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回忆了刚刚在小书房里王椎和陈策两个的言辞、神色,沉默片刻后,推着陈策往回走:“陈兄,听我一句劝,你还是主动和大王说了吧。咱们又不是圣人,想让家里人住好些,大王都能理解;瞒着大王敛财的不忠才是大错。”
陈策迟疑地在原地转圈,过了一会,他一咬牙,朝小书房急趋。
燕回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累了就朝西北面走去。
他知道东南方的游廊连着贯通上阳宫的河流,视野开阔,坐在游廊里能够看清楚往来扶桑殿的人。
坐到游廊下,最适合等待陈策归来。
作为君王居所的扶桑殿在皇宫的中轴线上,后妃的宫殿本该安排在君王寝宫后方两侧,但前朝是仓皇南迁后而建的上阳宫。
上阳宫的面积与正规宫殿相比多有不如,除了代表了皇后身份的凤栖殿在扶桑殿的正东面,其嫔妃居住的宫殿全部在扶桑殿东北方向,也就是凤栖殿后头。
燕回陪着夏王在上阳宫巡视过,他清楚皇宫的格局,知道女眷居所。因此,生性谨慎的燕回只要进入上阳宫,绝不往东方向走,生怕引出瓜田李下的误会。
可今天燕回好似栽在谨慎上了。
游廊开阔的视野往上阳宫看,能看清往来官员,但换个角度,也可以看清楚春通湖周围的全部动静!
怀思公主不是最烟雾机卑贱之人么?上阳宫西北角住的都是宫人,她往那跑做什么!
还有姜南风,照理说,他和大王发生口角之后,应该已经顺着扶桑殿的大路直接出宫了,怎么会反而绕到后面去了!
燕回顾不得宫廷之类不得高声呼和的规则,提着衣摆一面顺着游廊往西北方向狂奔,一面提声高呼:“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啊!”
南风轻轻吹拂,燕回的喊声被呛回喉咙,对岸几乎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春通河西北岸,杨柳依依,绿草如茵。
姜南风笑容可掬的站在原地,任由众人打量。
怀思公主绕着他转了一圈,嫌弃地撇撇嘴,双手抱胸,绕着姜南风走了一圈,又哼了一声。
姜南风仍旧是原来那副模样,既不开口,似乎也没有逃走的打算。
怀思公主绕着姜南风转满一圈,见对方还不开口,更恼火了。
她仰头怒视姜南风:“父王当面问你婚事,你不想娶我,拒绝就行了,为什么要用我的兄弟们羞辱我!”
姜南风笑道:“殿下想错了。我没说过。”
怀思公主气得跺脚:“我听到了,你亲口问父王‘哪位公子’。姜南风,你别想骗我!”
姜南风两条眉毛微微向内聚拢,仿佛遇上了令他苦恼的事情。
怀思公主顿时像是取得了胜利一样,把头昂得更高了:“怎么样,被我说中,没办法反驳了吧?!”
姜南风小幅度摇摇头:“我喜欢男子天下皆知,大王要对我许婚,当然该用公子。殿下,我要说的是,你偷听的地方是小书房,那里是大王与谋臣商议国政的地方。无旨怎么潜入此地?”
“小书房又怎么了?这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姜南风,你少拿父王扯虎皮做大旗,我才不信……”
姜南风口气淡漠地说:“殿下,你信与不信都不能去大小书房。如此重地,你潜入偷听已是死罪,竟然还把消息张扬给手下随扈,难道是将大王议政的秘密当成乡野顽童之语了么?”
说话的同时,姜南风视线从南扫过移动进回廊中的身影。
“就凭这点小事,你还想威胁我?我就算打了你那张备受父王喜欢的脸,他也不会对大声说一句话的!”怀思公主骄傲地昂起头。
姜南风看着她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眼底浮现出对愚人的怜悯。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姜南风心中,他故意激怒怀思公主:“是么?我不信你敢对我动手。更不信你敢打破我的脸。”
怀思公主张扬地训斥:“我就让你清楚,你是什么身份!”
话声落下的同时,“啪!”地一声,怀思公主戴着戒指的手用力划过姜南风的脸。
那张完美无缺地脸如同被撕破的绝世画卷,雪白的脸颊留下红色的巴掌印和两条血痕。
鲜红的血色在伤口晕开。
“殿下!——姜候,你的脸,苍天呐!你脸破了!”跑得几乎断气的燕回终于赶到,却在下一瞬,哀嚎出声。
他甚至顾不上对怀思公主行礼,急喘着走到姜南风面前,抬起手想要检查伤口又不敢碰。
姜南风轻轻地“嘶”了,抬手按住伤处,带着点迟疑地问:“破了,严重么?”
燕回跟着夏王去过前线,见的死人都有上千了。
要让他说这么浅浅两道伤口“严重”燕回肯定说不出口,但在姜南风脸上的伤无疑是最让燕回感到惊心动魄的,“不严重”这种话,他更没法回答!
“姜候,先找太医处理伤口吧。千万别留下疤痕。”燕回的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急着把姜南风带离此处。
燕回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再让姜南风和怀思公主相处下去要出更大的乱子了。
姜南风倒是很配合,低声答应:“好。”
怀思公主却趾高气昂地让随扈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姜南风,你说我不敢对你动手?现在别急着走啊。正好燕叔叔在这里,让他当个见证——燕叔叔,我去小书房偷听父王说话,我有罪吗?”
被燕回那一嗓子引来的夏王站在十几步外,脚下的鞋子都跑丢了,厉声训斥:“你还有脸提你做过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