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鲜活的连枝死了,德音身上一阵发凉,她甚至猜想是不是李珩故意让人下这么重的手,要不然说不过去,她之前让人打板子,也没有打死人的。
张了张口,德音声音有些沙哑:“云枝,开我的匣子,拿钱让他们帮忙收殓了吧。”
不知怎么,德音身上阵阵发抖。
死了一个奴婢的小事,也不会传到郑家去,郑家对卫铎之女要嫁给李珩也无法不满,因为现阶段,郑放也对付不了卫铎。
“冀州之地,卫铎眼馋许久了,恐怕日后他要打过来啊。”郑放还有些微担心,冀州是他经营十年的地盘,要他让出去,他不会让的。
他这些大事也只有和纪氏商量了,纪氏听闻看着他道:“上回,青州嘉浒关那儿的事儿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还好是女婿平息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真的打起来,你让徽音怎么做人。”
郑放有些心虚:“一时擦枪走火,都怪以前那里是吕威的部下。”
“女儿来过信了,信上说女婿治军严谨,非同一般,若是真的打起来,咱们未必是对手。”纪氏当然也愿意郑放能够一统天下,可凡事也得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郑放也是个色厉内荏的,真有厉害角色打过来,他未必能撑住。
上次郑放能够脱身,祸水东引,让人无话可说,也都是靠李澄之计策,他无数次想若女婿不是宗室,而是他部下该多好,绝对能成为谋臣。
现在,他也只能道:“他人还怪好的。”
纪氏白了丈夫一眼,又想卫家女儿入主东宫,德音恐怕日子会难过了。瞧,以前德音受宠的时候,老太太递了牌子很快就能进东宫,现在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人召见,天天在屋里生闷气。
被郑放夸奖人还怪好的李澄却出征了,徐州隔壁的豫州以为魏王在攻打荆州,竟然想派人过来试探,李澄亲自带兵出征了。
他在临走之前,还把那两个会功夫的侍女送了来,徽音见她二人穿戴利索,腰肢纤细却有力,回话却颇有规矩,不是那等咋咋呼呼太过粗鲁的人,暗自点头。她又听二人名字,一个叫灵鹫,另一个叫灵鹿,觉得好听不必改,这两人都交给秋丰调教。
秋丰如今也许了人家,她是还想在王府当差的,索性南妈妈替她一门好亲事,徽音的陪嫁柳娘子就有个儿子年貌相当。那柳大郎管着徽音平日出行,还有她手里的一些生意,秋丰嫁给他之后,照样两口子都在王府当值。
如今,秋丰得把人调教好了,才敢放手出去嫁人。
她和乐云不同,乐云虽说是嫁到府里的太医,看起来是平头正脸的夫人,但将来的日子恐怕差她一大截。乱世人不如太平犬,那姓黄家家境再殷实都只能说平日三不五时尝得些荤腥,日子哪里真的好过。
但这些话,她放在心里,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但差事还是得做好。
光靠忠心没用的,还得有能力才行。
灵鹫和灵鹿也聪明机警,一旬的功夫就学的七七八八了,徽音见她们送上雀舌,忍不住笑道:“这是我平日爱喝的那口。”
灵鹫和灵鹿就这么成了她的贴身侍婢。
这日正是缪家嫁女儿,徽音和缪夫人关系不错,当然要给她这个面子去参加婚礼。不曾想在这个场合遇到了薛欢欢,她还记得这位仿佛是殷丽仪的手帕交,她见着徽音了连忙过来行礼,又要借一步说话,弄的徽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徽音不解。
薛欢欢道:“小王妃,我听说小王爷正和豫州开战,可能你不知道丽仪,也就是谢夫人她随她母亲殷夫人去豫州探亲了,殷夫人的娘家就是在豫州,现在开战了,我怕她们有事啊。”
自从上次谢九仪纳了曹氏之后,徽音顶多关注谢九仪和赵鸿打仗谁输谁赢,倒是没有再关注殷丽仪了,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事情。薛欢欢和殷丽仪关系是真好,是真的很担心。
徽音则安抚她道:“你放心,我这就写信,等小王爷的亲兵来了,我就送过去。”
实际上她当然不会随便送信过去,两边打仗,谁还会顾忌到殷家母女,她们也真是的。就是徽音自己要回娘家都是李澄带着几千兵马一起回,这两人在不是魏王的地盘上还敢家去,胆子也真大。
薛欢欢见徽音同意,顿时千恩万谢。
徽音却想谢九仪上次出征中毒,不管怎么说殷丽仪是真的担心,一个女子到处求人去接人,现在她身陷囹圄,谢九仪又不知道在哪里?再有,若是有人以殷家母女威胁李澄,她们毕竟是魏王亲眷,也曾经是李澄幼时相交的人,不知李澄又会如何处理?
第57章
◎双章合一◎
同样在建业的殷丽芳也是对母亲妹妹担心不已,堂妹丽君的亲事迫在眉睫,正好母亲想起豫州娘家有位表弟,生的才貌双全,恰逢舅父孙儿周岁,就借此机会回去,哪里知晓会遇到这种事情呢?豫州居然和徐州开战了。
俗话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殷丽芳是个次妃,就连魏王妃回一趟娘家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她要送信到前线去。
魏王妃倒是安慰她:“我想你们殷家和小王爷渊源颇深,你妹子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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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王妃看来,这有什么担心的,淮阴王是魏王的属下,殷家是魏王姻亲,淮阴王即便和殷次妃没什么,但看在魏王的面子上都应该拼尽全力,否则将来殷次妃的儿子成了世子,那可不是李澄能得罪的起的。
大抵是李澄和魏王有些虢隙,魏王妃很微妙的发现了,对李澄的态度也稍微转变了。
殷次妃现在正处于担心之中,对魏王妃的态度无暇他顾。
小时候,殷夫人对她最好,她没有妹子那样的美貌,性情也不如妹妹讨喜,在吴王府的时候大家都夸她敦厚周全,唯独有母亲说她太懂事都是被逼出来的。
也就是母亲好,才把堂妹收养成自家女儿,完全视如己出。
当然,母亲这趟去豫州也少不了是想带丽仪出去散心,妹夫不过是纳了个商户出身的妾,她就方寸大乱,即便妹夫信中说从未碰过曹氏,她也不相信,反而置起气来。那谢老夫人起初对曹氏不冷不热,但她会做人,曹家商贾出身,她嫁妆恁多,却多送些别致雅致的小玩意儿,并不让人反感,要不就是做针线活送去。
谢老夫人起初以她是妾侍为由,东西都不要,但她仍旧一趟趟的送,连殷丽仪那里也送到,还为谢老夫人抄写佛经,替她做鞋子。再就是上次,殷丽仪的长女落水,也是她跳下水之后救起来的,从此,谢老夫人倒是对她脸硬不起来了。
这些变化殷丽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的改变。坦白说,曹氏并没有争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她是一口一个姐姐,对谢老夫人百般孝敬,对她也礼数周到,甚至对她生的一儿一女那也是很照顾。
就是太好了。
兴许在殷丽仪的眼中,妾侍只在男人那里献媚,那才是真的争宠,可曹氏连房都没圆过,她也没有四处撒欢勾搭谢九仪,况且谢九仪在军中,她就是使浑身解数,谢九仪也看不到。
但谢老夫人的转变让殷丽仪觉得,总有一日谢九仪也会被慢慢撬走,她变得不开心,殷夫人去豫州此举也是想着带女儿出去散散心。
没想到她们运气太背了,去豫州竟然没想到双方开战了。
比起殷次妃的担忧,谢老夫人也是念叨了许久,她和殷丽仪婆媳数年,殷丽仪是个没太多心思的人,对人热情,谢老夫人娘家的亲戚都很喜欢她。所以谢老夫人原本对曹氏是下脸子的,可慢慢的她觉得曹氏也不容易,但她对殷丽仪也没有变脸。哪里知晓殷丽仪出去一趟就遇到这些事情了呢。
尽管听谢老夫人念叨殷丽仪,曹氏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道:“老夫人不用着急,我想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无事的。”
谢老夫人还不满的对她道:“你嘴上说的轻巧。”
就是谢老夫人这般说,曹氏也不发火,神态淡然道:“妾身和姐姐相处,觉得姐姐为人高义,您放心,我哥子在豫州有生意,可以帮忙打听一二。”
“你果真愿意帮忙?”谢老夫人看着她。
曹氏笑道:“为何不帮忙?妾身蒲柳之姿,商贾之户,说句不该说的话,姐姐这样的心肠我才敢嫁进来,若是换一个不好相与的,哪里有妾身的栖身之处呢?”
谢老夫人想来也是,殷氏为人如白纸一般,更没有那等深沉的心机,要不然这么些年她掌管家,殷氏连抢班夺权的念头都没有,若是换一个人,莫说别人就是淮阴王妃郑氏。人家生的貌美多情,心机深厚,进门就哄的小王爷亲祖母都不认,还舍了亲表妹,把吴太妃用惯的老仆,李澄的乳妈全部赶了出去。
若是换了郑氏,曹氏恐怕门都进不来,进了都可能会被磋磨到抱头鼠窜。
所以,谢老夫人对曹氏印象更好了一层,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又说李澄正排兵布阵,他素来都是和战士们同吃同住,从来不搞特殊化,虽说现在是豫州主动挑事,但对豫州的研究李澄是很深的。
豫州便在徐州的边上,这还和青州不同,青州是在徐州上面,青州旁边还有兖州,豫州则位于徐州和荆州之间,若是拿下豫州,南下荆州和谢九仪呈夹击之势。
“都督,探子来报,豫州军可能在东峡设下埋伏。”
“难怪他们要声东击西的,原来是早早设下埋伏,不必慌,我们的火炮和投石车先让人准备好,到时候我亲自和他们作战。”李澄可不怕他们。
早在之前李澄操练水师后,就四处寻找匠人打造武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他是懂的,只不过这些造价不菲,全部出自他的私库。等妻子进门之后,每年节省下不少银钱,他几乎全部投在其中。
这豫州若是被他攻破,那将来他就占据有徐州、豫州和半个青州,要知道豫州也是产粮之地,他的地盘就更大了,将来未必还要投靠别人,这些可是他的人马打下来的,一拳一脚都没靠别人。
说罢,李澄穿好盔甲,骑上马摸了摸护心镜,这护心镜还是妻子给的,她也真的是操心他,把他当小娃娃看待。
战场上厮杀受伤那是在所难免,可徽音担心自己,那也没办法啊,他只好戴着。
其实他本来有一块护心镜的,但被嫌弃太花里胡哨不实用,换了块青铜的,这也是妻子的一片心,甜蜜的负担吧。
豫州张颂原本是吕威部下,为豫州刺史,吕威死后,他开始自立门户,头一场就选了李澄,对他而言,李澄的年纪是他孙儿辈了,以前恐怕都是靠着他爹吴王的部下,认为李澄是黄口小儿。
再者,拿下徐州,那可是占据重要据点,若魏王和赵鸿卫铎两败俱伤,他更可南下占领江南,江南可是好地方啊,一等富庶之地。
可他看走了眼,李澄不仅精明强干,且排兵布阵十分擅长,打了两个来回,张诵就败下阵来。
李澄可不是只想打败他,还想拿豫州的地,所以张诵跑了本来以为李澄会消停,没想到他还赶上来了。
“不好,这厮是要我的豫州。”张诵反应过来。
他属下谋士道:“刺史,那李澄年轻,行事却颇有城府,我们设了埋伏反被他识破。”
张诵伸手阻止他说下去:“还好我早有准备,原本没想着拿女人威胁,毕竟我也没想到会输,现在把殷家母女几人提来。”
之前,张诵知晓殷氏母女来豫州,遂让人请到刺史府上玩,就是以防万一。
谋士一听抚掌笑道:“刺史这一手好,您真是谋定而后动,殷夫人的女儿生了魏王的长子,还有她带着另一个女儿是谢九仪之妻,有她们在手,想必李澄绝对不敢过来。”
张诵也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却说殷夫人带着殷丽仪和殷丽君姐妹二人,被张诵软禁后,殷夫人是每日泪如洗面:“都是我害了你们。”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谁知道这张匹夫来这么一手。”殷丽仪比她娘顶事点,毕竟她是魏王的小姨子,谢九仪之妻,张诵要是真的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不可能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
年纪最小的殷丽君自小在叔父和父亲的寓意之下长大,还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却比婶娘和堂姐更镇定。
“婶子,二姐说的是,那张匹夫和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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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丽仪听了这话,暗道这也是。
殷夫人听两个女儿这般说,重重叹了一口气:“若我没来豫州,此时一切都好好地。”
“婶娘,您若不来,她们也会拿外祖一家威胁的。人家想作恶,咱们怎么知晓呢。”殷丽君很冷静。
殷丽仪见堂妹这般,不禁感叹道:“平日我见你不爱说话,生的斯斯文文,人又清瘦,不曾想你倒是很有见识。”
殷丽君又羞涩一笑。
殷丽仪想起小时候殷丽君就爱和姐姐丽芳一起玩,二人越来越像,丽君小时候喜欢穿红戴绿在,长大了和姐姐一样,不爱胭脂也不爱打扮,现在明明正青春,却一身寡青色比甲,只绊扣上的一颗珍珠方显几分贵气。
几人正想着,外头说刺史大人回府,几人面面相觑。
却说李澄就是想着要取豫州,他粮草早已准备充足,可不是只摆着看的。
偏偏这个时候,有前锋来报,说张诵派人往门楼这里射了一箭,箭上说殷夫人和殷丽仪等人都在张诵手上,若是他识趣的话,自行退去,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
李澄拿着这张纸条,气的一拍桌子:“她们在建业待的好好地,怎么跑豫州去了?”
他连徽音都三番五次叮嘱不让她随意走动,徽音是不去远处的,即便在徐州都不胡乱出去,去的那几家都是有数的。即便如此,他都派人保护妻子,生怕被人裹挟,没想到他在家没栽,反倒是在殷家身上栽了。
副将宇文当道:“小王爷,豫州之地唾手可得,若是离去,将来恐怕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凡事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好容易盼着张诵出昏招,怎么不能一举拿下。说实在的,他们都是李澄的部下,如今李澄和魏王没有以前那么亲密,若是能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
李澄心中很清楚,可有些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若大喇喇的说不救殷氏,日后他的属下反而会说他为人薄情寡辛,谁会真心诚服他?
所以,听宇文当如此说,李澄故作愠怒:“这固然是一个好机会,可是殷夫人到底是王叔的岳家,还有谢夫人是谢大将军之妻,我不能置之不理啊。”
却见谋士简覃捏着山羊须笑道:“小王爷,殷家人要救,这战也要打,不如先让他交人就是,他若不肯提前交人,您就打过去。”
“好,军师说的有道理。”李澄眼睛一亮。
那张诵自以为有人质在手,不肯轻易放人,如此李澄可以借故打过去了。但若他放了人,李澄更可以借故打过去,反正总是要打的。
很快张诵就收到李澄那边的消息,说让他先放人,张诵冷哼一声:“他当我傻啊,我肯定不会放,你告诉李澄,若是他打过来,我杀了殷家全家。”
殷家母女几人急的不行,她们几人现在还被张诵好吃好喝的供着,毕竟张诵也怕闹出事情来,人质若是没了,他手里更没有威胁李澄的把柄了。
“娘,这可怎么办啊?这姓张的老匹夫就是不肯放人啊。”殷丽仪急的团团转。
殷夫人也六神无主:“是啊,小王爷让他交人,他也不交。”
母女二人暗自着急。
徽音这边见薛欢欢再次上门,只道:“小王爷没有派人回来,我也没法子。”
其实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但她不能做出来,若直接闭门不见,就是等于直接和谢家撕破脸,现在还不到时候。
薛欢欢只怀疑徽音不尽心,又道:“这事儿若早些告诉小王爷,也早做安排,那边谢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还不如让谢将军请八百里加急送去,这烽火连三月的日子,我的信怎么可能送出去呢?你试想想。”徽音也不说阻拦别人去说。
薛欢欢则道:“你说的是,我也这般想。”
其实谢九仪现在在外打仗,连魏王都亲自上阵,他怎么可能会想到殷丽仪去了豫州,还要委托李澄帮忙,李澄正和豫州打仗,豫州也是魏王曾经想要的地盘。若因为一个女子,就放弃地盘,薛欢欢觉得谢九仪做不到,但李澄可以,他毕竟和魏王是叔侄关系,不像谢九仪是外臣。
但李澄和谢九仪关系好,他肯定会帮忙的。
徽音见她没说下去,又说自己乏了,那薛欢欢告辞之后,南妈妈和福桂都进来说话,两人把殷家母女骂了好一顿,说她们是祸头子,麻烦精。
“罢了,不说他了,我听说荆州的战事胶着,连魏王都上场了。”徽音想着前世她做太后的时候,魏王仿佛都去世了,但到底是何时死的她不清楚。
南妈妈点头:“是啊,这不是江姑娘前几日来说的么?她也真是,宁可抱养一个孩子,也不肯再成婚了。”
徽音却了解:“招赘能招到什么有骨气的男人?江姑娘是个有本事的女子,自然盼望找到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可有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做上门女婿?”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嫁。
但说实在的过继别人的孩子也并非长久之计,过继来的孩子不过十年就长大了,江姑娘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人家掌了家,哪里还有她的份儿,这便是世上一等不公平的事情。有的男儿蠢笨痴呆,只要是个男的,他们都觉得比女人强。
福桂却道:“王妃,她的事情咱们放在一边。那江姑娘往前线送了一次盐,说小王爷把张诵打的屁股尿流,若是小王爷能占据豫州,要奴婢说管她殷家人死活,又不是咱们让她去的。”
“这个道理你都懂,难道小王爷不懂吗?他救与不救都有他的理由。”在徽音看来,薛欢欢还上门在说没殷家的下落,那殷丽仪母女几人恐怕真的落在张诵的手里,李澄救人恐怕是为了魏王,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时机不到,若是不救,那他就准备自立门户。
但是不管李澄选择哪一种,徽音都不觉得不对。
她却没想到李澄一边让张诵交出人来,一边步步逼近,殷家母女之前还有指望,但现在三人被捆的跟粽子似的,捂着嘴,连相互说个话都不行。
外面还听张诵骂骂咧咧的:“狗日的,那李澄真是油盐不进,只追老子,连殷家这几个娘们儿都不顾了。”
这话殷夫人和殷丽君听了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殷丽仪却怔愣住了,她曾经记得李澄为了救李敬,可是下井了的,这次表面让张诵交人,但对张诵威胁杀她们置之不理,她都怀疑李澄根本就不想救人。
可她总觉得李澄不会的,就像当年她们一起读书胡闹的时候,李澄虽然说她烂泥扶不上墙,但也不会让吴王妃赶她们出去,反而经常送她们上好的点心。
终于李澄把张诵逼到和豫州最边上,只要过了此处,李澄便全境占领豫州了。
两军在阵前,张诵把殷家母女三人提溜出来,其实他已经知道李澄肯定是不在乎殷家人的,若是真的在意,怎么会逼自己这么急?压根就不怕他撕票。
“别过来,你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们。”张诵道。
李澄轻笑:“我看你弄来的这三人都不知道是谁,就想糊弄我,张诵,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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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丽仪睁圆了双眼,正想说话,发现自己嘴被塞住了,她是殷丽仪啊,这张诵匹夫把她搞的灰头土脸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张诵这个时候道:“竖子,你简直就是豺狼心性,连自己亲戚都不认得了,枉你叔父待你恩重如山。”他让人拿殷丽仪嘴里的布团拿掉,有心让殷家人说话,即便是日后李澄得了豫州也会得到魏王的猜忌。
他把布团一拿,殷丽仪就嚷嚷了出来,“小王爷,我是谢九仪之妻殷丽仪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是张诵这厮捉了我来。”
她满脸期盼,却见李澄冷笑:“好个张诵,你穷途末路,竟然想到这样的法子哄骗我。”
“真的是我?”殷丽仪急的直跺脚。
李澄并不为所动,反而是旁边的宇文当道:“小王爷,看着仿佛有三分像谢夫人。”
“准是他故意找的,人哪里看的清楚啊。别听这老匹夫废话,大家别啰嗦。”李澄似乎并不相信,径直要打。
张诵见李澄动真章的,一下急了,李澄是真的不在乎这群人啊,也是,后院女眷他指不定都没见过几面。
“等等,我把她们送上前你看仔细了。”张诵让两个骁勇之人,用刀子架在殷丽仪几个头上,逼迫她们向前。
就在此时,两根羽箭正中挟持殷家母女三人的军士额头,张诵自知自己狗急跳墙中了李澄之计,但现在已经迟了,只想拼死逃脱。
李澄让派了几个人送殷家母女回最近的徐州,自己则带人去追赶张诵。
殷夫人和殷丽仪还有殷丽君三人一起赶路,殷丽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王爷早有准备,吓死我了。”
“二姐,你没看出来么?若是张诵把我们杀了,小王爷也不在意,他虽然最后故作姿态救了我们,但没有真的把我们放在心上。”殷丽君看的很清楚,张诵原本准备杀一个人的脑袋去吓唬李澄的,那可是来真的,李澄也没派细作保护她们。
殷丽仪却不愿意把人往坏里想:“丽君,你这是怎么了?总是这么多的心思。”
殷丽君见殷丽仪这般,心道,她还真是钝,也难怪成日乐呵呵的,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唯一一个商贾出身的妾都能把她弄的心神不宁。
却说徽音见到殷家母女三人,让南妈妈领了她们去客房,又准备了酒席为她们接风,又是与她们说了过几日安排船送她们去建业云云,一项项都有明确的时间。
殷丽仪原本对徽音有些意见,如今李澄救了她,她只当看在李澄的面子上不计较罢了。但她心想这次李澄占了豫州,也不知道魏王会不会让他坐大,此事她要回去和谢九仪说一声,要不然看李澄那般睥睨姿态,徐州青州豫州完全不让魏王的人沾手,恐怕他是真的存了心思。
正想到此处,她看眼前的郑氏正举杯饮酒,殷丽仪也赶紧举杯。
却见外面急忙进来一位军士道:“小王妃,不好了,魏王在攻打荆州的途中遇害了。”
徽音震惊道:“你说什么?”
殷丽仪也是惊呆了,魏王去世了,她侄儿就要继承王位了?
第58章
◎双章合一◎
魏王正当盛年却死的不太体面,他是被人盗杀横死的,他这么一死,整个魏地瞬间群龙无首。李澄占领豫州之后,听闻这个消息,便把建威中郎将郭钊留下,自己准备奔赴建业,但准备启程时,又对身边的亲信道:“你带两队人马,把王妃接过来,我在渡口等她就是。”
却说徽音这边刚刚送走急忙回去奔丧的殷家三人,本来官船没那么快,给她们征调了一艘商船,那三人也不讲究匆匆离开了。
她刚歇会儿,还想着去一封信问问李澄该如何,按道理来说她是要过去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得听李澄示下,但丧仪还要备下。
还有魏王这一去,谢九仪还在前线打仗,会不会撤退?这些问题也是令她思绪万千。
不料李澄却派人要带她过去,徽音让人匆匆抱着两个儿子,行李都还没来得及准备,穿着准备的素淡衣裳就匆匆离开了。
长子璟儿还好,他身体素来好,小儿子却才几个月,尚且在襁褓中,更要留心。
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就见到了李澄,夫妻来不及叙离愁别绪,李澄就拉着她往屋里去说话了。
“魏王叔去了,此事你可知晓?”
徽音点头,“今儿天刚蒙蒙亮,那殷家三人就回去奔丧了,连口热茶饭都来不及吃,我又怎会不知道?”
李澄当然有谋士商量,但是那些谋士属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多半都是怕担责任或者撺掇自己争权夺利,他和徽音夫妻一体,妻子并非是无知妇孺,还素来见识不凡,所以他头一个想和徽音商量。
故而,也没绕弯子就直接道:“这么些年,你也知晓魏王叔待我不薄,这个人情我不能不承。”当年他虽然带着部曲投奔,但是也是年纪太小,没得章法,但当时他攻打徐州时,钱粮都是魏王给的。
徽音点头:“我也是这么说,你是他侄儿,如今他过世,朝堂自顾不暇,早已指望不上了。魏王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还得你去操持。”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治丧容易,我爹娘故去,我已经是治丧几回了。我想的是虽说魏王叔没有亏待我,但要说对我多好那也不是,有好的那肥地,都给太妃娘家人,连霍家、殷家和许家都高官厚禄。我了解谢九仪,他是个最忠心的,恐怕叔父故去,他会按着咱们效忠李敬,可我不想。”李澄心情很矛盾。
徽音一下就听懂了,其实像这种事情,若是郑放恐怕管你侄儿不侄儿的就都占了,不会想任何后果,反正思前不顾后,正因为李澄有抱负,才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分冒进。
但总归是好事,徽音笑道:“要我说你不愿意臣服李澄,倒也可以,咱们现在硬碰硬,反而让别人团结起来。谢九仪爱奉李敬做主公,你正好就自立门户,没了魏王,你现下又有豫州、徐州和青州以南,算得上兵强马壮,自然有人投靠你。”
她懂李澄的意思,李澄是不想直接占,其一这对于魏王旧部而言是忘恩负义,天下人也会耻笑,其二就是李澄毕竟刚拿下豫州,战士们刚打完仗,若再和魏王旧部冲突,那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还不如完全不参与。
不过,显然李澄也没那么高风亮节:“原先我父王过世,我那时才十三岁,年纪尚小,魏王叔就说替我拢着地,如今他死了,我父王的封地也该拿回来了。”
徽音赞许:“好。”
他和徽音商量好了之后,又出去和谋士们商量,一味的说他这次去只是奔丧,不许底下躁动,或者受人挑拨生事,底下人倒是说他仁义。
仁义这样的名声李澄并不想要,他现在就想一步步储存自己的实力,占据自己的地盘。
她们坐的快船,两日就到了建业,徽音先让人把璟儿和瞻儿抱回王府,李澄心细怕儿子被人挟持,特地把精兵派了一队在明,一队在暗悄悄的回去。
又说这昔日赫赫扬扬的魏王府,外面依旧是停满了车马,但油亮的朱门挂上了各色的白幡,人们在外面神情倒好,一进那门里,真是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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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李澄和徽音的是魏王妃身边的嬷嬷,那老嬷嬷揩着眼泪儿道:“王爷这一去,留下一家子孤寡,咱们可全都指望小王爷了。”
徽音心道你们算盘倒是真会打,棘手的事情交给李澄做,让他去得罪人,那不能够。李澄也只听着,答应的很好,只是细细问起:“如今魏王叔的遗体刚送回?婶子打算怎么办的?”
果然,那嬷嬷道:“我们魏王妃是六神无主,王爷死的急,又是壮年去的,棺材还是霍家送来的。郭家老舅爷也帮在帮忙迎来送往,只您是主心骨,还得听您的。”
李澄微微叹了一口气。
又说在灵堂前李澄哭到匍匐捶地,徽音没想到他恁激动,她自认自己颇能哭,反正每次想起一些心酸的事情,也是眼圈红的,大豆儿的眼泪往下直淌,但今日算是遇到唱念俱佳的丈夫了。
那李澄不是像徽音这样滴几滴泪,在用帕子不停地擦,他是真的哭着还要说:“我的好王叔啊,你可是去的真急啊,没让侄儿我看你啊。想你在世的时候,与我是何等的好,如今徒留下婶娘兄弟一大家子人咯,奈何桥上你别走的太急……”
徽音听的脸微微发红,再抬头悄悄看了魏王妃和两位次妃还一眼,魏王妃只不停地在灵前烧香,这举凡丧事灵前的香火是不能断的。殷次妃手紧紧攥着李敬,另一边许次妃是真的伤心,哭起来不要命了,连头上的白花都落在烧纸的灰盆里,平日那般爱洁的一个人竟然顾不得许多了。
魏王还有个儿子一两岁的样子,尚且懵懵懂懂,因起了一阵风,乳母连忙把人抱走。
徽音心道前世李澄其实也死了的,易地而处,如果她丈夫死了,还是对她这般好的丈夫,不知又会如何难过?即便是她不聪明不能干,李澄头一日受伤都会尊重自己,还要和自己圆房,想起过完,她也悲中心来,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倒把李澄也搞懵了,要知道妻子统共和魏王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哭的这样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死了。
本来在李澄夫妻进来之前,灵堂已经平息了一会儿,魏王的妻妾伤心是伤心,但多半还是担心自己的前程,丈夫死了她们怎么办?有儿子的如殷丽芳还有个盼头,但别的姬妾纯粹就是点卯来的。
现在李澄夫妻号丧,她们又被迫在寒风中哭的凄凄惨惨戚戚。
李澄哭完,又和魏王妃说了好些话:“婶子,如今叔父去世,你们可有向朝堂禀报?长史官何在?”
在场能够这般问的也只有他了,虽说魏王待郭家和霍家更亲近,但是只有他是宗室子弟,还是郡王,在这里他的地位最高。
魏王妃也是大家出身,她亦是懂这些,听李澄问起又道:“已经让长史写了折子,只是烽火四起,又如何送到京中去?”
其实她觉得送没送都没什么关系,礼部难道还会派人存问不是?所以她也只说个官样子。
李澄则道:“侄儿从豫州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原指望帮婶娘的忙,只我见婶娘四处都归置的妥当,侄儿也就放心。但我们既来了,今日就由我和你侄媳妇一起守着,婶娘也带着诸位都去歇息。”
他这话说的很妥帖,魏王妃见他平日那样俊的人胡子拉碴的,头发凌乱,看着也的确是风尘仆仆,又抹泪道:“你王叔这一去,我们便成了没马的笼头,都惶惶不安。”
李澄这时候却不接话了,徽音在旁听着,只得出来安慰道:“王叔后继有人,婶娘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昔日赵武灵王年纪轻轻继承王位,还不是成就一番伟业。”
这话李澄听了却想笑,赵武灵王都拿出来了,李敬这孩子他知道纤细敏感,虽然好读书也算明理,但可没这么大的魄力。
如果他没儿子,就得徐徐图之,辅佐李敬也不失为一条路,也不枉之前他送厚礼给殷次妃。先代替李敬理事,日后逐渐代替,这是他本来的打算。
可如今他早做打算把青州雍正都占了,建业对他而言是囊中之物,何须还要靠别人取之?
魏王妃听徽音宽慰,又见他夫妻双双站在一起,想起昔日魏王之英武,她和魏王的夫妻之情,又不知落了多少泪。
有李澄来,魏王妃轻松多了,因为他在这里魏王府的人就不自觉都让他拿主意。徽音在旁觉得悲哀,明明魏王妃才是最名正言顺的人,但因为她是女子,如今连魏王府的人都倒向李澄。
午膳王府送的是三碟凉菜四碟热菜还有两样汤,一样是咸汤,一样是甜汤。徽音盛了一碗老鸭汤给丈夫:“一来就忙了许久,先吃些东西吧。”
他俩在客房用饭,李澄拿着调羹,却没心情喝汤,因为谢九仪还未回来。
谢九仪没回来,殷丽仪却回来了,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顾不得回家就先来过殷丽芳这里,还是殷丽芳说她婆母担心,她才回去。谢老夫人问她事情,她又说她运气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云云,谢老夫人见她还是和以前那样,倒也放了心。
随后,殷丽仪又去看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却发现女儿一口一个曹姨娘,吃的桂花酪是曹姨送的,脚上穿的翘头金丝银履也是曹姨送的。
“你几时和她这么好了?”头一次殷丽仪发现也不是所有女儿都无偿爱自己的亲娘的。
她女儿芳姐儿年纪比璟儿还大些,女孩儿家说话早,现下也三岁了,只道:“曹姨本来就待我好。”
殷丽仪又把她乳娘喊来问起,那乳娘早就被曹氏用钱买化了,短短几个月,箱子里的绸子堆的高高的,钱匣子都装满了,如今殷丽仪问起,她表面上嗔怪曹氏:“也不知怎地,这曹氏上回救了咱们姑娘后,咱们姑娘哭闹,奴婢几个怎么哄都哄不好,偏她来就哄好了。”
“以前芳姐儿也没这样啊。”殷丽仪说不出的烦躁,但苦于现在没空辖制收拾她。
对,还是外甥的事情重要,斯人已逝,魏王临死前没有立世子,那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规矩。
想到这里,她又让乳母多看着芳姐儿,径直去了魏王府。
她一走,几个婆子背后蛐蛐。
“这夫人自己的儿女自己不疼,还怪人家上杆子。”
“是啊,成日家的不着家,真不知道她干嘛的?”
众人见说话的那个乳母之前对殷丽仪很是忠心,因为她是难民,曾经被殷丽仪救过,现在连她都忍不住说了。
那旁边还有起哄架秧子的道:“王妈妈,你怎么也这么说她?”
王妈妈道:“我哪里敢说她,不过是为姐儿鸣不平罢了。”
旁的奶妈子也鄙夷这王妈妈,觉得她肯定也被曹氏的银钱买活了,她们只是暗地里收钱,并不敢真的为曹氏办什么事,人家殷丽仪可是殷次妃的亲妹子,魏王这一次,魏地就要变天了,谁得罪的起啊?
殷丽仪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殷丽芳正喝着热汤,她怕许次妃对儿子下手,所以让儿子睡在自己的里间,见妹妹过来了,丝毫不惊讶。
“芳姐儿和鄱哥儿都好?”
“姐姐放心一切都好。”
殷丽芳握住妹妹的手道:“你夫君也不知道何时回来?盼着他快些回来后,有他和小王爷在,敬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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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二人又说了不少私房话。
这一夜,灵堂四面灌风,魏王妃让人挂了两道皮帘子,才挡住风,李澄便和徽音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守灵。
徽音晚上又吃了拨霞供,正和李澄抱怨:“我又爱吃拨霞供古董羹,偏偏吃了容易长痘子,你看我这额头上,立马就冒出一个痘子。”
“主要是你不爱活动,喜欢躺着,你看我以前也爱长,现在好多了。”李澄愿意陪她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徽音白了他一眼:“你就爱说我喜欢躺着,可是我真的很容易腰疼嘛!还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人坐在我的床边,你这么一回来,即便是在灵堂,都一点儿也不怕。”
即便被妻子嗔怪,李澄一点儿也不恼,在这里守灵,有个人陪着,比什么都强。
这一夜,他们夫妻作伴,到次日一早才和魏王妃告辞之后回建业的王爷府。吴太妃却没有徽音想象中这么伤心,她甚至还和李澄道:“你魏王叔这么一去,留下孤儿寡母不顶事,现在皇上也管不了了,还不如你去管。”
李澄听了摇头:“祖母,郭家的几个兄弟带着兵马守着要道,魏王之前的僚属都是本地士族,看起来这些人都开始防备我了。”
吴太妃冷笑:“这关他们什么事儿啊,魏王已经去世了,他儿子还那么小,能管好封地吗?再怎么说,这天下还姓李呢。”
“那孙儿也不能乘人之危啊。”李澄多说了几遍把自己都说信了。
吴太妃感叹:“你就是太仁义了。”
她对李澄这般剖心肝,对徽音就不那么客气了:“你那小子听说哭了一夜,还不回去看看。”
徽音一听瞻儿哭了,又赶忙过去看,好在是因为乳母受寒,孩子吃了她的奶也有些不大舒服。她先让乳母下去治病,病好了再过来,又检查其她乳母,让大夫一个一个把脉,见她们身子都没问题,才放心。
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你呀,差点吓死娘了。”
索性,她就在瞻儿的耳房歇了半晌,见瞻儿额头不发热,吃奶也正常才回房。
怎么说呢?若是不生孩子倒也罢了,若生了必定要对孩子负责。
回来时,李澄都已经歇下了,睡的很熟,手里握着她贴身的汗巾子。她替他拢了一下被子,又到里侧睡下。
但这日过后,都只需早去晚归就行倒是不必日日都去,李澄想等七七之后就把人下葬。头七之后徽音就不必日日去魏王府了,吴太妃就去过一次,她是上了年纪的人,最是忌讳死。
老人们都出乎意料的淡定,魏太妃虽然也伤心,但身强体健,反倒是蒹葭生病了,徽音还打发人去看了,送了几碟她素日爱吃的点心。
南妈妈回来回话时道:“大郡主伤心极了,也不知道卫家会不会派人过来?”
徽音笑道:“他们恐怕还在观望中,联姻的意义是两边联合起来,显然魏王一去,现在局势不明。”
“也就是咱们家王爷仗义,这次魏王府办丧事,给咱们的是什么酒水,连我这样的下人都觉得席面差。”南妈妈啧道。
现在并非李澄仁义,而是他的兵力还要分在豫州,徐州青州的人都已经是募过一次兵了,实力有限,李澄这叫务实,随便占了土地,立马又要打仗,还遭到群攻,这叫贪婪太过。就像他爹贸然吞并西洲京中的势力,现在反而造成哗变,还是退回冀州,但是兵马损伤。
不过,魏王府的席面的确一般,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徽音也算是当过主母数年了,那些盘子看着大,菜色却很一般,都是下等货。
那鲍鱼个头忒小,甲鱼也不是新鲜的,更别提扣肉柴,一点都不软滑可口。正说着,见李澄进来了,他道:“谢九仪占据了南郡,匆匆赶回来奔丧。”
“马上七七就要过了,他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徽音道。
这谢九仪果然有几把刷子,之前是被李珩放毒箭害了,包括李珩后来听闻也是种毒箭,不知道是不是李珩搞出来的。
谢九仪是怀着悲痛打的赵鸿等人,卫家也正好派人凭吊,此时李澄带着徽音一起过来了。许次妃的兄长任副将,他正慷慨陈词:“魏王曾经与我提起要封二哥儿为世子,这是魏王手书,你们且看。”
许次妃之前哭的肝肠寸断,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靠山倒了,所以哭的这么伤心,有下人还来看笑话,没想法魏王居然留下这一手。
这种场合女子都是很少有发言权的,即便是魏王妃,她心中更中意殷次妃的儿子李敬,此时也要听之任之,顶多在谢九仪询问的时候,她说几句。
徽音看着殷次妃脸色微微发白,她低头呷了一口茶。
殷丽芳怕自己自乱阵脚,只得努力稳住,又听外面谢九仪道:“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王子是长子,理应继承爵位。”
说罢,谢九仪自觉李澄会帮忙,还主动问了一句:“小王爷,你觉得呢?”
一听是李澄回答,殷丽芳松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李澄道:“几位弟弟都是我的堂弟,无论是长子继承爵位还是王叔钟意谁,我都没有意见。就像谢将军所说,立长的确顺应宗法,但是现在是代替魏王叔管着整个魏地,我看总要择贤。”
他这么说完,许次妃眼睛一亮。
这么一轮讨论,当然没什么结果,殷丽芳就找了个机会去找李澄了,这也是魏王妃安排的,她当然希望李敬做下一任魏王,许次妃以前就和她这个王妃,且殷家无依靠,还得倚仗霍家谢家。
李澄本以为是魏王妃来说七七之后魏王叔下葬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为魏王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把周围的人迁走又花了一笔钱,这笔钱当然还得找魏王妃拿,却没想到殷丽芳走了进来。
殷丽芳看到他之后,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王爷,妾身这厢有礼了。”
“不必不必,按照辈分你是我婶娘,我是来寻王婶的,既然她不在,我就走了。”李澄可不想和新寡的妇人一处,魏王妃那是主母,二人有正事,和她就没什么事情要说了。
殷丽芳哪里会放他走,知道他避嫌,但还是道:“我就说一句,说一句你再走。”
李澄看了她一眼,竖起两根指头:“你都说两句了,我走了。”
不是他狠心,凡事因果已结,何必执着?
殷丽芳见他急着要走,连忙上前准备关门说话。
……
许次妃正引着徽音过去,她是故意打着幌子想让徽音看到李澄和殷丽芳幽会,还暗道:“装的圣人样,其实是个小浪蹄子。”
不料二人刚走近,却听一男一女居然在吵架,还非常激烈的争吵,许次妃傻眼了。
徽音一听到那男人的声音,暗道不好,李澄怕是老毛病犯了,她得赶紧过去。
第59章
◎双章合一◎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对不起我?搞的好似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似的。我说的很清楚,救李敬就是因为之前我母妃临终说了一嘴让我娶你,可是你嫁给魏王叔了,我觉得害你做了次妃,所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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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丽芳捂住胸口,不可置信:“你的意思你并非是为了我救敬儿?”
李澄理所当然道:“是啊,我是为了愧疚之情,后来还了你这个人情我就浑身舒畅了。还有,你也别总说的我好像对你有意思似的,我心里只有我妻子。”
“好,你既然一心想消弭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就不提了,只说敬儿这里——”
“等等,什么叫消弭,我们之间就没什么事儿,你们脑子有毛病吧,怎么这般自作多情?你们三个姐妹加起来长相还不如我呢?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李澄觉得自己快气炸了,很冤枉。
且听身边柔声唤了一句“夫君”,李澄才似离弦的箭“嗖”的一下跑到徽音身边,徽音知晓殷丽芳如今最在意的是子嗣问题,再看身边许次妃早已跑的不见人影,情知她是故意引自己过来。
于是徽音站在李澄身前对殷丽芳道:“方才是许次妃带着我过来的,我知道你们现在为了这个所谓的承袭之位不可开交,但这事儿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见李澄还要再争,她赶紧拉着他道:“今日你是来与王婶说下葬的事宜,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如此,夫妇二人才出去,殷丽芳听到李澄还在抱怨:“是他们狸猫换太子,我就是来说安葬之事的。”
听到这里殷丽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李澄之为人竟也如此不堪,对她一个女子咄咄逼人。
从此处出来,她去见了魏王妃,摇摇头:“小王爷不参与。”
魏王妃站起来,看向殷丽芳:“原本我没想到问题出在他这里的,他竟然会反水。”
殷丽芳能察觉得出魏王妃看向她的目光是觉得她无用,原来什么礼义廉耻都没用,利益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魏王妃和殷丽芳怎么算计,许次妃和她哥哥又是如何的想招,总归,徽音和李澄都不打算和他们掰扯了。
但谢九仪夜里还是带着殷丽仪一起过来了,那谢九仪夫妻都和李澄关系熟稔,和徽音关系一般,原本以为只有李澄过来,又见徽音在这里,二人都有些不自在。
徽音当然也看出来了,他俩搞的好像李澄是他们自己人好说话,自己在这里她们就不自在。
“小王爷,我有些私事,要单独和你谈谈。”谢九仪觉得人太多了不方便。
李澄欣然作了个请的动作,他们男人们走了,徽音素来和殷丽仪说不到一起,两人对坐颇有些面面相觑。
然而,殷丽仪却苦笑道:“没想到小王爷竟然是不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这话说的,徽音就不同意了:“魏王有三个儿子,你外甥虽然是长子,可魏王有亲笔信说要次子继位,魏王的儿子们对于小王爷而言都是堂弟,谁都可以。”
“那这样建业就乱了……”殷丽仪急的要哭了。
徽音真的觉得她到现在还没看出来,还在希望李澄能忠心事主,简直太荒谬了。都是龙子凤孙,魏王连皇帝都不是,魏王的儿子连太子都不是,怎么就让李澄忠心了?
更何况即便是太子,也好多人不服气的,魏王不就不服气吗?所以盘踞江南为王。
所以,她看着殷丽仪道:“天下哪里不是乱的,哪里有太平之地,你从豫州回来不是知晓吗?天下之大,能者居之。”
若李澄不行,日后还不是给人做马前卒。
……
从淮阴王府出来,谢九仪和殷丽仪上马车,殷丽仪道:“我恐怕小王爷有了自立之心。”
“我一直担心他造反,还好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谢九仪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殷丽仪看向丈夫:“那怎么可能呢?只不过这次他要吴郡,怎么郭家兄弟没有任何阻拦?吴郡可是赋税重地啊。”
养病十分耗钱,殷丽仪很清楚。
谢九仪道:“他刚拿下豫州,又在魏王此事上呈中立之态,郭家兄弟当然高兴。那许次妃就一个哥哥,若非魏王抬举,我这次不会让他白拣这功劳,若李许妃之子承袭爵位,他们便可以操纵一切。只是,魏王绝对不可能给任何手信告诉他们。”
他死的太急了,若没这么急,自己也可问问。
殷丽仪见丈夫已经有了对策,倒是心情舒缓许多,想起曹氏又觉得稀烂。
果然,无论许家怎么蹦跶,谢九仪都有对策,他先找到了帮许家兄妹作假手信的人,又寻求魏地文武支持,在魏王下葬之后,迅速让长史官去信京中报信,月余京中传回消息,封殷丽芳的儿子为豫章王。
李澄这次来把吴郡,毗陵、广陵三低收复,从此淮阴王和魏王一系再无瓜葛。吴太妃也随李澄夫妻去了徐州,徽音倒是从这里回去之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殷家姐妹再如何,也被她抛诸脑后,所谓的白月光画上了一个句号。
以前李澄对徐州治理事事还得跟魏王汇报,现在他全权做主,又是另一番新气象了。
吴太妃没了魏太妃和魏王府众人撑腰,整个人也没那么大的底气去闹。
徽音这边平静了,殷丽芳虽然如愿以偿的让儿子当上了豫章王,但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苦尽甘来,霍家其实这次没怎么出力,魏王妃却总想把豫章王抱在膝下,许次妃和儿子没有如愿以偿,但也总搞一些小动作,更别提妹子殷丽芳家中也不平静。
这些本是其次,她心中最不堪回首的还是李澄竟然完全无视于他,原来他对她根本没那个意思。
转眼又是一年的春天,万物复苏,迎春花上歇满了采蜜的蝴蝶蜜蜂,璟儿已经开始读书了,瞻儿也学会走路了。
灵鹿和灵鹫端着荔枝饮子过来,都笑道:“王妃,王爷来信了,乔管事把信送了过来。”
魏王去世之后,李澄的王爷前面都不再加“小”字,这些日子他去青州和豫州巡视了一遍,春日正是劝课农桑之时,现在他倒是有闲心来信。
徽音又去看信,上面写了不少见闻,说豫州人吃面食多,面比南边的好,让人送了不少小麦回来,让她平日想吃就吃。还说在吴郡的时候吃到他小时候最爱的鲜肉月饼,所以也让人送了几匣子回来,再有吴郡的蜜饯果脯是一绝,也让人带了回来,吃不完也可以分给身边的人吃。
她把信放下,见婆子们抬着箱子,抱着匣子进来,不由嗔怪道:“他也是的,如今南北货铺什么买不到,偏还送来。”
福桂几个都笑说:“这是王爷对您情深义重。”
徽音又让她们一一把箱子匣子打开,面粉送去小厨房,其余的鲜肉月饼,她让厨下拿去烤了送来,滋味儿的确不错,拿了一匣子让福桂分给身边的人。又有果脯蜜饯这些,拿去做各色点心。
下晌,璟儿读书回来,见点心可口,还多吃了几块。
“这是你父王带回来的果脯,我看着很是新鲜,并不是那等用糖卤过的腻味,所以特地让人用来放点心上。”徽音笑着。
璟儿聪明,年纪小孩颇能坐得住,读书也快,李澄说等他再大些,就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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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前世她怀孕小心翼翼,儿子也怕被毒死,成日活的提心吊胆,现在的日子可太舒服了。
璟儿又问徽音:“母妃,父王何时回来啊?儿子都想他了。”
“约莫还有一两个月吧,春天播种下去,全年才有粮食。”有粮食才可以供给士兵,后面这句话徽音没说。
母子二人用完饭,徽音回房就歇下了,这一晚她睡的酣甜,却早上临起时,做了个梦,醒来时心中难受半天,但又不记得梦中梦到什么了。
原本她根本不信鬼神,但是她都能重生了,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敬畏才好。
她决定去庙里上香,吴太妃素来和她不怎么说话,这次听说她要去庙里,又说自己也要去,徽音只好让人安排。
因为怕节外生枝,徽音素来都不会随意出门,这次出门也特地选了一处比较近的庙宇,但因为这庙宇不够阔气,吴太妃在外面不多说什么,在禅房就嫌弃起来。
“这样寒酸的庙,你瞧这禅房都这般了,竟然安排我们过来,你做事实在是不用想。”吴太妃摇头。
徽音只能认错:“孙媳不常出来,只是想着王爷吩咐不许走远,所以才选了这儿。”
吴太妃不以为然:“若徐州都要这般小心,那岂不是打你们王爷的脸?”
徽音知晓她糊涂,也就低着头,并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吴太妃从建业来,常常嫌弃徐州不如建业繁华,但她现在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过是闲话几句,徽音也懒得和她计较。
果然,吴太妃说了几句,也怕徽音真的生了气,让她下去了。
从太妃这里出来,她便去捐了一百两的香火钱,拜遍了菩萨,吴太妃累倦的很,想留宿这里一夜,徽音见天色已晚,不好赶路,也在此地歇息。
原本出来想花钱消灾的,没想到竟碰到一件奇事,夜晚,灵鹫灵鹿姐妹在房里打着地铺,外间福桂和冬顺两人歇息着。这冬顺小时候受过冻,冬日靠自己熬过来,所以总是体热,今日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让外头的婆子陪着她去茅厕,一路上倒是小心翼翼。
但徽音在外总择床,她打算等冬顺关门后睡觉,就是没想到她想着想着自己睡着了,等次日醒过来时,听到房里有人在哭。
“这是怎么了?”徽音揉了揉太阳穴。
福桂正在床尾叠着衣裳,听徽音问起,不免道:“王妃,冬顺这丫头昨晚出去出恭,晚上就回来说见了鬼,我怕她吵着您,看她是吓傻了似的。”
“我听说这庙是一座古刹,只是徐州连年征战,一打仗老百姓就往庙里避开,如此一来这里破败许多,肯定也死过不少人。”别看平日徽音很怕鬼,但真正遇到事情了,她还是敢担当。
说罢,又让南妈妈熬一碗安神汤给那冬顺,她则亲自去吴太妃那里,说今日要离开。
二人正说着话,又听南妈妈进来道:“王妃,昨日那几个作怪的人抓来了,说是从北边过来的流民,躲在这庙里,说如今的这位方丈不让生人进来。他们是偷偷躲在这里的,不想被人发现,昨日怕冬顺知道乱说,所以故意扮鬼吓唬他们的。”
北地的流民?
徽音从不缺食少穿,现在多半在徐州建业这样的富庶之地,对周遭之环境也不是很了解,她倒不怪人家扮鬼,就想打听北边的事情,听罢,遂让人把他们领进来,隔着屏风问起。
“你们说是北地的,是哪儿来的?”徽音问道。
那几人有男有女,南妈妈特地选了个十二三岁口齿伶俐的女子进来回话,那女孩儿一脸黄皮,头发细软,脸上还有大块白斑,一看就是饿到如此地步。
那姑娘三下五除二的把细点吃完,就回话:“小人是从冀州来的,去年冀州又是下大雨,又是闹干旱,原本我们家里有二十来亩地,全部淹了,后来好容易靠余粮撑到秋天,又干旱了,家中颗粒无收,冀州又要征兵,我们只好往南边跑,没想到……”
父亲竟然又在征兵,冀州又是遭暴雨又是遭干旱,似她们这样的人家不知凡几。徽音让南妈妈赏了衣裳和粮食,又送了二十两银子,那群人千恩万谢的,徽音只叹息不已。
冀州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她爹又不像李澄这样勤勉,春耕之时还要亲自各地都去查看,春耕结束后,又要练兵,和自己相处的时间都是抽空的,也难怪李澄占的地盘不大,但是每逢打仗都兵强马壮,这不是他凭空得来的,而是他自己治理的。
冀州的确不太平,纪氏原先和徐太夫人都吃的庄子上的粳米熬的粥,如今她们俩吃的虽然是上等米,但比往年差了许多。
郑放从京中回来又唉声叹气,纪氏不免多问了几句:“你这是怎么了?好容易进京,倒是成了这幅样子。”
“太子越发宠幸那姓石的了,皇上封了石崇为羽林军统帅,今日他与我比试一场,竟然赢了我。”
纪氏大惊:“侯爷怎么会和他比试?”
郑放扶额:“是我小瞧了那年轻人,有意露一手,没想到还被人教训了。”
丈夫的性子,纪氏是再清楚不过了,仗着几分武艺,简直是睥睨天下。恐怕他下场和石崇争,也是有人挑唆的,于是又问起缘由来。
郑放果然说起是有人激他,他才上前,如今输了,好生没脸。
夫妻二人正想法子,又有人说郑放宠姬病了,纪氏不耐烦道:“也不看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争宠,让她下去。”
平日这些姬妾争宠,纪氏并不放在心上,她都这把年纪了,有需求之时就喊郑放过来,郑放待她也算小意,平日身子不适时,只想自己歇息,那些姬妾们争来争去不过就是首饰衣裳,无伤大雅。
现在这个时候,再来纠缠,那就是不懂事了。
郑放听到也跟没听到似的,只在纪氏这里道:“我丢了脸不打紧,就怕石崇看中了我的地盘,他是西洲军出身,上次我在西洲落败。他兵马虽然少,可个个强悍精壮。”
别看郑放在外平日个头高大,虎目微瞪就吓死个人,其实对于纪氏而言,他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心中也有许多害怕恐惧。
纪氏就道:“你也不必怕,还有朔儿和恒儿呢,横竖你年纪大了,让他们年轻人上场。”
“他们若是像女婿那样,我自然是不会担心,女婿如今又取了豫州,只可惜他为何不把魏王的封地占了算了,若他全部收拢了,我也自当投靠女婿算了。”郑放又自暴自弃起来。
纪氏只管笑道:“你这话说的有趣,人家那地盘恁大,凭什么给你?你当姓谢的是吃素的,上次人家谢将军夺取青州多容易啊,要不是吕威、何国舅联合起来击打他,恐怕他还一路打上来,女婿怎好翻脸?”
郑放原本有吞并寰宇之心,可惜被现实重挫,又听纪氏说起收成不好的事情,更加觉得烦躁不堪,纪氏则道:“你既然怕石崇打过来,冀州之地咱们就要好好经营,我如今也看出来了,太子也是颇有手段之人。”
瞧,卫铎之女嫁进来之后,听说也爱上了这位太子,且卫铎之女还有了身孕,恐怕太子妃的位置就是那卫家女儿的了。
也正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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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个多面手,吕家不成,何国舅去了,郑放自以为去收拢他们旧部,却耗损自己的兵马也没得到应得的,太子却暗自收拢了人马。
而冀州之地离京里太近,恐怕丈夫被人看破手脚了,若冀州被打下来,那太子的属地就多了,将来征讨各处也有所本了。
郑放见纪氏也赞同她的想法,愈发觉得吕威死后,太子露出峥嵘,对自己也不如以前。
“难怪徽音之前说我身处其中,不参与这些事情反而好。”
纪氏见他这般丧气,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但夫妻俩都没提冀州欠收这些事情,以她们这个年纪的人看来,这种事情都只是一时的,并不是长久之计。
却不曾想石崇正和太子李珩商议:“冀州有一土匪叫灌庆,近来冀州流民流离失所,他们见那些身强力壮的都去了山上。依臣想,郑放那厮贼无礼,几次三番不受您的征调,既不去要回青州,也不去帮张颂打跑李澄,如今倒是让淮阴王坐大。魏王这一去,豫章王的地盘恐怕到时候都到了淮阴王手中,咱们提前若是不除去此人,日后,他可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了。所以,郑放这里绝不要掉以轻心,让这些土匪去闹,消耗冀州兵力,我等再奉命剿贼,把冀州拿下。”
李珩抚掌:“君果然如孔明一般,我有君相助,如有神助。”
当下二人又密密商议。
却不知徽音把冀州的事情告诉李澄,她主要想的是黎民失所,到时候会不会都由嘉浒关偷偷跑来徐州,将来人多了,容易纠结一起造成混乱。
就是徐州本地的这些世家大族,时常都有械斗,还是李澄下了大力,不许械斗,常常派兵巡逻,又杀鸡儆猴,如此,徐州才安静许多,但那些流民过来,太多了就容易生事。
李澄收到信之后,也佩服徽音见微知著的能力,连他也没想到李珩会这个时候要冀州,因他此番新收拢豫州和吴郡,得多治理驻军,还得招兵,旁的事情便没有留心。
于他而言,魏王去世之后,即便有谢九仪辅佐,可谢九仪只不过是臣属,霍家、郭家甚至许家都不会看谢九仪坐大,偏听闻谢九仪还把之前纳的曹家女退回本家。依照李澄猜测,谢九仪恐怕也是为了殷丽仪,但此番实在是打脸曹家。
那曹家虽然是商户,可也不是寻常商人,将来指不定还会报复。
要李澄说还不如不纳,这般纳了又把人退回去,简直打人家的脸。
若是论之前,李澄肯定会去信提醒谢九仪,但现在他肯定也是不会了的,就像他对冀州的事情现在不敢兴趣,只看重建业鄱阳的地盘,因为有些地盘是唾手可得的,他还巴不得把水搅浑一些呢。
第60章
◎一更◎
端午时节,水汽蒸腾,才出去不久,脸上就一阵细汗。徽音素来体丰,很是怯热,如今还未到酷暑,就着人摆了两盆冰,又让人打扇,才自觉凉快。
李澄进来见她汗涔涔的,也拿出自己的帕子帮她擦汗,倒把丫头挤到一边,下人们也识趣的下去,他不免道:“你就是平日多思多虑,所以容易头疼睡不着,气血两亏,才总这样阴虚火旺。”
“那怪谁,还不是要怪你,你要在我身边,我哪里会操心许多。”徽音埋怨,她总觉得女人就是不能太懂事,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
李澄一想也是,又帮她按太阳穴:“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总让你一个人在家。”
徽音见好就收:“你也是为了我和孩子们呢,不说了,咱们摆饭。”
很快丫鬟们鱼贯而入,桌上不时就摆的满满当当的了,醋蒸的黄鳝、红烧的黄鱼、烤鸭的馔盘、油汪汪的咸鸭蛋,清水煮过凉拌的苋菜,又让人造了几色汤水,各色粽子、糯米做的糕点。
徽音却点了点自己手边的小菜盘:“这是我做的开胃小菜,一点儿也不腻味。”
李澄在外经常吃酒席,回来吃家里做的饭,才笑道:“还是家里的菜合我的口味,外头那些菜头一天吃还好,之后总食不下咽。”
“那还不是,在外头大家请你都是按照最贵的请,吃来吃去就是那几种,便是龙肝凤髓也会吃腻。家中的菜虽然不如外头的好,但做的都是合你口味,自然就不同了。”徽音又把用粉彩高脚杯子装的冰饮子递到他跟前。
李澄最爱和徽音吃饭也是这点,就是他们都是年轻人,不会一直被人劝吃这个不好喝那个不好,话说他都喝那个了,难道还准备长命百岁?他们俩口子吃饭都特别爱喝冰珠蜜水,尤其是快夏天吃饭时,饮上一杯才能胃口大开。
二人还碰了一杯,才大快朵颐。
用完饭,照旧李澄让儿子们过来,见璟儿已经开始学写大字了,很欣慰,又说早慧太伤脑,让儿子寻常心就好,但见小儿子玉雪可爱,心中更觉得自己在外忙活这么久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又看向妻子,见徽音打了个哈欠,似乎眼泪都出来了,心中更得意,只要我在身畔,她必定是瞌睡连天。
“徽音,歇息会儿吧。”他劝道。
徽音则摆手:“我得先去沐浴一番,去一下身上的汗意,不能睡太多了,白日只要睡太多了,夜里啊必定就睡不着。”
李澄心中就想和她多待一会儿,见她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倒是心生一计:“你等会儿,我有事情和你说。”
“何事啊?”徽音爱洁,身上有一点汗,都觉得不舒服,见他有事,赶紧催促他说。
李澄道:“自然是关于建业的事情了,得了,你先去洗吧,等我有空了,再和你说。”
果然,他还没数到三,就听徽音坐在他旁边道:“不洗了,方才用帕子擦了的。好夫君,我现在有空了。”
李澄勾了勾唇,搂着她道:“你可知晓建业现在可热闹了,谢九仪现下总管着魏地所有的事情,但你知晓南郡刚打下来,需要人去整顿。但在他去南郡之前把以前魏王送给他的曹氏退了回去,我的探子来报说的是殷丽仪实在是斗不过这位曹氏。”
“说起来谢将军也算是个好男人了,其实只要男子对女子好,我想女子根本不需要什么心机。”徽音也是有感而发,谁不想天真无邪直爽可人,有什么说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女子不被允许。
李澄握住妻子的手:“要我说一开始就不同意不就好了吗?人无信而不立,曹家现在未必敢生气,将来就不定好说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本来谢九仪是豫章王的姨夫,掌握大权,让魏地不少人不服气。”
这就是李澄和别人不同的地方,若是接受便接受了,就像和殷丽芳当年的事情一样,他都会一直想办法促成,若是没成,自觉亏待别人,怎么也会还回去。
徽音道:“其实夫妻恩爱,中间必定是容不得别人的,我且问曹家女被退回去,可有帮她找一门好亲?”
李澄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不好办呐,帮她寻一门亲事,怎么寻,如何寻?什么叫好。真正好的也看不上商户女啊,那随便说一桩亲事,又恐落得曹家埋怨。”
“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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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道:“可曹家要投我啊……”
啊?她看向丈夫:“我听闻曹家有邓通之富,比江家还要有钱,他们这么快就投你了?真是让人意外。”
虽说谢九仪退了曹家的女儿,但是一时半会就撕掳,她怕是人家设局。
李澄本来还有些得意,并非是他不察,而是拿下青州,又拿下豫州,让他觉得实力大增,自然觉得有人投靠也很正常,但见徽音神色,他道:“什么意外?”
徽音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如今也是一方霸主,有人投靠很正常,但我这个人心思多,凡事多条心。你把吴郡要了回来,魏地的赋税少了至少一半,我想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你现在是隔岸观火,等魏地自己内乱,再一举拿下。你这般想,那谢九仪就不会这么想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素来不太擅长主动算计别人,那万一别人算计你呢?谁知道曹家投靠是不是真心。”
上次曹家在魏王打荆州时,付出那么多,谢九仪即便退回他家妹子,也很有可能会在钱和权上弥补,怎么可能和曹家闹翻?曹家若真的爱女儿,怎么可能送给人家做妾。
她这番提点说的入情入理,又不会直接点出李澄骄傲了,李澄听了果然是醍醐灌顶:“贤妻之言如金玉。”
见李澄听进去了,徽音笑道:“我知道若有曹家投靠,咱们粮草肯定更充足,可这种事情就是锦上添花,咱们徐州、豫州、吴郡早已足够,何须他来献媚?若他真有心,等你将来收复建业时,收下再行。”
李澄颔首:“你说的是。”
若是平日李澄必定觉得蹊跷,但现在他顺利拿下几个地方,当然自信,徽音也不欲当头棒喝,但见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遂笑道:“你不嫌我指手画脚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现在敢在我面前说真话的人少了,只有你时常和我说真话。”李澄还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徽音对他说话,也不是完全否定人,因为将心比心,李澄也不会随便对她指手画脚。
因为有徽音提点,李澄出去之后,又与谋士商量,众人见李澄在如此巨额利益之下还岿然不动,都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然则李澄对曹家也不斥责,只道:“你曹家来投我,我很高兴,你们要在本王地盘做生意也可,我一贯倡导通商自由。只是你要反叛豫章王,对谢家也有仇怨,我劝你也不必太过,我信得过谢将军为人,他这个人也不会白白占你便宜。”
曹家家主早就听过李澄大名,都说他仁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且为人风光霁月,他心中暗自佩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道:“谢将军对我曹家用完就扔,小人的妹子在家几欲轻生,小人实在是不愿意投靠此人,还请王爷接纳小人。”
李澄见曹家家主如此急切,微微一笑:“本王欢迎所有人弃暗投明,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妹子尚且青春年少,你们曹家又是一方富家,天涯何处无芳草,劝她不要想不开,若要许青年才俊,本王愿意亲自做媒。”
曹家本以为李澄会见猎心喜,没想到他压根就不接招。
接着有人送茶来,这是送客的意思,曹家家主也不敢多呆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李澄对宇文当道:“派人暗中盯着,看他往哪儿去。”
曹家家主从徐州离开之后,立马去了建业,三日之后乔装去见谢九仪,探子立马回报,李澄没想到还果真被徽音猜到了,谢九仪看来很了解他,知道他此时意气风发,人在得意的时候最容易忘形。
他立马回来和徽音道:“没想到还真的让你猜对了,他两家联手做戏呢。”
“我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咱们也算是多一个钱袋子,谢将军也在我心里是个真正专一之人,然则事与愿违。”徽音倒也不夸赞自己如何有先见之明,毕竟马有失蹄的时候。
李澄庆幸自己没有上当,这曹家当然算不得牌子上的人,但是若是真的用他们运粮,到时候中间出了岔子,那可就有麻烦了,天下的事情往往就坏在一些小人物的身上了。
但见徽音心地又好,丝毫不揽功,更觉妻子真是天下无双,老丈人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这厢徽音正在想事情,却见李澄捻着她的耳垂,脸微微一红,又别了过去:“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做什么,你心里清楚,昨日太累了,又有事,今日可不得好好亲近一番?也总好过你老是说我花样太少了。”李澄眼珠子都盯着妻子身上。
徽音作势捂嘴:“你真是的,万一被人听到了,别人怎么说咱们?那是床上的私房话,别老说出来,要不然,你找别人去,我不和你好了。”
要说李澄以前是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现下却是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就是哄的徽音心酥了,才一把抱着轻如羽毛的妻子到床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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