意瞬间遍布全身。

下一刻,凌厉的剑气直击面门。

叶争身形化作一道残影避开,转眼间人便来到了澹台俞近身处,手握着剑柄快且狠地攻向其最薄弱之处。

不出意外地被对方挡住,剑身相交划过,发出凄厉的悲鸣。

剑者近身攻击最为凶险,转瞬间,两剑已是相交数次,剑尖无数次划过对方命门,又被快速躲过。

许久不曾与澹台俞交手,不知他已经进步神速,竟然隐隐有些人剑合一的状态,刚才他遭受攻击时,分明感受到灵气汇聚而成的剑意划过身边。

不需乘借兵器便能收放剑气,是剑宗分级薄上强者的标志。

叶争兴奋起来,危险与机遇并存,他已受重伤,时刻处于危险的边缘,再加上对剑意的领悟早就达到圆满,这种时候,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启发,便能踏开这临门一脚。

他要借澹台俞的手突破!

澹台俞心中隐隐有微弱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停下来,可醉酒的状态让他彻底忘我,处于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状态。

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攻击是剑的本能,且招招致命,被过度压抑的恨意成了驱使的原动力。

叶争就是剑的靶子。

即便他不想这样。

剑术的比拼很快转化到剑气的比拼,剑势疯狂输出,灵气被消耗殆尽,剑气在经脉中畅行无阻,叶争只感觉到通体畅快。

手中长剑仿佛拥有了生命,与他的血肉融为一起,随意念舞出残影。

直到周围树木倾倒一片,众声毕绝,他已避无可避,全身都被澹台俞的剑意锚定。

他毫不畏惧地直面所有攻击。

期待已久的时刻,来了!

这一刻,所有剑意都被无限放慢,体内的满到快溢出剑气如有指引,一瞬间便找到了出路,自发游走过全身经脉,如灵气一般汇聚于丹田,形成了一柄通体漆黑无华,却蕴含深沉攻击力的剑魂。

剑魂本天成,成自有姓。

此剑名为玄锋。

剑成!

再度睁眼,叶争几乎立刻领悟了澹台俞的剑招,他手中长剑一展,本平平无奇的弟子剑一瞬间被染上墨色,携着劈天裂地的气势挥剑而下,用与澹台俞完全相同的招式回击而去。

两股巨大的剑气在空气中碰撞,一时间,整个海岛随之一震,脚下大地寸寸断裂,将对峙的两人彻底分割。

海水倒灌,咆哮着流入巨大的沟壑,将一分为二的岛屿各自推向两边。

剑势消去,半岛带着叶争越行越远,澹台俞的杀意也随之渐渐消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叶争收剑向他示意,拱手道出“多谢”二字,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踏着一如既往目中无人的步伐,意气风发地对其他师弟们挥手安抚。

酒气已经彻底在大战中挥发殆尽,他松开手掌,伴随多年的弟子剑如云烟一般消散在空中。

新生的断崖下涛涛声不绝于耳,依旧掩饰不住澹台俞头脑的嗡鸣。

火凤在他身边凝实身体,难得露出懊恼的神色,“你刚才已是入魔的前兆,本尊理应及时唤醒你,可是你又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破,着实让本尊头疼。”

说罢,他幽幽叹气,“本尊行于世间多年,未曾见过你这般的境遇,亦未曾见过你师兄那般的疯子。他可真是将你彻头彻尾利用了个彻底,若非阵营不同,本尊倒是很愿意欣赏他。”

澹台俞沉默。

“你们的关系本尊也着实看不懂了,不打时互相护着,打起架来还都能下的去死手,你这样本尊倒是还能理解,为什么他也这样?难道他也嘶!”

他喋喋不休半天,也没听到身边人半点声音,便停下来望过去。

澹台俞凝视掌心,深邃的眼眸中蕴含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火凤便知刚才说话都被当成耳旁风了。

不说眼前这个孩子与他老相好极其相似的样貌,露出让人动恻隐之心的表情,单说他此生的坎坷经历,也让见惯了大风大浪自诩铁石心肠的老凤凰起了怜悯之意。

父母早亡,幺妹逝世,以一颗赤诚之心面对世界,却爱上了仇人,如今人不人魔不魔,整个人精神都陷入混乱之中,怎地一个惨字了得。

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是愈发自闭了。

“你那个师兄交的什么灵魂心法还是停一停吧,以现在的情况再练下去,一着不慎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火凤再次叹息,语重心长得嘱托道。

这话提醒了澹台俞,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直接当着火凤的面进入了灵魂世界。

气得火凤要跳脚,“得,又白说!”

第七十章被捕获的灵魂

气归气,火凤还是紧跟着澹台俞进入了灵魂空间。

火凤的红衣尾摆静静垂在空中,他的前方横亘一具纤细的尸体,澹台俞将她保存得很好,若不是看不到胸廓的起伏,倒还以为澹台柔只是睡着了一般。

火凤没有在这里看到澹台俞,本以为他是来看妹妹的,原来不是。

除了澹台柔这处的一点光亮,其它地方皆为浓墨色的黑,想在这里找到一个人,可不容易。

混乱,是火凤对澹台俞灵魂世界最精准的概括。

这里上无天,下无地,被雷霆与虚无充斥,容易让火凤回忆起世界伊始,他还在蛋中经受雷劫的岁月。

所以在这里修炼时,他只虚虚浮在最外界。

等到火凤废了好一番功夫找到澹台俞时,发现他正在这个世界的最中心,那是澹台俞的绝对领域,储存着他所有的记忆,被潜意识所支配。

一切他想记得的,不想记得的,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都记录在那里。

他在找什么?

火凤进不去,托起下巴深思。

穿行在海量信息中,澹台俞目不转睛地盯住每一个记忆碎片。

他曾跟叶争有过短暂的记忆相融,这里一定复刻保留着那时他走过的记忆碎片。

想起那时叶争的异状,他敢笃定里面必定储存着叶争不想让他看见的内容。

是什么呢?

碎片浩如烟海,他耐心地寻找查看,忽然他目光一凝,出手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获取了即将在他身前偷偷溜过的记忆碎片。

五指成爪,精纯的灵魂之力澎湃而出,想要逃跑的碎片瞬间安静如鸡,将自己团成个记忆球,不动了。

下一刻,他握着记忆球闪身在火凤身边,在火凤疑惑的眼神中将记忆球打散。

一瞬间,眼前景色斗转星移,看不见的因果线相互交缠,构成了一个澹台俞十分眼熟的地点——封脉府外围的下山之路。

他终于看见那个叶争千方百计阻止他看见的记忆了。

与想象之中差不离的情景,一个被魔头挟持的弟子错手之下杀了发现他秘密之人的故事。

火凤陪他看完后,大气不敢吭声。

澹台俞只觉得讽刺,就在他对叶争心动的节点上,就在不远处,过去的叶争将剑插入了他亲妹妹的胸膛。

他还能说什么呢。是嘲笑自己的愚蠢,还是憎恨叶争的狠心?

都怪他自己,还敢相信这个世界曾为他留出一份善念。

心境波动,记忆不稳,景象重新复原成澹台俞手中的记忆球。

火凤却看他冷哼一声,反复将记忆球捏爆,记忆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澹台柔一次又一次被叶争刺杀,澹台俞如同自虐一般,想要将这个情景深深刻入脑海,让他不敢遗忘。

让他再次见到叶争时,首先升起的情绪不是迷恋,而是憎恨。

情境中的黑炎君做足了逼良为娼的派头,更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同是黑炎君的仇敌,火凤瞪了魔头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半响,突然灵机一动,站直身体,一把拉住澹台俞的手腕打断了他的疯狂。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火凤看着他如深渊地狱一般的赤红眼眸,心下一惊,但还是把自己的话说完,“叶争曾经问过我:‘若黑炎君附身将死未死之人,被附身之人是否还能拥有自我意识?’,我好像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了。”

澹台俞停下动作,与火凤对视一眼,立刻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猜测。

上界之人出生便拥有得天独厚的修炼能力,人死后灵魂不入轮回,而是彻底消散于天地间,除非有储存灵魂之法。他与黑炎君附身的妹妹相处时从未察觉到过异常,这是否说明——

下一秒,记忆球再次爆裂,记忆深刻的画面席卷而来,这一次,澹台俞没有麻木地观看,他眼中蓝光毕现,“遇魂”开启。

看清景象中的样貌,澹台俞霎时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在旁人看不见的灵魂世界中,澹台柔的灵魂如青烟般从染血的身体上汇聚,渐欲消散。

这时,尚处于震惊之中的叶争身后,黑炎君挑唇一笑,浑身黑雾霎时腾空而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掠夺过青烟似的灵魂吞噬,然后,黑雾打了一个饱嗝似的归于原位,只余下饱食后一脸满足的魔头。

澹台俞将这些描述给火凤,火凤舒了口气,“至少你妹妹的灵魂没散,也算是个好消息?尸体尚存,灵魂复位,本尊想来不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闻言,澹台俞眼前一亮,阴云密布的心情露出晴天一角,直接从灵魂世界中出来,直接踏上了寻找黑炎君下落的征途。

“他既能吃进去,便自然也能吐出来。”

不能也得能!

那边叶争还不知道澹台俞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正在绞尽脑汁给师弟们解释他与澹台俞决裂的原因。

他大手一挥,张口便来:“他暗恋我,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于是他因爱生恨,非要把我关进小黑屋这样那样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