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道:“知道疼,对你有好处?”
沈黛“哼”了一声,“你就喜欢看我疼是吧?”
温朔道:“疼是本能,是身体在保护你,会让你有所顾忌。如果你不知道疼,受了伤不止血,只顾着和人拼命,那血流干了,你也就真的死了,根本不用对手动手。”
沈黛说:“坏的事也能被你说成是好事。你真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
温朔站起来,说:“还有些小碎片在里边。最好找大夫用针灸的针挑出来。”
沈黛说:“不请大夫。我娘就有针线。”
温朔问:“我去取?”
沈黛机警地道:“不许去见我娘。我和你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她。”
温朔轻轻回了个“好”,转身,去水盆里洗手。
嗯,是嫌弃他脚脏。
沈黛见温朔又要转身去写信,心想这人真的不想解释什么,或者找他寻仇吗?是本身脑子有毛病?还真是天底下一字号的大善人?杀他三次都不生气的!
沈黛叫住温朔:“你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叫沈黛?”
温朔转过身,就站在那里,用黑眸盯着沈黛,“被施了造梦符咒的人被称为梦主。梦主在梦里想的事、说的话都与造梦者共同分享。你的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你被关在匣子里。第二,你想到了你的母亲。我看到了她的样子。第三,你让我喝茶,想要用火烧死我。”
“看到了我母亲的样子——”沈黛咀嚼着这句话,眼睛一亮,“你从前见过我阿娘?你认识她?”
温朔道:“我与沈夫人有过一——”
沈黛神思飞转,心里杂草丛生,惊道:“你是我爹?”
温朔怔了一下,“你——不是。”
沈黛竟然有一丝丝失望。
如果他有那么一个厉害的爹,他就可以出人头地,阿娘也不用没日没夜给人绣嫁妆了。他才不信无缘无故的好意,要是亲戚就说得过去了。难保阿娘是为了隐瞒被阿爹抛弃的过往,编造出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温朔有些磕巴地道:“我与沈夫人只有一面之缘。”
沈黛嘴里嘀咕,“不熟,光看我阿娘一眼,就知道我叫沈黛。明明是从什么‘一面之缘’开始起就惦记上我娘了。心可真脏啊。”
温朔道:“那是因为,你的名字——”他没有说下去,“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又是——
懒得和他解释的那种高深莫测的事。
这人真讨厌。
温朔提名字,就是踩到沈黛的痛脚,触动了他的神经,而且在梦里,他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宜掌握强大的力量。
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病病歪歪外加一个女子的名字。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这人打从心底看不起他。
不过,温藏弓只提了三件事,匣子、沈夫人和杀他。前两件事不大要紧。后一件事,如果他还算个人,就该遵循他口口声声宣称的——不杀还未犯错的人。沈黛自然不会去主动提起这件事。
其他的——
温藏弓没有看出来?譬如他的血能激发恶欲?譬如驱使蝎子杀人?譬如吃人?吃人!不对,他在梦里,想过要回院子吃人的!他露馅了。这人肯定是故意不说,设下陷阱,等着他跳进去。好阴险!
沈黛的目光冰冷下去,盯着温朔。
温朔道:“我的小师妹倒是与你娘熟稔。”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自顾自摇头,“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小师妹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游历在外。十四年,只回了两次鸡鸣山。她在躲着我。她怕我怪她擅作主张又施了一次缚魂之术。”
沈黛,他说的都只是他一个人知道的事,他就是骗你的。
别相信他说的。
他只是在让你松懈下来,然后给你致命的一击。
沈黛想到这,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一个冷战袭来。这里会不会也是符咒造的梦?他在梦外梦。为的就是要掏出他更大的坏心思?
糟了,他刚才想了操纵蝎子小孩割女管家的舌头。
沈黛的两只眼睛犹如冰魄,向外飘着冷气,背后,却浮起密密麻麻的汗珠,伤口浸了汗,像是有蚂蚁在咬。
温朔问:“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回去向你母亲求证。她一定会告诉你我们在鄢陵城外伏牛山间的遭遇。还有,你耳垂下的金珠子,是我师弟谢渊的。你应该发现了,上面阳刻了一只衔枝飞翔的燕子——那是金陵谢氏的族徽。我给你的金珠子上有一样的图案。”
衔树枝的燕子——
的确是有的。
可这并不代表温藏弓是真的带着善意。
“你刚才说,你只在我的梦中探知了三件事。看来你也不是很厉害嘛!让我做了这么久的梦,只看出来我是从哪里来,我是谁,想再杀你一次。”沈黛去探温朔到底知道多少。
“不止这些。”温朔道,“我判断,蝎子和你有关。我见过蝎子蜇你。那蝎子也是被你的血引来的。”
沈黛喘息开始乱,又能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
温朔说:“可是我不能确定蝎子一定和你有关。一个可能,不足以让我惩戒你。”
沈黛松了口气,却仍是伪装成不屑地哼了一声。
温朔道:“你是血尸,需要吃血尸,很正常。我的小师妹也吃这些。但她吃作恶的妖邪和野兽。等你见了她。我让她教你调理身体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