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薇下颌轻颤,扭头看向大婢女,晶莹眼泪从她白净的脸上滑过,“他怎么能这般说我?”
大婢女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暗暗骂了秦野生好一通,好说歹说,扶着柳白薇从地上起身。
柳白薇哭了大半宿,深夜里,又觉得难受得很。
秦野生再怎么样也是她的夫君,就算闹得再怎么难看,也不能那么说她。
柳白薇头一回,被一个男子给气得难受委屈,哭了又哭,第二日起来时,眼睛都是肿的。
她想着要和秦野生将话说清楚,可秦野生天不亮就走了,甚至连在家中吃早食都没吃。
晚上他更是连回来都没有。
柳白薇沉默的想,他大抵要冷上她几日。
夫妻二人就这么不相见了三日。
天变得闷热,空气都有些浑浊。
被压得极低的云层,好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柳白薇这几日装着心事,一连难受的两日,连饭都吃不下去。
秦野生身边一直跟着的小厮提前回来,一路小跑的到了柳白薇这里,说道,“夫人,老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取了东西就走,您快去吧,可别说是小人说的,不然小人也要被主子罚了。”
闻言,柳白薇眼睛一亮,对他说,“你放心,我自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她让大婢女给了他一笔赏钱,又命厨房多做了一些秦野生喜欢吃的菜,想着今日必然要与秦野生说清楚的。
她是受不了这么一直不和秦野生说话。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
柳白薇刚刚吩咐完,外面就有人来说,朱夫人过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朱夫人过来?
柳白薇又不能把她给赶走,只能亲自出门,与朱夫人说清楚现在的情况。
免得一会儿秦野生进了门,看到朱夫人在秦府,又要发一通脾气。
朱夫人今天又带了两大马车的东西过来。
她今天过来一来是给秦野生送东西,二来是想问问柳白薇关于秦野生认祖归宗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在朱家又等了一个月,总想着也该有些进展了,这才挑了今天过来。
可柳白薇一出来,朱夫人就见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愁绪,半垂着眼眸,眉眼也没有前些日子看着舒展。
朱夫人连忙走过去,“怎么了?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柳白薇只觉满嘴都是苦意,她勉为其难的笑了出来,正要说话,余光却是瞥见了不远处的坊间路上,骑着马,神情冷漠淡然,看她好似在看陌生人的秦野生。
柳白薇太阳穴一突,脸色顿变。
她的情绪改变太快,朱夫人很难不察觉,顺着目光瞧去,就看到秦野生冷漠,目不斜视地骑着马,从她们身边过去,下马,迈步走进身后宅院中。
柳白薇见他就这么进去了,就知道恐怕他对她的误会更深了。
她立刻追了进去。
“秦野生,你听我解释!”柳白薇一路小跑地追大步流星的秦野生。
可秦野生却不听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柳白薇气恼地抓住他,“你听我解释啊!”
秦野生骤然从她手中抽出胳膊,冷声说,“不必解释,你只管做你自己的,永远都不用给我解释。”
柳白薇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一凉,望着他说,“可我们是夫妻啊。”
秦野生自胸口翻涌起一股嘲讽的情绪,忍不住的轻声嗤了出来。
她竟还记得他们是夫妻。
一体的夫妻,她背着他去和他完全不想认的‘母亲’见面。
三日了,他以为柳白薇再怎么样也应当想明白,以后也不该再在这件事上与他较劲。
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宁愿顶着酷暑,汗流浃背地在满京城里打转的查案,不惜冒险深入虎穴,只想着等陛下的赏赐下来,她再也不用指着他那么一点微薄俸禄。
唯有这一件事。
可是呢?
他故意纵着身边小厮回去给她报信,可她却当着他的面,站在他家门口,将朱夫人送出家门!
秦野生彻底明白,与她柳白薇而言,他们之间的亲事不过是一场她不得不选的下策。
是她为了跳脱牢笼的桎梏,她再如何,也是高高在上的柳氏千金,从不会真站在他的角度思考。
短短的时间,秦野生想通了一切,他紧抿着唇,看向柳白薇,“这里既是你短暂停留之地,就不要管这里的一切。”
柳白薇听到这句话,表情顿时僵在了那里,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野生,“你说什么?”
秦野生不愿多说,快步进了书房,拿起遗落在房中的一沓纸,就要从柳白薇身边擦肩而过。
柳白薇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秦野生,你与我说清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固执地等待一个答案。
秦野生一字一句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一句话,好似要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柳白薇眼底的绝望几乎都要透满溢出。
胳膊上的手臂一点一点滑落,秦野生迈步离开,未曾往后看一眼。
朱夫人看着秦野生脸色难看至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似谁与他搭话,他就要弄死谁的模样。
朱夫人心有颤颤,“大……”
秦野生的表情刹那间龟裂,扭曲,狰狞,宛如被无限放大的青獠恶鬼,“我说过,我永远都不可能回朱家,别再纠缠!滚!”
朱夫人心口一滞。
秦野生大步离开。
乌黑的云层继续往下压,一道闪电骤然在天边划开,雷声鸣鸣。
砸在柳白薇的心口。
柳白薇终于是清醒过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秦野生从未将她视作夫妻。
在他眼中,她就是随时等待抽离,继续做她高贵小娘子的无情无义之人。