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屿安回头看了眼城主，发现城主双臂抱着双腿，将头颅埋下臂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又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仿佛一颗石头山般静静伫立在这片土地上。
耷拉在她身后那根铁链子也随着她佝偻下的身形而落在地上，深深扎根进土壤中，与赤地融为一体。
纪屿安皱了皱眉，和纪嵘景跟在霁虹身后一起跳进了红河之中。
红河之下是女儿城的上层，双纪跟着霁虹出现在一栋陌生的大楼里。
霁虹很不满意他们的磨蹭，张牙舞爪地冲着双纪嘶吼，似在埋怨两鬼动作太慢，让她等的太久。
纪屿安一把抓住霁虹，霁虹没有防备被他抓住了，反应过来后顿时：“！”
霁虹头顶冒烟，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纪屿安及时说道：“不要着急，我只是想问一问你妈妈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听到‘妈妈’两字后霁虹顿住，不再挣扎，抬头看向纪屿安。
纪屿安送开手，问道：“你妈妈是不是被困在了地底，真身无法挪动位置，只能靠其他方法短暂离开片刻？”
霁虹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下，直勾勾地盯着纪屿安看。
纪屿安问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困在地底，贸然询问的话又是否会对她造成冒犯，所以我只好来问你。回头你可以问一问她，看看我能否为她提供帮助。”
霁虹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
纪屿安四周看了下，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霁虹飞低一点，在纪屿安的肚子上拍了拍。
纪屿安懂了：“……秦羽和袁松海在这里？”
霁虹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默认。
纪嵘景抬头看去，和纪屿安说道：“上面动静不小，应该是打起来了。”
纪屿安查看了一下分身小人那边的记忆，发现秦羽已经和晴晴汇合了，此时正被女鬼晴晴抱在怀里行动。
女鬼晴晴变了个模样，下身像只气球一般膨胀鼓大，下面还生出了好几只脚，看着像只畸形的蜘蛛正贴在墙壁上游行，袁松海则被包在一个灰色的丝茧中，被她拖拽着行动。
晴晴身后的地上躺了好几个女鬼，那些女鬼也被灰色的丝茧缠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双目也禁闭着，唇色泛黑，像是处于昏迷之中，好像还中毒了，几乎都没有了行动力。
芸娘也在其中，身上披着灰色的絮状丝，行动未受束缚，但神智看着也不清醒，虽然在追晴晴，但追着追着就会停下，在四周乱看一通，仿佛被蒙住了双眼一般，分辨不出晴晴的具体位置。
霁虹看到这幅场景后面无表情地龇了龇牙，往前飞了两步后身形直接从原地消失，闪现到晴晴面前。
晴晴急刹住脚步，抱着秦羽后退了好几米。
霁虹张开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几十根钢针在她凝聚浮现，随后小手一挥，钢针便如雨一般向晴晴急速射了出去。
晴晴连忙扔出一颗佛珠，佛珠在半空中爆开，化作金色结界将第一波钢针挡下。
但霁虹的实力显然要更强一点，前面的钢针与结界接触后消融，却也将结界给破了开来，之后的钢针没了抵挡，再次迅疾地冲了过来。
晴晴抱着秦羽狼狈地滚了一圈，匆匆躲开钢针的路线，不曾想这些钢针竟似长了眼睛一般，跃过晴晴后居然半空打圈又转了回来，调整位置继续向晴晴冲了过来。
晴晴趴在地上，眼睛几乎全喙，瞳仁淡的颜色都没有了，她嘴巴微张，大缕大缕的灰丝被她喷吐出来，织成网兜过去，将钢针给拦住了一瞬，然后又再次换方向逃离。
纪屿安和纪嵘景站在一旁看着，纪屿安开口道：“你毕竟是A级鬼物，只要放下你手里那个人，你就能直接从这里逃出去，这里没有鬼怪能拦住你。”
晴晴冷冷看了他一眼，带着秦羽继续躲避钢针，并没有想要放弃他的打算。
霁虹却有些不高兴，飞到纪屿安面前挥了挥小拳头，然后啪啪拍了下手掌，下一秒，晴晴躲避的步伐就乱了，好像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从半空中摔了下去，抱在秦羽在地上滚了一大圈后不动了，十几秒后才又有了别的反应，惊恐地看向霁虹。
纪屿安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一脸嘚瑟的霁虹，问道：“你做了什么？”
霁虹眨眨眼，又拍了拍手掌，下一秒，纪屿安仿若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感觉全部都消失了，丧失了对外界的全部感知。
几秒后，他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安抚性地拍了拍身旁的纪嵘景，问霁虹道：“那是你的能力吗？剥夺五感？”
霁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她是有能力直接困住晴晴的，只不过刚才没有动真格而已。
直到纪屿安说晴晴能从她手底下逃跑，自觉被小瞧了的霁虹才露了一手。
纪屿安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你很厉害。”
霁虹更得意了，抱着双臂笑容张狂。
对比起她的得意，晴晴的表情则要灰暗许多。
她将秦羽埋在自己的身下，瑟瑟发抖的和他抱成一团，不想面对即将而来的一切。
纪屿安在她面前蹲下，惋惜地说道：“女儿城的实力远超过你，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激怒了她们，看来你是逃不出这里了。”
“很可惜的，你本来能够被她们接受被奉为座上宾的。但你为了一个玩家放弃了到手可得的安稳生活，而你的挣扎却也只是徒劳无功，最后你还是救不了他。”
晴晴双目无神，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可眼眶中却慢慢蓄起泪水。
纪嵘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忽然说道：“安安，可以让我和秦羽说句话吗？”
纪屿安起身让开位置，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你想和他说什么？”
纪嵘景摇摇头，将被鬼胎汲取了太多营养、导致意识极度虚弱的秦羽给直接晃醒。
秦羽迷迷蒙蒙地张开眼，喃喃道：“纪嵘景……”
纪嵘景看了眼晴晴，说道：“女儿城的规矩很严苛，她们厌恶男性，也痛恨着身为背叛者的同类。她为了你在女儿城中大闹，一旦被抓住，她的下场会比死还惨，会被关在牢里到耗尽最后一丝鬼力，从此不见天日。”
纪屿安默默地看着他，城主之前明明说过可以给晴晴一次机会的，甚至还可以让她和秦羽在女儿城中过上另一种形式的‘幸福’生活……但纪嵘景对秦羽隐瞒了这一点。
纪屿安并没有打断纪嵘景的话，他想知道纪嵘景想做些什么。
第87章我好像坏掉了
秦羽抬眸怔怔地看着压在他身上晴晴，轻轻叹了口气，吃力地向纪嵘景伸出手：“求你……救救她……”
纪嵘景轻声道：“你是她的‘原罪’。”
“够了，闭嘴！”
晴晴倏然抬起头，灰色的丝刷地从嘴里喷了出来，利而急地射向了纪嵘景。
秦羽见状着急，连忙伸手拉了晴晴一下，但他太虚弱了，因为女儿城的特殊规则压制，主役契约也失效了，根本无法拦住她。
不过晴晴并没能攻击到纪嵘景，一旁紧盯着他们的纪屿安及时发现了晴晴的异动，将她的毒丝挡了下来。
“这位女士，单凭你的实力并不能对我们造成太大的伤害，在无法一击毙命的情况下挑衅我们，代价可能会让你在意的人替你承受。所以——”
纪屿安抬眸幽幽地看着她说道：“还请三思而后行呢。”
晴晴愤怒又仇恨地瞪着她和纪嵘景，眼中满是杀意，但却生生克制住了这股情绪，没再做出更多刺激性的动作，显然纪屿安的话戳到了她的软肋。
秦羽拉着她的手苦笑道：“是我拖累了你。”
这里是女儿城，无论晴晴在这多了多么天怒鬼怨的事情，双纪作为男鬼都无法在这里伤害到她。晴晴纵使不是他们的对手，也不该如此简单就被制住，是他的存在拖累了她。
晴晴紧紧地抱着他说不出话，眼神僵木，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哀伤感。
纪嵘景：“她已经得罪了女儿城，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秋后算账，你想送她出去吗？”
秦羽苦笑道：“我不明白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你会帮助我们吗？我以为你深恨着我们，恨不能我们都能以最痛苦的代价凄惨死去。”
纪嵘景纠正道：“是你们，但未必包含着她。但作为你们的同伴，我自然不可能帮助你们，你需要付出代价。”
秦羽定定地看着他，腹部突然被里面的鬼婴踢了一下，他的脸痛苦地揪成一团，无法理智地继续思考下去。
那边芸娘也渐渐恢复了神智，拉着脸走了过来，看向晴晴的眼神十分不善。
秦羽虚弱道：“……你要、什么代价？”
纪嵘景递了一张卡片给秦羽，秦羽看到卡片是灰色的，上面画着一个人物，人物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那个人歪斜着头颅躺在一个血池之中，腹腔便从身体内部残忍撕开，探出一只细瘦干枯的人爪，指尖和指缝中夹着红色的肉沫血丝。
卡片下方还写着他的姓名，它预示了自己的死法。
纪嵘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曾经标记过秦秀，原本她的灵魂应该被我收割带走的。但你应该在她身上做了其他准备，导致我到手的鬼魂又被抢走了。”
“我这次吸取了教训，提前做了些准备，请你在卡片上签下你的名字吧。”
秦羽双目失神地看着那张卡，晴晴失控地夺过卡片，将卡片直接掰开揉碎，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她盯着秦羽激动地说道：“我不允许你将灵魂交给他！秦羽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带你从这个地狱逃出去的！”
纪嵘景冷冷看了她一眼，又凝聚出一张新卡。
芸娘闻言也不快道：“罔你自己也是个女人，对于圣地没有一丝恭敬不说，居然还说圣地是地狱……你当真是没救了！”
秦羽低叹一声，握着晴晴的手说道：“从进了女儿城那一刻起，我的结局已经注定。如今我只希望能够保全你……”
“……还有秀秀，可能也要拜托你了。”秦羽无奈道：“我原本还想看看有没有法子将她复活成生人。如今看来，希望渺茫。你回去后将她的灵魂从复生之匣中放出，让她也变成鬼物，跟着你生活吧。”
晴晴无声地流着泪，看着他不停摇头，终于开口：“秦羽，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你不能丢下我……”
秦羽眸光黯淡，说不出话来。
纪嵘景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我想起来了，秦秀以前好像说过，说她哥哥是在一场车祸中瘫痪的。她还有个嫂子，也在那场车祸里死了。”
纪嵘景看了眼晴晴，见她对‘嫂子’的存在没有反应，心中确定，她应该就是秦秀说的那个嫂子了。
否则以她对秦羽的这种痴迷程度，不可能对其他和秦羽关系亲密的女人毫无反应。
生者与死者在鬼界相逢，再次相恋，多么感人的一段爱情啊……可纪嵘景却半点感动都没有，内心被无垠的怨恨和嫉妒充斥。
凭什么……他们可以那么幸运，而他所珍爱的人却要遭受那么多的崎岖坎坷呢？而他爱人的痛苦也有眼前这对有情人的一份‘功劳’在。
纪嵘景想起在赤地空间时城主所说的话便一阵膈应，他不会让他们圆满的。
纪嵘景盯着秦羽说道：“签下你的名字吧，放弃你隐藏在外面的复生手段。如果你愿意干干脆脆的死，我会把你的妻子平安带出女儿城。”
秦羽却看向他身后的芸娘等女鬼，她们才是女儿城中的本土鬼怪，说的话更让秦羽信任。
芸娘嘟囔道：“就算不签他也逃不出去的，在女儿城中死去的人只能留在女儿城内，任何手段都无法离开。”
纪屿安问道：“是‘地缚灵’的能力吗？”
芸娘愣了下，含糊道：“是的吧。”
芸娘说完以后忍不住看向了霁虹，霁虹对着她挤眉弄眼了大半晌，片刻后，芸娘说道：“这两位先生是我们城主的贵客，如果是他们的要求，我们城主愿意破例，让你的役鬼安全离开女儿城。”
“但在离开以后，她永远不能再回到这座城池，如果她敢回来，她会遭到所有城民的追杀。”
晴晴抱着秦羽哭泣着摇头说道：“我不要……”
秦羽拉开衣领，拉出一挑挂着玫瑰金牌的项链，将项链取下交给晴晴：“以后……你多保重。”
纪嵘景看到那块金牌上刻着一个名字，‘傅晴’，应当就是晴晴的真名了。
傅晴哽咽道：“秦羽……”
秦羽叹道：“晴晴，我们两个总得保全一个。我们应该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前提是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傅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秦羽微笑着说：“他想看我们痛苦，不会让我们痛快去死的。”
纪嵘景冷眼旁观，心底却认同了这句话。
傅晴握着玫瑰金牌紧紧贴在胸前，哽咽道：“我会照顾秀秀的，我也……一定会救出你。”
秦羽点头：“好，等再见面后，我们就做一对真正的鬼夫妻吧，我也不会再想回现世的事情了。”
傅晴微微一颤，低着头再次落下泪来。
秦羽看向纪嵘景：“现在就让晴晴离开，她和我有契约在，确定她安全后，我便自裁。”
纪嵘景看了眼芸娘，芸娘冷哼一声，对着傅晴恶声恶气道：“快滚吧！”
傅晴不肯放开秦羽，抱着他哭道：“求求你们，让他送我到城门口，让我和他再多待一点时间吧。”
纪屿安在一旁凉凉道：“你最好不要抱着到城门口后就能带着他逃跑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女儿城的域口不是你能打开的。且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会让景哥立刻将秦羽的灵魂彻底碾碎，让你们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
傅晴不由牙关咬紧，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秦羽默默站起，至于一旁的袁松海，被她给完全遗忘了。
纪嵘景倒是记得他，但袁松海没有女鬼的扶持，此刻就像是掉进了盘丝洞的唐僧，毫无还手之力。周围之前被迷昏的女鬼也醒来了几个，正躲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料想他们离开之后便会来收拾残局，便不在意了。
双纪、芸娘和霁虹都跟在傅晴身后，在过城门关时，傅晴将秦羽放在一旁的地上。
秦羽定定看了她片刻，最后无声的低下头，咬破手指，在卡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签下名字的下一秒，他腹中的婴儿便如卡片上显示的图案一样，探出黑色干瘦的爪子，撕破肚皮，强行破腹而出。
“秦羽！”
傅晴尖叫着扑过来，却被芸娘挡在身前给用力退出了城外。
芸娘冷冷道：“现在从女儿城滚出去，再敢踏近一步，杀无赦！”
傅晴跪在城门外说不出话来。
秦羽的生机在鬼婴的动作下一点一点的流逝，卡片上的图案逐渐点亮，有了色彩。
纪嵘景在秦羽耳边轻声说着城主曾经说过的话，最后道：“其实你们本也可以顺利的成为鬼夫妻，安稳地在女儿城生活下去的。”
秦羽没有说话，卡片中他的面颊上却有一行血泪缓缓流下。
在傅晴被彻底驱逐出域以后，纪嵘景将封印着秦羽灵魂的卡片扔进了冥河之中。
纪屿安若有所思道：“我以为你会顾念旧情。”
“我挺讨厌玩家的，但最痛恨的是那些曾经折磨我的那一批，剩下那些普通的玩家，我并没有想过一个一个去追杀干净。”
纪嵘景问道：“秦羽可是高玩，他不算是祸首之一吗？”
纪屿安沉吟，没有做出回答。
纪嵘景闷闷问道：“你是觉得我对曾经的朋友太残忍了吗？”
纪屿安抱住他安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呀。”
纪嵘景反过来也抱住了，和他相拥在一起。
许久后才说道：“安安，我觉得我好像坏掉了。”
他声音苦闷，可在纪屿安看不到的地方，双目却黑沉沉的，冷漠冰寒至极。
第88章霁岚
将秦羽送走以后，双纪跟着芸娘又回到了那栋大楼中。
纪屿安没看到袁松海，便问芸娘：“另一个玩家呢，被你们杀了吗？”
芸娘微笑着说道：“那位玩家有点意思，体内藏着个僧鬼呢，瞧着生前还是个武僧。城中有姐妹喜欢，因此并没有让他死去，专门请了个产公帮他安全生下了腹中的孩子。”
“产……公？”
芸娘沉默一瞬后忽而笑道：“是啊，对应的是现世的产婆嘛。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是男鬼应聘的职业，也被女儿城城民唯一一个能接受并友好对待的男鬼鬼群。”
“不过这个职业基本被垄断了，只有婴儿塔里长大的男婴或者极个别情况由鬼母带着并入女儿城的鬼婴可以胜任，其他的外来者是没有资格的。”
纪屿安询问地望向纪嵘景：“那个阿兰是不是会催产来着？”
纪嵘景点点头：“你在真人秀节目组里对应的食材卡是一只母鼠，当时就是他帮你让那只母鼠顺利下的崽。”
纪屿安笑着对芸娘说道：“看来阿兰就是女儿城的本土鬼怪了，有机会请你安排我们和他见一面，相逢即是有缘，不是吗？”
霁虹歪头看了他们一眼，摇头晃脑的咿呀叫了几句。
纪屿安问芸娘道：“她在说什么呢？”
芸娘迟疑着没有回答，然后带双纪进入大楼，找大楼中的女鬼要了一碗‘落胎茶’，将两鬼腹中的冥河水的力量彻底化去。
随后又和霁虹一起带双纪去被污染的冥河地段，帮助畸变的鬼婴们恢复原样。
冥河水黑得透亮，看着危险，却透着一股异样的纯净。被污染的那段冥河水却臭不可闻，瞧着更是向臭水沟一样，表面上覆着一层浑浊的秽物。
被污染的冥河段被女儿城的鬼怪们给直接切断隔离了，周围有十来只B级鬼怪看守的巡逻，还有女鬼划着船，船上放着鱼篓，手里拿着网兜，正在河里捞着那些还未成型的、甚至体魄稀碎黏连的女婴们，捞好后就放进旁边的鱼篓里，堆满一个鱼篓后便送到岸边，让岸边的女鬼收拾照顾她们。
芸娘和纪屿安说道：“以前冥河中的鬼婴很少，近些年因为现世的科技发达，多了可以检测性别的技术，导致很多女婴在降世前就被打掉了，冥河中的女婴数目暴增。”
纪屿安看着被截断的这一段河域，面积只有五六米长，短短时间内却已经捞出了十几只鬼婴，他对‘暴增’这个词的含义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纪屿安看了会儿，见这些被捞出来的女婴又被装进了一个个特别的箱子上，箱子架到车子里，似乎要往什么地方运。
芸娘大概是见他好奇，这次没等他问，主动解释道：“这些女婴的魂魄还没有孕育成型，沉受不住你的力量的洗礼，所以要先送到专门的地方先补充下营养，等健康一点后再请您的出手。您不用急，这个过程很快的。”
纪屿安问道：“是送去沐浴圣水吗？”
“圣水自然是最好的，但这种好东西用在这个阶段未免太过奢侈。”
顿了顿，芸娘继续道：“我们是准备将她们送到孕婴中心里，那里有不少孕夫，到时候随便挑几个孕夫出来，将婴鬼植入进去。待在父体中补全营养后，她们就能出来，然后让您处理了。”
“……”
“产公都是在孕婴中心工作，你一直想见的阿兰应该就在那里，到时候我帮你问问看那里的主任。”
芸娘说完这句话又皱了皱眉。
纪屿安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我见你提到阿兰时的表情总是很勉强。”
芸娘摇摇头说道：“那倒没有，我就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纪屿安问道。
芸娘喃喃道：“照你的说法，阿兰应该是个男鬼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女儿城对于所有男鬼都是有来无回的地方，就算是产公，也不会被允许出城的，这个阿兰究竟什么来历，怎么能出女儿城呢？”
纪屿安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想了想后问道：“会不会阿兰其实就是女鬼，只不过在节目里故意伪装成了男鬼？”
阿兰是城主派过去提醒自己的，它本身的性别更不重要，展示出来的性别加上怀孕的特征才是重点。
所以它未必就真的是男鬼，可能那也只是它的伪装。
芸娘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可能是吧……要不然我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纪屿安垂下眸，若有所思。
他们来到孕婴中心，刚被打捞出来的女婴们被紧急送上楼，芸娘没有立刻跟上，反而停在一堵墙的公示牌前发呆。
纪屿安停在她的身旁，目光转了一圈之后，停在右边一个职位普普通通的女鬼的照片上。
女鬼的容貌与他见过的阿兰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只是面容的线条更加柔和一些，照片下写着她的名字，霁岚。
霁……兰？嗯？
纪屿安看向霁虹，霁虹没什么反应，抱着手无所事事的飞在半空中，神情漠然。
他又看了一眼芸娘，芸娘的表情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古怪，神情很难形容。
纪屿安想了想，试着安慰道：“看来那个阿兰其实就是女鬼，性别是她伪装出来的。”
芸娘沉默，半晌后敷衍地应了一声，都不想和纪屿安他们一起上楼了，在照片墙上胡乱点了一下，说道：“她办公室在上面了，你们自己上去找她吧，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过去了，我先去看看那些女婴的情况。等你们聊好以后，直接过去找我就行。”
纪屿安沉吟道：“我们自己过去吗？你放心让我们单独行动，不怕我们在里面乱跑？”
芸娘呵呵笑道：“你们可是城主的贵客，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纪屿安道：“唔，好吧。”
霁虹飞下来一点，停在他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在前面飞了两步，回过头又招招手，示意双纪跟上。
芸娘臭着脸说道：“霁虹应该是认识她，你们跟着霁虹走就行了。”
纪屿安：“唔……”感觉更古怪了。
双纪跟着霁虹上楼去找霁岚，芸娘果然没有跟着他们，逃也似的跑走了，好似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一样。
纪屿安大为不解，直到他们见到霁岚。
霁岚看到他后瞬间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后立刻在他旁边看了下，看到霁虹后脸色更灰暗了些，见周围没有别的鬼后脸色好了点，让开门的位置请他们进去坐下。
霁岚给他们倒了杯茶，微微抿唇，然后道：“我想问你们一件事，请问，你们找我的事情……有其他鬼知道吗？”
纪屿安想了想，诚实点头。
霁岚的神情难以琢磨，就那么默默地坐在沙发上，陷入了一种很低沉的情绪中。
霁虹恍然不觉地绕着她飞，还伸手揪她的头发，看着和她很熟很亲密的模样。
许久后，霁岚苦笑着说道：“两位，你们害惨我了。”
纪屿安不解道：“此言怎讲？”
霁岚说道：“我和霁虹是姐妹……不，准确来说，是姐弟。”
纪屿安：“唔。”
饶是纪屿安也有些搞不懂霁岚的真实性别了，他到底是男鬼还是女鬼？
他一开始以为霁岚是男鬼，但看到它目前的打扮后，又以为就是女鬼，但现在霁岚又自己说，他和霁虹是姐弟？
霁虹的性别毫无疑问，那也就是说，霁岚是那个弟弟？
且外表年纪更大的霁岚实际上反而更小那个？
霁岚：“你们既然找到了女儿城，应该对女儿城基本有了些了解，她们是很排斥男鬼的。”
霁岚苦笑道：“我的母亲也很痛恨男鬼，但我是她的孩子，她又无法完全割弃我。索性她在城中地位很高，所以在我表示愿意接受洗礼，并永远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后，她同意我留了下来，并为我准备了一个身份。”
“我原本生活的很好，没有任何人怀疑过我的性别有异。”霁岚喃喃道：“偏偏你们找过来，我不知道你们和其他鬼是怎么说的，但如果她们知道我们认识的经过，并得知我曾经用过男鬼的身份的话，她们一定会起疑的。”
纪屿安想到芸娘那一路的奇怪反应，选择了沉默。霁岚从他的态度察觉到了异样，长长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
纪嵘景打量着他，耿直问道：“她们为什么一定会怀疑呢？”
霁岚反问道：“你们会主动扮成自己的仇人吗？”
纪嵘景不说话了，曾经的玩家身份是他现在最厌恶的身份，他好像懂了。
纪屿安轻咦一声：“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女儿城，并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性别，还假扮成美容院的员工呢？”
霁岚喃喃道：“那是妈妈的意思，我也不懂……”
纪屿安沉吟一句，问道：“冒昧问一句，您的母亲是哪一位？”
霁岚闻言更沉默了，很久后说道：“这个问题您问我姐姐更合适。”
第89章拨乱反正
“唔……”纪屿安沉默。
片刻后起身，对霁岚说道：“你应该并不想见到我，那我便先走了。”
霁岚闷闷应了一声，神情很是愁苦。
霁虹坐在他的肩上，拉着霁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玩耍。
纪屿安招呼道：“霁虹，我们走了。”
霁虹歪了歪头，倒也没有不舍，见霁岚没有挽留，便飞起来跟着双纪离开了。
霁虹不会说话，或者说她的话纪屿安听不懂，总之纪屿安并没有尝试和她交流，也没有问找她打探霁岚相关的事情。
离开霁岚那里后，纪屿安又去找了芸娘。
芸娘脸色冷冷的，看到他们淡淡道：“见过面回来了？”
纪屿安嗯了一声。
芸娘阴沉着脸转过头，胸廓起伏了半晌才逐渐平复，她说道：“已经有鬼婴从父体中降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纪屿安：“好，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能力，可能需要摸索一会儿，中间会耽误点时间。”
芸娘点头道：“我明白的。”
纪屿安和纪嵘景进入室内。
进入父体后再降生的婴儿体魄明显完整许多，但因为浸泡过被污染的冥河水的缘故，她们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畸形。
黏连的肢体或手指、蛛网状的裂纹皮肤、肉须般蠕动的发丝等……
纪屿安费了一番功夫才研究透彻，熟练运用起这股力量，将这些鬼婴的体表恢复成正常模样。
他的力量来自畸人，能控制体表的畸形变化，但并没法将那股污染性力量彻底剥离，只暂时将这股力量封印在鬼婴们的身体内。
这一点并不是问题，待她们再成长一些后、自己学会控制力量后，自有女儿城的长辈们教导她们如何使用这股力量。
只是纪屿安还发现，这股力量向外辐射，具有传染性，这批鬼婴后期大概率还是要和其他鬼婴隔离开抚育。
好在外表上没多大不同，等那些特性都消散后，也不影响她们和其他女鬼一样正常生活相处。
处理好这群畸变婴儿后，霁虹带路，双纪再次来到赤地空间，和城主见面。
城主先就畸变婴儿的事感谢了一下纪屿安，然后拿出了她所准备的契约条例。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拿出的条例却很丰富，厚厚一本。
纪屿安随便翻看了一两页，发现里面的条例非常细节，他笑着将契约合上，对城主说道：“您手下有很多厉害的鬼，短短时间内竟能将契约内容考虑的如此详细，并拿出成品。”
城主忍不住笑了声，随后解释道：“这份契约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
纪屿安笑道：“看来您很期待我的到来。”
城主静静看了他片刻，轻声道：“如果您是女生的话，我会更高兴，我可以将女儿城的城主之位拱手相让。”
纪屿安垂眸，摇头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您被众多城民认可成为城主，必然是被众鬼拥护爱戴的，虽然您有这个想法，其他鬼怪也不一定愿意，我并不认为您会被轻易取代。”
城主叹道：“或许吧。”
她看着空秃秃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出神。
纪屿安将契约条例收起：“我带回去慢慢的研究，过段时间给您答复可以吗？”
城主点头：“不用着急，毕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我希望最后成品的契约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不要因为仓促而留下隐患，惹得双方心怀怨怼。”
纪屿安：“我会的。”
说完以后纪屿安陷入了沉默之中，城主也没有催促他，静静地坐在赤地上等待。
见纪屿安迟迟不吭声，城主终于主动开口：“你是想问霁岚的事情吗？”
纪屿安问道：“我去找他时，被您注意到了？”
城主淡淡道：“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是我下令，暗示他现出真身去接触你的。”
纪屿安轻轻挑眉：“您是故意让他暴露的？”
城主：“女儿城中有专门的职位给被接受的男鬼，他可以做产公，但不能冒充女鬼蒙混过关……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秘密，如果有一天这件事暴露，必然会有城民无法接受，到时候会出大乱子的。那些被接受的男鬼，也有母亲在女儿城。他们的母亲肯定也会希望他们过得更好，有先例在，也会被他们争取权益。我不能开这个先河，我必须要将这个隐患解决掉，然后……”
“拨乱反正。”
“是您？”
城主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有怀疑吗？怀疑我是霁虹的生母。”
纪屿安喃喃道：“那只是我的猜测，但我并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那其他鬼知道霁虹、霁岚和您的关系吗？”
“霁虹的话，应该知道。人心是偏的，鬼心也是。她总归是我的亲生孩子，我对其他的鬼婴好，就忍不住对她更好，虽然我没有承认过，那些孩子也没有问过我，但她们心中应当是有数的吧。至于霁岚……呵呵，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也快要离开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城主淡淡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料想他应当也放下的差不多了。当年一时心软，我帮他隐瞒身份留在女儿城中，之后的日夜我却一直在后悔，而今该做个了断了。”
“我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替他选一个还算不错的归宿了。您若能取代主系统上位，跟着您应该比现在更有前途吧。”
纪屿安惊讶道：“您准备让他跟着我？”
城主摇摇头：“您的鬼域相对安稳些，我想让他在您的鬼域定居，至于能否得到您的重用，那就看他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
纪屿安想了想，有这样一个妈妈和姐姐在，霁岚自己也能伪装多年而不露馅，想必也是有特殊能力在的，再者，城主也没强求自己给他安排什么，留着也不是也不行。
某种意义上而言，霁岚还算是个质子了。
纪屿安便道：“也行，但我看他对您还很惦念的模样，他不一定愿意和我走。”
城主声音轻柔却坚定，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会愿意和你走的。”
纪屿安不再吭声，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过问了。
他说道：“那我等下次再过来时，带他走吧。我先回去研究下契约。”
城主点头。
霁虹见他要走，顿时便急了，围着城主唧唧吱吱的叫唤着。
纪屿安问道：“她在说什么呢？”
城主摸了摸她的脑袋，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纪屿安的疑惑。
霁虹垂头丧气，纪屿安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之前和霁虹说过的话，问道：“是和您有关的事情吗？霁虹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脱困。”
城主只是道：“我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况且整个女儿城都是我的耳目身躯，我可以出现在城中的任何地方，我也不需要脱困。”
纪屿安看了看她脖颈上那道连接着地面的铁枷锁，皱眉不语。
真的不需要吗？怎么可能。
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一定无法脱困，才用这种话安慰自己罢了。
纪屿安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你是不是尸骨被镇压在了某个地方，所以才导致鬼魂被困，无法离开？”
城主抬眸看他。
纪嵘景更是直接，问道：“是在现世某个地方吗？因为大家都无法回到现世，所以你才觉得没有希望？”
城主淡淡道：“差不多吧。”
纪屿安感叹道：“城主，没有直接把韩晓晓给收进女儿城，必定是您这一生中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城主：？
这又关韩晓晓什么事？
第90章考验
纪屿安没有多说，免得城主听了以后心梗。
不过即使他没有说，城主也大概猜出了什么，神情变得微妙了一些，很是一言难尽。
纪屿安道：“我可以前往现世，但需要等待时机。您可以先将地址和方式告诉我，有机会的话我过去。”
城主沉着脸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您先拿着合约回去吧。等回头再聊。”
城主没有顺势说出她尸骨的下落，纪屿安这下却不再追问，拿着合约离开了赤地空间，去找韩晓晓。
约莫是知道以后很难再见面了，韩晓晓这一次格外的耐心的陪伴着啾啾。她若是一直坏着冷着也就算了，啾啾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温柔下来，啾啾一整个大破防，抱着她哭哭唧唧地不肯放手，哀求韩晓晓带她回去。
韩晓晓虽然温柔了许多，但决定却一直没变，柔和着面庞坚定地拒绝了它，啾啾哭得稀里哗啦，直到双纪回来。
纪屿安对韩晓晓说道：“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可以先回去了。”
啾啾着急地飞扑过来，扒拉着他的裤腿手舞足蹈着，着急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纪屿安看了韩晓晓一眼，抱起啾啾说道：“韩晓晓不想带你，我也要尊重她的意见。不过我们并不是一去不回头的，之后还会再过来。如果韩晓晓没意见的话，我下次过来还可以把她带着，让她来和你见见面。”
啾啾闻言收了收眼泪，看向韩晓晓，似乎在询问着她的意见。
韩晓晓垂眸想了想，说道：“可以，只要女儿城允许我过来就行。”
她接受不了和啾啾日夜相处的生活，但偶尔见一次面却可以。
就这样吧。
双方达成共识，啾啾哽咽着被看护女鬼抱走，韩晓晓也跟着双纪离开女儿城，返回纪屿安的鬼域。
韩晓晓好奇道：“老板，您和女儿城的城主聊了什么，她居然允许你以后再过来？”
“您应该是第一个进入女儿城后能出来、甚至还能再回去的男鬼吧。”
纪屿安想到霁岚，摇头说道：“女儿城存在那么多年，总有几个特殊的例子，只是不为人知罢了，我怎么可能是第一个？不过我和城主聊得还不错……后续应该会有大突破。”
韩晓晓将信将疑。
纪嵘景翻看着合约的内容，纪屿安靠在他怀里一起看。
城主拟定的合约并不苛刻，对纪屿安也没有多少要求，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保障女儿城的独立性。
可以看得出来，城主对于借出力量的行为很谨慎，她很担心看错鬼，在将力量借给纪屿安后收不回来，导致女儿城陷落。
等纪屿安取代主系统位置后，力量要如数归还给女儿城，不过吸收了主系统的恶鬼力量的他应该还是能比女儿城的整体实力强一点，女儿城并不会威胁到他的统治。
同样的，女儿城收回力量后实力也不会受到影响，不会被其他势力侵占。
这份合约算得上是合作共赢，只是在这个的基础上，纪屿安绝不可能成为鬼界说一不二的王者就是了。
但纪屿安对吃并不是很在意。
值得一提的是，城主在合约中特别备注，希望纪屿安在取代主系统的位置后，能够将现世和鬼界的壁垒屏障完全开放，使两个世界融合。纪屿安猜城主应该是想回归现世亲自取出自己的尸骨。
系统一直都很平静，直到看见这条合约的内容时才表示出强烈的反对：
【鬼怪和生人是两个种族，界域贸然融合的话，会导致矛盾的发生和扩大，望宿体谨慎抉择，勿要冲动。】
纪屿安不在意道：“我去现世的时候，现世明明也有鬼怪。”
系统：【那些都是不成气候的低等级鬼怪，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一旦它们的实力达到一定等级，就会被自动剥离，然后融入鬼界。】
纪屿安想到陈雪如的鬼域，她的鬼域貌似也是在学校里的鬼怪师生全部死完以后，才变成的通灵学校。
【宿体若能成为鬼王，便可在现世自行穿梭，没必要开放融合整个鬼界。鬼物嗜杀，强行融入现世的话一定会引发大动乱。届时开放鬼界的宿体亦会成为现世的公敌。】
【宿体的父母还在现世，夹在其中定然十分为难。】
纪屿安沉默一瞬后，笑了：“你还挺会找角度的嘛，看样子也挺精明的，以前怎么会选择主系统作鬼王呢？”
系统沉默了，无言以对。
纪屿安将这个条例所在的页数记下，准备回头找城主再商量下。
可以允许部分鬼怪去现世，按时返还，但大规模不行。
毕竟鬼界中还有很多玩家呢。
他们是主系统拉进来，想回现世，就去找主系统啊。他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的。
不过他不会告诉系统的，让它先纠结着吧。
自从知道他的来历后，纪屿安总觉得这个看似老实的系统也藏着奸，说不定哪天就会坑自己一把，他心中下意识防备着。
事实证明，纪屿安的直觉并没有错，系统的确给他挖了个大坑。
将有疑问的条例都整理出来后，纪屿安再次秘密前往女儿城，与城主见面。
冥河边摆渡的鬼仍是芸娘，与双纪已经熟悉了，并没有再为难他们，拖着他们之前进城了。
芸娘撑着船，和纪屿安闲聊着，貌似无意般提到了霁岚：“你们那天见过的霁岚后，我举报了霁岚。”
“啊？”虽然芸娘听说霁岚的存在后表情就一直不对劲，但纪屿安着实没想到这个发展，一时间愣住了。
芸娘不自在道：“哪个好女鬼会没事扮成男鬼啊，也不会晦气。我回去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就举报了她，准备让监法所验验看她的真身，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女鬼。如果是我误会了，我会向她道歉。但如果她真的是男鬼，我们一定不能让他蒙混过关！”
“我知道怀疑一个女鬼是男鬼，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但我要为了女儿城负责，我绝不容许男扮女装这样的事情发生！”
纪屿安迟疑问道：“那结果呢？”
芸娘顿了顿，说道：“那个霁岚……原来是阴阳人啊。”
韩晓晓凑过来问道：“双性？”
芸娘点头，神情有些内疚，又带着松快：“哎，我没想到它居然是阴阳人，害得它暴露了，被其他鬼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但怎么说呢，阴阳人的身份还是有些特殊的，它若是在城中其他岗位工作也就算了。但孕婴中心是很重要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男的在，只有特别坚定的女鬼才能在那里工作，以防被男人蛊惑，伤害到城池的未来。”
“它这个情况，不合适待在那里啊。”
芸娘嘟囔道：“而且它总归不是真正的女人，如果一开始光明正大的说也就算了，闹这么一出出来，大家感觉都怪怪的，尤其是认识它的女鬼，有些没法接受和它一起共事。”
纪屿安：“唔。”
“那现在怎么办？”
芸娘别别扭扭道：“我也不知道，我其实也觉得阴阳人有点怪，但它总归有一半是女人，如今暴露、被城民排斥也有我的原因在，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希望它能有个妥善的安排吧，哎。”
芸娘说着，一边偷瞄着纪屿安。
纪屿安意会过来，指着自己问道：“你希望我带走它？”
芸娘不自在道：“你和它不是熟鬼吗？跟着你混好像也可以，而且美容院以前也有个畸人老板啊。听说它出事了，霁岚正好可以抵上。”
纪屿安心想，畸人那是连体人，和霁岚这情况能是一回事吗？
更别说，它究竟是不是双性还不好说呢。
纪屿安睨了她一眼，芸娘的表情很难形容，心虚愧疚复杂都有，且霁虹和霁岚的名字那么像，纪屿安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猜出城主和霁岚的关系。
女儿城的社会结构很完整，内部的情况比他以为的还要复杂许多。
反正他也答应过城主，会带走霁岚，就这样吧。
纪屿安答应了芸娘，许是为霁岚找到了好归宿，芸娘表情轻松了一点，将双纪他们送到抚育所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韩晓晓去找啾啾，双纪则被突然出现的霁虹带到赤地空间。
纪屿安将自己修改过的条例递给了城主，城主看完以后笑道：“您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诚意。”
对于城主提出的女儿城自主性的要求，只要不触及到纪屿安的利益，对纪屿安不会造成隐患和威胁，纪屿安就都没有动，只改动了其他一些小细节，都是无伤大雅的内容。
城主对此也没有意见，和纪屿安说道：“请法则见证吧。”
想了想，城主提醒道：“接受我的力量后，你的实力可能会瞬间突破到S级。届时法则可能会安排副本对你进行考验。”
城主想到自己的经历，臭着脸说道：“考验你是否能成为一位合格的鬼王。如果不能的话，你后续的情况可能会有些危险，可能会实力不稳。”
纪屿安皱眉道：“那些玩家……”
城主摇头道：“他们是活人，又不是死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考验里。”
城主低声道：“就算出现，到时候你也先忍耐一下，虚与委蛇，先敷衍过去再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纪屿安喃喃道：“敷衍？”
如果只是暂时忍耐克制一番的话，他当然能做到。
问题是，法则都被主系统糊弄过一次了，这一次还会那么好敷衍吗？
纪屿安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事情的发生不会像城主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