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筑学的观点看,有过一些高于欧洲文化的文化,而欧洲古典悲剧也将是不可超越的。但是任何文化都没有创造出这样的声音的奇迹:欧洲音乐及其全部丰富的形式和风格的千年历史!欧洲:伟大的音乐和“感情的人”并排躺在同一个摇篮里的孪生儿。
音乐不仅仅把敏感性教给欧洲,而且把崇敬感情,崇敬敏感的“我”的能力教给欧洲。您知道这种情况:在台上,小提琴手闭上眼睛,长久地拉响头两个音符。听者也闭上眼睛,感到他的灵魂使他心潮澎湃,他叹着气说:“多美啊!”然而他仅仅听见了两个简单的音符。这两个音符本身不可能包含作曲家的任何思想,任何创作构思,因此不包含任何技巧,任何美。但是这两个音符打动了听者的心,迫使他的理智也同样迫使他的审美判断力保持沉默。一个普通的乐音对我们所起的作用,和梅诗金凝视的目光对一个女人所起的作用,在方式上几乎完全一样。音乐:一个使灵魂膨胀的打气筒。过度膨胀的灵魂变成了巨大的气球,在音乐厅的天花板下飘浮,而且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拥挤中互相碰撞。
洛拉真诚地、深深地喜爱音乐,在她对马勒的爱好里,我看出一个明确的含义:马勒是最后一个还在天真地、直接地与“感情的人”对话的伟大音乐家。在马勒以后,音乐中的感情变成可疑的了。德彪西希望迷惑我们,而不是希望感动我们;斯特拉文斯基对感情感到羞耻。马勒对洛拉说来是最后的一位作曲家,当她听见从布丽吉特的卧房里升起摇滚乐的大喊大叫声时,她的对一种在电吉他声响下消失的欧洲音乐的爱受到了伤害,使她不由得勃然大怒;因此她向保罗发出了最后通牒:或者是马勒,或者是摇滚乐;这也就是说:或者是我,或者是布丽吉特。
可是在两种同样不喜爱的音乐中怎样选择呢?摇滚乐对保罗说来太吵闹(像歌德一样,他有着细腻的耳朵),而浪漫主义音乐又在他心里唤起一种恐慌。有一天,那还是在战争中,正当周围的所有人都被历史的威胁性进军吓得发抖,而电台没有播放探戈舞曲和圆舞曲,却开始播放一支忧郁而庄严的乐曲的小调和弦;这种小调和弦就像灾难的使者一样,深深地刻在这孩子的记忆中,永远不会消失。后来他懂得了浪漫主义音乐的悲怆,把整个欧洲团结起来;每次听见一个政治家被暗杀,或者一场战争爆发,每次把光荣塞满人们的脑袋,好让他们更心甘情愿地听任自己被屠杀,我们都听见它。互相屠戮的民族却都在听肖邦的《葬礼进行曲》和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手足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