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停歇的间隙，难得的安静之中，木娃娃“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色彩斑斓的碎片有的裂在廊道中，有的蹦到雨水里。

那群男孩子瞪过来，姎姎后知后觉地害怕，“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他们害怕她将大人招来，等不及教训她便落荒而逃。

姎姎还在哭。

哭阿娘离开了自已，哭自已怎么有点笨跟丢了出殡的队伍，哭阿爹为何还没找到自已，哭木娃娃碎了再也拼不回来，哭自已淋了雨好惨好可怜。

很多让她难过的事，这一哭便止不下来。

倒在地上的小少年站起身，看了眼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木娃娃，来到她面前。

“别哭了，我会赔给你的。”

声音很刺很淡，比这三月的雨还要冷。

姎姎抬头看他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小少年眉心微蹙，“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姎姎继续哭。

小少年眉头皱得更深，“哭这么大声，应该不是哑巴才对。”

姎姎抽抽噎噎反驳，“我才不是哑巴。”

话音一落，一道春雷骤然炸响。

她打了个哭嗝，又接着继续哭，一边哭一边扯他的袖子把人拉到廊檐下。

“你快进来，不然雷会劈死你的。”

小少年看了眼她头上被雨淋湿、七扭八歪的双丫髻，目光落在她身上略显宽大的丧服上。

“你叫什么名字？”

姎姎终于勉强止了哭泣，挂着泪珠的眼睫眨了眨，仰头看他。

“我叫孟筠枝。”

礼尚往来，她问他，“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凛忱。”

“轰隆隆——”

春雷骤响。

姎姎听到的，只有这道雷声。

小少年朝她伸出手，“起来，我送你回家。”

姎姎扁嘴，“我脚麻了。”

话音一落，他在她面前背对着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姎姎手脚并用地趴在他背上。

雨势小了些，却并未停下，他们只能顺着有廊檐的路走。

走走停停。

姎姎晃了晃挂在他臂弯里的小短腿，“哥哥，你好瘦啊。”

他背上的骨头太硬，硌得她脸颊疼。

但少年没有回答她。

“哥哥，你要多吃肉，才能变高变壮。”

这是阿娘说的。

“……”

“哥哥，你家里很穷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瘦。

“……”

“哥哥，你是哑巴吗？”

不然为什么不回答她的话。

“……”

半晌。

小少年闷闷答了两个字。

“不是。”

待把人送回，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

小少年把人放在家门口，告诉她，“你到家了。”

姎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闯入雨幕。

仅是跑出几步，他倏地又转过身跑回来。

小少年站在廊檐之外，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模糊了他的五官。

他朗声道，“你放心，这个木娃娃，我一定会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